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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不、要!”陸許怒道,“你自己留著罷!”

    莫日根徹底沒轍了,說:“你扇我耳刮子,來,扇我吧。甩幾下�!�

    陸許說:“你以為我不敢?”

    陸許騎在莫日根身上,正手、反手兩下,當(dāng)真甩了他兩巴掌,莫日根也毫不反抗。

    “好了吧?”莫日根說,“夠了?現(xiàn)在還氣不?”

    陸許只不說話,盯著莫日根看,眼眶紅了。

    莫日根又指指自己胸膛,示意陸許拿東西。

    “真的不要�!标懺S說,“就是……心里堵得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確實在聽見李景瓏的計劃時,陸許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鴻俊,雖然鴻俊完全不知道,原本計劃里引動地脈能量的人,是莫日根。

    但這樣一來,莫日根很可能會被強大的能量燒死,而且對安祿山還無濟于事。由李景瓏去,則是最好的結(jié)果。

    陸許離開莫日根,轉(zhuǎn)身走在街上,莫日根一打挺,立了起來,伸手進胸膛,摸出一個錦囊,拿在手中,追了上去。

    “你又怎么了?”莫日根說。

    “如果長史不來�!标懺S竭力讓發(fā)抖的聲音平靜下來,說,“去刺殺安祿山的人,就是你了,對吧?”

    “是�!蹦崭故腔卮鸬煤芩�。

    陸許轉(zhuǎn)過身,看莫日根。

    “本來是�!蹦崭f,“長史如果關(guān)在塔里沒出來,明天我就去了,去之前,還想與你好好談?wù)劇!?br />
    陸許看見黑夜里,莫日根明亮的雙眸,那雙眸卻帶著幾分落寞滋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談什么?”陸許說。

    “談咱倆的事�!�

    莫日根朝陸許遞出那錦囊。

    陸許抬眼看他,再看那錦囊,再抬眼看他,兩人相對沉默片刻。

    洛陽城,一陣風(fēng)吹過,烏云散了,月光照耀著洛陽城。

    街道兩側(cè)盡是死尸,陸許落步,在尸體間穿行,走向莫日根。那場面猶如血海煉獄,鮮血沿著長街的尸磚漫開,每一步下去,都帶著紫黑色的腳印。

    “長史教我�!蹦崭f,“只要說‘今夜的長安真美’,你就懂了�?晌摇瓕嵲谡f不出口�!�

    陸許突然停下腳步,沉吟片刻,額上現(xiàn)出鹿角,一身長袍抖開,在空中揮灑而出,帶著月的光芒。

    突然間,月光猶若銀瀑,鋪天蓋地地灑了下來,街道上堆積如山的尸體,散發(fā)出陣陣黑氣,升往天空,匯入滾滾烏云中。

    陸許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

    話音落,陸許雙手合十,剎那間銀月之輝灑開,滿街尸體上的黑氣盡數(shù)化作光點,升上天際。

    莫日根忙隨同陸許,同樣雙手合十,長身而立,蒼狼與白鹿就這么面對面地站著。晨昏之力環(huán)繞流轉(zhuǎn),將戰(zhàn)爭中冤死的凡人靈魂一并超度,送往夜暮中的天脈。

    陸許在那漫天光華中,睜開雙眼,朝莫日根輕輕一揚眉,卻什么也沒說,那眉眼間一動,勝似千言萬語。

    末了,四周恢復(fù)靜謐,上千人的冤魂已被陸許以化除噩夢之力就此超度,烏云掩來,月暉再次暗淡下去。

    莫日根明白了,注視著陸許的雙眼,答道:“你是有靈性的,你是佛陀座前的鹿王,我不過是山野里的一只野獸,跟著我,糟蹋你了�!�

    “你知道就好�!标懺S不留情面地嘲諷道。

    莫日根再次遞出那錦囊,說:“你若不嫌棄我,就收下罷,好歹是我的一點心意�!�

    陸許終于等到了這句話,抬眼看莫日根,那一刻他仿佛有許多話想朝他說,又覺得什么都不必說了。

    他接過那錦囊,莫日根指指自己側(cè)臉,示意他看臉上那道傷口。

    “好了好了。”陸許說,“我都收了,還要怎么樣?”

    “打開看看?”莫日根說道。

    突然間大地震蕩,一聲咆哮傳來,長街詭異地傾斜,莫日根一個站立不穩(wěn),頓時朝陸許滑了過去。

    “當(dāng)心!”陸許喊道。

    莫日根飛速攬住陸許,朝街道旁一躍,伸手抓住一戶民宅的門框,兩人就這么吊在那門框上,而整條長街的傾斜度越來越陡峭,如同大地深處有一只無形的手將地面推得立了起來!

    陸許眼中充滿震驚,莫日根馬上道:“別說話!看下面!”

    陸許低頭望去,只見一只巨大的妖獸伏身長街盡頭,張開巨口,“闖——”地一聲叫,那妖獸長著獅一樣的頭顱、狗一般的身軀,眼睛就像車輪般大小,又“闖”“闖”地叫了幾聲,張開血盆大口,口中滿是利齒。

    隨著長街傾倒,滿街尸體不斷下滑,接二連三地滑入了那妖獸的口中,妖獸的大口一張開竟覆蓋了街道橫寬,它越吞越多,將上千具尸體全部吞了進去。

    緊接著妖獸閉上嘴,轉(zhuǎn)身離開,長街再次傾斜回來,恢復(fù)原狀。

    陸許與莫日根相對,眼中滿是驚詫之色。

    “跟去看看�!蹦崭f,繼而搖身變作蒼狼。陸許收起那錦囊,騎上蒼狼背脊,隨同那妖獸而去。

    妖獸每到一條街的街口,便“闖”地叫幾聲,每條街道都隨之傾斜,尸體滑下,被那妖獸悉數(shù)吞下。且妖獸還不止一只!夤夜間,出外吞食尸體的妖獸竟有八只,分別吞下了全城近十萬具人尸,它們在主街上會合,排起隊伍,一蹦一跳,前往城北明堂。

    蒼狼翻過明堂外圍墻,到得高處,陸許伏身在它耳畔小聲道:“你看�!�

    明堂中央,站著三名妖將,分別是朝云、梁丹霍與安祿壯,而三人身后,則是全身腐爛、散發(fā)出陣陣黑氣的安祿山!

    蒼狼耳朵動了動,抬起前爪,示意陸許不必多說。

    八只巨口妖獸分居明堂殿外廣場八個方位,又開始“闖”“闖”地叫,接著將尸體一口接一口地噴了出來。

    人尸越來越多,不住朝外噴射,混合著被壓斷的四肢,甚至頭顱,堆在明堂殿外,哪怕是常年在西北與胡虜打仗的陸許也沒見過如此眾多的尸體。

    其時洛陽共有二十萬戶,近百萬人口,戰(zhàn)事開始前逃掉了將近一半,卻仍有四五十萬人被堵在城中無路可逃。李景瓏所救的終究是少數(shù),城內(nèi)燒死的、遭射死的、受凌辱而亡的、自相踐踏而死的百姓少說也有三十來萬人。

    這八只妖獸四處尋覓人尸,每只吸入了將近兩萬的人口,再噴出來后,明堂前廣場上堆了足有十六萬人的尸體,那場面簡直擊穿了陸許與莫日根的認(rèn)知。

    這場洛陽城的大屠殺后,十六萬尸體堆疊在明堂外,幾乎將整個廣場徹底堆滿,四面圍墻內(nèi)摞起了近一丈高的血池,鋪開時足足已成為了尸海!

    在三名妖將眼中,這就像傾出了一個裝滿魚的巨池,抑或是其他動物。

    “要活的!”梁丹霍哭笑不得道,“死的有什么用?”

    安祿山的聲音低沉而喑啞,說:“活的讓兒郎們抓去了,已抓回了不少,正在后殿內(nèi),明早再供你們享用。今夜先替我完了這事,李景瓏不是這么容易跑的,定會再來,必須在他到來之前,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

    說著,安祿山緩步走下臺階,張開大口,那肉身比一年前莫日根與陸許所見,腐爛得更厲害了些,已近乎不成人形,活脫脫是只爛泥般的妖怪。

    只見安祿山口中爆發(fā)出黑氣,那尸海中的無數(shù)尸體便在這黑氣中融化,化作淤泥與腐肉,被安祿山不斷吸入。

    三名妖將則各自釋放出內(nèi)丹,在安祿山頭頂旋轉(zhuǎn),內(nèi)丹發(fā)出陣陣光芒,將法力輸入安祿山全身,幫助他維持這爛肉一般的形態(tài)。

    陸許輕輕扯了下蒼狼的耳朵,讓它轉(zhuǎn)頭。

    蒼狼轉(zhuǎn)過一個極小的角度,看見梁丹霍腳邊,有著一個極小的黑影。

    鯉魚妖正坐在臺階高處打瞌睡,不片刻,一條扭動的蚯蚓從房頂?shù)袅讼聛�,打在它的頭上。

    它左右看看,見安祿山漲大了不少,正在貪婪地吸食著那尸海中的肉身。越吃越多,尸體則散發(fā)出怨恨的黑氣,盡數(shù)被安祿山所攝入。

    “好恐怖……”鯉魚妖自言自語道,又注意到腳邊的蚯蚓。

    “咦?”鯉魚妖馬上伸手去抓蚯蚓,蚯蚓卻滑不溜手,在地上扭得幾扭,便爬進了殿內(nèi)。

    三名妖將都在聚精會神地釋放內(nèi)丹,幫助安祿山修煉,無人得暇管它,鯉魚妖追著蚯蚓,翻過門檻,進了明堂殿內(nèi)。

    剛進殿內(nèi),便有一個布袋兜頭罩了上來,緊接著隔著布袋一悶棍,打在它的魚頭上,鯉魚妖頓時昏死過去,被抓走了。

    第149章

    老大歸隊

    臨近天亮?xí)r,十里河漢。

    “長史早�!�

    “早,

    找來這么多吃的?”

    “打仗總得吃飽才有力氣�!�

    “喲!這魚怎么也長腳?”

    “那是咱們驅(qū)魔司的老大趙子龍�!�

    “……”

    房中陰風(fēng)慘淡�!皣W啦”一聲,

    鯉魚妖被扔到了一個裝滿碎冰的木盆里。

    “好冷!”鯉魚妖瞬間蹦了起來,哆嗦著就往外爬,卻被一根木棍戳了回去。

    “還記得我嗎?”女聲幽幽地說道。

    “哇啊——鬼啊——”鯉魚妖定神一看,

    簡直被駭?shù)没觑w魄散,

    一個渾身白衣的女人,

    滿臉是血,

    面目猙獰,盯著鯉魚妖。

    魚沒有眼瞼,

    閉不上眼睛,

    鯉魚妖直朝那水盆里鉆,

    奈何水又實在太冷,凍得它直打顫。

    “你你你……你是誰?”鯉魚妖顫聲道。

    “你們的叛軍打進了洛陽城,

    害我一家四口死于非命,

    我夫君被你們妖族吸干了精血,死得好慘吶——”那滿面流血的女子慢慢走上前,

    鯉魚妖已經(jīng)被嚇瘋了,

    跳出木盆便朝女子一跪,求饒道:“大媽!女鬼大媽!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也是被他們抓來的!”

    “你叫誰大媽!”女鬼陡然尖叫道。

    “大姐!大姐!”鯉魚妖渾身直哆嗦,

    腿毛上還掛著冰塊,說,“我真不吃人!”

    “我要找安祿山報仇——”

    “快去快去!”鯉魚妖忙喊道,“我支持你!安祿山已經(jīng)爛了!從里到外全爛光了!”

    “他為何要殺我夫他要成魔!”鯉魚妖說,

    “成魔就要吸食戾氣!先吃死人的,再吃活人的……你得當(dāng)心梁丹霍,梁丹霍是個畫皮妖,能變成凡人。還有朝云!朝云是好的!他沒殺過人!那頭灰熊最是難搞!”

    “還有還有,他們的妖怪還沒全進來!人族打頭陣,妖族在后頭吃人,好的都?xì)w梁丹霍他們,將軍們先挑,挑完走了,那城才輪到小的們……”

    “來了多少……”

    “就一百多!”鯉魚妖說,“不不!不到一百!都是些雜兵!安祿山每天有一個時辰,會讓李豬兒給他洗澡,午時!那個時候?qū)④妭兌疾辉�!�?br />
    鯉魚妖不待女鬼逼問,幾句話就將安祿山的兵力布置,全部透了個底朝天。又說:“他們說驅(qū)魔師們來了洛陽,他還在明堂里頭布了陷阱,就等著抓李景瓏……不對,李景瓏?”

    鯉魚妖說到這里,突然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事兒。

    只見那女鬼在臉上一抹,柔聲道:“這樣行了么?”

    “行了�!崩罹碍囋谄溜L(fēng)后說。

    鯉魚妖聽到這聲音時,更是驚駭,瞬間喊道:“老二!”

    女鬼抹去臉上血跡,乃是牡丹花妖香玉,徑自走到一旁坐下。鯉魚妖怔怔看著李景瓏,說:“老二,果然是你們……”

    鯉魚妖雖然總是大大咧咧的,卻始終不蠢,當(dāng)初鴻俊下山時全靠它指點,方知人間人情世故,進了洛陽后,鯉魚妖便總是心中惴惴,只想通知驅(qū)魔司,安祿山針對李景瓏等人設(shè)下陷阱一事。它被抓回來后突見面前女鬼,一時忘了這茬,慢慢地想起來以后,便聯(lián)想到了李景瓏。

    李景瓏本意也是套話,并非不相信這廝,奈何它有過前車之鑒,萬一自己與鴻俊出面,鯉魚妖為了回歸驅(qū)魔司,夸大其詞,反而影響他的判斷,于是便先讓香玉前來審它。

    “是啊�!崩罹碍嚶唤�(jīng)心道,“這可好久不見了�!�

    鯉魚妖張了張口,想問鴻俊,鴻俊卻在它背后道:“趙子龍,我在這兒。”

    鯉魚妖驀然轉(zhuǎn)頭,鴻俊竟是一直坐在這酒肆二樓,黑暗里的欄桿上,于背后安靜地看著鯉魚妖。

    鯉魚妖頓時慘嚎一聲道:“鴻俊——!”

    鴻俊此刻心情極其復(fù)雜,心里有太多的話想說,一時卻說不出口,只是別過頭,眼眶里眼淚滾來滾去,不欲讓鯉魚妖看見自己流淚。

    “鴻俊……對不起�!滨庺~妖說。

    這話出口時,鴻俊便想起了從前在曜金宮時,鯉魚妖陪自己下棋、抓蚱蜢、于雪山下清冽泉水中游泳、進溶洞探險……等等往事。

    他總習(xí)慣了身邊有它,仿佛只要有它在,那段回憶,便永遠(yuǎn)不會消失。

    “道歉的話,等下再說吧�!崩罹碍嚦谅暤�,“把安祿山的布置都給我說說清楚。”

    鯉魚妖等的就是這一刻,事實上一年前,它主動朝陸許與莫日根投誠,唯一的愿望也是想回到驅(qū)魔司中,整整一年間,它備受良心的譴責(zé),內(nèi)心愧疚無比。每夜在水潭里對月眺望,它總?cè)滩蛔∠肫鸩恢碓诤畏降镍櫩∨c驅(qū)魔司的伙伴們。

    鯉魚妖接過李景瓏遞來的筆,憑印象在地圖上標(biāo)了幾個地方,此刻外頭天色已大亮,阿泰等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地醒了,打著呵欠下來,一見鯉魚妖,便道:“啊?老大回來了?”

    鯉魚妖更是愧疚不安,緊張無比,抓著筆的手都在發(fā)抖。本以為再見到伙伴們時,大伙兒得將它裝布袋里,拿搟面杖往它魚頭上捶一頓。孰料眾人卻絲毫不在意先前背叛之事,只是打了個招呼,便各忙各的。阿泰幫特蘭朵做飯,阿史那瓊蹲在外頭洗漱。

    “你確定他們的行軍路線是這兒?”李景瓏問。

    “非�?隙�!”鯉魚妖抓著筆,朝李景瓏說,“我一直陪著梁丹霍,他們在府上商議,我都聽見了。”

    莫日根與陸許也醒了,眾人開了早飯,時值戰(zhàn)亂,百姓拖家?guī)Э谔拥貌恢�,稍一搜羅,遺下吃的倒是不少。昨夜莫日根與陸許出去搜刮了一番,特蘭朵便做了滿滿一桌菜,臘肉、雞蛋、魚、鴨子、雞、鵝、豬、寒冬臘月,這么多吃的,足可吃將近半個月,端上來后,鯉魚妖說:“你們這是在過年嗎?”

    李景瓏本想說這是斷頭飯,下午就要去殺安祿山了,然而這么說來未免不祥,便打住,說:“喝一杯罷,慶祝趙子龍歸隊�!�

    鯉魚妖若非沒有眼淚,此刻定將熱淚盈眶,它聽到這話,趕緊端著酒碗,跳上桌面,說:“這些日子里,當(dāng)真對不起大伙兒,我誠懇地、認(rèn)真地,給……”

    “好了好了�!蹦崭f,“別敗興了,趕緊吃罷。”

    鴻俊這才終于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一時席間氣氛輕松不少。

    “你后來怎么過的?”特蘭朵忍不住打趣問道,從前鯉魚妖是驅(qū)魔司的大廚,常指揮特蘭朵做這做那,操心鴻俊愛吃的菜,一人一魚,也較熟稔些。特蘭朵更很少隨同大家行動,對鯉魚妖的背叛也未感同身受,見它歸來,心情便十分愉悅。

    鯉魚妖想了想,說:“挺好,挺好。”

    雖說鯉魚妖曾經(jīng)背叛過驅(qū)魔司,眾人卻也早已看在眼里,反而利用了它,若被它害死了人,此刻定是不能原諒的。然則過去的事,也并不能完全歸咎于它,沒有遺下多少血海深仇,余下的,便只看鴻俊了。

    眾人吃飽喝足,各自倚著,莫日根說:“突然就不想打仗了�!�

    李景瓏說:“打罷,打完了,天天吃好吃的�!�

    李景瓏鋪開地圖,開始計劃,根據(jù)鯉魚妖的情報,安祿山麾下軍隊,分為三大部隊。

    “前鋒是史思明與安慶緒的部隊�!崩罹碍囌f,“全是凡人,負(fù)責(zé)攻城。”

    “嗯。”莫日根沉吟道,“若出動妖怪屠城破城,恐怕招來天譴,凡人相殺,對他而言,確實安全得多�!�

    前夜洛陽城破,史思明與安慶緒的部隊稍作休整,便離開了洛陽,撲向下一個城市。緊接著,安祿山則帶領(lǐng)中鋒部隊,施施然進入已攻陷的城市,進行接收。接收時,將吸食這座城市被屠后產(chǎn)生的戾氣,壯大自身魔氣,沿途每過一個城市,安祿山的天魔之力,都更增強一分。

    待得安祿山采夠戾氣后,便再離開,往下一個城市去,余下的妖怪大部隊才隨之抵達,接下來,就是一場群妖亂舞的狂歡了。

    “下一個目的地是哪兒?”阿泰皺眉問道。

    “函谷關(guān)。”李景瓏沉吟道,“叛軍昨夜大批離開,現(xiàn)在過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擒賊先擒王。”陸許說道,“安祿山一死,叛軍自然作鳥獸散�!�

    “但千萬得當(dāng)心�!蹦崭�,“別被敵人擒賊先擒王了�!�

    李景瓏說:“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逼近函谷關(guān),函谷關(guān)不過兩千人守衛(wèi),根本不是史思明五萬鐵騎的對手;凡人之戰(zhàn)的決戰(zhàn)戰(zhàn)場,照我看來,只能在這兒�!闭f著,李景瓏拿筆在潼關(guān)處畫了個圈。

    潼關(guān)是長安的西大門,自古有“天下第一關(guān)”之名,依崇山峻嶺,鄰黃河天險,波濤洶涌,飛鳥橫絕,僅憑凡人軍隊,十天半月絕不可能攻陷。

    “他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洛陽情況呢�!兵櫩≌f,“得送個信過去。”

    先前洛陽衛(wèi)帶出的百姓已往函谷關(guān)去,但李景瓏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保險,然而大計在即,此刻每一名戰(zhàn)斗力,都顯得彌足珍貴,派陸許出去送信,決計得不償失。

    “兩位。”李景瓏考慮良久,朝香玉與文濱說,“麻煩你倆去送個信,成不成?”

    香玉與文濱留守洛陽已久,鴻俊于文濱更有救命之恩,這短短數(shù)年間,兩人駐守洛陽,早已將自己視作驅(qū)魔司的一員。前夜叛軍攻進城后,李景瓏并未擔(dān)心兩人安危,畢竟香玉再怎么說也是妖怪,自保的能力總是有的。

    果然到得外頭暫時平靜后,兩人安頓了香玉的牡丹姐妹們,便徑自來到十里河漢避難。

    “騎我們這兒最快的馬�!蹦崭苏f,“不眠不休,兩天一夜可抵達潼關(guān)�!�

    “你替侯爺去走一遭罷�!毕阌裣肓讼�,朝文濱說。

    “好嘞。”文濱說,“這就去�!�

    李景瓏朝香玉道:“你也去�!�

    “我留下�!毕阌翊鸬�,“多個人,總多點辦法,不能幫著打仗,替你們跑跑腿,也是好的�!�

    李景瓏也不勉強,便修書一封,交給文濱,令他火速趕往潼關(guān),朝封常清闡明此地情況。

    “接下來。”李景瓏朝眾人說,“就是各自守好地脈法陣了。”

    說著李景瓏又鋪開了洛陽城城內(nèi)的地圖。

    “龍門山天闕、十里河漢最深處定鼎門地下的天街、應(yīng)天門、天津橋、頌德碑天樞、通天浮屠天堂,以及安祿山所在的含元殿‘天宮’�!崩罹碍囍赶蜻@幾個區(qū)域,說,“永思沒來,咱們正好七個人。”

    莫日根將符咒全部排開,李景瓏說:“我負(fù)責(zé)明堂處的地脈,我先領(lǐng)了�!�

    說著李景瓏將明堂處的符咒領(lǐng)了。

    余下阿泰、莫日根、特蘭朵、阿史那瓊各拿了一張。

    “我選個離你近點兒的。”陸許朝鴻俊說,“有事兒也方便支援�!�

    “不打緊的,有我陪著鴻俊呢!”鯉魚妖又說。

    “弟妹沒問題吧?”李景瓏朝特蘭朵問道。

    “沒問題。”特蘭朵笑道。

    特蘭朵自幼便天賦異稟,曾被祆教圣女視作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選,然則其父不愿將她送到圣殿中研習(xí)法術(shù),最終方作罷。阿泰說:“交給我們,放心好了�!�

    李景瓏又望向鴻俊,鴻俊始終未能真正地釋懷,他要親手協(xié)助同伴們,將地脈內(nèi)的能量引出,再注入到李景瓏身上,讓李景瓏除掉安祿山。再眼睜睜地看著李景瓏全身經(jīng)脈盡斷,修為盡焚,從此成為一個廢人,怎么會“沒問題”?

    “別忘了,昨天晚上咱們怎么說的�!崩罹碍嚨�。

    鴻俊點了點頭,領(lǐng)了最后一張符。

    莫日根斟了酒,說:“我敬長史一碗�!�

    “敬長史!”眾人紛紛道。

    “敬你一碗。”李景瓏朝鴻俊笑道。

    鴻俊仰脖喝了,李景瓏說:“按計劃來,大伙兒動手吧!”

    眾人便紛紛起身,莫日根再次朝鯉魚妖說:“趙子龍,今天我最后問你一句�!�

    十里河漢出口,眾人圍著鯉魚妖,莫日根問:“安祿山究竟知不知道地脈法陣之事?”

    鯉魚妖既是賭咒,又是發(fā)誓,安祿山從未來過洛陽,怎么可能知道?

    然而莫日根仍然隱隱約約地?fù)?dān)心,畢竟畢思琛前頭在明堂見過兩人,只恐怕他將內(nèi)情泄露給安祿山,這么一來,便前功盡棄。也正因此,莫日根與阿史那瓊商議后,最后才決定在城門處將投敵的畢思琛滅口。

    “你們真想著偷襲�!滨庺~妖說,“那天就不該出現(xiàn)�!�

    “畢思琛一定交代了�!卑⑹纺黔偟溃俺鞘囟纪督盗�,還怎么瞞得住?”

    事實上,驅(qū)魔司的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但千算萬算,無論如何都算不到唐將會投降之事,是以李景瓏也索性不再遮遮掩掩,決定帶著一眾下屬參戰(zhàn)。否則按他的計劃,這次伏擊安祿山,完全志在必得。

    “罷了�!蹦崭f,“人算不如天算,冒險就冒險吧�!�

    眾人離開十里河漢,到得天街上,按李景瓏的計劃,第一步是先佯裝偷襲失敗,被安祿山抓獲之后,翌日才開始第二步計劃。若安祿山不知眾驅(qū)魔師在城中,那么驟然遭到偷襲后,抓住了李景瓏,定將麻痹大意。

    天街前,大伙兒各自做好了決戰(zhàn)的準(zhǔn)備。

    鴻俊與李景瓏面對面地站著,彼此不發(fā)一言。

    李景瓏伸手,摸了摸鴻俊的臉。

    鴻�。骸澳愦饝�(yīng)我……”

    李景瓏:“噓……別說話�!�

    他低下頭,親吻了鴻俊的唇,唇分時,李景瓏專注地看著鴻俊的雙眼。

    “你回來以后�!兵櫩〉吐曊f,“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我一定回來�!崩罹碍嚩嗽旞櫩�,眉目間帶著一抹心痛之色,突然道,“你說,鯤神能看見今天么?”

    鴻俊不明白李景瓏所言,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愛你�!崩罹碍囌f,“行動罷�!�

    第150章

    人間煉獄

    洛陽天色晦暗,全城早已近乎雞犬不留,

    明堂前所有的尸體都被安祿山吸食殆盡,

    那黑熊妖安祿壯推著一個鐵牢車,車?yán)镪P(guān)著二十名百姓,推到了明堂大殿的臺階前。

    一群烏鴉不請自來,

    在明堂殿頂一字排開,

    目光炯炯,

    盯著下面的安祿山。

    洛陽百姓各自表情麻木,

    注視著臺階高處的安祿山,安祿山渾身漆黑,

    皮肉開始潰爛。

    安祿山貪婪地盯著籠子里,

    如同看見了美味的食物。

    熊妖取來一桿槍,

    朝籠子里狠狠地戳了進去!

    被戳中的是一名孩子,遭到長槍貫體,

    登時斃命。其后乃是他的母親,

    當(dāng)即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又有小妖打開籠門,

    將那婦人直拖出來,

    拖到安祿山面前。

    安祿山發(fā)出一聲狂吼,整個腦袋爆開,

    化作滾滾黑氣,纏住那婦人,緊接著婦人連聲慘叫,一身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干,

    被吸攝而死!籠中百姓們何時見過這等場面,當(dāng)即駭?shù)每窠衅饋�,緊接著安祿山貪婪地?fù)湎蚰谴箬F籠,黑氣驀然席卷了整個鐵籠。

    陰風(fēng)鬼嚎,明堂前的廣場上一時如同人間煉獄!

    底下叫聲不絕,明堂的四面偏殿上,所有人聽得心底發(fā)毛,鴻俊雙目通紅,憤怒簡直要從心底炸開。

    李景瓏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說:“準(zhǔn)備動手,去罷�!�

    “鴻俊,走�!标懺S一個閃身,埋伏到鴻俊身邊,明堂東殿的殿頂上,“救人要緊。”

    鴻俊望向伏在殿椽上的李景瓏,恰好此刻李景瓏也回過頭,兩人對視一眼。

    李景瓏指指自己胸膛,再指指鴻俊,比了個大拇指。

    鴻俊知道那意思是:我們互相守護著。

    李景瓏的心上有孔雀紋身,鴻俊的心脈上則有心燈。

    然而鴻俊也知道,李景瓏支開他,是因為他即將踏入安祿山的陷阱,身陷敵手,為免他一時沖動,必須讓他離開此地。

    鴻俊朝李景瓏一點頭,與陸許翻下了明堂東殿,展開手臂,飛檐走壁地離開。

    鯉魚妖正轉(zhuǎn)過身要跟著鴻俊離開,李景瓏卻一手將它按住。

    “你給我留下。”李景瓏沉聲道。

    “我又幫不了你們打架!”鯉魚妖想到要去招惹梁丹霍,頓時駭?shù)没觑w魄散,“饒了我罷!”

    李景瓏注視鯉魚妖,鯉魚妖瞬間感覺到了危險,只得說:“好罷�!�

    “必須選邊站好�!崩罹碍囌f,“如果你還想回驅(qū)魔司的話�!�

    鯉魚妖知道李景瓏的意思,只得乖乖點頭。

    安祿山吸完籠中所有人的性命后,大鐵籠便被推走,去運載下一批百姓過來,事實上從進城到現(xiàn)在,每一刻鐘二十人,安祿山幾乎是日以繼夜地吸收著戾氣,從未停過。

    梁丹霍打了個呵欠,朝云蹲在殿門外打著盹兒,安祿山與熊妖說了幾句話,熊妖便諂媚地呵呵笑了起來。

    鴻俊與陸許在長廊頂上緊張地盯著那鐵籠去處,只見鐵籠推出了東殿,來到明堂最北邊的地宮入口前。那時已有看守依次拖出二十人,讓他們挨個進入鐵籠內(nèi)。

    有人見看守只有寥寥四名,當(dāng)即拔腿就跑,那看守卻是只黃蜂妖,輕輕一動,口中便射出毒刺,將逃跑者立斃當(dāng)場。

    鴻俊忍不住想動手,卻被陸許按住。

    “這一批救不了了!”陸許低聲說。

    鴻俊要眼睜睜看著這些百姓死于非命,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辦不成。

    逃跑的人被殺害后,看守進去再拖了兩個人出來填數(shù),在妖怪眼中,這個過程不過是在清點供應(yīng)飲食的雞鴨鵝。把全部人拖上鐵籠后,小妖又一臉無聊地將大鐵籠車推走。

    四名看守則席地坐下,睡覺的睡覺,聊天的聊天。

    鐵籠車走遠(yuǎn),陸許與鴻俊一左一右下來,鴻俊四把飛刀齊出,同時釘中四名看守,陸許則揮匕掠過,頓時將看守一匕封喉。

    兩人幾乎無聲無息,便擺平了四名看守,陸許還在找鑰匙,鴻俊已抖開陌刀,朝著緊鎖的地宮大門一斬,銅鎖應(yīng)聲而落。

    兩人躬身推開那巨大銅門,進得地宮,鴻俊釋出火焰,驚慌叫喊聲不絕于耳。

    整個地宮中密密麻麻,擠了將近一萬人,人頭攢動,漸恢復(fù)肅靜。

    與此同時,明堂前。

    鐵籠車推過來,妖將們還在打盹,這次安祿山選中了一對小夫妻。那男的擋在妻子面前,竟是毫不畏懼,怒罵安祿山。緊接著熊妖直接進籠,引起一陣驚慌大叫,再一巴掌將那男人拍倒在地,將那女孩拖了出來。

    女孩大聲尖叫,梁丹霍聽得不耐煩,抽出佩刀,上前捅進了她的腹部。

    那男的掙扎,抓著鐵籠門,發(fā)狂般的怒吼,安祿山哈哈大笑,頭顱化為黑氣,撲向那男子,纏住他,開始吸收他的怨恨與痛苦。鐵籠中眾人看見安祿山頓時變成了一個只有龐大身軀,沒有頭,脖頸處化作滾滾黑氣,吸攫血肉的怪物,當(dāng)即嚇得狂叫。

    眼看那鐵籠將再次化作煉獄時,一箭刷然沖過近百步遠(yuǎn),拖著璀璨的白光,射中了安祿山!

    “敵襲!”梁丹霍怒喝道。

    朝云頓時一個激靈,被嚇醒了,左看右看,熊妖瞬間一聲咆哮,掀翻了籠子,平地化作龐大怪物。

    莫日根、阿泰、特蘭朵與阿史那瓊先沖到,莫日根釘頭箭飛旋,射向那熊妖。熊妖快步?jīng)_來,如同山巒一般,妄想抓住莫日根。眾人在空中各自一個旋身,阿泰抖開颶風(fēng)扇,將驅(qū)魔師們吹飛出去。

    眾人根本不懼熊妖,畢竟熊妖雖悍勇,卻只有一身蠻力,真正難對付的是后面的梁丹霍。是時只見梁丹霍怒目圓睜,吐出一口血霧,只見那血霧之中幻化出無數(shù)血似的厲鬼,朝眾人撲去!

    李景瓏已從鯉魚妖處得知梁丹霍手段,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當(dāng)即喝道:“撒網(wǎng)!”

    驅(qū)魔師們留特蘭朵對付那黑熊,同時欺身上前,阿泰展臂一旋轉(zhuǎn),平地飛起,兩手一上一下結(jié)烈火印,念誦咒文,持颶風(fēng)扇一抖——

    ——颶風(fēng)席卷火焰爆開,廣場上頓成火海,阿史那瓊與莫日根放出了鐵籠中百姓,喊道:“快逃!”

    梁丹霍釋出的血煉厲鬼被那烈火一卷,盡數(shù)葬于火焰,她當(dāng)即升空而起,追著阿泰而去!

    梁丹霍剛一升空,阿泰便朝她猛地拋來一物,直接摔在了她的臉上。飛過來的東西竟是一條鯉魚,不住撲騰,喊道:“救命啊——”

    梁丹霍:“……”

    梁丹霍從臉上抓下鯉魚妖,鯉魚妖喊道:“真不關(guān)我事!”說著手上拿著把匕首,朝梁丹霍脖頸上比畫,不住發(fā)抖,卻無論如何刺不下去。

    梁丹霍瞬間明白了,怒吼道:“你這個叛徒!叛徒——!”

    “救命�。【让。 滨庺~妖被梁丹霍抓住,尾巴不斷撲騰,嚇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最終無計,只得將那匕首朝梁丹霍脖上一插。

    “�!钡厍屙�,匕首斷折,梁丹霍氣不打一處來,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叛徒——!”緊接著她將鯉魚妖狠狠一掌打了出去,阿泰飛來,抬手接過,笑道:“這可是我們老大!尊敬點兒!”

    接著阿泰又抓著鯉魚妖,瞄準(zhǔn)梁丹霍扔了過去,鯉魚妖業(yè)已昏迷,“咻”一聲劃出弧線,又砸在了梁丹霍胸脯上。

    梁丹霍怒吼道:“混賬!”

    鯉魚妖往梁丹霍身上一砸,又醒了,梁丹霍抓住它的腿,阿泰又在四周飛旋,折騰得她頭昏腦漲,一時已不知這場仗要怎么打,阿泰還朝她做了個鬼臉,梁丹霍的怒火已無法遏制,直接將鯉魚妖朝阿泰砸了過去!

    阿泰卻身手敏捷,再次抓住,又把鯉魚妖扔了回去,砸中梁丹霍臀部,兩人把一條鯉魚扔來扔去,梁丹霍終于忍無可忍,抖開長劍,吼道:“玩夠沒有!”

    阿泰見梁丹霍出劍,便一扇將鯉魚妖送了出去,開始正正經(jīng)經(jīng)打架了。

    而地面上,特蘭朵手持長鞭,面對那虎視眈眈的黑熊。

    “來啊!”特蘭朵甩開長鞭,“啪”的一聲抽在地上,那黑熊咆哮著手足并用,朝特蘭朵沖了過來。

    特蘭朵長鞭揮得噼啪作響,將那黑熊一路引到廣場角落,翻身躍起,黑熊埋頭沖去,頓時撞得圍墻坍塌。尚未轉(zhuǎn)頭,特蘭朵已一鞭抽了下去。

    那鞭子名喚“痛不欲生鞭”,乃是西域的一件神兵,其殺傷力較之釘頭七箭等法寶自然不及,對于心智堅定、持有心燈的李景瓏來說更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凡人、妖怪只要被抽中,雖不至于喪命,頃刻間便將痛不欲生。

    這鞭子簡直就是為熊妖虎妖等大塊頭妖怪量身定制、特約準(zhǔn)備的,眾人討論都覺得讓特蘭朵出馬,絕對事半功倍。果然那熊妖僅挨了一鞭便狂叫起來,轉(zhuǎn)頭沖向特蘭朵,特蘭朵又是兜頭蓋臉地一鞭抽去。

    熊妖沖來沖去,身上挨了特蘭朵十來鞭,當(dāng)場眼淚狂飆,痛嚎不休,終于心生畏懼,特蘭朵鞭影一抖開,瞬間鋪天蓋地,連躲都沒處躲,熊妖再這么被抽下去當(dāng)場得痛死。

    只聽它狂叫一聲,恐懼頓生,調(diào)頭從圍墻缺口處沖了出去。

    “怎么跑啦?回來呀!不是囂張得很嗎?”特蘭朵盈盈笑道,抖開長鞭,又是“啪”的一聲,竟是追著那熊妖,沖出了明堂!

    火海中,驚惶百姓四散,莫日根與阿史那瓊一左一右,彎弓搭箭出飛刀,瞄準(zhǔn)了臺階上的安祿山。李景瓏手持智慧劍,踏過火海走來。

    安祿山頭顱恢復(fù)原狀,在那火海中昂首咆哮,伸手抓住釘在心臟上的箭矢,狠狠拔了出來,扔在地上。朝云守護在安祿山身畔,警惕地盯著臺階下三人。

    安祿山嘶啞的聲音道:“你對付他們,李景瓏留給我!”

    朝云化身化蛇,朝阿史那瓊與莫日根沖去,陷入搏斗之中。

    李景瓏雙手持劍,與安祿山遙遙相對,安祿山道:“總算又見到你了——驅(qū)魔司長史。”

    李景瓏沉聲道:“那天被你僥幸逃得一命,今日不會再放過你,伏誅吧!安祿山!”

    李景瓏勃然怒吼,安祿山卻發(fā)狂大叫,將面前人尸拋到一旁,躍下臺階,朝李景瓏沖來!這一著大大出乎李景瓏意料,本以為將是魔氣與心燈的互撼,沒想到安祿山竟是與他肉搏!

    安祿山渾身抖動,嘶吼著與李景瓏撞在了一起,一拳揍向地面,頓時磚石破裂、四濺。李景瓏在安祿山手臂上飛速一踏,沖上他的肩膀,飛身到他后背,以智慧劍朝他體內(nèi)狠狠一插。

    智慧劍登時沿著安祿山后頸瞬間沒入至劍柄,李景瓏爆發(fā)一身心燈之力,注入劍中,安祿山不斷顫抖,全身透射出白光。

    魔氣驀然爆散,席卷了整個廣場,心魔再次現(xiàn)身,脫離安祿山的肉身,仰天嘶吼。李景瓏咬牙拼盡全力,渾身光芒萬丈,那強光不斷提升,眉目間噴射出熾熱的光火……

    “愚蠢的凡人……妄想駕馭神靈之能……”

    心魔緩緩開口,那聲音驚天動地,只見浮現(xiàn)于廣場的心魔影子張開手臂,整個廣場上所有磚石同時轟然崩碎!

    地面現(xiàn)出奇異的法陣,開始轉(zhuǎn)動,李景瓏驀然睜大了雙眼,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坍塌下去。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擠壓他的全身,仿佛重量剎那被加了十倍百倍。

    天空,大地,在那法陣上空的阿泰與梁丹霍身不由己,猛然下墜。莫日根與阿史那瓊,以及化蛇搏斗間,只覺突如其來的壓力傳到,全身轟然貼住了地面!

    “動不了——!”阿史那瓊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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