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然而徐雙魚就有點想不到了。
就連翟升也沒想到。
李長博也是苦思冥想。
最后竟是方良徐徐開口:“是洗衣�!�
眾人細(xì)細(xì)一琢磨,頓時都深以為然的點頭。
不過翟升很快問了句:“可是洗衣不都是接觸的水嗎?怎么會不濕潤?”
付拾一:……我要怎么跟你解釋什么叫油脂保護(hù)層?
李長博緩緩開口:“洗手多了之后,只要手上水干了,就會覺得受傷的皮膚格外干燥緊繃。我想,或許洗衣服也是同樣原理。而且洗衣服不僅接觸水,還要用一些東西——”
方良輕聲道:“一般人家用草木灰,富貴人家用澡豆。”
付拾一連忙點頭,微微松一口氣:有時候,解釋一些東西真的很費(fèi)勁!
李長博繼續(xù)說下去:“所以每次洗手之后,講究的女子,都會用香膏。那香膏,一般就是油做成——”
付拾一笑瞇瞇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沒錯。
不過她還是有點兒意外:沒想到李縣令竟然會對這些這么懂的嗎?女人護(hù)膚也懂……
說到這個份上,其他人總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兒。
付拾一戴上手套,將另外一個情況給大家看:“而且你們看,她的右手掌心,有一個老繭�!�
徐雙魚看著那老繭,問了句:“左手沒有嗎?”
付拾一將左手給他們看,上頭果然沒有。
付拾一看翟升和徐雙魚:“明白是為什么了嗎?”
兩人齊刷刷搖頭。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無奈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爺們,果然是沒有生活經(jīng)驗的。
不過,李長博也有點兒汗顏:“我也不明白是為何。”
方良剛要解釋,就被付拾一攔住了。
付拾一誠懇的向三位建議:“那你們回去看看洗衣的婦人,究竟是怎么洗衣的?有時候多積累一點生活經(jīng)驗,也不是壞事兒�!�
李長博深以為然的點頭,并且略微羞澀:“果然是生活處處都文章。我從前,竟是如此無知。多虧了付小娘子,我才學(xué)會了這么多東西。受教了�!�
付拾一剛還氣勢十足,這會兒也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李縣令只是沒有機(jī)會接觸這些而已。而且李縣令一心好學(xué),從不因身份而看不起這些,這才是最難得的地方。李縣令這樣平易近人,才是真正的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呢�!�
李長博露出笑意來:“付小娘子說話總是如此客氣,又如此愛夸旁人。不管什么事情,付小娘子都能看到好的一面,實在是叫我佩服——”
徐雙魚、翟升:什么?我們怎么不知道付小娘子愛夸人?
###第394章
因何而死###
一頓夸贊之后,還是回歸正題。
確定了死者是洗衣為生之后,其實依舊不太好尋人。
長安之大,各種行當(dāng)為生的人不知凡幾。
況且這種洗衣婦,也不拋頭露面,甚至可能是在旁人府上干活,哪里是那么輕易能找到的?
付拾一畫了十來副人像,好讓不良人們拿著挨家挨戶去問。
不過,李長博讓人拿著畫像去找的時候,讓人先順著河去問。
畢竟尸體從上游沖下來,就算是特地從遠(yuǎn)處來跳河,肯定路上也會有人看見。
王二祥領(lǐng)了這個苦差事,難免犯嘀咕:“既然是自盡而亡,那又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折�!�
厲海只面無表情說了句:“就算自盡,也好通知家屬來認(rèn)領(lǐng)尸身。”
王二祥哀嘆一聲,只能認(rèn)命。
付拾一跟李長博提了淤青的事情,略微遲疑:“這件事情或許不簡單。她身上的淤青,我想不到合理的解釋。”
李長博沉聲安撫:“破案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付小娘子只管驗尸。其他有我�!�
付拾一頓時想通了:“對,有李縣令在,我還憂心什么?”
李長博聽得一笑。而后寬容道:“付小娘子若是擔(dān)心店里生意,就先回去看顧生意。其他善后,讓他們二人來�!�
付拾一卻不太想回去。
遲疑一下之后,她還是搖搖頭:“算了我親自來吧。畢竟是女子,到時候跟家屬也好說。”
況且一個月那么多工資,也要對得起才對。
付拾一這樣的決定,讓李長博霎時就有點兒愣:付小娘子今日怎么了?怎么感覺都不那么愛錢了?
付拾一去善后,李長博沉思片刻,低聲問了句方良:“付小娘子怎么了?”
方良一頭霧水:我怎么知道……
不過眼神一接觸到李長博,方良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我去打聽打聽。”
方良麻利的去到了翟升旁邊,問翟升:“付小娘子今日怎么了?”
翟升沒想那么多,直接就說了買房的事兒。
方良搖頭:“買房的事兒我們都知道�?刹皇钦f付小娘子自己有主意了?但是我看著這會兒付小娘子有點兒不對勁——是不是出來之前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在方良循循善誘下,翟升啥也沒想起來,只疑惑道:“出來之前挺高興的��?畢竟出來之前我?guī)煾高和敏郡王說話呢。敏郡王可是大主顧,每次我?guī)煾缚匆娝涂筛吲d了�!�
方良繼續(xù)循循善誘:“那今天付小娘子看見敏郡王,也高興?”
翟升歪頭想了想,最后搖搖頭:“好像一般……”
旁邊徐雙魚都聽不下去了:“直接去問付小娘子不就好了?”
方良不由詫異看徐雙魚,心里犯嘀咕:我怎么覺得,鐘郎君不在的時候,徐郎君腦子還是挺好的……
方良最后還是沒去問付拾一,只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轉(zhuǎn)述給了李長博。
李長博微微揚(yáng)眉:“可見,應(yīng)是敏郡王和付小娘子說了什么�!�
方良好奇:“那到底說了什么?付小娘子竟然會受影響……”
李長博深深的看方良。
方良瞬間領(lǐng)會:這個事情好像是該我去打聽?對,憂郎君之憂,慮郎君之慮,這才是一個好隨從該做的事情!
方良誠懇低頭認(rèn)錯:“我這就去打聽�!�
然而李長博卻將他叫住了。
理由很簡單:“說了什么不要緊。不必去打聽了。你回去問問老夫人,可否覺得煩悶無趣?可否胃口不佳?不然,請付小娘子陪陪她老人家說話也好�!�
方良:�。�!這也行嗎?這樣付小娘子就會高興了嗎?
方良是一路騎馬飛奔回去的。
方良一頭汗帶回去這么一番話的時候,不僅杜太夫人有點兒糊涂,就連花嬤嬤也糊涂了:太夫人有我陪著呢。怎么就至于煩悶無趣了?
杜太夫人也沒糊涂很久,很快就笑起來:“還真是有些。而且想吃付小娘子做的飯了。若是付小娘子有空,就讓他請付小娘子來?”
方良領(lǐng)命而去。
這頭方良前腳走,后腳花嬤嬤就開口迷惑:“郎君好好的問這個——”
杜太夫人笑瞇瞇:“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你我二人說話也無趣,聽付小娘子說說外頭的趣事兒也好�!�
花嬤嬤想想也點頭:“這倒是。我瞧著付小娘子是個極有趣的人�!�
杜太夫人已經(jīng)開始計劃:“不然也請付小娘子嘗嘗我們府里的手藝?”
花嬤嬤更點頭:“也好。雖手藝不比付小娘子,但是也算可口。”
杜太夫人再計劃:“一會兒付小娘子來了,我們玩什么?打雙陸?投壺?還是葉子牌——”
花嬤嬤有點兒手癢癢:“不如打葉子牌。平時都咱們幾個玩,輸贏都沒意思�!�
杜太夫人表示贊同:“好好好,那你快去將葉子牌拿出來。然后讓廚房把綠豆沙冰給做上。再切一盤脆桃。付小娘子年輕,牙口好,肯定愛吃這個�!�
這頭杜太夫人指揮人忙活,那頭李長博去邀請付拾一:“我有一事兒,不知可否麻煩付小娘子�!�
付拾一看他一臉鄭重,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兒,忙也鄭重的站直了:“李縣令請說�!�
李長博略有些躊躇的醞釀了一下,這才小心開口;“家中祖母有些寂寞,想與人說說話。只是我自己,祖母常常嫌棄我無趣,故而我想請付小娘子幫我跟祖母說說話,陪陪她老人家�!�
付拾一本還以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值得李長博如此鄭重其事。
此時一聽,頓時想都不想就同意:“好啊。”
這一瞬間,她甚至還有一種瞌睡的遇上送枕頭的美好感覺:回去萬一敏郡王還沒走怎么辦?而且敏郡王是在拾味館吃飯的……
付拾一答應(yīng)如此爽快,李長博誠懇道謝:“多謝付小娘子,付小娘子大恩大德,我實在是無以為報。”
付拾一差點脫口接上一句:那就以身相許好了啊!
不過看著李長博誠懇的眼神,俊美的容貌,她愣是硬生生憋住了:這話對著如此誠實又美貌的人說,實在是一種玷污。
###第395章
要開竅了###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395章要開竅了李長博這頭親自送付拾一回府與杜太夫人玩耍。
到家后,特地囑咐方良一句:“你過去與付小娘子家里說一聲。別叫他們擔(dān)心�!�
付拾一不由感嘆:李縣令是真貼心。
轉(zhuǎn)眼看到杜太夫人,杜太夫人不等付拾一見禮,就招手叫她過去:“天這樣熱,你快過來吃一碗綠豆湯。”
李長博反倒是被晾在了一邊。
花嬤嬤從冰鑒里取出了三碗綠豆沙冰來——綠豆沙冰如今正好微微化開,冰沙恰到好處,不至于全是冰碴,又正好是沁涼微沙。
那種沙沙的口感,也不知是因為綠豆熬得酥爛,還是因為冰沙細(xì)膩。
李長博原本以為三碗沙冰有自己一碗。
誰知杜太夫人道:“你就別在這里了,若沒事兒,繼續(xù)忙去吧——”
李長博彎了膝蓋準(zhǔn)備跪坐的姿勢,霎時就尷尬起來。
付拾一樂不可支:“還是讓李縣令吃一碗沙冰吧。這樣熱的天,為了長安百姓,李縣令已這么受罪。相信太夫人還是愿意為了長安百姓,賞了李縣令這一碗冰沙的�!�
杜太夫人猶豫猶豫才松了口:“那也行罷。就吃一碗。他成日為了長安為了大唐,倒是我連人都見不著。哼!”
杜太夫人這一聲冷哼,讓李長博后背有點冒汗:祖母這是怨言諸多啊。
付拾一看著李長博那樣,笑得就更厲害了:“那是李縣令不對,回頭太夫人罰他!”
李長博看付拾一:付小娘子這是幫我呢,還是要害我呢?
付拾一誠懇建議:“太夫人就罰他每日回來侍奉太夫人您吃飯!”
這個懲罰手段,直接就叫杜太夫人大笑出聲,樂不可支的拍桌子叫絕:“付小娘子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
花嬤嬤一面將湯匙放到了三人跟前,一面跟著起哄:“我看這個懲罰手段就很好。太夫人就這么干�!�
杜太夫人看向李長博,面上戲謔:“你說呢?”
李長博表示認(rèn)可:“我認(rèn)罰,認(rèn)罰。”
屋里一時歡聲笑語。
那頭方良在拾味館,碰上了還在等著的敏郡王。
敏郡王難得沒了一臉和氣,盯著面前的小匣子,一臉肅穆。
方良詫異,悄悄問了燕娘:“敏郡王這是怎么了?”
燕娘壓低聲音表示不知道:“反正自從我們小娘子出門,郡王就這樣了�!�
方良掐指一算:那這是真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方良將付拾一估計暫時回不來的事情說了,敏郡王那頭想了想也沒招惹。
倒是敏郡王聽聞付拾一暫時不回來,就請了方良過去問話:“可是衙門那頭事情多?”
方良笑了笑:“倒不是。剛才我們太夫人請了付小娘子過去做客,估計要用過飯之后,才會回來。我們太夫人每日煩悶,全靠付小娘子能哄著她老人家開心了�!�
敏郡王臉上郁悶一瞬:“太夫人總是請付小娘子過去?”
方良昧著良心點頭:“這是自然。太夫人很喜愛付小娘子�!�
敏郡王一臉狐疑的看著方良。
方良人畜無害,一臉坦然。
最后,方良笑呵呵告辭。
敏郡王氣得坐下,“倒酒!”
……
一碗綠豆沙冰,吃得付拾一心滿意足:這個時節(jié),能來一碗綠豆沙冰,真的是讓人靈魂都能被升華——
付拾一吃得越香甜,杜太夫人看著,也不由自主覺得碗里的綠豆沙冰香得很,吃完大半碗沙冰,又跟著付拾一吃了兩口桃子。
李長博還記得上次付拾一吃水蜜桃的情形,笑著吩咐花嬤嬤:“付小娘子也愛吃軟的�!�
杜太夫人是會吃的:“這個天,可以放進(jìn)冰鑒里冷一冷。再拿出來吃——”
付拾一光是聽著這話,想象著那個滋味,就忍不住的有點兒滴答口水: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啊……嗚嗚嗚羨慕使我變成檸檬精。
最后,付拾一被杜太夫人投喂得連肚子都有點兒圓了。
杜太夫人拿出葉子牌,問:“付小娘子可會這個?”
付拾一表示可以學(xué)。
李長博也道:“不若我也趁機(jī)學(xué)一學(xué)——”
杜太夫人含笑看李長博一眼:“那倒正好,這個要玩的人多,才有意思。”
葉子牌剛學(xué)到一半,王二祥就騎著快馬匆匆趕過來報信:“又發(fā)現(xiàn)一具浮尸。”
李長博立刻就站起身來,匆匆要往外走。
剛走兩步想起付拾一還在,就回頭看。
付拾一差不多也是同樣反應(yīng)。
不過付拾一想起的是杜太夫人。
她歉然看向杜太夫人,誠懇道歉:“只能下次陪您打牌了。”
杜太夫人有些惋惜,但也深明大義:“去吧。”
兩人匆匆而去。
花嬤嬤遺憾嘆氣:“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上�!�
“無妨,叫人去衙門打聽著,他們什么時候完事兒了,就叫人送過去。”杜太夫人不甚在意的笑笑,然后側(cè)頭問花嬤嬤:“你覺得,長博是不是有些在意付小娘子?”
花嬤嬤仔細(xì)想了想:“看不出在意來,不過,付小娘子說笑時候,咱們郎君聽得認(rèn)真,也總隨著一起笑,還笑得真心�!�
杜太夫人似笑非笑的訓(xùn)誡花嬤嬤:“還說不知道?看得如此仔細(xì)�!�
花嬤嬤就告饒的笑。
杜太夫人笑完了,就感嘆:“我總覺得,他是要開竅了。不過就是這個開竅的對象……”
這個事情,花嬤嬤就不好隨意開口評論,于是只讓杜太夫人自己琢磨。
那頭,付拾一在馬車上問王二祥:“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是什么情況?”
王二祥將情況說一遍:“是在一個轉(zhuǎn)彎處,當(dāng)時估計也是一同飄下來的,但是……男尸被擋住了。所以一時半會兒沒人看見。直到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了�!�
“看情況,可能兩具尸體是一起的�!�
付拾一面生微微沉下去:“那這么說來,可能就不是自殺了。”
李長博斟酌片刻:“也未必,許是遇到什么難事兒,兩人活不下去,就一同赴死。這種情況,也不罕見。”
付拾一揉了揉小肚子,覺得肚子里有些隱隱墜痛,不過很快就不明顯:“看過就知道了。”
###第396章
一起赴死###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396章一起赴死尸體已是送去了驗尸房。
一天折騰了這么兩次,翟升和徐雙魚都有點兒精疲力盡。
兩人看到了付拾一,就像是看到了親人。
翟升撲上來,眼淚汪汪:“師父!”
付拾一:……你把手給我撒開。
徐雙魚一言難盡:“付小娘子快看看吧。這個事情有點兒麻煩�!�
付拾一皺眉:“怎么麻煩了?”
徐雙魚輕嘆:“人臉都快被啃干凈了。根本辨認(rèn)不出來是誰�!�
這個事情,剛才王二祥沒提。
付拾一立刻沖進(jìn)了驗尸房。
謝雙繁等人也跟著一同進(jìn)去了。
付拾一只看一眼那尸體的臉,就差點把剛才吃進(jìn)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那尸體臉上只有四個字才能形容。
那就是“血肉翻卷”。
付拾一扭過頭,深深的吸一口氣,這才又將目光轉(zhuǎn)回去,仔細(xì)觀察尸體面部。
付拾一找到了撕扯的痕跡:“面皮上很均勻的撕扯痕跡�?礃幼樱軐⑷獬冻蛇@種棉絮樣,的確是魚類或者鱉這種東西。我記得,護(hù)城河里有不少魚。”
李長博頷首:“護(hù)城河里的魚不允許捕撈,而且一部分是紅鯉魚——”
紅鯉魚是觀賞魚,肉不太好吃。
最主要的是護(hù)城河里,不允許打撈,連垂釣都不允許。
所以魚是不少的。
付拾一輕聲道:“鯉魚是雜食的魚類。它們會吃蝦,小魚。而且會互相攻擊吃同類。”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對血腥味很敏感。”
李長博瞬間領(lǐng)會了付拾一想說的重點:“所以,死者掉入河里,如果皮膚沒有破損流血,就不會被魚類啄食。”
付拾一點點頭:“至少在開始腐敗的前期,不會被魚類啃食�!�
所有釣魚的人都知道,最好的魚餌是什么?是自己做的魚餌。
不管是蝦肉,還是魚肉,還是動物內(nèi)臟碎末,都能吸引魚兒來咬鉤。
而人身上,最腥氣的是血液的味道。
李長博面上微沉:“所以,他掉入水中之前,面上一定有傷。所以才會引來魚兒啄食。”
付拾一贊同點頭。
謝雙繁捋胡子,冷眼旁觀:我怎么覺得,付小娘子和李縣令之間,相處越來越默契了?
翟升和徐雙魚兩人,此時已經(jīng)快把眼睛湊到了那死者的臉上,仔細(xì)觀察,想找出傷口。
付拾一看他們兩個敬業(yè)的樣子,也不知該鼓掌欣慰,還是該無言。
最后她唯有出聲:“看不出來就讓開吧�!�
翟升和徐雙魚對視一眼,默默退開兩步讓出位置:我們真的好沒用……
肌肉在放血之后,再被水泡著,最后就會變成一種淡粉色,末端甚至?xí)尸F(xiàn)出一種淡淡的白色。
有點像是豬肉。
付拾一戴上手套,輕輕的一點點按壓整個面部。
沒有了皮膚,直接就是肌肉和脂肪,說實話,按上去的感覺,有點像是在按某種肉餡。
死者的眼睛估計是因為沒有破損,所以并未受到啄食。
付拾一也仔細(xì)翻看了一番。
眼球的瞳孔擴(kuò)散,但是瞳孔依舊可以勉強(qiáng)辨認(rèn),說明死亡時間還沒有超過一天。
付拾一聞了聞?wù)麄尸體的味道,覺得也的確是十分新鮮。
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的是,眼球上雖然也有點狀出血,但是并不嚴(yán)重。
這說明面部沒有遭受到劇烈的撞擊。
而這種點狀出血,一般是因為窒息。
付拾一沒有在整個面部找到任何的骨折。
付拾一輕聲說出自己結(jié)論:“死者臉上的傷痕,可能不是來自于擊打。而是可能被故意損毀�!�
“故意損毀�!崩铋L博緩緩重復(fù)一遍。
付拾一看著李長博。
李長博皺起眉頭,思量片刻又松開。
他盯著尸體,慢慢分析:“要么是原本他臉上就傷了。有傷口。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將他的臉皮劃傷,或是剝?nèi)ッ嫫�。而這兩種,不管哪一種,都可能是為了不讓別人認(rèn)出來他。”
付拾一指著耳朵邊上一段并不算十分清晰的痕跡:“他的臉,可能是被人剝皮了�!�
“你們看這一段,明顯是有刀割的痕跡,很整齊�!�
付拾一用鑷子翻了一下那皮,讓眾人看得更清楚:“你們仔細(xì)看看,這刀割的痕跡避開了發(fā)際線。有一定幅度。而靠近皮膚的肌肉,也是被割得很平。”
李長博湊上去,仔細(xì)看了一眼就越發(fā)篤定:“是被剝皮了。不過,是活著剝的,還是死了才剝的?”
眾人想著那血淋淋的場景,不由得狠狠打了一個寒噤。
并且眾人有一種深深的感覺:我怎么覺得,李縣令是真的跟付小娘子學(xué)壞了呢?
謝雙繁因為惡寒,所以捋胡子的時候哆嗦了一下,差點拽下來一根胡子,當(dāng)即疼得呲牙咧嘴。
他看向李長博,不滿提醒:“李縣令還是不要忽然說這么嚇人的話才好�!�
眾人齊刷刷點頭:這話付小娘子說,才合適。畢竟我們心里都有準(zhǔn)備。
付拾一倒不覺得嚇人。
和李長博對視一眼之后,付拾一坦然道:“沒有生活反應(yīng)。”
李長博頷首:“那就是死后傷�!�
眾人古怪看李長博和付拾一,油然生出一種感覺:仿佛我們有點多余……
付拾一看了一眼死者身上的衣裳,輕聲道:“衣服上并無血跡�?赡苁菗Q過衣裳,也可能是因為血跡很新鮮時候,就在水里泡著了�!�
說到這里,付拾一微微一愣,隨后抿住嘴唇,匆匆的解開了死者上衣,然后在死者胸口用力按壓一下。
死者的口鼻處,涌出了水。
看著這一幕,付拾一瞬間就沉默了。
她盯著死者沉思,其他人一時之間也不敢說話,最后都有點兒懵:怎么了?
徐雙魚想了一會兒,想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登時就驚呼了一聲:“怎么會這樣?!”
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就迷惑看著徐雙魚:這是怎么了?怎么還一驚一乍的了?
付拾一和徐雙魚對視一眼,然后輕聲開口問徐雙魚:“你覺得是怎么一回事兒?”
徐雙魚答不上來,只能搖頭:“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兒。但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說不通啊�!�
付拾一點頭,重復(fù)一遍:“是啊。說不通啊�!�
###第397章
說不通啊###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397章說不通啊過了一小會兒,李長博也看出了端倪:“如果是跳河淹死,那尸體的臉皮是怎么剝下來的?”
直到李長博問出這話,翟升和謝雙繁這才恍然大悟。
小山在旁邊瑟瑟:“難道是鬼魂索命——”
眾人齊刷刷看住小山,然后齊刷刷無言。
厲海斜睨小山一眼,面無表情:“鬼魂索命,無需剝皮�!�
付拾一深以為然的附和:“鬼神都不會那么無聊的。他們既有特殊能力,實在是沒有必要故弄玄虛�!�
謝雙繁用力點頭:“也是�!�
小山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那這么詭異,怎么解釋——”
這個事情不用付拾一解釋,李長博直接就道破了真相:“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人不是在護(hù)城河淹死的。而是死了才被丟入護(hù)城河。但是,兇手不愿意叫別人認(rèn)出來他�!�
小山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思索一下之后,他又忍不住的問了句:“既然是這樣,可是為什么還要扔進(jìn)護(hù)城河?”
這個問題,翟升就會。
他咳嗽一聲,故作平靜:“為了毀尸滅跡。丟進(jìn)護(hù)城河,人又是淹死的,如果是普通仵作驗尸,看出是淹死的,加上身上沒有傷口,就會判斷是自殺。至于臉皮沒了,也只會覺得是魚吃掉了。那么這樁案子,就算是這么結(jié)束了�!�
付拾一點點頭,表示翟升說得很有道理。
翟升順手再拍了個馬屁:“也就是我?guī)煾高@樣厲害的仵作,才能看出,這個臉皮是被剝掉了,而不是被吃掉了。”
翟升看向付拾一,一臉討好:師父我想吃肥腸~
付拾一贊許看他:有時候,有個徒弟也挺好的。
徐雙魚也跟上:“的確,要不是付小娘子,肯定就覺得這兩個人是為了殉情,一起跳河什么的——”
徐雙魚頓了頓,疑惑問付拾一:“不過,付小娘子你說,這兩個人,都是淹死的,又這么靠近,到底是不是一起的?”
付拾一攤手:“我哪里知道?”
眾人大眼瞪小眼:付小娘子都不知道那問誰?
付拾一狡黠一笑:“不過,倒是真有人知曉�!�
眾人立刻齊刷刷好奇:誰啊,這么有本事?
付拾一指了指尸體:“諾,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啊。問他們自己就行了�!�
付拾一說完這話,沉聲開口:“現(xiàn)在咱們就開始正式驗尸了。”
眾人頭暈:原來鬧了半天,付小娘子還沒正式開始?那付小娘子剛才是在鬧什么呢……
翟升和徐雙魚兩人一起合作,很快就將死者衣服脫下來。
并且順帶檢查了一下衣服上有沒有什么線索或是證據(jù)。
然而,男人的衣服上,什么證據(jù)也沒有。
不過也不能說完全什么證據(jù)都沒有。
付拾一面無表情的想:至少證明他是個窮光蛋。
身上連個大錢都沒有……
脫光了死者衣服后,付拾一沒親自上,直接看向了翟升。
翟升顫巍巍:“我來?”
付拾一點頭:“你來吧。多動手,才能積累經(jīng)驗。才能早日出師。你不小了,不能一輩子給我當(dāng)徒弟吧?總要去成家立業(yè)吧?”
翟升一臉驚恐:我還小啊師父。
付拾一無聲用目光催促:別廢話,快開始。
翟升顫巍巍的開始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自己驗尸。
一想到這個,翟升就覺得自己渾身更加緊繃了。
翟升淚流滿面:第一次來得太突然,我真的是完全沒有任何準(zhǔn)備……
不過在眾人目光催促下,翟升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就是仔細(xì)聽,會發(fā)現(xiàn)翟升的聲音都帶一點微微的顫:“死者,男,年紀(jì)……”
翟升求助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無情的挪開了目光,根本不給翟升對視的機(jī)會。
“咕嘟”咽了一口口水,翟升才繼續(xù)往下說:“大概三十到三十五左右。身高大約六尺左右�!�
“脖子上沒有任何淤青和傷痕。”
“胸口……胸口有淤痕,貫穿左右,而且有一定弧度。這一點,和之前女尸幾乎是一樣�!�
翟升漸漸忘記緊張,眉頭緊鎖,仔細(xì)眼看尸體每一個細(xì)微痕跡:“左手胳膊上有撞擊痕跡。手指指尖有擦傷。指甲里有灰泥。手掌上有厚重老繭�!�
“右手胳膊,手肘有淤青,手臂上還有幾條疤痕。像是被抓撓和咬的。但是應(yīng)該不是新傷,已經(jīng)結(jié)痂愈合,只是傷口肉還是嫩肉。所以較為明顯。同樣手掌上也有厚重老繭�!�
“左腿和右腿上,除了膝蓋淤青之外,均無別的傷痕。左邊小腿有一個陳年傷疤,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應(yīng)該和本案無關(guān)。”
“另外,死者腳底有老繭,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走遠(yuǎn)路的人�!�
“至于職業(yè),看不太出來——”
翟升說到這里,不由得一陣心虛,于是看了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笑瞇瞇夸他:“很好�!�
然后再問:“你想想,有什么遺漏了?”
翟升苦思冥想一陣,茫然搖頭。
付拾一知道自己不能再要求太高了。畢竟,這孩子已算是做得很好了。
考完了一個學(xué)生,付拾一直接看向另外一個學(xué)生:“雙魚,你說翟升他遺漏了什么�!�
徐雙魚小心翼翼補(bǔ)充:“忘了死亡時辰�!�
翟升淚流滿面:我的天,我的肥腸肯定吃不上了。我居然連這么一個必須要檢驗的東西都沒說——還忘得九霄云外……完了完了,師父肯定要弄死我了。
付拾一暫且沒有發(fā)怒跡象:“那你說說,死者是什么時候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