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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別經(jīng)年,鴻俊只覺莫日根消瘦了,也少許憔悴了,胡須未刮干凈,臉上還頗有風(fēng)霜之色。莫日根說:“這一年來風(fēng)吹日曬的,還得哄人,日子不好過。”

    “受傷了罷?”李景瓏只是看了一眼便說。

    “年前手摔斷了一回�!蹦崭鸬�,“不礙事。”

    三人混在人群中往洛陽天街去,莫日根又朝鴻俊說:“陸許成天念叨著你,就想你回來呢�!�

    畢思琛正讓手下軍隊組織民兵前去報到,遠(yuǎn)遠(yuǎn)地追上來,要與李景瓏說話,他說:“景瓏兄!請留步!”

    李景瓏便與他拉過手,兩人還拍了拍肩,莫日根沒想到畢思琛與李景瓏這么熟,當(dāng)即有些不自在。畢思琛見莫日根與之前判若兩人,與鴻俊有說有笑,也懷疑自己認(rèn)錯了人。

    眾人尷尬少傾,鴻俊從莫日根背上下來,李景瓏便朝畢思琛介紹道:“這是你嫂子�!�

    畢思琛忙朝莫日根道:“嫂子好�!�

    莫日根:“……”

    “是他!”李景瓏?yán)^鴻俊,畢思琛忙告罪,又朝鴻俊客客氣氣地抱拳。

    莫日根嘴角抽搐,朝李景瓏說:“我先帶鴻俊回去,待會兒你來驅(qū)魔司�!�

    李景瓏點頭,莫日根便帶著鴻俊轉(zhuǎn)入小巷,片刻后鴻俊騎著蒼狼,一躍上了房頂,幾下縱躍,跑了。

    “景瓏兄�!碑吽艰〈蛘桃苍S不行,察言觀色還是勉強能勝任的,李景瓏與那少年在這個關(guān)鍵時間來到洛陽,除了支援此地,還有多大可能是為了別的事情?

    李景瓏出身將門,昔年龍武軍未有他搞同僚屁股的傳聞前,他帶的兵每年大閱都能得到嘉獎,驪山秋獵時更是得太子垂青,外加其表兄封常清更立下赫赫軍功。

    “城中現(xiàn)在有……”

    “我不管,思琛,你得自己帶兵。”

    “是陛下讓您……”

    “不是�!�

    “那叛軍……”

    “不知道。”

    “封常清大人是不是已經(jīng)在路上……”

    “我不清楚�!�

    李景瓏干脆利落地回絕了畢思琛,站著注視他,畢思琛著急道:“這不公平!洛陽怎么守得住?楊國忠派我出來,分明就是讓我送死!”

    李景瓏怒道:“國難當(dāng)頭!畢思�。∧氵@說的什么話?!”

    畢思琛說:“景瓏兄,你當(dāng)主帥,我當(dāng)副將好不好?”

    “不好�!崩罹碍嚧鸬�,“我不是來幫你打仗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畢思琛:“……”

    長久的靜默之后,畢思琛只得點頭道:“好罷。”

    畢思琛放棄了,李景瓏說:“但這段時日里,我就住洛陽驅(qū)魔司,你若有事,可隨時前來找我商量�!�

    畢思琛最后問道:“洛陽能守住不?”

    這話實在不必問,若洛陽守不住,李景瓏又怎么會到自己面前來?他不過是想聽李景瓏親口說一聲,承諾封常清與他的援軍定會趕到,洛陽無礙罷了。

    李景瓏:“守不住�!�

    畢思琛:“……”

    畢思琛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李景瓏認(rèn)真問道:“守不住的話,你還守不守?”

    畢思琛不住顫抖,最后無奈點頭。李景瓏說:“驅(qū)魔司陪你就是了�!�

    “那你們……”

    “秘密任務(wù)�!崩罹碍嚧鸬�,“大伙兒各有各的艱難,互相體諒罷。”說畢,天街上又騷動起來,傳令兵沖來,喊道:“攻城了!叛軍攻城了——!”

    “去罷。”李景瓏朝畢思琛說,“干活兒了,我也回去干我的活兒。”

    說畢李景瓏擠出人群,往驅(qū)魔司去。

    阿泰立于城墻高處,安祿山的叛軍征戰(zhàn)整個河北如入無人之境,沿途所有大城甫一交戰(zhàn)便即投降,幾乎全對這支叛軍聞風(fēng)喪膽。叛軍到得洛陽城前方停下了腳步,開始正式攻城。

    叛軍隊伍足有十萬人,大陣后妖氛鬼霧,黑云重重卷來,步兵盡是唐軍,中陣騎兵則俱是室韋、契丹等部胡族,后陣乃是工匠與苦役。阿泰尚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大規(guī)模的攻城戰(zhàn),不由得驚了。

    波斯、大食、吐火羅等地交戰(zhàn),兩萬長生軍與一萬二千騎兵廝殺,尸體已堆得漫山遍野,大唐鼎盛時期,一下就是十萬人,那場面當(dāng)真浩浩蕩蕩。

    “快準(zhǔn)備守城��!”阿泰說,“你們的指揮官呢?”

    “聽你的——!”守城隊長馬上說,“快下命令吧!”

    阿泰:“……”

    阿泰一臉懵,什么意思?讓我當(dāng)指揮官?!

    隊長們?nèi)靠粗⑻�,阿泰說:“那……去把滾油端過來?別射箭了!等他們再靠近點兒!”

    外頭已經(jīng)擂起戰(zhàn)鼓了,中原地區(qū)唐軍久不曾經(jīng)歷戰(zhàn)事,自李唐江山初定之后,整個洛陽就足有百余年未打過仗,攻城守城之道全是紙上談兵,又有幾個人懂?

    第144章

    重逢敘舊

    驅(qū)魔司中,鴻俊見陸許時,

    陸許正在刷牙漱口,

    驟見鴻俊便沖了上來,將他掀翻在地,噴了一臉漱牙泡,

    鴻俊不過十來天沒見他,

    陸許卻已過了一年半,

    當(dāng)即險些哭出來。

    雙方都搶著說了半天話,

    甚至聽不清對方說了什么,最后鴻俊哈哈大笑,

    按著陸許,

    在房里打滾一圈。

    “回來得太是時候了�!标懺S問,

    “長史、永思哥與瓊哥呢?”

    鴻俊解釋了余人隨后就到,說:“我們在鎮(zhèn)龍塔里……”

    “閉嘴。”陸許道,

    “先聽我說�!�

    “對對對�!兵櫩“徇^小胡床擱手肘,

    饒有趣味地聽著陸許這一年半中的事,陸許說了半天,

    如同流水賬一般,

    鴻俊卻聽得津津有味。

    “你居然找到趙子龍了?!”聽到鯉魚妖時,鴻俊幾乎跳了起來,

    待陸許解釋后,鴻俊便有些黯然。

    “是吧。”鴻俊想了想,又說,“它跟著安祿山的軍隊南下了么?”

    陸許攤手,

    無奈,余下的一年中,他們便再沒有去過幽州,鴻俊聽得莫日根那天帶著陸許沖出幽州城后摔斷了手,便出去看莫日根,此時莫日根正坐在廊下,抬頭觀察天空中的黑氣。

    “沒事兒呢�!蹦崭櫩⌒α诵Γ⑸焓置念^。

    陸許說:“你還不去把阿泰叫回來?”

    “這就走。”莫日根道,“特蘭朵買酒菜去了,你倆看家,晚上吃一頓,大伙兒總算團(tuán)聚了�!�

    “然后呢?”鴻俊又好奇問道。

    陸許與莫日根逃出幽州后,尾隨的妖怪卻還甩不掉,安祿山派出精銳,搜尋二人下落。陸許只得一邊給莫日根療傷,一邊帶著他跑路,斷斷續(xù)續(xù),逃往太行山時,安祿山手下的妖族遭到了鳥群的襲擊。

    “是重明!”鴻俊說道。

    陸許未見過重明,說:“一個高個兒,穿長褲,打赤膊,膚色比大狼還深些,是你爹?”

    “青雄�!兵櫩〉溃八f什么了?”

    “讓我倆先留在太行山養(yǎng)傷�!标懺S說,“別回長安,送封信就成。但大狼不聽,在山下休息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而后莫日根與陸許回到長安,莫日根先是找到太子,通報了西北軍情,其時已近四月,李亨火速帶著莫日根覲見李隆基。楊國忠此時已恢復(fù)了往昔身份,跟在李隆基身旁。

    鴻�。骸啊�

    陸許道:“李龜年拿他沒辦法,他身上沒有半點妖氣,而且說,過去的事兒,他全給忘了�!�

    莫日根連番試探,甚至夜間親自到得楊國忠府上,本想直接下手除掉他,然則在陸許的勸說之下,終究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此事實在太過重大,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不明不白地殺了楊國忠,這個責(zé)任最后將算到驅(qū)魔司頭上。

    “大狼說,獬獄不會就這樣甘心死了�!标懺S說,“說不定還躲在長安的什么地方。這時候阿泰與嫂子也回來了,我們在長安城里,查了足足七個月�!�

    阿泰也回來了,四人便回到驅(qū)魔司中,開始調(diào)查獬獄下落,并等待朝廷拿出對付安祿山的方案。但這一次,獬獄隱藏得極好,始終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莫日根要殺獬獄,提議想個辦法將它引出來,甚至拿楊國忠來試探。陸許更是用夢境連番入侵楊國忠的內(nèi)心,但他最后只看見了一個普通人。

    魔氣撤得干干凈凈,最后莫日根鋌而走險,用了一種阿泰提供的毒藥,讓楊國忠陷入假死狀態(tài)中,獬獄仍極有耐性,未曾露面。

    其時阿泰則與特蘭朵前去尋找余下的不動明王法器,鴻俊驚訝道:“已經(jīng)知道地點了嗎?”

    “地脈。”陸許說,“他們在鄱陽湖下的古代水道里,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年狄仁杰取出智慧劍的密室,那里是地脈流動之處。”

    鴻�。骸埃。。 �

    鴻俊頓時想起了捆妖繩,似乎也存在于地脈附近的祭壇中。

    “很有可能�!兵櫩≌f道。

    “但一無所獲�!标懺S說,“阿泰在神州各處做了標(biāo)記,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只要你們沒出塔,他倆就去找找看,順便當(dāng)帶著嫂子玩了�!�

    于是阿泰與特蘭朵再次離開了長安,余莫日根與陸許留守,其間他們一直等候朝廷動向,并觀察著楊國忠。李隆基于八月決定先召回安祿山,安祿山自然不可能來。

    “神火被帶走后,他的全身已經(jīng)抵擋不住魔氣�!标懺S說,“開始腐爛了�!�

    安祿山派來一名舌燦蓮花的信使,痛訴奸人背后構(gòu)陷。莫日根萬萬不料,安祿山竟是來了這一招,李隆基先前派出的密使不久后也已歸朝,而密使前往幽州時,莫日根竟是毫不知情。

    密使的回答是“查無此事”。于是“構(gòu)陷邊陲重臣”的罪名,便落到了莫日根頭上。若李景瓏在還好,自然能應(yīng)對,莫日根本就對李隆基十分反感,當(dāng)場與大唐皇帝吵、翻、了……

    鴻�。骸啊�

    “你們這是弄的哪出。”鴻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陸許攤手,說:“我有什么辦法?”

    李隆基本就疑神疑鬼,莫日根則完全不懂如何與朝廷打交道,李景瓏更遲遲不現(xiàn)身……于是皇帝老來多疑,驅(qū)魔司副使不懂馭上技巧,李景瓏被扣押的悲劇險些就要重演。

    萬一天子讓侍衛(wèi)將莫日根拿下,想必這家伙幾箭把人射倒,就帶著陸許逃了。

    但這一次,楊國忠卻站在了莫日根的一邊。李隆基才答應(yīng)網(wǎng)開一面,不再追究。

    “吵得這么厲害嗎?”鴻俊說。

    “都在書房里當(dāng)場拔刀了,你說呢?”陸許反問道,“說也奇怪,獬獄怎么就沒半點動靜呢?”

    鴻俊問:“再然后呢?”

    陸許又說:“再后來就無聊唄,不是我說,李景瓏不在,真的不行……”

    最初李景瓏也并未料到,自己入塔后會產(chǎn)生如此復(fù)雜的局面,莫日根不諳權(quán)力斗爭,被卷入了政治漩渦之后一時無法脫身,嘗到了李景瓏四處遭人白眼的滋味。

    但朝中眾臣也不是吃素的,首先是封常清力陳安祿山之過,其次則是哥舒翰回朝述職時提出調(diào)防,最終聯(lián)名上書,李隆基終于坐不住了,答應(yīng)撤去安祿山的節(jié)度使一職。

    秋去冬來,莫日根實在受不了這群凡人的辦事效率,李景瓏出塔之期更沒有半點征兆,莫日根本打算與欽差一同再往幽州走一趟,被陸許勸住了。

    “你是對的�!兵櫩≌f。

    陸許答道:“我都快離家出走了,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估計嫌我煩死了吧�!�

    莫日根就算與安祿山直接對上,能怎么樣呢?靠他倆,再加上阿泰與特蘭朵,根本無法除卻這只天魔。陸許的夢境之力或能牽制它,但驅(qū)魔司里唯一能完全克制安祿山的,只有身負(fù)不動明王與心燈之力的李景瓏。

    “他其實不想除掉天魔�!标懺S說,“大狼是希望早做準(zhǔn)備,包括從幽州南下,到洛陽,再到關(guān)中沿途的整個防線。他不想看到戰(zhàn)亂,因為戰(zhàn)亂給他的回憶太強烈了�!�

    陸許知道莫日根的執(zhí)著在于何處。鴻俊思考,說:“可路上景瓏也看了軍報,根本沒有任何準(zhǔn)備�!�

    “很簡單,沒錢了�!标懺S說,“軍餉都被楊家吃了�!�

    鴻�。骸啊�

    楊國忠歸朝后,一反常態(tài)地很少再干預(yù)政事,而是大肆斂財,這些年中楊家花銷本來就狠,楊國忠這么一來,更是令雪上加霜。也正因如此,他實在太像一個凡人了,無論陸許與莫日根如何觀察,都未曾找到漏洞。

    “再然后�!标懺S說,“北方就傳來反叛的消息了,我們送信給阿泰后便趕來了洛陽。”

    鴻俊聽完這許多事以后,感覺簡直如同隔世。

    “還好李景瓏出來了�!兵櫩≌f。

    陸許如釋重負(fù)道:“這些事兒,總算有人操心了�!�

    兩人都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猶如放下心頭大石,智力不行,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可真不容易吶……

    “但總之,恭喜啦。”鴻俊說。

    陸許莫名其妙道:“恭喜什么?”

    “總算在一起了�!兵櫩⌒Φ�。

    陸許無語了,盯著鴻俊看,說:“如果說我們還沒在一起,你信嗎?”

    鴻俊震驚了,說:“你們不是……已經(jīng)那個過了嗎?”

    陸許說:“那個歸那個,但沒在一起�!�

    實話說,陸許也不知道自己與莫日根究竟是何種關(guān)系,自打在安祿山身邊的埋伏結(jié)束后,彼此便若即若離的。莫日根有事沒事,總想按著陸許來一次,卻從未說過愛不愛之類的話。

    兩人出行,幾乎是各住各的,住驛站,也是一個房間兩張榻。

    離開杭州北上的路上,某天莫日根憋得不行,起身到陸許榻前,陸許恰好也迷戀那感覺,半推半就地便接受了。

    接著一連數(shù)日,莫日根想上他的時候,便主動過來,完事了兩人便如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繼續(xù)旅途。

    鴻�。骸啊�

    鴻俊一臉“還可以這樣的”的表情。

    “他不說,我也不說�!标懺S面無表情道,“昨天晚上才剛來過呢。”

    “你們親嘴嗎?”鴻俊問。

    “親啊�!标懺S答道。

    鴻俊:“不說在一起的話嗎?”

    陸許:“不說�!�

    鴻俊道:“怎么可以這樣?!”

    陸許說:“大伙兒都是男的,又怎么了,沒那么多哭哭啼啼的,喪。肚子又不會大�!�

    鴻俊一想也是,男的與男的又不能成親,可他們也沒有許下一生相守的諾言,但他實在不大能接受,要是李景瓏像莫日根一樣,估計鴻俊只會恨他吧。

    “這樣其實我還挺喜歡呢�!标懺S說。

    陸許與莫日根就像兩只天生地養(yǎng)的野獸,覓食、游蕩,到得需要性時,便來一發(fā),結(jié)束之后又誰也不提。

    鴻俊想起莫日根曾經(jīng)的較勁,沒想到這較勁居然還這么長,足足延續(xù)了一年多。

    “好像挺刺激的�!兵櫩÷乩斫饬岁懺S的那種感覺,說,“可你不愛他么?”

    陸許不說話了,兩人相對沉默片刻,陸許突然說:“確實很刺激,花招很多呢。”

    鴻俊懷疑地打量陸許,說:“什么花招?”

    陸許湊近鴻俊耳畔,開始小聲嘀咕,鴻俊聽得面紅耳赤,兩人又開始比畫。鴻俊說:“其實我想把長史綁著,不過我主動的話,他應(yīng)當(dāng)很喜歡�!�

    陸許說:“下一次我就想把他綁起來,再上了他,你得把他的眼睛給蒙上……”

    鴻俊:“……”

    鴻俊想到李景瓏被繩子捆起來,蒙著眼的模樣,簡直食欲大動,直吞口水,再想到他意亂情迷的模樣,他還沒那個過李景瓏呢,雖然李景瓏每次都很體貼,手活兒外加口活兒始終很好,但鴻俊總有點兒躍躍欲試。

    “我們討論這個不好吧……”鴻俊說。

    “你讓李景瓏聽話,他肯定聽你的。”陸許說,“什么都愿意做,大狼就難說了,得把他綁起來�!�

    鴻�。骸皶鷼獍桑俊�

    “生什么氣�!标懺S說,“我都沒生氣,這不公平吧�!�

    鴻俊心想好像也是,陸許說:“我教你,還有別的玩的……”

    陸許被莫日根變著花樣,簡直已深諳此道,鴻俊則把一些自己的經(jīng)驗教給他。兩人說了半晌,陸許最后道:“不說了!受不了了!”

    “你可別拿我試�!兵櫩∫婈懺S的眼神有點兒不對,忙說道。

    突然間一聲巨響,兩人都嚇了一跳,一團(tuán)火球落在院內(nèi),火焰四射。鴻俊大叫一聲:“這是什么?!”

    鴻俊明顯還沒從先前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陸許馬上反應(yīng),說:“軍隊在攻城了!”

    兩人匆忙沖了出去,只見罐子里全是火油,砸中驅(qū)魔司房頂,瞬間火焰轟地?zé)似饋�,鴻俊忙提起水桶,陸許喊道:“不要救了!”

    陸許把鴻俊拉著就往外跑,鴻俊喊道:“還有人嗎?”

    陸許這才想起,驅(qū)魔司里還住著文濱與香玉,只見兩人從房中沖出,香玉尖叫一聲,喊道:“花!”

    文濱衣袍著火,朝外搬花,鴻俊二話不說,撐起五色神光,漫天火球飛來,全是著火的油罐,被接二連三地彈開。

    第145章

    力守長街

    城門外,叛軍攻城正酣,

    入夜之時,

    千萬油罐猶若飛火流星,被拋入城內(nèi),城北處瞬成火海,

    攻城隊不斷攀爬,

    阿泰指揮著士兵將火油傾倒下去。

    “我媳婦還在城里呢!”阿泰說,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得走了!”

    “您不能走!”有士兵當(dāng)即喊道。

    “別走啊!”

    “哎,

    不會吧?你們還認(rèn)真的�。 卑⑻┖喼睙o語,偌大一個東都洛陽,

    安祿山打到城下,

    沒有將軍來守城,

    靠自己一個外國人在這兒指揮,都是什么事兒!

    說話間,

    城下已推出填了炭火的銅獸撞錘,

    開始撞城門!

    城門轟隆巨響,士兵們一擁而上,

    死命抵住內(nèi)城門。

    “怎么辦!哎!你!”

    阿泰:“……”

    阿泰從來沒守過城,

    只得大喊道:“頂��!無論如何,一定要頂�。 蓖瑫r心想真是麻煩,

    一扇子就能掀飛的攻城車,居然這么麻煩。然而這浩大場面,卻令他重新認(rèn)識了凡人之間的生與死、勝與敗。

    混亂之中,莫日根朗聲道:“阿泰!送我上去——!”

    阿泰當(dāng)即大喊道:“讓開!”

    阿泰一轉(zhuǎn)身,

    抖開颶風(fēng)扇,傾身朝莫日根卷去,狂風(fēng)平地沖起,莫日根彎弓搭箭,被送上高處,穿過城樓油柱頃刻,一箭出。

    第一箭射中懸掛撞錘的鉸鏈,鉸鏈斷開一根,緊接著莫日根飛身上了半空,一個旋轉(zhuǎn),又是連珠三箭射去,“唰唰唰”三聲,高木架上,拴住撞錘的鉸鏈齊斷,三千斤重的銅獸撞錘驚天動地垮下,“砰”的一聲將城門外臨時架起的木橋撞塌下去。

    “撤!”莫日根朝阿泰喝道,“長史回來了!”

    阿泰:“……”

    這簡直是今天一片混亂之中,阿泰聽見的最好消息,然則士兵們卻潮水般地退了下來。

    “沒讓你們撤!”莫日根喝道,“畢思琛快來了!守住!”

    城門外喊殺聲仍不絕于耳,士兵紛紛上城樓放箭,朝下澆火油。城內(nèi)大批守軍終于趕到,只聽畢思琛高喊道:“死守城門,絕不能退——!”

    兩人終于松了口氣,得以借機逃離,阿泰還沒聽清楚,問道:“剛剛你說什么?”

    莫日根已變?yōu)樯n狼,轉(zhuǎn)頭朝阿泰沉聲道:“上來,有救了。”

    阿泰翻身上了蒼狼背脊,蒼狼專挑沒人的小巷里鉆,火速趕回驅(qū)魔司去。

    鴻俊與陸許站在驅(qū)魔司大門外,看著洛陽驅(qū)魔司著了火,正熊熊燃燒。

    鴻俊:“……”

    陸許:“……”

    也幸虧是洛陽驅(qū)魔司,沒住過幾天,若換作視為家的長安驅(qū)魔司被這么燒法,兩人非得出城找安祿山拼命不可。鴻俊身有四把飛刀,分別帶有震離坎澤四大屬性,但斬仙飛刀作用主要在收妖上,拿來滅火起到的效果只是微乎其微。

    鴻俊將其中一把飛刀釘在了案卷宗正中央,寒氣保護(hù)住了存放大量案卷的書閣,邊廂與正廳卻已瘋狂地燃燒起來。文斌與香玉在此處住得最久,也最有感情,文斌將滿院的牡丹放在板車上,仍四處奔走要救火。

    “別救了。”香玉說,“燒了就燒了吧!”

    隆冬之際正刮起了北風(fēng),火借風(fēng)勢,不一會兒整條街都燒了起來,洛陽四處起火,大軍圍城,誰還救火?百姓們已各自搶出家當(dāng),哭爹叫娘地想辦法逃離洛陽。

    “景瓏和根哥呢?”鴻俊心想他們怎么這時候還沒回來。

    陸許倒不擔(dān)心他倆,搖身一變,化作白鹿,示意鴻俊跟自己看看去。

    與此同時,城外,大軍營地。

    安祿山的軍隊分作兩撥,第一批以凡人作前鋒,后陣才是真正的主力:妖怪軍團(tuán)。眾妖族指揮官一時看著凡人打仗,都是十分稀奇。

    “這得浪費多少吃的。”畫皮女梁丹霍說道,“把人這么戳死了,我都不好剝皮。”

    “大人答應(yīng)了,城里給咱們留點兒�!币恢幻麊景训男苎谂源鸬�。

    這熊妖當(dāng)初是鯉魚妖招進(jìn)來的,安祿山揮軍南下后,阿壯四處攻城,熊掌一拍死一個,立功甚偉,更嚇得好幾座大城城守聞風(fēng)喪膽,未戰(zhàn)先降,遂得安祿山賞識,賜名為“安祿壯”,協(xié)同梁丹霍等妖一同充任指揮官。

    側(cè)旁還有名瘦瘦高高、明眸皓目、金黃瞳仁的武將,名喚朝云的,看了會兒攻城,說:“都不用咱們動手,這城就完了�!�

    梁丹霍說:“別高興得太早,城里還有驅(qū)魔師呢�!�

    “散了罷散了罷。”安祿壯說,“今兒怕是沒咱們上場的份了�!�

    梁丹霍安排妖怪值班,眾妖便各自散了。

    朝云穿過營地,到得軍帳內(nèi),“噯”地出了聲,說:“真夠累的�!庇肿孕腥ゴ蛩丛�,他解了黑鎧,脫了甲靴,蹲在帳篷前,端起盆往自己身上澆,抽了條麻布巾,兩手扯著來回搓背,那背上、腿上,盡是蛇鱗。

    “咋樣啦咋樣啦?”鯉魚妖聽得水聲,忙啪嗒啪嗒地跑出來,拿著個鐵絲刷子,給朝云搓背,鐵絲刮過蛇鱗時錚錚地響。

    “見著了。”朝云回頭道,“小孔雀,不會游泳�!�

    “他沒事吧?”鯉魚妖擔(dān)心地問。

    朝云答道:“沒淹死,我將他放岸邊了……腿上再給我搓搓,對對,屁股上……不不……別碰我那兒!”

    鯉魚妖不當(dāng)心刮中朝云要害,朝云頓時狂叫一聲,捂住胯間,倒在地上。鯉魚妖忙道:“你那東西都戳地上了,我還以為是腿……”

    朝云:“……”

    朝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朝鯉魚妖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么被趕出來了�!�

    鯉魚妖拿著鋼絲刷,半晌吭不了聲,顯然被說中了心病,朝云意識到說錯話,復(fù)又說道:“罷了,待你進(jìn)城后便見著他了�!�

    “他問了我沒?”鯉魚妖又可憐巴巴地問道。

    “沒有�!背拼抵谏�,繼續(xù)搓澡。鯉魚妖又問:“什么時候攻城?”

    “快了罷�!背拼鸬溃跋惹皝頃r見人族已經(jīng)全軍出動,城也快破了。待天魔大人一到,大伙兒就進(jìn)去了�!�

    正洗澡時,有妖怪過來請示,說:“朝云大人,梁將軍有請�!�

    “又要侍寢�!背瓢巡冀硪凰�,說,“還有完沒完了?早上才侍過,怎不找那頭熊?”

    “快去吧�!滨庺~妖說,“她是個寂寞的姑娘。”

    朝云將鯉魚妖一扔,說:“你先去陪一會兒,待我先好生洗澡。讓她自己過來,我洗干凈了在床上等她�!�

    鯉魚妖只得去傳話,跑過營地時,忽聽前線千軍萬馬地在沖鋒,整個大地都震了起來,后方則鑼鼓喧天,甚是熱鬧,想必是安祿山來了。它便快步跑上高處,朝洛陽望去。

    只見洛陽城門大開,城守終于帶人出城,與安祿山的叛軍展開了正面沖殺。天色昏暗,一時天搖地動,雙方將近二十萬人在洛陽城外殺得血流成河。

    城中已近乎空空如也,鴻俊騎著白鹿,在房頂上四顧,喊道:“李景瓏!莫日根——!”

    零散百姓經(jīng)過,見鴻俊騎著發(fā)光的白鹿,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紛紛喊道:“仙人下凡了——”

    “仙人下凡了——”

    白鹿:“……”

    鴻俊說:“我要真是救苦救難的仙人就好了……”

    嬰兒啼哭,房屋坍塌,恐懼彌漫全城,帶火油罐仍在接二連三地飛進(jìn)城里來,所有欲逃出城去的百姓,一見這英俊少年騎著象征祥瑞與和平的仙鹿,頓時仿佛看見了希望,紛紛追在他們身后。

    白鹿要騰空飛起,鴻俊卻不安道:“下來吧,別讓他們誤會了�!�

    “你要救他們么?”白鹿轉(zhuǎn)入小巷,搖身一變,變?yōu)殛懺S,與鴻俊二人幾步踏上巷墻,翻進(jìn)了一所廢宅。鴻俊說:“怎么救?景瓏讓我不要用法術(shù)干預(yù)戰(zhàn)場,除非妖族進(jìn)來,否則驅(qū)魔師是不能打仗的�!�

    嬰兒啼哭聲越來越響亮,鴻俊四處尋找,在二樓找到搖籃中的嬰兒,再抱著他,與陸許從窗子翻出去。途經(jīng)幾所民宅,火罐飛來,一聲巨響,民宅瞬間被擊穿,烈火燃起,鴻俊與陸許同時就地一個打滾,翻了出去。

    “這孩子怎么辦?”鴻俊說。

    那襁褓嬰兒還不足一歲,狂哭不止,陸許示意鴻俊抱著,右手結(jié)一法印,左手揭開襁褓,往那嬰兒胸膛前輕輕一按,法印嗡地落在他的心口,形成一個極淡的烙印,嬰兒頓時止住了哭啼,閉上雙眼,安詳睡去。

    鴻俊道:“還是你有辦法�!�

    “交給大人�!标懺S說,“沒法帶著走,你沒奶給他喝�!�

    鴻�。骸坝刑靥m朵嫂子……”

    “要生娃才有奶!”陸許哭笑不得道,“這都不懂�!�

    “你又怎么懂的……”

    兩人吵吵嚷嚷,過一小巷,只見又有百姓拖家?guī)Э诔鰜�,一婦人正牽著孩兒,四處大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鴻俊朝她出示那嬰兒,婦人當(dāng)即沖上前,哭喊道:“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婦人解開襁褓,看了肚兜,確認(rèn)是自己孩子,又要磕頭,陸許與鴻俊哪顧得上,早跑遠(yuǎn)了。

    “李景瓏——!”鴻俊已經(jīng)昏了頭,他雖然來過一次洛陽,但四處一著火,天色又暗,根本分不出哪兒是哪兒。陸許喊道:“往正街跑!他們應(yīng)當(dāng)都在北門!”

    話音剛落,遠(yuǎn)方又是一聲巨響,這次扔進(jìn)城里來的,則是無數(shù)巨石,似乎將什么給砸垮了,兩人沖出正街,只聽有人高喊:“城破了——快跑啊——跑啊——”

    “不會吧?!”鴻俊說。

    洛陽城北門竟是說破就破,正街上百姓一哄而散,互相踩踏,陸許與鴻俊踏著屋檐飛身出去,此處臨近北門,只見安黨叛軍竟是如同過江之鯽,轟然涌了進(jìn)來!近萬叛軍手持長戟,幾乎是見人就釘,沿途逃不掉的百姓紛紛被一戟釘在地上,血流成河!

    鴻俊不住顫抖,陸許拉住鴻俊的手,說:“別沖動!先找人!”陸許常年在涼州,塞外游族常屠村鎮(zhèn),比這更慘烈的場面亦見過。

    鴻俊喘息不已,再看不下去,當(dāng)即一聲怒吼,抓起一截斷掉的房梁,躍下正街,陸許喊道:“鴻�。 �

    鴻俊本來便膂力高強,身手又敏捷,雖時刻銘記著李景瓏的提醒,不可以法術(shù)屠殺凡人,然而心頭一時堵得極其難受,他施展武藝,沖到正街上,當(dāng)場一掃,頓時將為首叛軍騎兵連人帶馬,掃得橫飛出去,撞垮了磚墻!

    隨后騎兵見來了抵抗者,紛紛彎弓搭箭射來,陸許拆下一面門板,流星般沖向鴻俊,舞起那門板替他一擋,吼道:“鴻��!我來支援你!”

    陸許也是怒極,推開門板,就地打滾,順勢撿起落在地上的弓與箭筒,飛身上了街道另一邊房頂,彎弓搭箭。

    鴻俊將手中那丈許長、兩人合抱粗的房梁一舞,再度擋住射來的箭矢。

    “咱們要挨罵了!”鴻俊說。

    “罵就罵吧!”陸許喊道,緊接著拉開弓,飛速抽箭,射箭,抽箭,射箭,幾乎箭無虛發(fā),瞄準(zhǔn)一個倒一個。鴻俊則豎起房梁,朝沖鋒的騎兵一砸,房梁掃過之處,騎兵不是被當(dāng)場砸昏砸死,就是被掃得飛出去。

    兩人配合,竟是守住了整條正街,尤其鴻俊手中那房梁太過彪悍,騎兵完全無法越過他近前。然則不多時,陸許一筒箭業(yè)已射完,只得朝鴻俊喊道:“沒箭了!撤吧!”

    城門外,更多的叛軍涌了進(jìn)來,鴻俊只能喊道:“不行!他們要進(jìn)城殺人��!”

    陸許:“……”

    陸許本想著這是戰(zhàn)爭,敵人不殺人怎么可能?然而鴻俊一語,卻猶如一聲鐘響,震在了他的心頭。早已司空見慣的鮮血與殺戮,都在此刻,在鴻俊的面前,薄得像一張紙,被他的憤怒扯得粉碎。

    “你知道你像什么嗎?”

    “什么?!”鴻俊滿臉血污,仍在死守。

    “你像話本里那只猴子!”陸許轉(zhuǎn)身,一個飛旋,卷起滿屋頂?shù)耐咂缤耧L(fēng)驟雨般撒去,流星般擊中源源不絕沖來的叛軍。

    鴻�。骸埃�??”

    鴻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短暫地停得一停,沒聽懂陸許將他比喻作民間話本里,那只跟著玄奘法師西天取經(jīng),打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老子爽就行的猴妖。

    第146章

    死戰(zhàn)不退

    頃刻間,北門涌入更多士兵,

    已展開了沖鋒,

    短暫的寂靜中,陸許睜大了雙眼,那騎兵盡數(shù)帶著馬刺,

    排山倒海地沖來,

    鴻俊覺得擋不住,

    正要下去救援之際——

    “當(dāng)”的一聲鐘響,

    敵人在長街上發(fā)起沖鋒,鴻俊凝氣,

    正要與他們拼個死活時,

    背后卻萬馬奔騰,

    驚天動地!

    一支不知從何處前來支援的唐軍隊伍,同時朝長街發(fā)起了沖鋒!

    洛陽茫茫正街如同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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