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付拾一：完全可以想象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騎在馬上，哈哈大笑覺得刺激的樣子！也完全可以想象，劉忠當(dāng)時以為自家小郎君可以很快控制局面的自信！
李長博也是有些無言，當(dāng)即沉吟片刻：“那當(dāng)時劉忠還看到了別人嗎？”
周大井搖搖頭：“沒看見別人。但有人使壞，又怎么會讓別人看見呢！”
這話……很有道理。
付拾一將李長博拉到了一邊去，跟他說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死者身上的傷，以及死亡原因，都符合摔傷�！�
“這個坡不算高，也不算特別陡峭，如果是單人滾落下來，的確不一定造成這么嚴(yán)重的傷。因此，也符合連人帶馬一起滾落摔下的傷�！�
“除非馬和人就是被人扔下來的，不然，沒有地方可以做手腳�！�
“但是當(dāng)時馬受了驚。也不可能有人能將馬截�！豢赡懿倏刂R帶著人滾下山崖�！�
付拾一搖頭：“而且，死者在那樣情況下，會很快死去。所以我想，如果接下來找找不到其他證據(jù)，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他們在故意誘導(dǎo)我們�！�
李長博“嗯”了一聲表示贊同：“他們的話，不能全信。不過，來都來了，再仔細(xì)找找。首先摔下去這個事情，多少還是有些奇怪。”
未必不是巧合，但是還是要先排除其他可能性。
付拾一當(dāng)然也明白，當(dāng)即點(diǎn)頭應(yīng)下。
而李長博則是問了周大井一個問題：“你們和馮收家里有仇隙？”
周大井說起這個事情，就有些激動：“那可是有不少仇隙！小松村有一大半的田地，都是我姐夫的！村子里不少人都是租我們家地種的。馮收家里也不少地，他們馮氏一族，為了放水這個事情，沒少跟我們爭搶。就連里正的位置，也差點(diǎn)被我們搶走！”
“從前小松村他們馮家說了算，現(xiàn)在我姐夫說話，有一大半人都得聽，他們可不是記恨？而且之前我那外甥不懂事，壞了他們家莊稼，他們還上門來找我們理論了�！�
周大井不屑的撇嘴：“那么一點(diǎn)莊稼也好意思上門來！被我姐夫拿錢打發(fā)了，得了好大一個沒臉！”
但是下一句，他就有些恨恨了：“當(dāng)時他那兒子氣不過，就說了句，‘你家這魔王再不管教，遲早給自己命丟了！’，這才過去四個月，這不就來報仇了！”
###第1513章
有問題啊###
郭氏說得很是斷然。
連半點(diǎn)別的情緒都沒有。
付拾一微微瞇起眼睛：根據(jù)心理學(xué)，這樣的情況，通常是想掩飾。而且是竭力的掩飾。她越是說清姑的死沒有問題，就越是說明，很可能真的有問題。
付拾一輕輕的的用手指捅了捅李長博的腰。
李長博紋絲不動，不過卻手在身后輕輕的動了動，而后笑著開了口：“不是為了這個，是一些別的事情，想問問你們家了解一下情況。不知可否進(jìn)去聊幾句？”
李長博的微笑，顯得溫和又誠摯，這樣的態(tài)度，通常讓人沒有任何抵抗力。
付拾一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沒再繼續(xù)小動作。
反倒是厲海瞥見了，若有所思一下，隨后就開始目不斜視：肥水不流外人田，挺好。
郭氏雖然還是防備的看著李長博，卻也只能請他進(jìn)去。
付拾一猜測估計是覺得當(dāng)官的惹不起？
一進(jìn)院子，付拾一就職業(yè)病發(fā)作，開始各處仔細(xì)觀察。
直到進(jìn)屋坐下，也就確定下來：他們家可能真不富裕。對比墓碑和貢品，可以說是極其不匹配了。
而李長博已經(jīng)和郭氏聊開了：“方才聽聞你說，你家丈夫不在家中？這么晚了，他還沒有回家嗎？”
郭氏略不自然，幾乎不敢看李長博的臉，似是多看一眼都覺得冒犯：“沒有。他進(jìn)山打獵了。我們是獵戶，靠著山吃飯。這次辦喪事用了這么多錢，當(dāng)家的說要趕緊進(jìn)山�！�
李長博微微皺起眉頭：“那他什么時候走的？又說什么時候回來？”
郭氏忽然就紅了眼眶，低頭擦拭眼淚：“早上天不見亮就走了，回來估計還要一兩天。每次進(jìn)山，都要往里走，沒個兩三天回不來�！�
李長博眉頭就更緊了。
付拾一輕聲開口：“出了這個事情，你們想必很難過吧？”
這話一出，郭氏的眼淚就更洶涌了，雖然一句沒說，可那神情看得人感同身受。
“我在山上看了新墳，你們夫妻兩個，很疼這個妹子吧�！备妒耙焕^續(xù)問下去，還伸手拍了拍郭氏的背脊：“也不要太難過了。這件事情聽說也很忽然，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也正常�？扇兆舆�要過下去。再說了，你們做得夠好了，我看墓碑貢品，都用的上佳的�！�
郭氏感激看一眼付拾一，哽咽道：“他就這么一個妹子，從小兩人相依為命長大，忽然人沒了，就等于要了他半條命！我家小姑子從來也懂事，從我嫁過來，我們連拌嘴都沒有過一句。那么讓人心疼的孩子，好好的就這么去了——”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附和：“可不是嗎？有些壞人該死卻不死，可有些好人不該死卻偏死得凄慘。有時候我都懷疑，老天爺是不是不公。”
郭氏頓時哭出聲來，聲聲泣血。
李長博在旁邊看著付拾一，心頭佩服：付小娘子這個套話技術(shù)，完全是不露痕跡。
付拾一又自說自話道：“所以我才選擇做仵作。這樣才能替死者伸冤�！�
郭氏有些驚訝：“小娘子是仵作？”
付拾一點(diǎn)頭：“是啊，如假包換。若是今后有用的上我的，只管開口。不為別的，就只看你們對清姑的一片愛護(hù)之情。我沒有哥哥，可我卻做夢都想有個這樣的哥哥�！�
付拾一惆悵：獨(dú)生子女的悲慘以及實名制羨慕別人有哥哥的女孩。
郭氏看付拾一，笑得微微不自然：“恐怕是沒有用得上的時候�！�
付拾一豁達(dá)一笑：“沒關(guān)系，用不上更好。說明你們一直平平安安，沒有遇到任何不公正和危險。”
所有人悄悄的給付拾一喝彩：付小娘子這也太義正言辭了。比李縣令還像是一方縣令。
李長博：……莫名覺得付小娘子該是個男子，該來當(dāng)長安縣縣令。
郭氏也被付拾一弄得愣愣的，感動得一塌糊涂。
付拾一很親切的拍她背：“好了，咱們說點(diǎn)別的吧。你丈夫在山上打獵，想必功夫很好吧？他不會有事兒的吧？我就怕他心神恍惚之下……遇到危險�！�
郭氏心都緊了：“應(yīng)該不會吧……”
付拾一也犯愁：“我就是擔(dān)心，但愿是多此一舉�！�
郭氏開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那怎么辦——”
付拾一轉(zhuǎn)頭看李長博：來吧，李縣令，該你上了！
李長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若是需要，我可讓不良人幫你進(jìn)山尋找。都是大唐子民，我們官府義不容辭。”
這一刻，付拾一覺得要是李長博背后來個光圈加持，那就是妥妥的真神降世——至少在郭氏看來是這樣。
郭氏恨不得一下子撲過去：“真的？”
李長博頷首：“不過今晚肯定不行。天黑了，我們的人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找不到。”
郭氏連連點(diǎn)頭：“也是，也是。那明天，明天假如他沒回來——”
李長博頷首：“我們就住在汝陽王府別院那邊，你若有需要，就來尋我。”
郭氏本來還滿臉感激，結(jié)果一聽見這句話，登時就變了臉色。
郭氏勉強(qiáng)笑了笑：“我記住了。不過天也不早了，我一個婦人家——”
郭氏既然逐客，李長博自然也只能開口說走。
結(jié)果一行人剛出來，郭氏在后頭就將門關(guān)上了。
里正還忙跟李長博解釋：“鄉(xiāng)下婦人沒見過世面，不知禮數(shù)，她也是害怕。”
李長博笑笑：“本來也是我們叨擾�！�
可等里正轉(zhuǎn)過臉去，他面上登時就露出了幾分疑惑。
而汝陽王府的仆人們，此時殷切上來：“客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還請李縣令和各位先休息一二。”
李長博微一頷首，面色恢復(fù)平靜：“叨擾了。請前頭帶路�！�
一路上，李長博都沒開口。
付拾一也在想著方才那一幕。
整個隊伍安靜如雞。
眾人心頭忐忑：怎么都不說話？怎么這么滲人呢……
一路到了汝陽王府別院，付拾一一看那別院里燈火輝煌的樣子，忽然就不由得感慨：果然不是一個世界啊。
隔壁村窮得房屋簡陋，燈都舍不得多點(diǎn)�？蛇@里，卻猶如白晝一般。
###第1514章
死得蹊蹺###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14章死得蹊蹺付拾一說完這話，現(xiàn)場一度陷入沉默。
良久，王二祥才咋舌道：“那這么說來，鞭炮還真是故意的？”
這個付拾一就不知道了。
付拾一聳了聳肩：“這個事情，我還真不知道。畢竟鞭炮這個事情，沒有證據(jù)之前，也不能瞎說。當(dāng)然，樹藤這個肯定是故意的�！�
李長博沉吟片刻，問了付拾一一個問題：“那，能否確定現(xiàn)場有沒有停留？”
付拾一看了看四周環(huán)境，直接搖頭：“這樣的情況下，是不會有人能夠停留在現(xiàn)場的。除非是一早就等在山崖底下。山崖底下的確有地方可以藏人。但是，現(xiàn)場被破壞了，草都被踩亂了，所以無法判定�！�
“上面的話，不可能有人停留。從山下向上看，是一覽無余的，沒有任何遮擋。拐過彎，再向上走，也是一覽無余的。同樣也沒個遮擋。除非那人速度飛快，看到人摔下去，立刻跑去山林里隱藏。但也無法保證死者隨從一定看不見自己�！�
付拾一聳聳肩：“如果真的是個謀殺，那么這一場謀殺是經(jīng)過精心的策劃，兇手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會將自己隱藏好�！�
李長博頷首，了然了。
付拾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說了句實話：“咱們兩個一起辦案這么久，說實話，我感覺這個兇手，比以前任何一個兇手都要聰明。他幾乎策劃了一場完美的犯罪。”
“嗯�！崩铋L博也同樣有這樣的感覺：“一切都像是巧合。除了那一根樹藤�！�
可如果按照以前的查案方式，那么其實是很容易忽略地上樹藤的。
而且那棵樹離掉下去的地方這么遠(yuǎn)，以前也不會去查看。更不要說，通過計算角度，來判斷墜落地點(diǎn)，發(fā)現(xiàn)位置有偏差。
甚至，如果不是死者家里過度溺愛死者，又是這么一個獨(dú)苗。加上兩邊仇隙這么大，估計死者家里也不會懷疑什么。
那么一切都成了一個人為的意外。
李長博輕聲道：“這個兇手，必定對死者十分了解。”
付拾一點(diǎn)點(diǎn)頭，一本正經(jīng)說出句至理名言：“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仇人和對手。”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王二祥忍不住追問：“是誰說的��？”
付拾一信口胡謅：“一位睿智的老者�！�
當(dāng)然，主要是她也忘了這位睿智的人是誰了！
王二祥肅然起敬：“付小娘子的人脈可真廣�！�
付拾一同情的看著王二祥：你要生活在現(xiàn)代，我想你的“人脈”會更廣，而且搞不好你還能夠換個工作，走上人生巔峰！
二祥撓撓頭，總覺得付拾一這個目光，有點(diǎn)古里古怪。
這頭開完了小會，李長博就去找了周大井。
周大井早就等著了。不等李長博先開口，就主動問道：“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我就說，肯定是有人要?dú)⑽彝馍�！�?br />
李長博淡淡戳穿了他：“不是剛才還說，是你外甥親口說了話嗎？”
被戳穿的周大井，尷尬得直搓手：“這……是說了的。我這不是也這么想嘛！”
“死者當(dāng)時就死了吧�！崩铋L博微微揚(yáng)眉：“根據(jù)尸檢，死者根本撐不到你們過去，就會死亡，所以你們對我們?nèi)隽酥e�！�
他語氣太過篤定，眼神雖然平靜，可也像是能洞察人心。
周大井立刻避開了他的目光，然后多少有些心虛：“這個事情，現(xiàn)在不也證明了，的確是有人搞鬼嘛！”
李長博掃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但你這種行為，并不可取。會誤導(dǎo)旁人�！�
周大井顯然也懂得什么叫圓滑，當(dāng)即就忙道歉賠不是，只說自己下次絕對不這么做了。
而后，他問起了李長博，到底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李長博就將樹藤的事情說了。
周大井氣得半死：“一個小娃娃，值得他動這么狠毒的心思？！不就是一點(diǎn)莊稼？錢都賠了，還想怎么的？”
“沒有證據(jù)，不可胡說。”李長博見他還是不知道收斂冷靜，便出聲呵斥一句：“更不可胡亂懷疑！”
“這個事情還有什么可證據(jù)不證據(jù)的？世上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周大井明顯的不服氣：“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叫人布置好了樹藤，然后剛好在那個時候點(diǎn)了鞭炮，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甚至他還有些埋怨李長博的意思：“我看就是你們辦案的這些人太死板！”
李長博微微揚(yáng)眉，然后勾唇笑了。
這個笑容，明顯和之前的和氣微笑不同，根本就自帶一股寒氣。
他就保持著這個略顯鋒銳的笑，反問了句：“不然你來辦？”
周大井差點(diǎn)脫口而出“好啊”，不過好在話出口之前，他就對上了李長博的眼神，然后話就不敢出口了。
他后知后覺的想起李長博的身份，只能將話咽下，無奈道歉：“我也是一時心急，還請李縣令寬容一二�！�
李長博收斂笑容，聲音冷淡：“心急也不是什么話都說得的�！�
說完這話，他也懶得再多說，只問周大井：“那日你們山崖下時，附近有沒有人？哪怕只是路過。”
周大井搖頭：“一個人也沒有。有的話，我姐夫也不至于這么怨氣大了。他們真是一個也不出面！”
李長博沉吟片刻：“事發(fā)之后，有沒有人打聽過死者的情況？”
結(jié)果周大井也搖頭了：“沒有�！�
這下，李長博就沒什么話說了。
他沉吟道：按照付小娘子曾經(jīng)說的話，這不太符合兇手的心理。作案的兇手，對案發(fā)現(xiàn)場，都會有想去看看的執(zhí)念。而且多數(shù)會將這種執(zhí)念化成行動。
而且如果真的那么憎恨死者，怎么會不去看看到底死者摔成了什么樣呢？
又思量片刻，李長博再問周大井：“死者騎馬從這里路過的事情，是每天都如此嗎？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曉？”
這話將周大井給問住了。
周大井撓頭想了一陣子，最后，他無奈道：“這個事情，應(yīng)該是附近的人都知道吧？自從買了這匹馬，我外甥每天都要來騎的�！�
###第1515章
去問問吧###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15章去問問吧周大井說完這個話，登時李長博就不想說話了。
李長博無言的看著周大井，問了最后一個問題：“那，除了馮收家里，還有別人和你們家有仇隙嗎？事關(guān)生死這種�！�
周大井想了想，最后搖搖頭：“我姐夫人還算挺好的，對佃農(nóng)也不錯。要不是因為我外甥淘氣點(diǎn)，也不至于鬧出什么不痛快來。畢竟都在這里這么多年了——”
李長博抓住了重點(diǎn)，“有多淘氣？他還做過什么事情？”
周大井稀松平常道：“也就是欺負(fù)欺負(fù)村里幾個孩子，逼著他們給他當(dāng)小跟班，摘果子，騎大馬什的么，但是那些小孩也是自己愿意的，為了糖吃，都爭搶著來跟我家外甥玩�！�
“也沒鬧出什么特別大的事情來，也就打架時候把人摁在水里，逼著人給他磕頭什么的，或者把人丟進(jìn)蕁麻叢里，小孩子嘛，總歸調(diào)皮的。搶一搶吃的玩的，打打架，很正常的。”
這幾件“很正常的”事情，直接就讓付拾一他們整個兒目瞪口呆了。
付拾一震驚臉：你管這些叫調(diào)皮？這特么都快熊破天際了好嗎？！同樣是老來得子，還是世家大族出身，你問問人家李縣令，做沒做過這種事情？
別說是世家大族不敢讓自家孩子做這些事情，就連皇子都不敢好嗎！
最后付拾一小小的倒吸一口涼氣，暗暗下定決心，回去之后，一定把這個案子當(dāng)成教材，在自己朋友圈里好好分享分享，讓大家明白，對孩子的教育有多么重要！
畢竟，孩子熊到了這個份上，被人打死，真的都讓人同情不起來了好嗎！
真的是，溺子如殺子�。�
付拾一真心實意請教周大井；“說起來，王郎君也是一方鄉(xiāng)紳，我看也是讀書的，怎么平時孩子不讀書嗎？”
周大井“嗨”了一聲：“怎么不讀書？每天上午讀書，下午練武，勤奮著呢！要不怎么天天才那時候出門騎馬？”
付拾一竟無言以對：大哥，我說的讀書，不是這個意思……讀書是明理，你家孩子明顯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十幾歲的小少年了，還半點(diǎn)事都不懂……你管這個叫讀過書？
看著付拾一那吃癟的樣子，李長博嘴角微微勾起來，有點(diǎn)想笑：估計這個事情，是給付小娘子弄得驚訝了。
李長博于是回了句：“若是課業(yè)再嚴(yán)些，就好了。”
周大井一愣，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一拍大腿：“還真是，要是聽先生的話就好了！當(dāng)時先生說要加課，我阿姐心疼我外甥，和姐夫一商量，就沒同意這個事情。這要是同意了——”
付拾一幽幽的嘆一口氣。
不過并不是和周大井一樣覺得惋惜。
而是覺得：這樣的人家，估計請八個先生，也沒法將這熊孩子給教好了。
李長博咳嗽一聲：“言歸正傳，咱們還是先去村里問問吧。如果這一切真是設(shè)計好的，那么點(diǎn)燃炮仗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兇手，即便不是兇手，也是同謀�！�
付拾一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王二祥收集起來的樹藤：“再問問村民，這些樹藤都在哪里有。我剛才看過周圍，這些樹藤，周圍是沒有的。很可能要去山里找。如果是特地去山里弄來樹藤，那么這個過程很有可能是被人看見的�！�
這個事情，讓周大井格外積極。他兇神惡煞的附和：“就是就是，好好審問他們！一定是馮收讓誰做的！”
他殺氣騰騰的一揮手：“走，上小松村！”
幾個家丁們齊刷刷應(yīng)聲。
那架勢，不像是查案，倒像是要去殺人或者打人。
李長博看了王二祥一眼。
王二祥立刻瞪了一眼周大井，不客氣的喝問他：“你想干什么？我們查案還是你查案？你要是敢多說一句，立刻先辦了你！縣衙里牢房倒是不怕多關(guān)幾個人！”
說完，他還嘎巴嘎巴的掰了一下手，關(guān)節(jié)那聲音，讓人聽著有點(diǎn)害怕。
不良人的名聲，還是很管用的。
周大井剛才還跟個黑幫頭子一樣，這會兒也老實了，干笑著跟王二祥道：“一時氣憤，一時氣憤，您先請，您先請�！�
付拾一悄悄用唇語和李長博吐槽：還是怕惡人�。�
李長博輕笑，伸手捏了捏付拾一的手掌：“走吧，去村里。你若累了，就騎會兒馬？”
今天才看見了死者摔的那個樣子，付拾一表示現(xiàn)在對騎馬還是有點(diǎn)陰影的，當(dāng)即飛快搖頭：“我能行的！我肯定可以的！我一點(diǎn)也不累！”
“我給你牽著�！崩铋L博知道付拾一想什么，柔聲寬慰一句。
付拾一猶豫一下，還是拒絕了：“不行，得注意形象。”
在外，李長博那畢竟是縣令，可不是她家未婚夫！
李長博沒再堅持，只是看她眼神更加柔軟幾分。
到了小松村，那頭酒席也吃差不多了。
很顯然，今天這個事情，那是沒影響到馮收他阿爺?shù)膲垩纭?br />
這個情景，讓周大井很是氣氛，忍不住嚷嚷起來：“我外甥死得那么慘，你們還有心情吃肉喝酒？！”
馮收只是客客氣氣的問李長博來意，懶得理會周大井。
不過，也有一部分村民，聽見這話之后，小心翼翼的將頭低下去，顯得有些為唯唯諾諾。
當(dāng)然，也有和馮收親近的，那就根本不理會周大井了。
對于這話，付拾一也是在心頭悄悄翻白眼：雖然我理解你的悲痛，但是這又不是人家外甥。而且，你自己說的，還有仇呢。人家沒敲鑼打鼓慶賀世上少了個禍害，就挺厚道了。還指望人家跟你一起傷心難過？想啥呢？
李長博道明來意，并且意有所指：“既然不是意外，那這件事情，自然另當(dāng)別論。還是有什么說什么好。畢竟是一條人命�！�
馮收聽說樹藤的事情之后，也是一愣，那樣子看上去是完全不知情：“還有這樣的事情？這么說，那孩子的死，就是有人故意的？”
李長博微微頷首：“正是�！�
馮收皺眉：“那這么說，點(diǎn)了炮仗的人，還真是故意的？”
李長博仍是頷首：“是�！�
###第1516章
不惹麻煩###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16章不惹麻煩馮收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難看。
他轉(zhuǎn)過身去，目光挨個兒滑過村民臉上。
村民們一個個的都趕忙開口，表示自己沒做這樣的事情。
最后馮收冷哼一聲：“誰做的事情，站出來！不然查出來，最后臉上不好看！”
不得不說，作為小松村里正，這些村民還是有些敬畏馮收的。馮收也有那么幾分威嚴(yán)。
只是最后，還是沒人站出來。
也是，如果那個兇手愿意主動承認(rèn)，就不會設(shè)計這樣一個天衣無縫的殺人計劃了。
一切也算在意料之中。
不過馮收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沒人站出來，讓他覺得沒法交代的同時，也是臉上無光。這證明他管理小松村，出了紕漏。
李長博倒是寬慰馮收一句：“兇手既然如此設(shè)計精妙，自然不想承擔(dān)殺人罪責(zé)，又怎么會主動站出來？”
馮收面上這才好看點(diǎn)。
李長博緊接著也看一眼村民們，才繼續(xù)問馮收：“昨日炮仗是怎么一回事兒？”
馮收苦笑一聲：“說起來，我也真不知是怎么回事。炮仗是早就買來放在柴房的，當(dāng)時我們正在煮飯，準(zhǔn)備晚上吃呢，炮仗忽然炸了，給我們都嚇了一跳，而且煙霧滾滾的，又引燃了一些柴火，我們一擁而入去救火，誰也沒留意是怎么回事�！�
“說實話，沒起火燒了房子，已算是運(yùn)氣好了！”
光是聽馮收這樣說，就不難想象出馮家當(dāng)時是個什么樣的混亂情況。
李長博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了然，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們可聽見山坡那兒有人喊人？”
馮收搖頭：“我是真沒聽見�！�
有人說了句：“里正當(dāng)時在屋里，給老太爺講是怎么回事兒呢�！�
李長博看了村民一眼：“其他人可有聽見的？”
他目光所到之處，其他人紛紛避開。甚至于還有不少人低下頭去。
馮收也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了。當(dāng)即重重頓了一下拐杖，怒斥道：“你們聽見了，怎么沒人告訴我一聲？”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有些村民尷尬的賠笑，有些低頭不言，有些索性假裝看別處。
沉默的持續(xù)，讓氣氛變得更加古怪。
周大井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馮收的主意？這個事兒，就是你帶頭叫人做的！他們這群種地的，難道還有這個腦子，想出這么周密的計劃？”
還別說，周大井這話，聽上去還真像是有那么幾分道理。
他這樣一說，就有人急了，一下子開了口：“這事兒和里正沒關(guān)系！我們幾個是聽見了，是我叫大家別理會的！”
那人長得很有辨識度，就是看著有點(diǎn)奸猾之相。
馮收一看他，就愣了：“馮葉，為啥不理會？”
“他們家又不是沒人，我們?nèi)兔α�，回頭反倒被訓(xùn)一頓，上次的事情我們都心里頭不高興得很。明明是幫他家辦了事，結(jié)果人家嫌我們幫倒忙！”那個叫馮葉的村民撇撇嘴，一臉的不痛快。
他諷刺的看一眼周大井：“我不服氣的說了幾句，人家直接撒了一把錢在地上，說算是給我們的賞錢，還說什么下次就不給了�！�
“當(dāng)我們真稀罕那兩個錢�。�！”馮葉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們自己的地，又不靠著他吃飯，做什么看他臉色！”
“而且他家里辦事，請過咱們哪一個？再看隔壁村的張郎君，人家難道沒錢？辦事時候，周圍幾個村的里正，哪一個不請？就連他們村里的人，也都可以去吃席！”
馮葉說著這些話，以至于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幾分不滿來。
付拾一越聽下去越明白這些人的心態(tài)：都是住在一片的人，王家有錢，想用錢壓人，態(tài)度很倨傲，平日也不和村民來往，看不起這些人，所以這人呢，也就不愿意出力了。再加上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誰也不愿意熱臉貼冷屁股。
而這些話，就連馮收都是無法反駁。
馮收嘴巴張了幾次，可他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要不計前嫌，最后只能唉聲嘆氣：“可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
“那更不能去。”馮葉更振振有詞了：“這樣的事情，咱們湊上去，沒準(zhǔn)最后還怪我們呢！我們也不是大夫，又不會救命，湊上去干啥？人家有馬車有錢，也用不上我們幫忙！而且老太爺大壽，出這種事情，我們也怕沾了晦氣！”
馮收皺了皺眉，訓(xùn)斥一句：“胡鬧！人命最大，啥事能越過人命去！”
“我們可不敢湊上去找事兒。”馮收面上服氣，可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
其他人也有小聲應(yīng)的：“就是，就是。”
馮收氣得重重頓拐杖�？梢舱f不出更多訓(xùn)斥的話，就只能苦笑著看向李長博：“你看……這事兒鬧得……”
但他話鋒一轉(zhuǎn)，就說到了周大井身上：“但他們家不分青紅皂白就來鬧，這也不合適——”
付拾一想給馮收鼓掌：怪不得能當(dāng)里正，怪不得這么有威嚴(yán)！這頭腦，這處理事情的能力，確實杠杠的！他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兩邊都有不對，那就一筆勾銷不算這個爛賬了！
周大井當(dāng)然不服氣：“反正人是你們村里的人殺的，你少來這套！”
馮收皺眉：“事情也沒搞清楚，不好這么斷定吧？再說了，沒查出來之前，你這么說也不合適！”
周大井還想說話，李長博看他一眼，又看馮收一眼，成功控制了場面。
等兩人都安靜下來聽，李長博這才緩緩開口：“這個事情，我會查清楚。至于其他事情，不必在這個時候說�！�
他看向馮葉：“馮葉，你主張不出去，那你確定，當(dāng)時沒人出去過？”
馮葉信誓旦旦：“絕對沒人出去過。那時候，誰出去，不是一眼就知道了？就那么多人在那兒——”
“那你覺得，炮仗是誰放的？”李長博微微揚(yáng)起嘴角，微笑問道。
這下，馮葉愣了，半晌搓著手干笑：“這個我哪知道��？我聽見動靜往柴房看，那里頭都全是濃煙和火光，什么也看不清�。 �
“那誰最后接近過柴房？”李長博當(dāng)然不會就這么放過馮葉。
###第1517章
現(xiàn)場還原###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17章現(xiàn)場還原馮葉額上有點(diǎn)汗下來了，搓手的頻率也更加快了，表情也是更加僵硬：“這事兒，我怎么知道呢——”
李長博淡淡道：“那你就說說，你旁邊當(dāng)時都有誰和誰。站在哪個位置的�！�
付拾一掏出小本本來：“我記下來，看看最后誰沒被點(diǎn)到�！�
頓了頓，她又出個主意：“我建議來一次現(xiàn)場還原，這樣一目了然�！�
李長博頷首：“這個主意甚好。”
馮收第一次聽這個新鮮的詞，當(dāng)即有點(diǎn)懵：“什么現(xiàn)場還原？”
于是李長博十分耐心的解釋了一下什么叫做現(xiàn)場還原。
聽明白了的村民們，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驚訝和懵逼：事情還能這樣搞？
付拾一和李長博都是面帶微笑：當(dāng)然能這樣搞。這樣一搞，可比自己再找人模擬現(xiàn)場好辦多了！
周大井差點(diǎn)就想拍手叫好了：對對對，就是要這樣，查出那個王八蛋，回頭就去刨了他祖墳！
馮收最后頷首：“來吧�！�
說完，馮收率先站到了自己當(dāng)時站著的位置，當(dāng)仁不讓的起了帶頭作用。
既然馮收都帶了頭，其他村民也就沒什么可多說的，一個一個的，慢慢的就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李長博問馮收：“人都到齊了嗎？還有沒有不在的？”
馮收搖了搖頭：“今天比昨天人還多。畢竟今天是正日子�！�
一般來說，辦大事，怎么也是吃三天。
正日子頭一天，親近的人過來幫忙籌備，準(zhǔn)備一頓簡單些的晚飯，第二日，早上隨便吃一點(diǎn)。中午是最豐盛最熱鬧的，這一天也必然是正日子。而后一天，也是親近的人過來幫忙收拾殘局，基本上就是吃剩下的飯菜了。
這年頭，辦事兒剩下的飯菜也是肉菜，人們也是不會嫌棄的。
當(dāng)然，如果特別有錢的，那就是三天的流水席，正正經(jīng)經(jīng)扎扎實實，三天都是席面。
因此，馮收這話也就十分合情合理。
李長博點(diǎn)點(diǎn)頭：“昨日不在的人，就先退出院外。”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院子里就站滿了人。
付拾一問了馮收柴房的位置，然后走過去，推開門看了看。
柴房里的確是一片狼藉，而且有些柴火摸上去，依舊有點(diǎn)濕潤。
另外，窗戶上，也有一點(diǎn)燒灼的痕跡。
仔細(xì)聞一聞，放過炮仗之后特有的味道還是能聞到，雖然味道已經(jīng)不再濃厚，但畢竟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現(xiàn)在還存有，也可以想象當(dāng)時的情況如何。
站在付拾一這里，離她最近的，只有三個人。
這三個人，分別是馮江，馮雨，還有一個陸流兒。
三人都是壯年男子。
其中，陸流兒最瘦，看起來家境不如另外兩個好。但那個面相，一看就知道是勤勞踏實的人。
而馮江和馮雨，是堂兄弟，兩人當(dāng)時抬著一張大桌子，路過這里。
陸流兒說自己準(zhǔn)備去幫忙抬菜筐子。
離陸流兒不遠(yuǎn)處，大概三米的樣子，的確就是放菜的地方。女人們在這里洗菜。
付拾一看向他們?nèi)酥車娜�，問他們：“�?dāng)時他們確實都在這里嗎？”
有人說是，有人說不是，還有一部分人猶猶豫豫，搞不清楚是不是。
又過一會兒，說是的也有改口說不是的，說不是的，也有改口說是的。
總之，搞得亂糟糟一片，根本確定不下來。
付拾一看向李長博。
李長博倒是半點(diǎn)不著急，事實上，他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情景：當(dāng)時都很忙，各自注意著手里的事情，誰也沒功夫去管其他人。
所以，很多人是猜的。
馮收也看向李長博：“這可怎么辦？”
周大井也跟著皺眉：“這個事兒行不行？”
面對質(zhì)疑，李長博只問周大井：“這三人，可有與你家有嫌隙的？”
這話問得周大井懵了一下。
他仔細(xì)盯著三人看了很久，最后就指著馮雨說：“我想起來了，我家外甥騎馬沖進(jìn)你家麥田里過，踩壞了一大片麥子。你還跑來找了我姐夫！”
馮雨一身腱子肉，被點(diǎn)了名也不懼，反倒是反問周大井：“難道不該？”
周大井冷哼一聲：“不過是一點(diǎn)麥子，值得你氣勢洶洶？當(dāng)時還說什么，下一次再有這種事情，抓住了就直接動手打！這話沒錯吧？是你說的吧？”
馮雨半點(diǎn)也沒有不承認(rèn)的意思，當(dāng)即點(diǎn)頭：“是我說的！”
“哼，后頭你家秧苗，又被我家外甥糟蹋了。你按著我家外甥要動手，我?guī)е叶∵^來強(qiáng)行護(hù)著人，你就是從那時候就記恨上了吧？！”周大井指著馮雨的鼻子：“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故意報復(fù)！”
這話簡直把馮雨給逗笑了。
他還真不怕周大井，直接嗤笑一聲：“你以為我真怕你？我就是不想惹麻煩！我馮家的人，從來沒怕過你們！報復(fù)？我跟一個十幾歲的娃娃計較？你們當(dāng)大人的沒教好，怪什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