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再說了,我要打他,按著就打了,犯得著做這事兒?”
周大井氣得跳腳:“你說誰沒家教呢!說誰呢!”
馮雨雙手環(huán)臂,居高臨下看著周大井:“說你們家呢!一群人,教不好一個娃娃!還不如我那三歲的小兒!他都知道愛惜糧食!”
付拾一默默的豎起大拇指:懟得好!熊孩子錯的不是孩子,那是家長!而且現(xiàn)在這個年代,米糧是多珍貴的資源?居然這么糟蹋,是該打!
不只是馮雨這個態(tài)度。
馮江和其他幾個馮家的漢子也都默默的走到了馮雨旁邊,和他一起抱胸看著周大井,那赤果果挑釁的目光仿佛在說:你想干啥?放馬過來!
可周大井還真不敢怎么樣。
這年頭,同族之間的團結,是難以想象的。
族里青壯年男人聯(lián)合起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哪怕是普通百姓,對上王寶德這樣的鄉(xiāng)紳,那也是半點不落下風——說白了,人家不缺人,惹急了,真跟你拼命,你怎么辦?有錢?有錢也買不來幾個不要命的��!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人家祖祖輩輩在這里生活,這里,就是人家的地盤。
尤其王寶德這樣的人家,家里人丁稀少,更是要謹慎一點。
周大井怒目看馮收:“馮收!你們馮家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第1518章
還有仇嗎###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18章還有仇嗎現(xiàn)場氣氛簡直已經(jīng)到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程度。
所有人都看向馮收,看馮收怎么說。
然而馮收卻只看李長博:“李縣令,我這兩個侄兒,雖然脾氣火爆,但是心眼卻不壞,斷不可能做這種殺人的事情。而且還是對一個娃娃下手。這一點,我敢用馮氏一族來保證�!�
馮收的態(tài)度很好,顯然是想好好解決事情。
反觀周大井就簡直沒法和他比了,簡直就像個地痞流氓。
縣衙這邊的人,對馮收印象一下子好起來:李縣令在這里,本來就該李縣令來判斷!周大井這樣蹦跶,除了添亂,一無是處!
李長博“嗯”了一聲:“如此小事,的確不至于去殺人。況且,也不一定是他們三人其中一人。周大井,你再想想,離柴房最近這幾人里,還有沒有和你家外甥有仇隙的?”
周大井就挨個兒看。
看了好幾遍,還是只搖頭;“就是馮雨!只有他和我家外甥起過沖突�!�
“陸流兒的兒子,不是叫他們害死了嗎?”忽然有個人小聲地說了這么一句。
這話一出,登時就有幾個人一起小聲附和。
付拾一看了陸流兒一眼,就發(fā)現(xiàn)對方情緒有些不對,他低著頭,拳頭都攥緊了。
李長博也看了陸流兒一眼。
但陸流兒始終沒說話。
周大井倒一臉茫然:“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有人壯起膽子說了一下這個事情:“今年夏天最熱那幾天,好多孩子不是都去那小河里游水?”
其他人紛紛想起了這個事情來。
說是小河,就是一條深一點的溪,從山上泉眼里出來的,半人深,水又清澈又冰涼,別說是孩子,就連大人有時候熱狠了,也去水里泡一下。
下游的地方,更是牛和鴨鵝每天喝水洗澡的地方。
孩子們夏天也沒什么事情干,通常都是三五成群,呼朋喚友一起去玩水去。
一般都是小松村自己的孩子玩。
死者王云琦從前就沒來玩過水,也不知聽誰說的,就跑來玩水了。
結果,就和陸流兒那大兒子陸青就碰上了。
王云琦被家里慣壞了,生性霸道,又養(yǎng)成了用錢解決事情的習慣。他不樂意和別人一起玩水,就掏出一把錢扔在地上,讓其他人換個地方,去下游玩。
陸家其實是王云琦家的佃戶。那天在那兒玩的,多數(shù)也是佃戶家的孩子。
大家怕惹怒了王云琦,不想給家里惹麻煩,就換到了下游去,把最好的位置給了王云琦。
可結果王云琦最后往水里撒尿,故意叫底下人喝他的尿,終于惹怒了陸青。
陸青找他理論,王云琦反而仗著自己有家丁跟著,他年紀也大些,就將陸青按在地上打。
最開始其他人還幫陸青,可后頭王云琦就放出話去,誰幫陸青,明年就不租地給他們家。其他人愣是就不敢動,硬生生看著王云琦欺負陸青。
若只是欺負一頓也就算了,事情也不算嚴重。
可偏偏王云琦不解恨,最后將陸青推進水里,將他摁著不讓人起來換氣。
陸青不停的掙扎,中間還打疼了王云琦,王云琦就越狠了。
一直到陸青不掙扎了,他都還不肯放手。
那群孩子都嚇壞了,看著陸青不動了,就撒丫子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哭喊:“淹死人了!”
那家丁也嚇住了,趕緊掰開王云琦的手,又將陸青撈起來,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陸青給弄醒了。
后頭,家丁估計告訴了周大井。
周大井也沒當回事,叫人送了錢過去,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大意就是王云琦有點調皮,小孩子鬧著玩當不得真,不過這些錢,就給陸青買點吃的穿的,然后好好補補,這事兒就過去了。
就是陸青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嚇,當天晚上就開始發(fā)熱,然后持續(xù)低燒,咳嗽,吃了藥也不見效,最后人過了大概五六天,就沒了。
聽到這里,付拾一大概猜到了陸青的死因。
一種,是陸青肺部嗆水后感染,造成肺炎,最后不治身亡。
另一種,則是陸青被淹死了:他肺部還有殘留的水,這些水,最終將他慢慢淹死了。
但是不管哪一種,陸青的死,都和王云琦脫不開關系。
王云琦這樣,算是過失殺人了。
他已經(jīng)那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這樣會死人。只是他心里從來沒有畏懼過,更沒有將這些事情當成一回事。
聽完這些講述,就連李長博的眉頭都皺起來,他看向陸流兒:“那事后,你沒有去找過王家?”
陸流兒搖搖頭,終于抬起頭來。
他臉上有些木然:“人都死了,又有啥用?大不了就是賠錢。買命錢,我也不想用�!�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付拾一覺得他應該是很深愛自己的兒子:那種失去親人后的無奈,苦澀,傷心,在陸流兒臉上,已經(jīng)糅合成了一種叫人一看就容易被感染的情緒。那是絕望。
人絕望的時候,除了真正能救命的東西,其他的東西,都是不想要的。
而顯然對陸流兒來說,他沒有能救命的東西。
面對陸流兒這種表情,真的會叫人安慰都不知如何安慰。
付拾一看了李長博一眼,動了動嘴唇,無聲的說了句:殺人動機。
陸流兒,是目前為止,最具備殺人動機的人。
他的兒子是因為王云琦的一時“調皮”而喪命,他沒有理由不恨王云琦。
雖然這個時候說這個顯得有些殘忍,可是同情歸同情,理解歸理解,案子還是要破的,職業(yè)操守是不能壞的。
李長博輕嘆一聲,再度問了陸流兒一個問題:“那你想過報仇嗎?”
原本現(xiàn)場還有些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但是這會兒因為這句話,所有人都住了口,只盯著陸流兒。
陸流兒和李長博對視了一下,隨后平靜的分開,搖搖頭:“想過,但是有啥用?我兒子也不會死而復生。我還是王家的佃戶。我婆娘自從兒子死了,也病病歪歪的,我還有一個兒子,婆娘肚子里還揣著一個,我出事了,他們咋辦?”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淡。
卻平淡得讓人心酸。
###第1519章
殺人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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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wǎng)址:李長博開始分析案情,所有人就都沒再說廢話。
李長博緩緩道:“半年前就開始買人,說明這個計劃,是半年前就開始的�!�
環(huán)視一圈,他神色漸漸復雜:“沈鏡秉半年前就打算殺人。所以才能如此準備精心。換句話說,若是他不拋尸,直接將尸體悄悄的扔了,或者埋了,豈不是就不會有人知曉此事?畢竟這件事情的計劃,的確是十分縝密�!�
聽見這番分析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
半年前就籌備此事——
付拾一輕聲補充:“那個冰窖可能也是冬天時候修建的。但是那個時候,沈鏡秉應該還沒來長安城。他一直在籌備這件事情。但是為什么?”
“還有,昨日沈鏡秉冰窖之中發(fā)現(xiàn)的人,今日準備尸檢了。”
李長博又說一句:“那個隔壁的宅子我也叫人去仔細看過,里頭并無任何異常,但是的確都是女子居住的樣子。宅子里有三個房間,都是住過人的樣子。其他的屋子則是空著�!�
“沈鏡秉很可能不只是有一個宅子�!崩铋L博揉了揉眉心:“他應該也是將這些女子暫且安置在其他宅子里,要用的時候再送過來�!�
“否則,人一個個的少了,難道其他人都不會驚覺?”
“等等,沈鏡秉是不是上個月剛到了長安城來著?肯定沒有三個月對吧?”付拾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李長博瞬間就想到了付拾一想說什么:“所以那個孩子,肯定不是沈鏡秉的。而是其他人的——”
“所以沈鏡秉才會忽然那么暴怒�!备妒耙蝗粲兴迹骸八悴凰氵@是被戴了綠帽子?”
眾人:……總覺得這個結論怪怪的。
徐雙魚弱弱出聲:“可是他本來也不是娶妻納妾,是打算要人性命啊——”
“可是他肯定和那些被殺害的女子,有過親密的�!备妒耙宦冻隽艘馕渡铋L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一群男人紛紛有點不自在——
李長博揉了揉太陽穴,寬慰自己:習慣了,習慣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
還沒有習慣的徐坤猥瑣的跟著問:“付小娘子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笑瞇瞇看了一眼徐坤,然后端正了神色,一臉嚴肅的說:“因為死人會說話啊。”
青天白日的,付拾一冷不丁說出了這么一句話,還真是讓人瞬間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李長博隱秘一笑,按下了已經(jīng)冒出來的火氣。
付拾一卻看住了徐坤,更加嚴肅:“怎么,徐縣令不信嗎?要不然徐縣令也親自聽一聽?”
付拾一表情真誠。
徐坤后退一步,臉上出現(xiàn)驚悚來。他艱難搖頭,吞了口唾沫:“不,不了�!�
付拾一卻更加誠懇:“徐縣令不用不好意思的。真的不用客氣。不費什么事兒的�!�
徐坤額上都出汗了,好像要哭出來:“真不用了�!�
眾人同情看著徐坤,同時越發(fā)堅定:惹誰都不能惹付小娘子!不僅能打,還能嚇!
徐坤看著付拾一還要說話,就將可憐無助的目光投向了李長博。
李長博咳嗽一聲,發(fā)了善心:“還是繼續(xù)說案子吧�!�
然后特地囑咐徐坤:“付小娘子說什么,咱們就信什么,不該問的別問�!�
徐坤顫巍�。骸昂茫冒�。”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付拾一提出了心頭的疑惑:“可是,他怎么會對羊肉店那么熟悉——”
李長博說了兩個字:“香料。”
付拾一頓時恍然大悟。
煮羊肉的確是要用香料的。
如果是給羊肉店送香料——那么不難看出羊肉店的問題。
同樣的口味,如果肉質不那么好,那么肯定是更需要香料來壓住腥膻,提香增味。
付拾一幽幽的說了句:“其實他還挺奇怪的,非要舉報那些不靠譜的羊肉店�!�
眾人仔細一想,還深以為然:這個事情吧……實在是讓人一言難盡啊。
徐雙魚也忍不住道:“這個事情,回頭抓著人了,好好問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坤有點不屑:“這種人,就是個變態(tài)。有什么好想的?就是要將大家玩弄在股掌之中唄�!�
想到他被陛下訓斥的事兒,徐坤一張臉拉了足足三尺長,就連那小眼睛都好似被拉大了一點。
眾人看著他這幅樣子,都趕緊轉開頭:沒辦法,太想笑了。
就在眾人憋得難受時候,王二祥沖進來,歡天喜地報告:“抓住了抓住了!我們把人給抓住了!”
他的歡樂頓時就將所有人感染,眾人紛紛是精神一振。
就連李長博也有點兒把持不住,上前一步,眉目都是舒展開:“抓到沈鏡秉了?”
王二祥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抓到沈鏡秉了!厲郎君正在將人帶回來!我先一步回來報信!”
然后王二祥就發(fā)揮了天賦,開始繪聲繪色的講,到底是怎么抓到了沈鏡秉的。
之所以能抓到沈鏡秉,說起來也是巧合。
沈鏡秉偽裝成一個小的趕車郎,要出城去。
但是他的馬車上,并沒有任何客人,所以引起了看守城門的士兵。
士兵多問了兩句,他按照規(guī)矩要給點茶水費,結果一下子就被拒絕了——雖說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但是今天要配合抓人,還是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他們可不敢馬虎,更不敢明目張膽收錢。
這一推辭,一吆喝,就被厲海給注意到了。
厲海上前去問了兩句話,本來沈鏡秉偽裝得很好:衣裳換成了粗布的,臉上還貼了假的胡子。還抹了一點黃粉,看上去簡直天衣無縫。
但是厲海還是直接就不動聲色考過去,一把就將人摁住了。
王二祥聲音里透著興奮:“你們猜猜看,到底是為什么,厲郎君是為什么就篤定那個人是沈鏡秉?”
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讓付拾一看不慣。付拾一似笑非笑,“你們先猜,猜不到我再說。”
王二祥:……付小娘子你就保護能假裝認真猜一下嗎?你這樣,我們還怎么愉快的聊天!
李長博緊跟其后,也微微一笑:“你們先猜�!�
眾人絕望:……你們就不能說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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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0章
到底多熊###
馮收接過了樹藤,仔細打量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不過,他也沒立刻說出來,而是交給了自己大兒子再看看。
等到大兒子點點頭也確定之后,他這才道:“這個樹藤,是小松山里的老樹藤。這些樹藤只長在山陰處,攀在峭壁和溝壑里,這么粗的,至少要長三四年才行。它也開花結果,不過果子不能吃。葉子也有毒,豬都不吃。”
“不過這個樹藤堅韌,砍回來做框子什么的,很耐用�!�
馮收問李長博:“就是這個樹藤,絆倒了馬?”
李長博點頭。
馮收轉頭叫自己大兒子:“你去外頭,喊你大全叔進來�!�
他再跟李長博解釋:“馮全是堂弟,學的就是編筐的手藝,他對樹藤,最懂。”
馮全很快跟著馮收大兒子進來,是個干干瘦瘦的小老頭。估摸最多也就是四五十的樣子。
別看頭發(fā)和胡子都有點白了,但是小老頭馮全精神很好,走起路來也很輕巧靈活,尤其是一雙手,更是特殊。
這是一雙骨節(jié)特別分明的手,手上有大大小小的裂口和傷口,一看就知道是做手上活的人。
干干瘦瘦的馮全,面對李長博時候,同樣也有著普通百姓的拘謹。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李長博客客氣氣先開口:“老丈給看看這個樹藤吧�!�
馮收將樹藤遞過去。
馮全拿在手里,翻來覆去一看,就直接道:“就是咱們小松山上的軟藤藤。我天天打交道,不會認錯�!�
“這么粗,估計是長了四年了�!瘪T全將樹藤斷口看了看:“這個藤藤還很新鮮,也沒晾干,估計就是這兩天弄下山的。不會超過三天�!�
李長博微微揚眉:“可確定?”
馮全說起自己專業(yè)領域的事情,那是半點也不畏縮,反倒是帶上一股昂揚:“絕對不會錯!”
付拾一也點點頭。雖然她看不出樹藤的年齡,但是的確斷口很新鮮,沒有完全干枯,反而帶著青,樹藤本身也是十分濕潤柔軟,用力一掐還有汁液,必然是新鮮的。
李長博沉吟片刻,問馮全:“樹藤難采嗎?”
馮全搖搖頭:“倒也不算難。在峭壁邊上尋個大樹大石頭,栓上繩子,人放下去,半天也就能砍一小筐�!�
“要是不挑品相,像這種歪歪扭扭的也要的,那就容易些,隨便找一根,順著藤拉就行。就是也得到南面山陰的那片去。就那一片有。”
于是,李長博就問了馮全:“那這幾日,老丈可有進山?”
馮收在旁邊道:“他這段時間都收藤藤,是住山里的�!�
馮全點點頭:“這段時間的藤藤最好,最結實,而且山里還有山貨�!�
“那這幾日,有人進山嗎?或者說,有別人去砍過這個樹藤沒有?”李長博直奔主題,同時還看了陸流兒一眼。
馮全一愣,想了想:“也有好幾個人進山呢。我家大兒子,前天上山來給我送糧食。又把捆好的藤藤拉回來。還有好幾個后生上山來砍柴,拿蜂蜜準備給我這個老叔叔過壽——”
這么一說,還真是不少人進山。
付拾一補充問題:“除了拿了東西就走的,和你不熟的。尤其不是馮家人的。”
她就差直接點名陸流兒了。
馮全半晌沒言語。
周大井忽然“嗚嗚”了兩聲,只是沒敢嚷嚷出來,急得跺腳,又拼命看李長博。
李長博:……不該聽話時候這么聽話?
他清了清嗓子:“有話就說罷�!�
周大井立刻高聲道:“我認識他,我外甥捉弄過他,搞不好就是他們一起辦的這個事情!”
付拾一目瞪口呆,此時此刻,只想說一句:干得漂亮!我就沒見過這么牛皮的熊孩子!
王二祥等人也是驚得不行。
最后,付拾一還是沒忍住,認真問了周大井一句:“你不如說說,你外甥在小松村里,還有沒有沒得罪過的人�!�
王二祥用力點頭表示附和:“這樣我們才好知道,哪些人跟死者有過節(jié)�!�
周大井面對如此問題,多多少少還是尷尬到臉頰發(fā)紅。
小松村村民們,更是一個個笑出聲。
雖然是在如此嚴肅的場合,雖然是如此慘的命案,可大家實在是忍不住。
有人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怕是還真找不出一個來�!�
還不少人附和。
周大井臉色又尷尬又難看,最后也不好反駁什么,只是聲音弱了一點:“小孩子家家的,難免調皮——”
付拾一悄悄嘀咕:恕我直言,我也沒見過調皮到了這種程度的小孩子!
人家都說,七八歲的孩子人嫌狗憎是常態(tài)。可人家沒說,十三四的孩子人事不懂也是正常�。�
王二祥憋了半天,愣是沒憋�。骸澳銈兙蜎]想過,這樣下去,他以后在一片可沒法混了啊——人不都得罪完了?”
周大井擺手:“我外甥念書厲害,將來肯定是要去做官的,怎么會一直呆在這里?最不濟,也要進長安城��!”
付拾一不厚道的笑了:長安城?你確定?他這樣的性格,讓他去長安城?怕是有家財萬貫也不夠賠的啊!
李長博雖然是個厚道人,但是這會兒,也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說了句:“這個性格,怕是不宜為官�!�
周大井顯然沒聽懂潛臺詞,反而傷心的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了,再好又怎么樣?人都沒了——”
言歸正傳,付拾一頗有些好奇的問周大井:“他是怎么招惹了這位老丈的?”
這次不用周大井說,馮全自己就說了:“他把我睡的棚子點了。”
付拾一驚得不知道說啥:這特么……
王二祥幽幽的吐槽:“這可真是無人能比啊。”
實際上馮全還沒說完。他接著往下說:“把我養(yǎng)的狗打了�!�
付拾一腦子里,現(xiàn)在只剩了循環(huán)播放的一句話:這特么是熊孩子里的冠軍吧!
那么問題來了:求問,如何收拾這種熊孩子?
馮全說到了這里,解下了腰上的旱煙袋,不緊不慢吧嗒一口,“不過,他也掉我的陷阱里去了。被我狗追的。”
大概這種事情提起來還是挺爽的,馮全還特地補上一句:“在山上過了一夜,嚇得鬼哭狼嚎的。從那之后,倒不敢進山了。我把人送回去,他家還給了不少錢。”
付拾一看著馮全特別樸素的面容,默默的伸出了大拇指:這就叫,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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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1章
大方一點###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21章大方一點對于這件事情,很多人都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付拾一很想鼓勵大家:沒事,大家應該大方一點,勇敢的笑出來!
馮全笑了笑,在鞋底子上磕了磕自己的煙鍋:“所以我也犯不著跟個孩子過不去。橫豎壞了東西有人賠錢。而且再掉哪個地方,送回去肯定還有賞�!�
付拾一:……我去。大爺您這心態(tài)可以啊!但凡那個熊孩子再來幾回,您這怕就是要發(fā)家致富了��!
周大井顯然也被這話噎的不輕,可又沒法反駁:當初他們也懷疑過,馮全就是故意的,但是自家孩子有錯在先,又是他自己掉進去的,人家把人給送回來就不錯了。還能怎么辦?
所以,馮全這個嫌疑,算是擺脫了。
李長博重歸正傳:“那您那幾天,有沒有看見有人上山去砍樹藤?”
馮全仔細回想過了,這會兒就點點頭:“看是看見了。”
他這么一說,眾人頓時來了精神,炯炯有神的看著他,等著下文。
可馮全下一句就說:“就看見一個背影——也沒打個照臉。我覺得不對的是,我喊他,他卻沒回我。而且一大早上山,山上霧還沒散盡呢�!�
付拾一摩挲下巴:這不是成了鬼鬼祟祟了嗎?要說這里頭沒點貓膩,誰信?
馮收也是有些激動:“那你認出來人沒有?”
馮全遲疑的看了一眼陸流兒,但是很快又挪開了目光。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是他這個表情,顯然已經(jīng)是什么都說了。
氣氛一度有點尷尬。
不少人開始偷看陸流兒。
周大井想說話,但是明顯忌憚李長博,嘴巴都憤怒的張開了,又恨恨的閉上了。
那樣子,付拾一都替他憋得慌。
陸流兒顯然有點慌了,他抬起雙手,局促的擺著,可愣是一個字也辯解不出來。
“柴房炮仗響的時候,陸流兒離得最近。如今,樹藤這個,也是陸流兒最可疑。論殺人動機,同樣陸流兒也很大——”李長博徐徐說完這些,盯住了陸流兒,和煦問他:“陸流兒,你可有什么想說的?”
陸流兒面上都漲紅了,可對上李長博的眼光,最終也只憋出三個字來:“我沒有�!�
多余的解釋,那是一點也沒了。
倒是其他人替他著急,譬如馮雨就忍不住的說了句:“你倒是說話啊!你這種老實人要都敢殺人,這天底下怕是人人都是殺人犯了!你那腦子能想出這么絕妙的計劃,那你至于這么窮?”
付拾一:……這話到底是夸,還是貶?聽你這話,像是替陸流兒說話,可越聽怎么越不對勁呢?
長安縣衙門其他人,同樣也是一臉無言。
馮收呵斥了自己大侄子一句:“馮雨!”
馮雨終于意識到自己這話可能有點不大對,撓了撓頭,于是又補上一句:“這個事情,我不信是你做的�!�
也有其他村民跟著說出了這話。
馮收也忍不住的跟李長博說道:“馮收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什么品行,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他命苦,小時候遇到饑荒,一路逃到了這里,好不容易活了命,這些年真是勤勤懇懇的,人也是個老實人,心腸好,就是人木了點�!�
“他哪里能坐出這樣的事情?”馮收嘆氣,看一眼陸流兒:“青兒死時候,我要去拼命,還是我勸了他。佃戶本來就是靠著人家的地活命,他這么一去,以后孩子怎么辦?婆娘怎么辦?青兒的命是命,可婆娘孩子的命,也是命啊�!�
“到了這個境地,就只能認命�!瘪T收再嘆一聲,面上感慨萬千。
此時再看陸流兒,他的眼眶已經(jīng)是通紅一片,滿是風霜苦累的臉上,透出一股濃濃的悲苦來。
最后,他一屁股蹲下去,抬手把臉捂住,最開始只看見他肩膀聳動,最后,就能聽見極力壓制的哭聲,最后,就成了壓抑到極點的抽泣。
他的手黝黑又粗糙,指甲蓋里也是黑泥。
可流出來的眼淚,卻是清澈的。
像小溪,潺潺的流淌出來,宣泄著心里的苦悶。
在場的人,看見這一幕,都是不忍心。
看著他這個樣子,甚至有人不人心的轉過頭去。
馮雨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了一句:“你也別想那么多,事情都過去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什么苦,什么罪,我受著不行嗎?”陸流兒開了口,與其說是說話,但更像是受傷之后的憤怒嘶吼。
他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周大井,問他:“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青兒死那天,問我,是不是他不該生氣。該像其他人一樣,悄悄回家�!�
陸流兒哭得幾乎無法吸氣:“我真不知道該咋回!”
這話其實真的有點戳人心窩子。
付拾一嘆一口氣:換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窮,好像成了最大的原罪。窮人不配有自尊,窮人不配有開心,窮人也不配講公平�?蛇@一切,明明是不對的。
陸流兒卻好似有了執(zhí)拗,他看住李長博,問他:“李縣令,您是縣令,您肯定啥都懂,您告訴我,我該咋回?”
李長博輕嘆一聲:“《孫子·軍爭》曰,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眾人一臉茫然。
付拾一悄悄提醒:“說大白話。”
她堅決不會承認,自己沒聽懂!
李長博應一聲,徐徐道:“兩軍爭斗,善用兵的那一方,就要懂得避讓對方的鋒芒,等對方懈怠時,再進行攻擊。為人其實也如此,針尖對麥芒,并非是好事。權宜之計,當避讓其鋒芒。尤其是在自身不夠強大時�!�
“王家勢大,而陸家勢微,當暫避其鋒,暗自努力,待自身強橫,又何懼他鋒芒?”
誰也沒想到,李長博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就連付拾一都有點兒刮目相看:以李縣令的資質經(jīng)歷,好像是從未有過退縮之舉,本以為他該是無比驕傲之人,也不會勸人低頭�?蓻]想到,居然這樣說?
不過,這其實才是正道。
李長博輕嘆:“窮困不是錯,遇到不公也不怪弱者,可既然遇到,與其怨恨憤怒,不如悄悄發(fā)奮追趕�!�
付拾一有點想鼓掌。
###第1522章
鼓個掌吧###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522章鼓個掌吧馮收等人聽完,也有些觸動。
可也有人小聲嘀咕:“我們就是農民,連個地都沒有,怎么發(fā)奮?肚子都吃不飽,難道還能供養(yǎng)讀書人?”
這話聽著,同樣叫人心酸。
尤其是那些佃戶,更是紛紛附和。
不是他們不想努力做個人上人,也不是他們不想子孫出人頭地,而是他們根本就有任何能力。
要知道,這年頭想要出個讀書人,光是供養(yǎng)筆和紙,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
這一次,就連李長博也沉默下來。
現(xiàn)場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付拾一最后打破了沉默:“不管什么時候,想要出人頭地,都是很難的。尤其是窮苦人家出身。想要改變命運,的確很難。我小時候,家里也很窮,我阿耶是仵作。可小地方,很難出個命案。錢自然也不會多�!�
“他為了吃飽飯,還要守義莊。后頭又養(yǎng)了我,就更窮得揭不開鍋了�!�
“我阿耶為了養(yǎng)活我,是真的拼命,什么能掙錢,他就干什么。”
“后來我大一點,能幫忙了,日子就越來越好過�!�
“為了掙錢,我去跟人家搶殺豬的活�!�
聽到這里,這下所有人都顧不得傷感了,只震驚的看著付拾一:殺豬?小娘子殺豬?
“我跟那賣肉的說的時候,他也不信。”付拾一聳聳肩,“他還笑話我。說我刀都拿不穩(wěn),更別說敢下刀了。于是我跟他打賭,我不僅能下刀,我還能把肉分得很好。如果我做到了,他就必須跟我合伙�!�
眾人已經(jīng)開始對這個事情好奇了:那贏了?
“贏了。”付拾一一點沒賣關子。“我阿耶病了,等著錢看病呢。我又不能去偷去搶,想著這個,一刀就下去了。”
“沒什么可怕的。比起殺豬,我更怕我阿耶死了。更怕吃不上飯。”付拾一幽幽嘆氣:“所以人逼急了,真是什么都能去做的。”
不過,她其實干殺豬也不算是特別難的事情。
但是這會兒當然不能這么說。
她只看向陸流兒:“供養(yǎng)所有孩子讀書或許很難。但是全家只供養(yǎng)一個孩子,并不是那么難。但是我其實建議,不一定非要讀書。學做生意,或是存錢買自己的田地,甚至哪怕所有佃戶團結起來,都比忍讓要強�!�
“如果能團結起來,下一次,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直接回去叫人,狠狠的打一頓。逼急了,他說不租給你們了,怕什么?你們活不了,只管也不叫其他人來種這個地!我不信,他還能租給千里之外的人來種?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付拾一環(huán)視一圈,幽幽嘆息:“只要團結一心,怕什么呢?你們是小松村的,他也是小松村的。他要真敢違法,你們就找里正。里正管不了,還有縣令。縣令管不了,還有陛下。他就算再多錢,手眼通天,也要想想,值不值得�!�
“當然,這是被逼到了絕處時候的辦法。最好的,還是李縣令說的。我這個,是損招。也是真拼命的招,犯不上的�!备妒耙灰庥兴傅目戳丝瘩T收:“這種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村里出了個霸王,誰日子都不好過。第一次時候,就該一起聯(lián)手,讓對方知道,這個事兒不該這么辦。你們馮氏一族,就很團結�!�
而那些外姓人,則是一團散沙。
就像是馮全,人家怕的不是一個小老頭子,怕是的整個馮氏一族。
這就是氏族的力量。
就連李長博,也輕聲道:“有些窮苦地方,一戶人出一斗米,也要供養(yǎng)個讀書人出來。他們就很團結。出一個讀書人,就能改變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