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方良死死盯著自己手指，詭異的思索一個問題：為什么我覺得郎君分明是在意付小娘子和旁人關(guān)系好，可郎君問出來的卻是這個？難道郎君就不怕付小娘子被搶走了？
那頭付拾一也從震驚里緩過來：李縣令居然打這個主意！
付拾一覺得李長博穿越去了現(xiàn)代，可以轉(zhuǎn)行干挖掘機。專門挖墻腳。
而對于李長博的問題，付拾一神色復(fù)雜的回道：“這個恐怕不太可能。后來大家都學(xué)成，就散落在天涯四方，恐怕這一輩子都再見不了一面了�！�
中間隔著千年長河，怎么見？
李長博一臉遺憾：“若有機會——”
付拾一似笑非笑反問他：“是不是李縣令覺得我不夠好？”
“嗯？”李長博一頭霧水，還是實話實說：“付小娘子很好�！�
付拾一哀怨道：“那李縣令為什么還想著別人呢？”
李長博低頭，思索這個問題。
伙計送來了烤肉——正宗的紅柳枝羊肉串！
看那粗獷的，只是隨便去了葉子的紅柳枝！看那一粒粒足有荔枝那么大的肉塊！看那肥瘦相間，油還在滋滋作響的樣子！
烤肉上除了鹽面之外，還灑了一些香料粉。
光說這個賣相，還是很誘人的。有一種原汁原味的粗獷美。
付拾一覺得，吃這個，就該再來一水囊的馬奶酒。
不然對不起這種豪邁粗獷。
不過下午還要回去上班，所以酒就算了。
付拾一和李長博謙讓一下，見李長博似乎的確沒什么食欲，自己也就沒有再客氣。
付拾一一口咬下兩個肉塊來。一肥一瘦，嘎吱一咬，那肥肉里的油脂就飆出來，正好潤了那一顆瘦肉。
這種美得靈魂都要冒泡的感受，讓付拾一忍不住愜意瞇起眼睛，盡情享受唇齒之間的那種混合了煙火味的肉香和油香。
付拾一連著吃了兩串。
讓李長博忍不住的也有點兒躍躍欲試：光這么看著付小娘子吃，嘴里竟然覺得有些流口水。
付拾一看出來了，所以她往李長博手里塞了一根烤串：“李縣令試試。人來世上走一遭，只要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試一試也無妨。不試試，怎么知道喜歡不喜歡？若是因為拘謹約束過錯了可能很喜歡的東西，那多遺憾啊。”
李長博被付拾一這理由給逗笑了。然后看一眼付拾一嘴邊那一條烤串蹭出來的油印子，忽然眉眼一彎，然后也試探著來了一口。
烤肉的確有些獨到之處，但是遠不至于讓他覺得十分驚艷。
李長博咀嚼口中烤肉：若論滋味，還是付小娘子的飯菜更勝一籌。
不過這種無拘無束的吃法，的確是新奇——從前吃烤肉，都用匕首片肉吃，看似豪邁，可是和真正的番邦人吃肉還是不同。今日這種……反而更讓人覺得舒服。
一頓烤肉下來，付拾一嘴邊明顯一條油印子。
付拾一掏出帕子，仔仔細細的將自己擦干凈，重新變回了干凈秀美的付小娘子。
再看李長博，竟然除了嘴唇之外，別的地方一點的油污也沒沾到。
付拾一愣了一下，才默默的豎起拇指：李縣令果然還是那個高嶺之花世家子弟，任何時候都能保持住這優(yōu)雅干凈。
吃飽喝足，付拾一覺得自己又有精力工作了，于是善解人意提到：“要不咱們?nèi)タ纯措p魚他們？說不定他們又找出了一點肉塊，咱們就能拼湊得更完整。”
李長博的臉，就這么在付拾一的目光中，變綠了。
方良緊緊閉著嘴，臉色僵硬的從后槽牙逼出一句：“付小娘子您歇一歇，別言語了。”
剛吃完肉，就提這個——
李長博抬手就帕子按住了嘴角：不這么干，他怕自己真的吐出來。
付拾一笑瞇瞇：“好好好，不提不提�！�
說完了她一攤手一聳肩：嗨，多大的事兒？這種樂趣，看來除了法醫(yī)之外，誰也不能體會了。
既然不打算過去，付拾一提議逛一逛西市。
逛西市，自然不能不去逛香料鋪子。
付拾一在香料鋪子看到了一個熟人：沈鏡秉。
沈鏡秉身邊還牽著一個小女孩。
既然是和翟升有那么一點關(guān)系，付拾一想了想，還是打了一聲招呼：“沈郎沈鏡秉竟然也認得付拾一，只是看向付拾一的目光，就沒那么和氣了：“原來是付仵作�！�
付拾一一聽這口氣，登時也就不打算多說了，只客客氣氣一笑：“沈郎君改日多叫翟升回去看看翟仵作吧。他心里有心結(jié)解不開，父子多見面，自然而然慢慢就好了�！�
沈鏡秉還是那副樣子：“這是我?guī)煾讣覄?wù)事，就不用付仵作操心了�！�
付拾一干脆連客氣笑容都收了，呵呵道：“這倒是。沈郎君慢慢逛。我們先行一步�！�
李長博客氣一笑，跟在付拾一身后走了。
付拾一悄悄吐槽：“翟老頭就是心太小，所以氣成那樣。他帶的徒弟也不行�！�
李長博微微笑：“付小娘子說得是。何必為他壞了心思？更不至于一直想著�！�
付拾一斜睨李長博，輕聲哼哼：“李縣令是想提醒我，背后莫要議論他人。”
李長博恭維付拾一：“付小娘子真聰明。一點就透。”
“那也不及李縣令，說話都是如此高明，隱晦又不傷及顏面。聽著還順耳�！备妒耙宦酝虏垡痪�，隨后倒也真的就釋懷了：“不過的確也是這個道理。不管他了，他怎么樣，和我也沒多大關(guān)系。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李長博微笑頷首：“付小娘子真是通透的人�！�
付拾一彩虹屁開始不要錢：“李縣令才是真正的聰明又通透的人，怪不得李縣令總是如此討人喜歡。和李縣令在一處相處，總是覺得如沐春風(fēng)，說不出來的舒服——”
方良有點想離遠點：我還以為你們要吵起來……怎么又開始了？！
－－－－－－題外話－－－－－－
烤羊肉串真的還挺好吃噠~嘿嘿嘿，尤其是灘山羊就不太好吃……
大中午的，你們會不會餓~
下一更，下午六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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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5章
對得起誰###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也就開了口問道：“你為何要殺人？”
馮石這會兒的回答，居然很硬氣：“要殺便殺。何必多問？反正最后還不是要殺我？”
付拾一驚異的看馮石：這還是個硬漢？
不過，對付這種硬漢，自然也有辦法。
付拾一眼珠子一轉(zhuǎn)，登時冒出來一個餿主意。然后她意味深長的笑一笑，征求的看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微微揚眉，而后微微一頷首。
付拾一就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的開口了：“十九條人命，你想不死都難。你這話是沒錯的。但是——”
她拉長了聲音，眼瞅著馮石分明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也在等著后面的話時候，這才又繼續(xù)說下去：“但是光是死，怎么足以贖罪？”
“現(xiàn)在我們推出了一個新的懲罰，只針對你這種喪心病狂的瘋子。你要不要聽聽？”
付拾一說到了這里，干脆利落的就笑呵呵的停住了，只等著馮石先坐不住。
而這話，顯然也讓馮家村村民覺得挺好奇：什么樣的情況，比死還要可怕？
馮石一直忍得住，但是馮家村村民有人忍不住了：“是什么？”
付拾一也沒打算一直等著，此時順其自然的就坡下驢了：“就是死了時候，身體每個部位，都拿來用烈酒泡上防腐，然后裝在那兒，給人參觀研究。還有可能會被切上千百刀，就連骨頭都要剖出來做出骨頭架子立在那兒，天天被人看！”
“向入土為安？那是不能夠了�！备妒耙恍Σ宦洱X，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恐怖的話：“畢竟這樣的罪過，挫骨揚灰也是便宜了呢�！�
明明是這么和煦的聲音，明明是暖融融的太陽底下，可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就是李長博都情不自禁的想：果真是比死了還可怕。
馮石也是臉上分明就出現(xiàn)了恐懼。
他不確定道：“這怎么可能？衙門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到時候怎么和百姓交代——”
“這你就不懂了�！备妒耙粷M面憐憫的看著馮石，反駁了他的說法：“要是不殘暴一點，怎么能威懾那些窮兇極惡的人呢？要知道，對那些人仁慈，就是對天下普通百姓的殘忍啊！”
“陛下為了保護天下臣民，杜絕罪惡，寧可犯天下之大不諱，也要殺雞儆猴！這是何等偉大的情操！這是何等的氣魄和胸襟�。 �
付拾一的眼睛里，分明在閃閃發(fā)光。
李長博抽了抽嘴角，垂下眼眸，不忍直視。
而其他人，都聽呆了：這事兒難道真的是真的？
反正，光看付拾一的面色，是看不出來半點的虛假就是了。
李長博看一眼馮石，“長安城出了一個案子，一個大夫殺了將近百人，陛下最終，就是如此判決。你若是冥頑不靈，什么都不說，我只能如實向陛下稟告。”
他頓了頓，略轉(zhuǎn)彎一下：“不過，你若是有什么緣故，我也會如實向上稟告�！�
付拾一點點頭。
馮石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口：“那，你們想知道什么？”
李長博直接問了最關(guān)鍵的：“你為何要殺人？”
這話問得馮石恍惚了一下。
他低頭想了一陣，良久之后問了這么一句：“我若說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相信嗎？”
付拾一實誠的搖頭：不信，畢竟十九口人命，你說你不是故意的？難道十九次不是故意？那也太假了。
李長博則是不置可否，反倒是問：“為什么說不是故意的？”
“我做生意賠了許多錢�！瘪T石頹然的軟了下去，半點掙扎的意思也沒了。
而其他人也略松開手，讓他能跪好了。
馮石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然后就慢慢的繼續(xù)往下說：“眼看著要過年，我沒辦法，到處借錢把伙計們的工錢給結(jié)清了�！�
“可是現(xiàn)在過完了年，那些人就開始找我要錢。我生意也做不起來，一直還往里頭貼錢。”
“我沒辦法了，昨天下午就回來，想問他們借點錢，好把錢還了。再把生意做起來�！�
“可他們根本不答應(yīng)！還說沒錢！”馮石的態(tài)度有點兒激動起來：“我給他們看我身上的傷了！我告訴他們，如果還不上錢，我就會被打死！”
“我想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他們肯定不能見死不救吧�！瘪T石從喉嚨里發(fā)出了“呵呵”的聲音，可臉上的表情卻更像是在哭。
“那個老不死的，他說沒錢！還說，就算有錢，也不會給我這個敗家子的。他要去過繼個孫子！給他養(yǎng)老送終！”
馮石眼睛漸漸瞪得很大，情緒也更激動：“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說我生不出孩子嗎！不就是說我無能嗎！”
“每一次我回家，總跟我說，三叔家里的三個孫子多可愛！還說三叔家兒媳婦又懷孕了！問我什么時候再娶媳婦！”
“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生不出兒子了！我生不出來兒子了！”
“后來你們知道他們出了什么主意嗎？叫我不行去找個寡婦帶孩子的！就算不是親生的，從小養(yǎng)大，跟著我們姓馮，也是一樣的！”
馮石臉上肌肉抽搐：“他們就恨不得告訴天底下的人，我不行！”
“還有，三句話離不了錢！不就是當(dāng)年賣了地拿給我做生意的嗎？”馮石說話時候太用力，唾沫直接都噴了出來：“這些錢，遲早不也是我的嗎？！值得這么不停的念叨嗎！我不就是沒賺錢嗎？要是賺到了錢，我早就加倍奉還給他們了！”
聽到了這里，李長博終于不再任由馮石往下說了，直接插話進去，問了句：“那你就是因為這個，殺了你耶娘？”
“我沒想殺人�！瘪T石被打斷后，顯然也冷靜了一點兒，而后嘆了一口氣，這么說了一句：“我最開始就只是推搡了他幾下，也不想再多說這個事情。誰知道晚上吃過了飯，他忽然又開始對我說教起來！”
“我聽著那些話，心里實在是受不了了！我叫他別說了！他還說，以后要跟我斷絕關(guān)系！讓我以后再也不要回來了！”馮石重新又激動起來：“憑什么？！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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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6章
究其根源###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46章究其根源馮石這個樣子，完全就是讓人覺得已經(jīng)是偏執(zhí)了。
李長博皺起眉頭，不去理會馮石這些“憑什么”，只劈頭問一句：“就算因為這些，你殺了你自己的耶娘，那其他人呢？”
馮石終于被這話問得停頓了一下，然后怪異的笑了一下，還重復(fù)一遍：“其他人？”
“馮家村除了你耶娘，還有十七口人�！崩铋L博直視馮石的眼睛，神色平淡，目光冷銳�！斑@些人，與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馮石古怪的笑著：“深仇大恨？其實也不至于。張月娘他們一家雖然可恨，但是其他人也沒那么可恨�！�
“張月娘仗著生了兩個兒子，到處去炫耀。還故意嘲笑我，讓我抬不起頭來，我殺她們一家時候，也不是因為報仇�！�
所有人都納悶的看著馮石，不明白馮石究竟是為什么。
下一刻，就聽見馮石說了句：“我就是怕被發(fā)現(xiàn)�！�
眾人：？？？發(fā)現(xiàn)什么？
電光火石之間，付拾一倒是冒出了一個想法來，然后整個人都要裂開了：不是吧？不是吧？
李長博顯然也猜到了什么，于是主動接話：“是因為，有人看到了你殺人？但是那個人，又去了張月娘家里吃飯�！�
“這一十九口人，都去了張月娘家里吃飯。所以你懷疑，他們都知道了�！�
李長博目光灼灼，
付拾一也緊緊盯著馮石。
馮石居然大大方方點點頭，直接承認了這個事情：“是的，就是這樣。馮慶路過我家門口時候，聽見我和那老不死的吵架，跑進來勸了幾句。他還看到我動手�！�
“老不死的這下被砍死了，回頭別人一發(fā)現(xiàn)，他們肯定就知道是我了！”
馮石咧嘴笑起來：“都殺了，就誰也不知道了�！�
顯然，他對自己這個主意，很是洋洋得意。
付拾一卻只覺得不寒而栗：這是什么冷酷無情的想法？
這種人……真的是冷血動物。那是一條條人命�。�
里正這個時候，哆哆嗦嗦的說了句：“你阿爺脾氣急，說話也不中聽，你們總是吵起來，你們動了手，我也不多說什么�？赡惆⒛�，從小就疼你——”
“我把老不死的殺了之后，她罵我不孝，還說要去告訴別人。”馮石冷靜的說了這么一句，算是反駁里正的話：“所以，她也只能死。我不能讓她去告發(fā)我�！�
“我殺了人，她非但不想幫我處理幫我瞞著，反而責(zé)怪我。不想讓我以后好好過。這算是什么阿娘？”
馮石表情有點兒扭曲：“他們根本就沒替我想過！”
付拾一忍不住大搖其頭。
就連李長博也是同樣搖頭。
馮家村的人，更是無法接受這種荒誕的理念：這個人怎么能這么想！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那孩子呢？稚子無辜——”
“張月娘能教出什么好東西？”馮石直接反駁了。面上表情更是不屑的：“他們每次看見我，都不知道叫人。他們家每次就跟避瘟神一樣，讓他們別接近我！而且這些小孩子，也太讓人討厭了�！�
馮石臉上露出一種快意的表情：“再說了，張月娘不是得意自己生了兒子嗎？那我讓她兒子變得不男不女，她還怎么得意？”
“小孩子的肉，可真嫩啊。他們哭得好煩人——”
馮家村的村民，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打死這個畜生！”
人群里一個石頭扔過來，沒砸到馮石，卻砸到了馮石跟前的地上。
而后，還有不少人跟風(fēng)。
顯然馮石這一番言辭，實實在在的激怒了所有馮家村村民。
或者說，任何一個會有愛憐之心的人。
付拾一也有點兒驚訝馮石的冷漠：對于幼崽的包容和愛憐，是刻在每一個智慧生物基因里的。
可是馮石一點沒有憐憫心。
對老人，對孩子，他的厭惡之情，實打?qū)崱?br />
“所以你虐殺張月娘一家，是因為憎恨。”李長博到了這個時候總算是明白了馮石的想法：“而你生意失敗需要錢，所以你還收刮了他們家的錢�！�
“另外你對魚寡婦一家格外寬容——”
馮石主動說道：“魚寡婦是個好女人。她不是水性楊花的長舌婦。每次看見我，也特別關(guān)心和溫柔。要不是她也知道了那個事情，我是不會殺她的�！�
“她的兩個兒子也被教得很好�！�
李長博沉聲提醒：“原本，魚寡婦吃苦受罪半輩子，終于到了享福的時候了。他們一家三口，都終于要過上好日子了。你既如此夸魚寡婦，那說明她對你有恩，所以……你是恩將仇報。她被你殺死的時候，一定很震驚也很傷心�！�
他問了馮石一句：“在你心里，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
馮石被問得沉默了一小會兒，最終他還是堅持說道：“誰讓她運氣不好，非要去吃飯呢？”
“而且，他們幾家吃飯，唯獨沒叫我們家——說明最終他們都沒把我當(dāng)自家人�！�
馮石這話說得振振有詞，理所應(yīng)當(dāng)。
就好像這些人本來就該死。
付拾一忍不住頂了一句：“馬牡丹丈夫不也去吃酒了嗎？”
馮石這下又被說得沉默了一小會兒，最終他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我不知道他去了。我只知道，他們幾家一起吃飯，我沒想到他們叫了馮讓�！�
里正都氣得快厥過去了，他怒道：“我告訴你，我也去了！那天，本來也叫了你耶娘！可他們說有事就不來了！”
“他們來了，倒好了！避開了你這個不孝子！”里正瞪著馮石，聲音都在發(fā)顫：“你這個畜生！枉費我們還在說，還是應(yīng)該再給你說個媳婦！你這天天一個人，也照顧不好自己，最近都瘦成什么樣了！”
“張月娘她男人，根本就沒提你回來的事情！也沒提你跟你阿爺動手！我要早知道這個事情，我當(dāng)時就帶人去將你綁了！”
里正跺腳，悔不當(dāng)初：“真是，還不如一條狗！白眼狼！”
這些話，終于對馮石有了一點點的觸動。
他皺眉看向里正，半天之后，才說了這么一句：“你肯定是騙我的�！�
###第1147章?
誰的過錯###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47章誰的過錯說了這句話之后，馮石仿佛是更肯定了，也找到了信心：“對，好聽的話誰不會說？你說這個，就是想讓我覺得愧疚。”
“可是我為什么要覺得愧疚？”馮石奇奇怪怪的笑起來：“我才不愧疚，明明就是他們都該死！”
付拾一小聲問李長博：“我怎么覺得，馮石已經(jīng)瘋了？”
李長博盯著馮石那笑容，也頷首：“應(yīng)當(dāng)是魔怔了。性情太偏執(zhí)，而且太過自我。他這種人，就算做了再大的錯事，也會將責(zé)任推給其他人的。”
付拾一覺得很有道理，于是贊同點頭。這種人，就是腦回路不大正常的！
里正還想說什么，李長博就緩緩開口勸了一句：“也不必多說了，他不會覺得自己有半點的錯。他會覺得，都怪這些人在一起吃飯�！�
這下，里正啞口無言，良久才頓足長嘆：“我馮家村怎么出了這么一個畜生！”
所有人也是無言。
不過，很快就有人提議：“直接把這個畜生綁起來，沉塘！”
李長博掃了一眼眾人，提醒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馮石只能讓不良人帶走。衙門自會處理�！�
頓了頓，他又道：“只是一十九口人死得太冤枉，且這一脈算是絕戶，村子里還是想辦法幫忙安葬，然后安排祭拜的事情�！�
里正頹然點頭：“這個貴人放心，好歹都是姓馮，往上都是一個祖宗，安葬和祭拜，村子里都會安排的�！�
頓了頓，他又嘆一口氣：“就是村里一下子少了這么多人，以后怕是好多年也恢復(fù)不了元氣了�！�
里正想著這些，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怎么就生了這么一個壞種？！”
一時之間無人答話。
馮家村的人，個個義憤填膺。
馮石則是一臉漠然：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臉上也依舊是半點的愧疚也沒有。仿佛這一場慘劇釀成的原因，并不是因為他。
這種漠然，叫人從心底里覺得不寒而栗。
付拾一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一句經(jīng)典的話來：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不良帥這個時候請示了一句：“那我們現(xiàn)在就將馮石帶回衙門？李縣令不如跟我們一道過去——”
李長博搖頭：“不必了，我們還要趕路。你們縣令也不必親自過來了，現(xiàn)在就去讓人放開路障，讓我們通行吧。”
里正第一個不答應(yīng)：“忙活了一夜，好歹吃點熱乎的飯菜。我這就叫人去做，再收拾幾間房子，您和小娘子歇歇腳。”
付拾一也搖頭婉拒了：“不必的，我們帶了干糧的，而且馬車上也可以睡覺。還是趕路要緊。”
正說著話，就有一男一女小跑著過來，女人一臉的眼淚，眼睛跟個桃子一樣，男人應(yīng)當(dāng)是她丈夫，背上背著個小包袱，然后護著女人。
里正看到那年輕婦人，臉色都變了一變：“桑葉回來了！”
馮石臉色也陡然變了，然后就開始拼命掙扎起來，看那樣子，竟是想逃跑。
然而，那個叫桑葉的年輕婦人一下子就看到了馮石，她一下子頓住了腳，瞪大了眼睛，顫聲問了句：“為啥綁著我阿弟？”
里正看著桑葉，臉上全是不落忍。
馮家村的人也都沒開口。
桑葉看了一圈，也不追問這個問題了，又顫抖著聲音換了另外一個問題：“我耶娘呢？”
她那表情太無助，也太飽含期待，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被桑葉看到的人，都紛紛轉(zhuǎn)開了頭。
同樣的，也沒人開口。
這個事情，仿佛誰也不知怎么說。
付拾一看著桑葉這個樣子，也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心里頭也怪心疼她的。
可是最終，事實就是事實，她輕聲說了句：“桑葉小娘子節(jié)哀順變罷�！�
桑葉渾身一顫，腳下直接就軟了，整個人也往下栽倒。
要不是她丈夫在旁邊手疾眼快一把抱住，桑葉直接整個人就軟到了地上去。
桑葉直勾勾的看著付拾一，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顫動，從里頭擠出一句虛弱的問話：“那我阿弟呢？他怎么了？”
付拾一被桑葉這個目光看得不落忍，也不愿正面回答，于是委婉的說了句：“其實你心里都想到了，何必再問呢？”
眼下情況，是一目了然。
馮石被綁，為什么，也很容易猜到。
桑葉嘴唇劇烈的顫抖了好幾下，好半晌才“哇”的一聲哭出響來。
這一聲哭，真的是撕心裂肺，聽的人都要被帶出三分傷心來。
之前說起殺人事情一直都很冷漠的馮石，這個時候居然是急切的開口了：“阿姐，阿姐，你別哭了，你別哭了——”
桑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停不下來。
不過，她在聽見馮石的聲音之后，也不知軟綿的四肢怎么就有了力氣，她手腳并用，連爬帶跑的到了馮石跟前，想也不想，揚起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抽了下去。
一個巴掌還不夠，她緊接著又用力抽了十幾個。
直到她耗空了身上力氣，一個趔趄重新歪倒了下去。
還是桑葉的丈夫，默默的扶住了自己妻子。
而誰都看得出來，桑葉這十幾個巴掌是每一個都沒留余力。
馮石的臉已經(jīng)高高的腫起來，通紅一片，嘴角也破了，鼻血也流了，看上去異常狼狽。
可他這個時候，反倒是沒了剛才陰鷙仇恨的樣子，反倒是依舊擔(dān)憂的看著桑葉。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阿姐別生氣，別生氣。你打我，打我罵我都行。別氣壞了你自己——你都懷孕了�！�
桑葉本來靠在自己丈夫身上喘著粗氣，人還沒緩過來。
結(jié)果聽見這話，又忍不住沖上去，瘋了一樣的踢打馮石。
馮石也是毫不避讓，好似生怕自己躲了，桑葉自己失去平衡就摔了。
桑葉這樣打馮石，旁邊也沒有一個人去阻攔，反倒是默默的看著。
就連李長博，也沒有出聲的意思。
至于付拾一，也沒有多嘴，心里反倒是嘆一口氣：興許這樣發(fā)泄一下，桑葉才能更容易接受現(xiàn)在的境況。
否則，很可能桑葉就會承受不住打擊，到時候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會出現(xiàn)重大的問題。
###第1148章
一了百了###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48章一了百了而且看著這樣一幕，付拾一更有一種深深的感慨：死了的是一了百了，活著的才是無盡折磨。
對于馮石來說，很快也會迎來解脫：死亡。
對于已經(jīng)無辜死去的人來說，其實也已經(jīng)什么都不知曉了。
但是對于桑葉這樣活著的人來說，才是痛苦的開始。
而這樣的痛苦，會伴隨一身，帶來巨大的折磨。
付拾一不僅想到了這個，還想到了別的：一切事情都因馮石而起，那其他那幾家嫁出去的女兒，是不是還會因此遷怒于桑葉？然后再給桑葉帶來另一種傷害？桑葉的婆家，會不會也因此欺負桑葉，覺得桑葉是殺人犯的姐姐？而且桑葉從今往后沒了娘家，就算受了委屈，也沒有娘家可以回。
想到這里，付拾一幽幽的嘆息：“馮石這是讓桑葉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和后果。”
李長博輕輕的“嗯”了一聲，面上也是一片憐憫之色。
桑葉畢竟也是個女子，打著打著，也就累了。
這一次，是真的徹底動不得了。
她跪到了地上，眼淚順著臉龐不斷的淌下來，聲嘶力竭的問：“為什么��？為什么啊？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么��！”
然而馮石眼淚雖然也跟著一起掉，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之前那些振振有詞，這會兒徹底的變成了啞口無言。
桑葉按著馮石的肩膀，來回的搖晃：“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怎么能��！我是怎么跟你說的——做個好人，做個好人！不能做壞事！會被天打雷劈的！”
馮石不敢看桑葉的眼睛，很久之后，囁嚅一句：“我錯了。阿姐，我錯了�！�
桑葉一下子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也不動作了，也不說話了，只有眼淚還在不停的往下掉。
她的丈夫上前去，將她肩膀扶住，然后半拖半抱的帶著她離遠一點。
李長博也道：“將馮石帶走吧�！�
不良帥見識了剛才桑葉瘋狂的樣子，這會兒也是不敢耽擱，忙對著李長博行了個禮，就匆匆?guī)еT石走了。
桑葉哭著追出去兩步，最終被自己丈夫緊緊的禁錮住，停在了原地。
付拾一拉了拉李長博的袖子：“咱們也走吧。”
這個氛圍，真的是讓人覺得壓抑而沉重。
李長博頷首，然后看一眼方良。
方良立刻去安排和準(zhǔn)備。
里正剛要說挽留的話，就聽李長博說了句：“眼下村子里恐怕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還是先忙吧。日后再路過時候，一定找您討一碗新鮮米粥吃�！�
里正一頭霧水，連忙保證：“貴人不必擔(dān)心，馮家村雖然不富裕，但也不是太過窮困。一碗干飯還是能吃得起的�！�
李長博看了付拾一一眼，含笑解釋：“付小娘子曾說過，新下來的米，煮粥會有一股清香。我想試試罷了。”
里正這才恍然，連連點頭：“到時候，一定管夠，管夠！”
付拾一：……我說過這話嗎？
正說著話，馬牡丹忽然上前來，跪在地上就給付拾一磕了個頭：“剛才小娘子幫我，我還對小娘子兇狠，真不應(yīng)該。”
“小娘子，我會打獵，我家有獵的野兔，我回去取兩只來，送給您嘗嘗�！瘪R牡丹抬起頭來，說得認真又渴盼。
付拾一連忙推辭，可最終沒扭過馬牡丹。
馬牡丹一陣旋風(fēng)一樣跑出去，沒要一刻鐘，就回來了，身上背著滿滿的干肉：“這些都送給小娘子�！�
付拾一目瞪口呆。
馮讓心疼得不行，忍不住罵了句：“死婆娘你把家里肉都拿出來了，以后日子還過不過了？”
他雖然覺得李長博和付拾一是長安城來的貴人，但是這個貴人又有什么用？！以后反正也不會再見！給兩只就行了，全給了，以后還吃什么？！
對于馮讓這話，馬牡丹認真且勇敢的盯著他回了句：“我不跟你過日子了�！�
馮讓意思沒聽清：“什么？！”
“我不跟你過日子了。”馬牡丹重復(fù)一遍，咬著牙，雖然有點兒動搖，但是最終她還是搖頭道：“我不想跟你過日子了。而且我也生不出孩子，你重新娶個婆娘吧。”
馮讓是驚呆了。
其他人也都是驚住了。
誰也沒想到，馬牡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付拾一卻覺得挺好的：牡丹這是覺醒了�。∵@是好事嘛！
馮讓這會兒想罵幾句馬牡丹，可是看著馬牡丹那樣子，反倒是到了嘴邊又咽下去，最后只問出來三個字：“為什么？”
馬牡丹咧嘴笑了下，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家里人死絕了，我跟著叔叔過日子，叔叔把我賣了，跟我說，以后我就是你家的人，過得好他替我高興，過得不好也是我的命。”
“讓我以后好賴都別回家去。所以我沒地方去。只能跟著你�！瘪R牡丹眼眶又紅了：“你娘在的時候，跟我說，讓我照顧好你。她對我不賴，我感激她。她最疼你，所以你動手時候，我不還手�！�
“我以為我好好干活，勤快，聽你的話，你就能跟我好好過日子�？晌椰F(xiàn)在知道了，你不想好好跟我過日子。所以我也就不跟你過了。”
馬牡丹悶悶的踢了一腳地上的石頭：“我不想挨打了。我也不想睡草垛子了。我不是打不過你，我就是覺得，她們說得對，我得聽你的，我得順著你。挨打挨罵不算什么�！�
“可是挨打是真疼啊——”
付拾一看著馬牡丹虎背熊腰的樣子，聽她說完這話卻抽了抽鼻子，心里忽然有點兒軟，她輕輕拍了拍馬牡丹；“都過去了。想開了，就不難過了。真想和離，就去官府和離�！�
“嗯�！瘪R牡丹用力點點頭：“我想過了，我會種地，我能打獵，我能縫補衣裳，我肯定能養(yǎng)活我自己�？粗@些死人，我心里就害怕，怕將來我也被打死了，連收尸都沒人幫我。”
馮讓整個兒都傻眼了。
他看著馬牡丹，只覺得熟悉又像是不認識了：這還是我婆娘馬牡丹嗎？她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個蠢木頭疙瘩嗎？和離？她怎么敢說出口？
###第1149章
還給你吧###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49章還給你吧馮讓噎了半天，最終說出來這么一句拒絕的話來：“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和離？你想的倒美！”
眾人齊刷刷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