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朝云滿腹狐疑,
卻沒有問,直到一個黑暗洞口外,鴻俊躬身鉆了進去。
“去探探路�!兵櫩〉吐曊f,
“狐王說獬獄就藏在這兒�!�
朝云化身一條巨大的蛇,
纏繞護住鴻俊,
這么久了,
鴻俊尚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妖身,只見朝云全身鱗片威風凜凜,
更勝天羅山中黝黑的巨蛇模樣,
吞食內(nèi)丹后他根據(jù)化蛇的軀體重新修煉,
鱗片上閃現(xiàn)著孔雀綠的光澤,隱隱更有孔雀翎紋樣。頭上更有一道漂亮的、尖銳的角。
“哇。”鴻俊小聲說,
“真漂亮,
新任蛇王�!�
他情不自禁地摸摸朝云的頭,巴蛇便恭敬地低下頭去,
繼而將蛇頭轉(zhuǎn)向十里河漢最深處,
腹部鱗片觸地,感覺內(nèi)里傳來的震動,
再飛速游曳,朝著黑暗中而去。
鴻俊在這黑暗里等著,不多時,兩道綠光照來。
“陛下,
里頭有四名守衛(wèi)。”巴蛇答道,“都被我解決掉了�!�
鴻俊便翻身跨上巴蛇脖頸,讓它帶著自己前往十里河漢最深處,古河道磚墻飛速掠過,不片刻便到了一處空曠地。粗重的喘息聲不時響起,鴻俊下了蛇背,緩緩?fù)白�,感覺到了一股殘存的魔氣。
“當心�!背圃邙櫩∩砗笳f。
鴻俊目光未適應(yīng)黑暗,在地上冰冷的一物上一絆,險些摔倒,巴蛇尾巴伸來,卷住了他。是時喘息聲驟停,黑暗里亮起另兩道紅色光芒!
黑蛟血紅色的雙目拔地而起,望向鴻俊。
鴻俊抬頭,與獬獄對視,一人一蛟,頓時靜默,雙方僵持,獬獄極其意外,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巴蛇則小心地橫過身軀,擋在鴻俊身前,預(yù)防獬獄的突然襲擊。
鴻俊皺眉注視獬獄,只見它遭到魔氣侵蝕,全身鱗片已脫落斑駁,新傷舊傷交織一處,七寸下,心臟處幾乎完全裸露,腐肉間看得見血管正在收縮。
“時候到了么?”獬獄沉聲說。
“不,還沒有。”鴻俊仰頭說,“只是突然想來見見你�!�
他緩緩走上前,以手輕輕放在獬獄的蛟軀上,獬獄一陣震顫,似是想避讓,最終被鴻俊平息了那不安分的躁動,全身松懈下來。
“你快死了�!兵櫩∶碱^深鎖,低低道。
獬獄:“殘余的魔氣無法支撐我再活下去……終日便藏身于這陰暗污穢的地底……鯤與鵬,正在等候著吞噬我,殺了我罷……鴻俊�!�
“我殺不了你�!兵櫩〉吐曊f,“你注定是要死在不動明王六器下的�!�
“他可以�!扁唱z又說。
“誰?”鴻俊詫異道。
話音落,獬獄稍稍轉(zhuǎn)頭,一道白光從通道的另一面照來,黑暗里,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緩步走向獬獄,他背著一把劍,手中煥發(fā)出光亮,如同提著一盞燈。白色的光照耀之下,魔氣翻涌,散向四面八方。
光芒照得鴻俊幾乎睜不開眼,兩人對視的剎那,李景瓏喃喃道:“我就猜到是你,鴻俊�!�
頃刻間鴻俊沖上前去,與李景瓏緊緊抱在一起。
“我就猜到是你�!崩罹碍囍皇欠瓉砀踩サ卣f,他閉上雙眼,抱緊了鴻俊,喃喃道:“是你救了我性命,對不對?”并埋在他肩上不住發(fā)抖。鴻俊本想避開李景瓏,然則在這狹小空間中,他已再躲不開。那一刻情感戰(zhàn)勝了他的理智,短暫一怔后方清醒過來,轉(zhuǎn)頭望向獬獄。
李景瓏猶不愿放開鴻俊的手,只與他十指相扣,緊緊地攥著,眼中再無他人,兀自朝鴻俊說:“你被欺負沒有?”
鴻俊忙道沒有,并讓李景瓏看自己腳上的千機鏈,李景瓏拉著他到一旁坐下,取出金剛箭道:“讓我試試,那天我與禹州追出老遠,不見你們蹤跡……”
獬獄沉聲道:“千機鏈乃是昔年西方囚金翅大鵬鳥所用的架鏈,克制你們禽族,除卻陸壓道君的旁門法寶斬仙飛刀,否則世間不會再有他物能解�!�
李景瓏只充耳不聞,低頭以箭簇撬動鴻俊腳踝上的千機鏈。鴻俊本想提醒他回去再說,他們還有許多時間。但李景瓏抬頭,與鴻俊對視一眼,那目光仿佛在朝他說,這世上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鴻俊微微蹙眉,李景瓏以心燈為他重鑄了三魂七魄,在他們之間,有著奇異的、冥冥之中的某種感應(yīng)。也即在此刻,鴻俊默契地感覺到了,李景瓏有什么計謀,乃是針對獬獄的。
獬獄正一言不發(fā),只安靜地看著,一時這十里河漢內(nèi)萬籟俱寂,唯獨朝云與獬獄的雙目放射出光芒,照亮了狹小的空間。
“我以為你們是來殺我的�!扁唱z沉聲道。
“現(xiàn)在的我還殺不了你。”李景瓏低頭檢查那鎖鏈,將箭簇不斷刺入,手指上被劃破,漸漸地淌下血來,“六器唯有四器,但我想,自然將有人殺你。”
鴻俊驀然抬頭,望向李景瓏,李景瓏的注意力卻都集中在千機鏈上。
獬獄突然顯得躁動起來,說:“不……不……”
“我不是來嘲笑你的�!崩罹碍囯S口道,“這世上,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一場浩劫之后,能活下來的已經(jīng)再沒有幾個�!�
獬獄保持了沉默,蛟目微微地瞇了起來,李景瓏手上鮮血淌出,染紅了千機鏈。
“你解不開這死局!”獬獄驀然以雷霆之聲道。
鴻俊心頭一凜,感覺到李景瓏的計策仿佛要奏效了。
獬獄一字一句道:“你們、都、會、死。”
李景瓏停下動作,答道:“你也會,但你將死得毫無尊嚴�!�
獬獄不住顫抖,巨大的蛟軀盤旋游動,巴蛇生怕它驟然暴起,警惕地盯著傷痕累累的黑蛟。
“我們從不知未來的道路充滿如斯荊棘。”李景瓏手中捏著箭簇,微微顫抖,認真道,“現(xiàn)在想來,走過的每一步,大抵是天意注定。”說著,他抬起頭,與鴻俊對視,鴻俊卻帶著往常的微笑,手指輕輕地分開李景瓏鮮血淋漓的手,與他十指交扣。
“我們?yōu)榱送瓿蛇@一使命而生�!崩罹碍嚦櫩≌f,“這一路上,哪怕在最絕望時,我們亦從未想過放棄。”
“你又為什么而生?”他仰頭朝向獬獄說,“如今你有再多的不甘與痛苦,也已到了盡頭,想想你自己,再想想鴻俊�!�
“若非是我!”獬獄幾乎是怒吼道,“鴻俊早就死了!他不會活下來!”
“你替他承受了這魔種�!崩罹碍囌f,“天魔為什么存在,想必你比我們更清楚�!�
獬獄突然安靜了,早在許多年前它就比孔宣更清楚,魔種的存在,并非滅世,而是救世。
“這是一枚替眾生應(yīng)劫的種子�!兵櫩≌J真說,“丞相,這就是得到魔種的使命,我從最開始得知我的使命時,從未逃避,只是始終堅定不移地履行著它�!�
獬獄別過頭去。
“但你活下來了。”獬獄沉聲道,“反而是我,被關(guān)進這最后的深淵之中�!�
李景瓏端詳獬獄,獬獄已近油盡燈枯,誰也無法想到,這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蛟王,享盡紅塵中榮華,大唐的崛起與隕落的見證者,臨死前竟如此憋屈,被關(guān)在這一地方。
“離開這里吧�!崩罹碍嚨�,“我是為了放你離開而來的�!�
鴻俊瞬間道:“景瓏?”
李景瓏站起身,與鴻俊一同面對獬獄,認真道:“狐王為我們打聽到了消息,再過一天,鯤、鵬便會將你吞噬,消化你的三魂七魄,且獲得這殘存的魔種�!�
鴻俊聽到這話時頓時震驚了,獬獄卻仿佛早知這結(jié)局,被鯤與鵬囚禁在地底多日,自己對他們來說必然有特殊的作用,既是引來驅(qū)魔司的誘餌,更是他們的糧食。
“還在我很小的時候。”獬獄緩緩道,“父親便曾告訴過我……在這世上,誰也掙不脫宿命的藩籬……這座鎮(zhèn)龍塔是個囚牢,然而即使離開高塔,前去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不一樣?”
“萬物來到這世上,俱有其使命。這使命,方是一生里最終的劫數(shù),功德圓滿之日,亦是渡劫之時�!�
“可我的劫數(shù)又在何方?這一生……劫就如一根繩索,系在我的喉頭……最可悲的,竟是我始終未等來天劫,卻已在自己的心魔中淪亡�!�
“回頭想來,鯤、鵬擁有洞徹天地與人心之力,自以為跳脫宿命,又何嘗不是在劫數(shù)中苦苦掙扎?”
洛陽明堂。
“我知道你們也許對我所為頗有微詞。”青雄走向王座,沉聲道,“本以為這次的事,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明堂外黑壓壓的盡是妖怪,鯤神走進殿內(nèi),長身而立。
玉藻云與戰(zhàn)死尸鬼王一致保持了沉默,青雄的目光挪向戰(zhàn)死尸鬼王空空如也的右袖。
“不必擔心。”青雄喃喃道,“我讀不到你們的心。一位沒有心,神識盡在內(nèi)丹所留存的三魂七魄里;另一位,以心機城府著稱,女人心,海底針,想瞞過我簡直是輕而易舉,我那小侄兒也不止一次提醒過我,心,是會騙人的。”
“所以呢?”玉藻云不為所動,對青雄的開場白保持了適度的輕蔑,“會審妖王之前,預(yù)備先會審會審我們倆?”
“這是終于承認你們終究算一伙的了么?”鯤神緩緩道。
“耍嘴皮子沒有什么意義,袁昆�!睉�(zhàn)死尸鬼王沉聲道,“我不記得在召集本族,重立圣地時提到過什么千秋萬世的大計。那小孔雀雖然只當了一天妖王,卻也不是說廢就廢的�!�
青雄:“所謂‘正統(tǒng)’乃是人族天子才用的名號,我不記得妖族什么時候有了這規(guī)矩。鬼王……”
他巍然坐在王座上,以手指不經(jīng)意地輕輕敲了敲扶手,說:“現(xiàn)在我最后悔的,是當初沒有在鴻俊小時候,便教授予他這未來的使命……”
“是么?”玉藻云懶洋洋地打斷了他,隨口道:“只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罷。畢竟在真火鳳凰面前,有些話,還是說不得的�!�
“我記得是誰告訴過我�!睉�(zhàn)死尸鬼王道,“他是注定必死?連擁有扭轉(zhuǎn)宿命之力的兩位妖王亦吃不準最后的結(jié)局。”
玉藻云道:“我想有人早就做好了另一手準備罷?畢竟萬一鴻俊真的死了……”
“他不能死�!边@次輪到袁昆開口,“讓他活命,是為了消耗不動明王六器,若非如此,我們無法控制驅(qū)魔司,只有六器分散,隱去一器,從此不動明王在神州大地漸漸銷聲匿跡,妖族才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所以,我覺得我們很需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青雄蹺著二郎腿,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王座上,說,“哪怕我的侄兒顯然沒有搞清楚身為妖王的立場……”
“此乃貴禽族重明涅槃前所持立場�!睉�(zhàn)死尸鬼王沉聲道,“也是曜金三圣之中,孔宣所持立場。”
“好罷�!鼻嘈鄄淮蛩阍偌m纏這個問題,“至少從目前看來……”
戰(zhàn)死尸鬼王卻絲毫不給他留任何情面,沉聲打斷道:“以我所知,天下眾妖以龍、鳳二族為馬首是瞻,龍族因山海之戰(zhàn)隱退后,曜金三圣為神州妖族名義上之王。決斷時,三圣之中,須得其中二者一致�!�
青雄頓時怒了,雖未曾回答,余下三名妖王卻都感覺到了他的怒意。
“我想……鬼王的意思是,孔鴻俊代表孔宣與重明。”玉藻云答道,“除非所有妖王一致決議,否則是廢不掉他的�!�
袁昆道:“所以,現(xiàn)在正要決議。狐王,我很明白你的感受,愛上一個凡人,并與他渡過將近半生,等來這么一個結(jié)局,這不是誰都能嘗試的�!�
玉藻云冷冷道:“李隆基還沒死呢,談何結(jié)局?”
第219章
三月初三
“你們都承諾過人族�!痹ゾ従彽�,“守護他們的江山,
守護人族的興衰,
一位是白起,另一位是李隆基……”
戰(zhàn)死尸鬼王只是這么巍然屹立,高大的身材猶如山巒,
衣袖在風里飄揚。
袁昆伸手,
摘下蒙眼布,
認真道:“可又有多少人類,
仍記得你們的恩情?”
剎那間時光流轉(zhuǎn),整個明堂,
乃至洛陽在時間長河中飛速變幻!鴻俊離開了十里河漢,
站在橋上,
日升日落,造物主之手仿佛重重地拍在了神州大地主宰時間的沙漏上!春夏秋冬飛速更迭。
鴻俊轉(zhuǎn)身四顧,
繼而,
明堂外所有的妖族,猶如置身于這宏大的夢境之中,
那一刻鯤神將他的力量催動到極致,
歲月不過彈指一揮間,驅(qū)魔師紛紛從夢中驚醒,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
無數(shù)景象更迭,充斥著殺戮的戰(zhàn)場將雙眼所視化作一片血紅,歷朝歷代的驅(qū)魔師們四處撲殺妖怪。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巨大的鐵鳥呼嘯飛過,
無馬拉動的鐵車鳴笛穿行,橋梁架起,大道四通八達,山林中樹木接連倒塌……
妖族四散逃亡,詭異的吊塔騰空而起,水泥車嗡鳴,平整的樓房逐一林立又被摧毀,妖怪們化而為人,卻被驅(qū)魔師以法術(shù)制服,拖走,在烈火中焚盡。
“千年后,”袁昆不帶情感的聲音響徹洛陽城內(nèi)妖族、人類的腦海,“驅(qū)魔司開枝散葉,妖族在這片神州大地上,再無容身之所�!�
“此去千年之中�!�
袁昆充滿威嚴的聲音道:“再沒有誰,能逃過人族侵占人間的雙手……”
鴻俊已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幕幕,有太多的奇異東西如同鐵甲機關(guān),在神州大地上橫行與肆虐,妖族一退再退,所居之地不斷縮小。直至那些奇怪的高樓建到了圣地前。
“妖族失去家園,顛沛流離,隱居山林,伴隨他們的,永遠只有絕望……”
驅(qū)魔師們圍剿天羅山圣地,玉藻云化作九尾天狐,帶著尚在襁褓中的黑狐與白狐倉皇逃出,九尾天狐心臟處迸發(fā)的鮮血染紅了一身白色的皮毛。群妖逃往西方若爾蓋高原,在風雪之中,走進萬妖殿的廢墟,守著這失落的圣殿,在寒風中發(fā)抖。
鴻俊閉上雙眼,耳畔傳來袁昆之聲。
“這就是我們?nèi)宓奈磥�,與宿命�!�
鯤神的法術(shù)銷聲匿跡,洛陽城廢墟恢復(fù)了原狀。
明堂廢殿內(nèi)。
袁昆系上蒙眼布,玉藻云與戰(zhàn)死尸鬼王靜默無聲。
青雄緩緩道:“今日你們心存憐憫,只因妖族強于人族何止千倍萬倍?他日我等盡作枯骨,人族改朝換代,恩怨情仇,不過付諸大江流水。人族又何嘗對妖族有過絲毫惻隱�!�
“逆天也好,”袁昆接口,緩緩道,“不自量力也罷,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兩位,若迄今仍認為道不同不相為謀,便各為其主,一戰(zhàn)了事。”
玉藻云望向戰(zhàn)死尸鬼王,戰(zhàn)死尸鬼王未曾表態(tài),青雄又說:“妖族只道我與袁昆,以一己私欲,要廢去鴻俊之位,我本也懶得解釋。鯤神卻堅持告知爾等,畢竟身為妖王,我想……玉藻云注定要死了,鬼王卻仍然極有可能,親眼目睹未來的那一幕,各位,先就這樣罷�!�
說畢,青雄起身,走下王座,與戰(zhàn)死尸鬼王擦肩而過,和袁昆離開了廢殿。
“那是真的么?”朝云與鴻俊同站在橋上,低聲說。
鴻俊突然說:“其實在更早以前,我就看見了你,朝云�!�
“我?”朝云道,“我是怎么樣的?”
鴻俊認真道:“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朝云一臉疑惑。
李景瓏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一身武袍沾滿了淤泥。
“又見面了。”一個聲音在黑暗里說。
李景瓏背著智慧劍,凝重而立猶如山岳。
“這一路上,多虧你關(guān)照�!崩罹碍嚨�,“直到今天,我還記得你將鴻俊送下曜金宮的恩情。”
青雄從黑暗中現(xiàn)出半身,沉聲道:“不過順水推舟,既知必須打一場毫無勝算的仗,又為何要來?”
“這是我的使命�!崩罹碍嚲従彽馈�
青雄瞇起眼,只想窺探李景瓏的內(nèi)心,念頭紛繁錯雜,他卻無法抓住那真正的線索,唯一感覺到的,只有李景瓏對鴻俊的思念。
“或許�!崩罹碍嚌M是血的右手手指間旋轉(zhuǎn)著金光箭,說,“你想提前決戰(zhàn)?”
青雄一聲冷笑,從街上騰空而起,化作金翅大鵬鳥,轉(zhuǎn)身飛走。藏身于暗處屋宇與廢墟中的驅(qū)魔師紛紛現(xiàn)身。李景瓏按捺不住,一手微微發(fā)抖,心道好險,若在這巷內(nèi)打起來,沒有伙伴們相助,說不定便先被青雄擊斃了。
“你去哪兒了?”莫日根赤著胸膛,在鯤神的夢境席卷之下,驅(qū)魔師們都醒了,陸許提議出來找李景瓏,恐怕出事。
李景瓏茫然道:“我……”
李景瓏按著太陽穴,艱難回憶,阿泰說:“方才是鯤神的力量?”
“太強大了……”陸許喃喃道,“是真的么?”
裘永思朝眾人說:“也許是真相,但也許也是部分的真相�!�
李景瓏“嗯”了聲,陸許注意到他手上全是血,問:“手怎么了?”
李景瓏皺眉,發(fā)現(xiàn)手中握著一張布條,展開后,上面用血寫著四個字。
“隨機應(yīng)變�!�
眾人:“???”
那是李景瓏的筆跡,自己寫下字條,并握在自己的手里,代表了什么?
日升日落,鴻俊依舊倚在大宅前,望向外頭那蒼白的天空,朝云則忠誠地守衛(wèi)在他的身畔,什么也沒有問,鴻俊不知在何時睡著了,夜半又突然醒來,便坐起身。房梁上響起輕微的聲音,白狐的尾巴垂在梁上,輕輕一拂。
“我錯了么?”玉藻云輕輕地說。
“人都會死的�!兵櫩∫性陂角埃f,“看你為了什么而死,生老病死,乃是天道�!�
“像你娘一般?”玉藻云又說,“她是我最佩服的女人。”
鴻俊問:“你后悔了?”
“只是有點心神不寧�!庇裨逶拼鸬�。
鴻俊又說:“我確實曾有過那么一瞬間的迷茫,既是妖,又是人,人族驅(qū)滅妖族,并非我本意。妖族屠戮人族,也不是我想見到的。”
玉藻云說:“但事實注定了,我們都無法改變這一切�!�
鴻俊輕輕地答道:“我爹與我娘算么?”
玉藻云道:“但他們都死了�!�
鴻俊說:“狐王,你愿意當一道燃燒生命,去照徹黑暗與長夜的光;還是當一場綿綿無盡,落在這大地上千年萬年的陰雨?”
玉藻云:“……”
玉藻云躍下房梁,落在榻畔,鴻俊出神地說:“說到情知必死,沒人能比我更明白,曾經(jīng)我把與景瓏、與驅(qū)魔司的每一天,都當作生命里的最后一天�!�
“在長安的日子,現(xiàn)在想起來真美好啊�!兵櫩≌f,“就像春天里綻放的花、秋天漫山遍野的紅葉,雖然很短暫,但我都看見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百年之后,我與李景瓏都會離開,不像你們一樣,能見證每個未來的發(fā)生,見證那注定的死亡……”
“……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鴻俊側(cè)頭注視玉藻云,說,“我依舊相信——”
太陽升起來了,遠遠的傳來一聲鳴叫,打斷了鴻俊的話,他一翻身,帶著千機鏈從榻上下來,問:“鬼王呢?”
“等待著你�!睉�(zhàn)死尸鬼王在門外說,“我是個固執(zhí)的人�!�
鴻俊收起斬仙飛刀與五色神光,哪怕他尚未能駕馭它們,如今的他更無法與青雄一戰(zhàn),他推開門,這天是個晴天,陽光頓時傾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
“走罷。”鴻俊道。
李景瓏與眾驅(qū)魔師離開驅(qū)魔司廢墟,眾人整理行裝,朝陽萬丈,李景瓏攤開手,低頭望向自己手中布條。
“各位�!崩罹碍囖D(zhuǎn)身,面朝眾驅(qū)魔師,說,“雖然兵法有云,不打無準備的仗……”
眾人靜靜地看著李景瓏。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李景瓏又說,“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得相赴,懇請各位兄弟追隨�!�
眾人齊聲喝彩,李景瓏轉(zhuǎn)身,翻身上馬,驅(qū)魔師們紛紛上馬,迎著朝暉,朝明堂馭騎而去。
嘶聲震天,明堂后,近十萬妖獸等待中,金翅大鵬展翅盤旋落下,祭壇周遭圍滿了妖獸。袁昆安靜地站在祭壇上。
青雄幻化出人軀,陽光照耀著雪白的重建后的祭壇。
“可有所獲?”袁昆道。
“一無所獲�!鼻嘈鄞鸬溃瑑扇撕唵蔚亟粨Q了信息,青雄選擇在最后一夜前去伏擊李景瓏,卻未曾得到絲毫有用的信息。
袁昆冷漠地答道:“這便開始罷�!�
青雄說:“他們沒有來。”
祭壇周遭,臨時壘砌起的磚墻上密密麻麻地停著鳥兒,水族、萬獸、禽族齊聚,緊接著鎧甲聲響,五萬戰(zhàn)死尸鬼在鬼王率領(lǐng)之下策馬而入,圍繞祭壇外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妖族的子民,飛鳥、走獸、水棲,以及……尸鬼,在此處的所有成員,我相信昨夜,你們都看見了鯤神的預(yù)言�!鼻嘈坶_門見山道,“人間從今往后,已不再有本族的容身之所……”
鴻俊混在戰(zhàn)死尸鬼大軍之中,將頭盔稍稍推起些許,注視祭壇前拾級而上的杜韓青。他拖著鏈條,衣衫襤褸,已虛弱不堪,隨時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登上祭壇后,他無助地轉(zhuǎn)頭,望向遠方。
“謝謝你�!兵櫩〉吐暤�,“接下來的事,就讓我來罷……”
“究其種種,”祭壇上,青雄又朗聲道,“緣因本族妖王與人間驅(qū)魔師勾結(jié)而起……”
“我不同意!”當即有一個聲音喊道。
鴻俊:“�。�!”
鴻俊轉(zhuǎn)頭,尋找出聲的究竟是誰,而高墻上,竟是一紅一綠,兩只錦雞!
鴻俊萬萬沒想到最后居然是那倆綠肥紅瘦為自己仗義執(zhí)言,剎那險些流淚。
“陛下歷劫無數(shù)�!蹦蔷G錦雞說,“若非他與驅(qū)魔師聯(lián)手鏟除天魔,如今我們都將成了安祿山附庸,當初弟兄們怎么被天魔控制的,大伙兒都忘了?現(xiàn)在想過河拆橋了?”
紅錦雞低聲道:“你找死嗎?”
“反正金翅大鵬鳥當了王,第一個要殺的也是咱們和那鯉魚�!本G錦雞低聲道,“活不了的!”
妖族頓時騷動起來,青雄臉色鐵青,怒喝道:“放肆!何時輪到你開口?!”
“青雄大人當初說過�!币幻驹诩缐碌呐訙厝衢_口道,“從此將不再有被魔氣侵襲之患,顛沛流離之苦,我等始終銘記,陛下與人間驅(qū)魔師一生俱為此奔波,臨到頭來,竟是落得如此下場,令人難以信服。”
鴻俊又轉(zhuǎn)頭望去,仿佛依稀見過那女子,卻想不起是誰了。
“你是什么?”饒是青雄目光如炬,亦辨不出這女子來歷。
“小妖不過是龍門山上一牡丹。”女子正是當年被酒色財氣中“色”所控制的花妖,又說,“驅(qū)魔司長史李景瓏于我有救命之恩,鯤神當年也曾被囚,何以恩將仇報?”
這下頓時妖群大嘩,竟有不少妖怪都不買青雄與袁昆的賬,這是青雄萬萬沒想到的情況。
幸而又有一方喝道:“李景瓏罪孽滔天!絕不可輕饒!當初我兄弟姐妹、父母親人,盡死于李景瓏之手!”
那聲音乃是從獸族中所發(fā)出,玉藻云驀然轉(zhuǎn)頭,瞥見乃是麾下狐族,當初其家人俱在科舉案中李景瓏所燒死。
李景瓏在哪里?鴻俊心臟越跳越快,眼角余光不住尋找眾驅(qū)魔師下落,卻一個也沒出現(xiàn)。
玉藻云未曾呵斥自己麾下妖怪,一時祭壇下廣場喧嘩漸起,議論聲猶如洪流般鼎盛,此地妖怪不乏脾性嗜血、殘忍好殺之輩。亦有性情溫和、親近人族者。但無論是猛獸猛禽,還是飛鳥游魚,念頭大抵相似,即不愿被天魔所統(tǒng)率。只因被魔氣控制的妖怪已失去了自我,一味為殺而殺,有違飛禽走獸填飽肚子后便不事爭戰(zhàn)的本性,況且安祿山當初連血妖亦不放過,竟是生生將己方大將吞噬以補充魔氣,此舉實在令人膽寒。
“人族不能留!”又有虎妖吼道。
妖族議論紛紛,脫胎自猛獸猛禽的妖怪對“地盤”的劃分極是看重。
“但妖王只有一個!”另一頭狼妖喝道,“我只聽孔雀大明王的!”
十萬妖族議論不停,群情洶涌,眼看將釀起一場內(nèi)戰(zhàn),唯獨戰(zhàn)死尸鬼一族極有紀律,絲毫不為所動,突然間,鼎沸之聲漸漸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場騷動。
第220章
鯤鵬合一
青雄身前法陣一閃,出現(xiàn)了一名身穿黑袍、面容腐爛,
并緩緩散發(fā)出黑氣的男子,
竟是楊國忠!
剎那妖族見天魔再現(xiàn),頓生恐懼之心,唯恐再墮入那晝夜不分、成為殺戮者的日子,
紛紛往后退去,
各自噤若寒蟬。原以為天魔已除,
是以叫囂得厲害,
如今天魔再現(xiàn)身時,妖怪們?nèi)詫@天敵般的存在有著恐懼之心,
各自紛紛低下頭。
“天魔一身魔氣已散盡。”袁昆緩緩道,
“但魔種未毀,
你們所擔心的情況,不會再出現(xiàn)�!�
妖怪們紛紛警惕地盯著臺上的男子,
此刻仿佛楊國忠才成了主角。而祭壇上的“鴻俊”始終低著頭,
沉默不語。
“青雄,你們想做什么?!”玉藻云厲聲道。
青雄沉聲答道:“天魔現(xiàn)世,
神州萬妖,
同聽號令,哪怕是人間妖王,
也須恭從,是否有此一說?”
戰(zhàn)死尸鬼王怒吼道:“青雄!你當真是鬼迷心竅!”
玉藻云喝道:“不必怕他!他已經(jīng)沒有魔氣了!”
妖族紛紛安靜下來,恐懼在祭壇下不斷蔓延,竟無一敢反抗天魔的淫威,
獸族俯首帖耳,以示順從,禽類則稍稍低下頭,恐懼發(fā)抖,兩肋羽毛微微張開。
“妹妹�!睏顕页蛴裨逶疲⑽⒁恍�。
玉藻云微微喘息,眼中帶著淚水。
青雄緩緩道:“若我們將成為下一任的天魔呢?”
“想想你們的王。”一個清朗聲音在祭壇外的圍墻高處響起。
陽光下,李景瓏等一眾驅(qū)魔師終于現(xiàn)身!眾人各持不動明王法器,指向中央祭壇。
青雄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終于來了,我們的客人,等你太久了�!�
李景瓏沉聲道:“人、魔、妖大戰(zhàn)之時,此處有多少部眾,追隨你們的妖王?孤軍奮戰(zhàn)的他,可曾想到有這一天?!”
李景瓏手中智慧劍一指,祭壇中央的“鴻俊”抬起頭。
“我乃人間驅(qū)魔司執(zhí)掌�!崩罹碍嚦谅暫鹊�,“今日只為誅戮天魔而來,絕無干涉妖族內(nèi)政之意,起身捍衛(wèi)你們的王,我愿替人皇許下千年之諾,只要驅(qū)魔司在一日,絕不對妖族濫殺無辜!”
妖族再次聳動,袁昆與青雄卻走向祭壇中央,青雄一手按在“鴻俊”肩上,認真道:“鯤神已讓在場者窺見了千年后的未來,窺見妖族的宿命,你的承諾,又有幾分可信?人族俱是背信棄盟、見利忘義之徒。我妖族眾子民,拿下驅(qū)魔師,你們的王自然將不再遭到蠱惑�!�
“鴻俊”馬上喝道:“不許動手!”
李景瓏彎弓搭箭,金剛箭指向祭壇上的楊國忠。
祭壇下,鴻俊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半空中。
袁昆遙遙望向高墻,冷冷吐出二字。
“拿下。”
剎那間金剛箭離弦,驅(qū)魔師各自縱身,撲向祭壇。妖族頓時大亂,在袁昆與青雄號令下,禽族紛紛騰空而起,水族各化為人,躍上半空朝驅(qū)魔師們釋放出冰晶。
獸族內(nèi)部則發(fā)生了分裂,與驅(qū)魔師素有舊怨的熊、狐等則沖上高墻,前去襲擊李景瓏,其余虎豹則短暫一怔,未知如何是好。
青雄與袁昆卻朝后一退,鴻俊緊張地盯著兩人,仿佛等待著某個時刻。
“隨我勤王”戰(zhàn)死尸鬼王舉起已成枯骨的右手,手中緊緊抓著銹銅劍。
“隨我勤王!”玉藻云大喝道,繼而騰空飛起,沖向祭壇。頃刻間五萬戰(zhàn)死尸鬼、走獸沖上臺階,往被囚的“鴻俊”沖去!
鴻俊被裹挾在那洪流中,縱馬疾馳,天地間一片混亂,驅(qū)魔師們的法術(shù)幾乎無法抵擋前赴后繼的魔獸,青雄一聲唿哨,調(diào)集飛禽與水族抵擋戰(zhàn)死尸鬼王的襲擊。
只見袁昆口中念念有詞,祭壇頓時爆發(fā)出強光,開始旋轉(zhuǎn),鯤、鵬的布置頓時發(fā)揮作用,祭壇外圍的時間流逝變得極其緩慢,五萬戰(zhàn)死尸鬼、獸族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而空中的禽鳥與飛行的水族卻不受影響,開始瘋狂攻擊玉藻云與鬼王率領(lǐng)的勤王軍,頃刻間群鷹展翅,將沖在最前的戰(zhàn)死尸鬼從馬上抓起,拋出祭壇,頓時連尸帶鎧甲被撕得粉碎!
鬼王與玉藻云竭盡全力,都無法沖破那祭壇的時光法陣影響,天地間戰(zhàn)況再次逆轉(zhuǎn),眾驅(qū)魔師落在祭壇下,卻受法陣影響,極慢地沖上前去。
“鴻俊”轉(zhuǎn)頭望向鯤、鵬二王,咬牙沖向青雄,但青雄僅僅抬手,他便被隨之推開,被禁錮在半空中!
整個祭壇周遭現(xiàn)出極其詭異的景象,驅(qū)魔師、獸族、尸族沖向祭壇,動作卻極慢極慢,且越靠近法陣陣眼,就越難以突破。
“等待著你們的,將是……”
“死亡�!�
袁昆扯下蒙眼布,站在法陣旁,青雄則轉(zhuǎn)過身,兩人面朝陣中的楊國忠。
楊國忠稍稍側(cè)身,瞥向青雄。
“換一種方式活在世上�!鼻嘈壅f,“乃是求仁得仁,你開悟了不曾?”
“來罷。”楊國忠道,“我已準備好了�!�
繼而青雄與袁昆同時抬手,施法,楊國忠身在中央,發(fā)出一聲痛苦大吼,散發(fā)出強烈的魔氣,轟然涌入了青雄與袁昆的身軀!楊國忠剎那皮肉盡毀,現(xiàn)出蛟形,緊接著這黑蛟在風中碎裂,余下妖魂,七魄流散,以及被三魂包裹著的魔種。
“不——”懸浮在空中,不得脫身的“鴻俊”狂喊道。
“鴻俊——”李景瓏大喝道。
袁昆與青雄身軀發(fā)出光亮,祭壇上頓時發(fā)出一道大閃光,以陣眼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爆破!
一聲巨響,驅(qū)魔師們、尸鬼大軍、獸族,乃至祭壇下所有的妖怪都被這巨力橫掃出去,高墻如被颶風掃過,盡數(shù)坍塌,以明堂為中心的整個洛陽內(nèi)城瞬間被摧成白地!
灰燼散盡,現(xiàn)出一只堪比宮殿大小的上古妖獸,它長著十二只翅膀,全身漆黑,在陽光下折射著詭異的藍光,它的身軀如巨鯨般龐大,懸浮于空中,頭部鑲有四十八枚眼球,眼珠之中,如有星云在緩慢旋轉(zhuǎn)。無數(shù)觸須從它身上探出,席卷了大半個洛陽城!
巨獸現(xiàn)身的剎那,天地間頓時一片漆黑,它張口嘶吼。
“我才是,這神州的主宰——”
天際雷聲隱隱作響,妖族紛紛抬頭,只見那巨獸額前現(xiàn)出尖銳的長角,如引雷的撞角般,雷電轟鳴,在角上集結(jié)!它一揮動觸須,整條街道頓時被橫掃而過,大地上房屋、高塔盡被掃飛出去!
“媽的……這是什么?!”莫日根喝道,“怎么沒人說過要打這種怪物?!”
“鯤鵬!”禹州恐懼地喊道。
裘永思也愣住了,從未有人想到過袁昆與青雄會合而為一,化作如此恐怖的怪物,它龐大的身體徹底碾壓了所有的攻擊,觸須展開如同天羅地網(wǎng),每一下狠抽,便帶著雷霆與冰霜,幾乎勢不可擋。
它其中一根觸須卷著杜韓青所化的鴻俊,便放在咧開的巨口與利齒前,尖角電光閃爍,形成一個光圈,低沉而喑啞的聲音在天際震響。所有眼珠一同噴發(fā)出黑火,吼道:“李景瓏——”
戰(zhàn)死尸鬼王在大地上喝道:“預(yù)備鉤索!將它拖下來!”
尸鬼士兵各自散開尋找掩護,手持強弩朝空中射出鉤索,奈何剛一鉤住遠古巨獸身軀,觸須便隨之掃來,頓時人仰馬翻。
“送我上去!”李景瓏朝禹州喝道。
“送我上去!”與此同時,鴻俊朝朝云喝道。
一尾長魚騰空而起,載著李景瓏飛向那遠古巨獸之口。
“靠你了!李景瓏!”禹州之聲喊道。
李景瓏彎弓搭箭,立于禹州背上,飛向“鴻俊”,這一刻他的手不斷發(fā)抖,那一箭卻遲遲無法發(fā)動。
“鴻俊”轉(zhuǎn)頭,望向李景瓏,眼中現(xiàn)出一抹絕望之色。
巨獸四十八目黑火熾盛,咆哮道:“飛蛾撲火,愚昧至極,不動明王,孔雀明王,今日就是你倆神力消隕之際!”
緊接著那巨獸角上雷霆綻放,李景瓏窺見那一刻,松弦,放箭,繼而飛向“鴻俊”!
金剛箭帶著萬丈光輝飛向巨獸雷角,所有觸須卻一同射來,卷住李景瓏,說時遲那時快,一聲清喝響起。
“抓穩(wěn)了!”
千機鏈橫里飛來,頓時纏住李景瓏的腰,將他拖得直飛出去,巨獸眾目齊睜,頓時意識到受騙,發(fā)出狂吼,所有觸須齊齊掉頭,朝著飛翔的巴蛇卷來!
禹州被電得渾身僵硬,撞上那假鴻俊,從空中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