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問這做啥呢?”外婆揚頭,把舅舅的話頂回去。后視鏡里,池峰成和戴山月的目光撞在一起,池峰成挑眉,戴山月蹙眉,看起來倒像是湯姆和杰瑞。他們家里向來和睦,從沒有隔夜仇,舅舅和外婆能板著臉冷戰(zhàn)幾日,已不容易,今日在后視鏡里相互瞧看窘態(tài),舅舅回過味,噗呲笑了,外婆說舅舅變成壽頭了。
舅舅說:“我看你是身體好了,好回去吃咸蛋糕了�!�
外婆便和他說:“吃啥咸蛋糕呢?咸奶油蛋糕我又不歡喜吃�!�
舅舅不疾不徐地把車停進車庫,側過身和外婆說:“我看你邊吃蛋糕邊掉眼淚,眼淚水全落在奶油上,不就是在吃咸蛋糕嗎?”外婆聽了,又是氣又是笑,和舅舅的疙瘩倒消下去了。次日,外婆又收拾一新,要去探視外公。出門前,醫(yī)生打來電話說,不要來了,老先生還在昏睡,讓他好好休息要緊。外婆掛了電話,垂頭沉默。
光照過來,戴山月像是枝斜插的玉蘭花。
醫(yī)生說,池宗豫撐不過冬天。
過了幾天,闐資陪外婆在病房外遠遠看過外公。他瘦窄地縮在床上,半睜著眼睛。
外婆拉住護士說:“他睜眼了、睜眼了!是不是要好起來了?”護士正忙,扯開外婆的手,干脆利落說:“哎!病人不是在睜眼,他是太瘦,睡覺合不上眼皮!”說完,護士就急匆匆跑走了。
外婆愣了好一會,急著要去看外公。
闐資拉住她,用手擋住她的視線,“別去看,別去看�!�
從醫(yī)院回來后,外婆再不提手術的事情,她知道池宗豫已無法支撐。
空時,外婆又教起樓下小囡學鋼琴。
小囡吃不了苦,早不愿意學琴。她全是受舅舅拜托,特來給外婆解悶。
囡囡捱過學琴的四十五分鐘,就跳下琴凳,滿房間兜兜轉轉,翻出家里的老相冊看。相冊如金屏風般展開,過往日子漫散出光,池宗豫神采奕奕,池韞俏麗清揚。小囡尤愛看池韞身上的旗袍,說這件是桃玉閃面花緞,那件是雨后天,翻到后面香奈兒和愛馬仕也出來了。
“美人姐姐現(xiàn)在在哪里呢?”小囡摸摸池韞的眉眼,問闐資。
闐資想了想,告訴小囡說:“在很遠的地方。”
小囡又指池宗豫問:“那他在哪呢?”
外婆說:“在很近的地方�!�
舅舅怕外婆太憂郁,特地給她找了許多事。闐資倒閑下來。
他有了時間,當即回了深水灣花園,做起田螺姑娘,洗衣做飯兼打掃衛(wèi)生。
胡笳到晚上回來,闐資仍在廚房里切菜備菜。她靜悄悄兜到闐資身后,抱住他,手臂圈著他的腰收緊,嘆氣說:“瘦了啊,你是想去韓國出道嗎?”
闐資笑笑,和胡笳說:“瘦下來好看點吧。”胡笳想了會,捧著他的臉說:“不要去想好不好看,我們之間是不用講這個的,你知道嗎?”
說完,她又吐吐舌頭說:“何況你一直都很好看�!�
闐資軟下眉梢,長睫毛投出淡淡的陰翳。
“嗯,我們不講這個�!彼p輕說。
闐資幫她把一周的便當都做好了。
他把便當盒整齊碼到冷凍層,嘮叨又溫柔地說:“吃之前先熱一熱,米飯用微波爐轉會發(fā)硬發(fā)干,你撒點水再熱。”胡笳搗蒜般點頭。闐資又彎下腰,把她買來的速凍食品清到最底層。胡笳看著闐資臉上那副細致較真的神態(tài),忽然有些心酸。
闐資絮叨說:“你現(xiàn)在吃東西要講營養(yǎng),我給你買的水果你要記得吃,不要嫌麻煩。這種方便食品盡量少吃,外賣也少點,我有空就過來給你煲湯做飯。”他講到這里,愧疚地垂下眼說:“最近都沒有好好陪你,對不起。”
胡笳不說話,就往他懷里鉆。闐資拍拍她。
“你真的變瘦了�!焙彰谋�。
“你晚上還走么?”她又問。
闐資搖搖頭。
0116
你怎么哭啦
他不走了。
胡笳抱著闐資,偏過頭,抿著嘴偷笑。
夜晚,胡笳拉闐資出去散步。快十二月了,上海街頭的梧桐樹都凋敝起來,暖烘金香的梧桐葉落到地上,高高堆起,像是只躬著脊背睡覺的小獸。胡笳左看右探,找了個安靜角落,蹦起來往落葉堆里跳,把梧桐葉踏得枯蘇蘇響,她的黑發(fā)隨動作而柔亮地揚起,膨開,像是有童話里的精靈在為她呼風喚雨。
等有人來,她又板起臉,拉著闐資往前走,裝作普通路過。
闐資看著她笑,胡笳瞪他,對他說:“你笑屁啊�!�
闐資輕聲說:“笑你還是個小孩嘛�!�
胡笳只拽著他往前走。
她把闐資拉到小巷里。
巷子里,是家成人用品店,無人售貨。胡笳撩開門簾,把闐資拽進來。
胡笳笑嘻嘻打量滿屏滿架的假陽具和飛機杯,仿佛這些只是她拿來逗趣的樂子。
她挑釁問闐資:“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是小孩嗎?”闐資點頭說:“在賭氣這點上,確實很像�!�
胡笳恨得又擰闐資一把,他求饒,店里曖昧的粉紅色燈光像是濾鏡,幫闐資掩飾過他泛紅的耳根。胡笳哼了聲,自顧自挑起性玩具。她指著那外形酷似真實女陰的飛機杯問他:“要買這個回去玩么?”闐資看了眼就覺得非常沖擊,只搖頭。
胡笳蹙眉說:“好沒勁,你也過來選嘛�!�
說完,她就把闐資拉過來。
闐資看胡笳表情坦率,他耳朵更發(fā)燙。
他垂著眼,把售貨機里的性玩具好好看過,低聲說除了飛機杯,隨便胡笳買什么。
胡笳笑著問他:“那買震動棒回去?”闐資點頭說好,她卻又無辜問他:“買回去怎么玩呢?”
闐資悶聲想了會兒,老實說:“到時候看說明書?”胡笳沒想到闐資會這么說,笑得直拍手。他尷尬到不敢去看她,付了錢,立刻把東西裝進塑料袋里拎著。胡笳仍在興頭上,瞧見邊上還有SM道具,又是口球,又是分腿帶,又是方形拍,她便覺得樣樣是好的,樣樣可以在闐資身上用。
等兩人出去,闐資左邊拎四件,右邊拎五件。
夜色深濃,他低著頭,耳朵燒紅。
回了家,胡笳便催闐資洗澡。
他沖完澡出來,胡笳早把小玩意攤滿床,手里把玩著觸手樣的硅膠玩具。
闐資撿了邊上的包裝盒看,上面用騷氣的花體字寫著:強制榨精,持續(xù)歡愉,刺激不斷。他觸電般松開手,別過眼,心臟跳得厲害。
“躺上來呀�!�
胡笳朝他拍拍床。
闐資低頭脫去衣服,安靜躺到她身邊,眼神溫馴靜默。
胡笳拆開分腿帶,把闐資的左右臂和小腿綁在一起,他也不掙扎,隨她擺弄,直到胡笳把他捆成螃蟹樣,闐資再合不上腿。他蹙起眉,發(fā)現(xiàn)他只能撅著屁股,把下體露給她看。
胡笳問說:“很不舒服么?”
闐資轉了轉手腕,覺得周身血流不暢,又看胡笳亮著眼睛盯他,他便也不說什么。
“還好�!标D資聲音有些沙啞。胡笳笑笑,拿了口球給他戴上。闐資含著骨頭口球,像是被她馴成了狗,他沒法說話,也咽不了口水,眉眼里的清高和情欲沖撞著,透明的唾液順著他嘴角流下。
胡笳湊過去,輕輕舔了口,她柔軟的舌頭像小蛇,濕膩地游潤過去。
闐資哼了聲,手指本能地動了動,想要緊緊抱住她。
“你現(xiàn)在可抱不了我哦�!焙召N著他耳朵說。
闐資垂下眼,神情寂寞。
最后,還有黑絲綢眼罩。
胡笳壓在闐資身上,要幫他戴上眼罩,闐資偏了偏頭,不肯依她。
他是想看著她的。他想要抱她,親她,看她。他不想一個人被困在欲望里。
“這么不乖�!焙諊K了聲,按著闐資就把眼罩硬往他頭上套,他還是偏轉過頭,不肯戴。胡笳惱了,嘴里習慣性地說:“聽話,不聽話就不喜歡你了�!�
闐資聽了,這才不再做掙扎。
胡笳把闐資綁在床頭,四肢朝上,像是犧牲品。
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撅著屁股,露出陰莖和睪丸、甚至屁眼,任她玩弄。
胡笳沒收了闐資的感官,讓他只剩下觸感和聽覺。闐資被困在濃濃的黑暗里,像是被人拖著五臟肺腑,頸后發(fā)麻,不斷往下沉。他看不到胡笳,也抱不了她,手指尖慢慢變冷,下身卻漲熱興奮,陽具也搖搖晃晃翹起,她用香軟的手心磨蹭著龜頭。
“變得好硬啊�!焙沼H親他耳廓,“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她澆下冰涼油滑的潤滑液,闐資悶哼。
胡笳把潤滑液抹開。
闐資的陽具本就粗大昂揚,潤滑液又刺激性欲,他下身愈發(fā)熱燙,像是火在燒。
胡笳把柱身抹得光亮,像是大鋼炮,她松開手,又玩笑著抓了把闐資的陰毛,抬眼就覺得這根鐵杵似的玩意又大了圈,青紫的經(jīng)絡虬結如樹根,她剛舔了舔,闐資的尿道口就受不住刺激了,淌出清亮的前列腺液,流不完,擠不盡。
胡笳隨手擼了兩把,他就抖著臀肉顫。
胡笳忍不住抄起方形拍,照著闐資圓翹的屁股,打上去。
“啪!”,聲音響亮,胡笳自己也聽愣了。
闐資蜷起腳趾,小狗般打顫。
痛楚在他體內流竄。
胡笳摁開觸手樣玩具,幾只硅膠小觸手震動起來。
她把住闐資的雞巴,把榨精器往上套,吸盤樣的大觸手吮住龜頭,又是吸,又是舔。余下幾只細軟的小觸手嗡嗡震,來回按摩柱身。這還只是最低檔,闐資就已經(jīng)抖得厲害,鼻息急促,他四肢都被捆牢,掙不開身上的束縛帶,只能任胡笳操弄。他像是被她拋到了沒有光的地方。
她揉弄著闐資粗亮濃黑的陰毛,摁開中檔。
大觸手吸得更起勁,連她也被震得手腕酥麻,闐資的龜頭更是被榨得腫脹,顏色發(fā)紫,尿道口噴吐愛液,像是火山口噴出情欲的漿。闐資攥緊拳頭忍耐。
“爽得受不了啦?”胡笳捏捏他圓大的睪丸,“不許射哦�!�
說完,她按下最高檔。
幾只小觸手來來回回往冠狀溝上掃弄,闐資繃緊身體,急得擺起頭,嗚嗚喊。
大觸手鬧哄哄榨著精,闐資手心腳心都發(fā)麻,渾身汗津津,雞巴跟觸電似的,往上戳動,挺得筆直�?旄幸靶U,他要射了,冠狀溝連帶著大龜頭抽搐亂顫,幾根血管跟著浮起,憋著勁,就連陰毛也跟著抖,像是有什么要從里面滾出來似的,底下兩顆大肉蛋也抽搐。
胡笳幫他舔起睪丸,他形狀大,像是圓潤的湯團,她吃得嘖嘖有聲。
闐資耳朵紅得要滴血,胡笳按住他的腿,用力嘬弄舔吮。
“�!�,胡笳的嘴離開睪丸,像是吃完棒棒糖。
闐資受不了她的刺激,再忍不住,拱起身射了。
他雞巴朝著天花板亂抖,到處亂戳,像是在操空氣似的,濃白的精液噴薄而出,胡笳忙把榨精器按上,大觸手又是狂吮濫攪,小觸手箍住雞巴,闐資怎么避也避不開,被它牢牢貼住尿道口,小嘴猛力吸,欲望帶著壓力和痛苦噴出來,像死亡那樣。
他的精液流了又流,像是奶油淌進黑草叢,色情,也漂亮。
胡笳看迷了神,趴下去,舔了口闐資的陰毛,輕輕抿弄。
闐資感覺到她軟乎乎的小舌頭,終于抖著崩潰了。
他小腹里的漲感流竄出去,從尿道口噴出。
闐資尿了,淡色尿柱澆向天花板。
胡笳來不急躲,被腥臊的尿液滋到了臉孔。
闐資被綁著,陽具上翹,滿肚子的尿高高噴濺而出,無法停止。
尿水噗嚕嚕澆在床單上,像是下暴雨。闐資看不見胡笳,只知道她很安靜。他當著胡笳的面尿了,她肯定覺得他很惡心。想到這里,闐資幾乎絕望,他慢慢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希望他能溶解掉。
可他沒有,他的身體不受控,繼續(xù)尿。床單濕透了,闐資終于停下。
胡笳呆愣著,慢慢幫闐資摘了口球,去了眼罩,解了束縛帶。
闐資恨不得羞死,他張了張口,沙啞求她:“別生氣�!�
“我錯了……佳佳,你別生氣�!彼麘┣蟆�
胡笳被他尿濕了頭發(fā),不語。
闐資幾乎要給她下跪了。
闐資想碰她,又覺得自己太臟,只能跪在她前面懇求。
胡笳呆了半響才說:“你哪來那么多尿呀�!标D資聞言,羞得半個身體都麻了。
她慢吞吞爬下床,闐資要扶,胡笳本想推開他的手,卻看他眉眼里都是絕望的羞恥感,還是默許他抱自己進了浴室。闐資往胡笳身上反復打了三四次泡沫,徹底洗去味道,這才清洗起他自己的身體。胡笳安靜泡在浴缸里,看闐資在邊上沖澡。
闐資小臂和大腿上都是被她捆綁留下的紅印。
他低眉垂眼,神情可憐。
出了浴室,闐資還是和胡笳反復道歉。
他幫她收拾出客房,只說自己今晚睡沙發(fā),安安靜靜幫她關上門,走出去。
胡笳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走出來,看見闐資蹲在洗衣房里,默不作聲地洗床單。他真像是苦媳婦,胡笳想到這里就撲哧笑了,走過去逗他說:“你這是尿了張世界地圖啊�!�
闐資漲紅臉,又喃喃求她說:“是我沒忍住……對不起,你笑我吧。”
胡笳蹲下來蹭蹭他,“有什么好笑的,我也尿尿啊�!�
闐資神情松動,但更不知道該回她什么話。
他只知道,胡笳沒有生他的氣。
或許她是喜歡自己的。
闐資慢慢搓著床單,清俊的臉上慢慢浮出光。
他彎起唇,胡笳看了,像是抓住了闐資的小尾巴,損他說:“說你幾句就又開心了,這么好哄哦�!标D資應聲點頭,心里明明想笑,眼睛卻酸得要流淚。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緒,低下頭更用力搓起床單。
胡笳陪在闐資邊上,學他的樣,用玻璃紙疊了只小狗放在泡沫水上。
“像你之前給我疊的那只吧?”胡笳問他,闐資點點頭。
她又忽然問他:“你其實不喜歡被捆起來吧�!�
闐資緘默會,慢慢說:“我更想抱著你。”
“那下次就抱著吧�!焙招φf。
隔了會,她湊過去看看闐資。
“好好的,你怎么哭啦?”
0117
漸變調
夜里,他們還是睡在一起。
胡笳窩在闐資懷里,心里的感情像柳絮般堆積起來。
她莫名有些想和闐資道歉。她知道他總是順著她,討好她,漸漸的,她便對他有了絕對的控制權,闐資允許胡笳對他做任何事,不論是把他綁起來,還是辱罵他。她在闐資身上的權力太大了,大到可以讓他自卑自厭。想到這里,胡笳在床上翻了個身,闐資已經(jīng)睡著了,她并不知道他吃了思諾思,只以為他睡得沉。
月光清淡得像是冬日池水,闐資的睫毛長而密,倒有些像對岸壓抑的樹林。
胡笳撐起手肘,小心翼翼貼過去,親吻闐資的眉心,他皺皺眉。
她想,他是睡著了,如果他醒著,一定會回吻她。
次日,闐資照樣給她做早飯,按著最精細的配比打果蔬汁。
她有些局促地握著玻璃杯,小口小口喝芹菜汁,心里想的是怎么才能最自然地和他說對不起。闐資看她皺眉,輕聲問:“很難喝嗎?”胡笳被闐資岔開思路,隨口答:“反正不好喝,味道澀澀的。”闐資喝了口,抱歉說:“是不好喝,對不起,我下次再多放點蘋果進去。”
“你又沒做錯什么,干嘛老道歉呢?”胡笳盯著闐資看,目光炯炯。
闐資笑笑,“我有這樣么?對不起�!�
胡笳:“……”
日子一晃就到十二月了。
胡笳打開日歷,省統(tǒng)考緊逼到眼前。
她不自覺就想到“日子一晃就過去了”這種說法,仿佛真有個攝影機對著她拍攝,把她的生活剪成交叉蒙太奇。
胡笳想到要訂酒店,剛打開軟件,便被考點周邊的酒店價格嚇了一跳,平時兩百塊一晚的,已翻到五百。胡笳在心里痛罵這資本市場,可她除了乖乖挨宰,倒也別無他法。
付錢時,胡笳又去看了眼她的余額,她銀行卡里還有二十三萬。
這里面的三萬,是她自己賺的,另外二十萬,是李慧君給的。在這場計算里,胡笳把李慧君的二十萬當成某種不可動的鐵板,她只是存著這筆錢,并不打算花�;蛟S哪一天,這二十萬自有它的好去處。
甬城入了臘月,更為濕冷。
人人都說今年是暖冬,可李慧君覺得,今年冷得出奇。
她上了年紀,關節(jié)吹不了風,哪怕是在家里,她也穿著厚重的珊瑚絨睡衣,把自己裹成毛毛蟲式木乃伊。老房子的墻壁太薄,玻璃也脆,西北方一刮就嗡嗡響,李慧君縮在沙發(fā)上看手機,雷達幣一路飆紅,她砸了兩萬進去,很快就賺到四萬,四萬又翻倍,賺回八萬。
李慧君用這八萬給胡笳買回書桌,買回衣柜,買回梳妝臺。
她填滿了女兒的臥室,錢包倒還是鼓鼓的。
物質守恒定律仿佛失效了。
麥亞聞告訴李慧君,多投多賺。
咖啡廳里,麥亞聞手腕上的新表閃閃發(fā)光。
他雅雅地喝口咖啡,笑著說:“這豆子不錯,喝喝看�!�
李慧君是喝不下這苦得倒胃的濃縮咖啡,她笑笑,用嘴唇抿了點,就當是喝過了。喝完,她又睇了眼咖啡,她想不通這黑酸水怎么能賣到一百塊一杯。麥亞聞笑了聲,把邊上的手工曲奇餅推給她,和她說:“你是賺大錢的人,要提前適應這種消費啊。”
說完,他又閑閑地問她:“對咯,你現(xiàn)在賺多少了?”
李慧君半垂頭,矜持說:“賺了八個�!�
“可以哇,下一步打算投多少?”
李慧君不出聲了。
她手頭可以支配的現(xiàn)金就只有這八萬,剩下的錢,都被胡笳存了三年定期。
“就投八萬吧。”李慧君對著麥亞聞摸摸鼻子,小聲說。她銀行里的那一百來萬還有半年就到期了,現(xiàn)在提出來,多少有點可惜。麥亞聞聽了,擺擺手,笑著說:“投八萬太少啦,你現(xiàn)在投五十個進去,到年底差不多能掙一百萬�!�
“五十啊……”李慧君喃喃。
麥亞聞把五十萬說得和五十塊一樣。
“哎呀,靚女,你聽我的總沒錯啦�!丙渷喡勌统龊炞止P,在餐巾紙上流利地畫出雷達幣的走勢圖,又和她講數(shù)字,又和她講算法,“我有內幕消息,你按著買,百分之兩百的回報率。好啦,別不相信,我怎么會騙你呢?大家一起賺錢嘛�!�
看李慧君還猶豫,麥亞聞又翻出手機,把朋友提法拉利的照片給她看。
“他之前投了五十個進去,現(xiàn)在法拉利都落地啦�!�
李慧君被紅亮的跑車晃到眼睛。
她想到雷達幣的紅光。
隔天,李慧君去銀行,把五十萬定期先提了出來。
取到錢之后,李慧君坐公交車回去。她靠窗坐著,漫漫地打量這座城市。
她想,最近房價跌得厲害,她倘若真的在年底賺到了一百萬,大可以賣了老房子,重新買套光明敞亮的新房。最好買在從前的小區(qū),與胡海文做鄰居,讓他看看自己過得有多好。想到這里,李慧君慢慢微笑了,日光透過雪杉樹尖,毛絨絨地掃在她的臉上。
0118
臨別語
周末就是省統(tǒng)考了。
胡笳日日泡在練功房里磨形體,陳麥知道她學過幾年芭蕾,便要她把從前的軟度拾起來。
胡笳被她摁在地上壓腿,像扯面條似的扯。胡笳頭發(fā)腳里全是痛出來的冷汗,她眉眼緊皺,像是被滴進酸苦的檸檬汁。陳麥說:“痛了可以喊啊,別憋壞了�!焙找ба�,哆嗦說:“沒事,你再用點力也行。”陳麥笑笑,手上咔擦一使勁,胡笳差點把牙都咬碎了。
等回了家,她沖完澡出來,偏巧被闐資撞見腿上斑斕的淤青塊。他愣了。
“被我嚇著啦?”胡笳笑著伸伸腿,“過幾天就全消了�!�
闐資搖頭說:“還是得涂藥,我現(xiàn)在去買�!�
闐資套上件外套,急急忙忙出去了。
回來時,他倒拎了大堆東西,胡笳翻了翻,除卻云南白藥噴霧,倒還有感冒藥、退燒藥乃至于維生素C咀嚼片。胡笳拍手感慨說:“嚯,買這么多,你這又是去進貨了呀?”闐資只讓她坐到沙發(fā)上,他蹲下,托住她膝蓋,擰開噴霧,溫聲說:“可能有點刺激,忍一下就好�!�
云南白藥剛滋上去,胡笳便蹙起眉,裝模作樣怪叫說:“痛死了!”
闐資信了,停下手,抬頭對上胡笳狡黠的神情。
他笑笑:“肯定痛啊,我待會幫你揉揉�!�
胡笳聽他這么說,倒不出聲了。
淤青塊真的挺疼的。
闐資往手上抹了些膏藥,當真給胡笳揉起淤青。
他掌心溫暖,膏藥也暖烘烘地發(fā)熱,正是給她活血化瘀,她舒服得直哼哼。
胡笳靠在闐資身上,聞了會他身上的好聞氣味,問他:“周末省統(tǒng)考,你陪我去么?”
闐資為她推拿的手慢下來,他低眉,思忖過后抱歉開口:“我很想陪你,可這周家里有事。”
“好吧�!焙諓瀽瀾耍瓜骂^,偷偷打量闐資的表情,看他眉眼都收斂著,她便也知道他不開心。胡笳用手扯扯闐資衛(wèi)衣上的抽繩,輕松說:“你不陪就不陪吧,我一個人也會好好考的,但你要給我打電話,要記得關心我,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