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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只看了兩眼,他就忍不住嗆了一下,差點(diǎn)把茶水噴出來。

    不愧是寧琮,連刺殺都要搞點(diǎn)下三路的。

    寧倦自然也掃到了那句話,臉上籠了層寒氣,惡心得夠嗆。

    陸清則感覺寧琮大概是失去了大寶貝,整個人都變態(tài)了,越想越樂,湊到寧倦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笑道:“陛下,被人惦記的滋味如何?”

    “……”寧倦平心靜氣,把狀紙丟下去,“再審,下次交上來的狀紙?jiān)斅缘卯?dāng)些。”

    小靳心里清楚該詳什么略什么,默默磕了個頭,收起狀紙,逃也似的下去繼續(xù)審訊了。

    等人走了,陸清則也準(zhǔn)備溜開了。

    卻被抓著腰逮了回來。

    寧倦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臉色很認(rèn)真:“放心,都是你的�!�

    陸清則:“……”

    一點(diǎn)也不想問什么都是他的。

    他掰開寧倦的手,神色自若:“寧琮已然入網(wǎng),你明日也該早朝了,今晚就分開睡吧。”

    不僅是因?yàn)闊帷?br />
    這兩天一到晚上,即使不能做什么,寧倦抱著他也消停不了。

    他每每不經(jīng)意地撞上寧倦的眼神,都會被那雙黝黑眼底隱藏著的炙熱燙到。

    寧倦?yún)s沒放開他,反而抓住他的手指,慢慢揉動著,狎昵卻不輕浮,弄得陸清則從指尖麻癢到心口。

    他低下頭親了親陸清則的手指,緩緩道:“老師�!�

    陸清則好久沒聽到寧倦這么叫自己了。

    尤其是在兩人間氣氛曖昧難明的時候。

    他不太自在地偏了偏頭,眼睫顫抖:“……別這么叫我。”

    寧倦伸手,強(qiáng)硬地把他的臉扭過來:“不許躲。”

    陸清則被迫直視他,與那雙漆黑的眼眸再次対上。

    寧倦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絲毫不掩飾眼底的灼熱。

    “老師,接受我,就要直視我対你的全部欲望�!�

    作者有話要說:

    寧倦:逐漸意識到在某些時刻叫老師效果更好。

    一個(?)引發(fā)的血案

    第八十八章

    陸清則失語了好半晌。

    “直視欲望”這種事,對于他而言,實(shí)在是有點(diǎn)太超過了。

    他自身的欲望很淺薄,但寧倦對他的欲望……直白、熱烈、滾燙,強(qiáng)烈的渴求,每每碰觸到,就像一團(tuán)烈火,會將他靜寂如冰雪的平靜融化掉。

    陸清則兩輩子壓著情緒太久,總覺得自己從靈魂到身體都是枯朽的。

    但寧倦像是為他枯朽的生機(jī)里,注入了勃勃的旺盛生命力。

    他并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是很喜歡的。

    誰會不喜歡這樣富有生機(jī)的烈火呢?

    況且他都答應(yīng)了。

    所以到最后,陸清則還是沒把寧倦趕走,勉強(qiáng)允許了皇帝陛下的陪睡服務(wù)。

    不過陸清則還病歪歪的,寧倦就算下得去口,也舍不得對他做什么。

    陸清則的風(fēng)寒沒好全,今晚還要喝藥,徐恕往藥中添了些安眠的成分,喝完他就有些困乏,沒多久就沒心沒肺地睡過去了,獨(dú)留皇帝陛下盯著他煎熬。

    到最后,還是沒忍住上嘴,在陸清則難以注意到的脖頸上啃了幾口,才心滿意足地抱著人睡了。

    隔日,早朝恢復(fù)。

    與此同時,蜀王半夜被錦衣衛(wèi)抓走的消息不脛而走,席卷了整個京城。

    最受震動的是來京的幾位藩王,其次是韃靼使團(tuán)。

    崇安帝在位時,見這么個玩意都能登上皇位,各地藩王不少起了異心,深感自己上也行,心懷叵測屯養(yǎng)私兵者不在少數(shù),只是因著史大將軍和衛(wèi)鶴榮,才沒敢妄動。

    后面新皇嶄露頭角,鋒芒畢露,這群猶豫來猶豫去,最后也沒敢動手的才多半歇了火。

    這幾年錦衣衛(wèi)四處行動,幾乎遍布天下,皇帝三番兩次削藩,現(xiàn)在又聽聞聽聞寧琮的消息,來京城祝壽的幾個藩王心頭惶惶,緊張不已,生怕刀子會落到自己頭上,心驚膽戰(zhàn)得坐臥不安,在王府里來回踱步,等著新消息。

    好在很快,就打聽到了寧琮被抓走的原因。

    寧琮意圖行刺陛下,人贓并獲,刺客招供,證據(jù)充足。

    幾個藩王詫異了一陣,心很快就落回了肚子里,同時舒了口氣。

    寧琮那蠢貨自個兒找死,和他們可沒關(guān)系。

    但同時也心悸不已。

    新帝登基之后,他們沒再進(jìn)過京,當(dāng)初除了與崇安帝血脈相近的蜀王和靖王,其余人都被衛(wèi)鶴榮一力壓下,言閹黨之亂尚未清除,不便進(jìn)京。

    之后幾年,也都沒機(jī)會再進(jìn)京城。

    此次祝壽,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今的陛下。

    當(dāng)真是龍章鳳姿,與崇安帝全然沒有相似的地方。

    如今的陛下如此厲害,果然還是……安分老實(shí)點(diǎn)好些,如寧琮那般的下場,沒人想要體會。

    與其他幾個暗自慶幸的藩王相比,寧璟倒是有些詫異。

    下屬來回稟時,他正坐在湖心亭中,不緊不慢地煮了壺茶,撫了撫拇指上的玉扳指:“寧琮,兩次行刺?”

    下屬跪在亭外,低著頭道:“是的,王爺�!�

    “有意思�!睂幁Z嗅了下杯中的茶葉,“可打聽到要怎么處置寧琮了?”

    “暫時還未,聽說蜀王已被移交入宗人府�!�

    按這位陛下的性格,被如此冒犯,居然沒直接砍了寧琮的腦袋?

    寧璟思索了下:“蜀王世子還攜領(lǐng)著上萬私兵盤踞蜀中,韃靼又在京中盯著,這么處理著倒也正常。”

    “王爺,我們要怎么做?”

    寧璟提袖將淺綠的茶水斟入茶盞中,片晌,吐出幾個字:“即刻把消息遞去蜀中。”

    使館內(nèi)。

    韃靼使團(tuán)也在用著韃靼語交流著今早的消息,間或夾雜著一些大笑聲。

    “如此看來,大齊的皇帝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抓來抓去,竟然抓了個自己人。”

    “看他們窩里斗,真是有意思,趕緊亂起來才好。”

    “三王子高招!”

    被齊齊夸贊的烏力罕并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得意,隱約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但又尋不出什么問題。

    京城現(xiàn)在并不太平,大齊的皇帝第一次被刺殺后,恐怕沒受什么傷,而是在等魚上鉤。

    第二次那個蜀王寧琮正好撞上,倒也正常。

    總之,從目前的局面來看,他成功攪了局,鍋也讓蜀王背上了,一切順利。

    大齊的人依舊會盯著他們,但不會盯得過緊了。

    其他人還在興頭上:“燕京可真繁華啊,街上那么多人,到處都是酒樓,連男人看起來都比草原上的女人白嫩漂亮……”

    “你說的是那個大齊男皇后吧?嘖,早就聽說大齊好男風(fēng)了,沒想到大齊皇帝連崽都不下了,娶了個男皇后……看那樣子,弱不禁風(fēng)的,忒不像個男人�!�

    “你這語氣怎么還酸溜溜的,我問你,若是你家里有個這么漂亮的男人,你不樂意?”

    “……嘿嘿�!�

    “等以后揮師南下,破了這燕京城,我也想嘗嘗皇帝的男人的滋味!”

    “腦子有病吧,放著那么多女人不要,還看上個男的?長得再好看,他也不能生孩子啊,要我說,京城的女人看起來才……”

    耳邊的談話越來越猖狂下流,烏力罕看了眼他們,冷下臉警告:“都安分點(diǎn),現(xiàn)在還在京城�!�

    其余人話音一滯,這才想起來,面前這位三王子的母親,好像是有一半漢人血統(tǒng)。

    不會是對他們這般肆無忌憚地談?wù)摯簖R心存不滿吧?

    眾人暗自嘀咕,倒也不敢再說話了。

    烏力罕冷冷道:“這幾日別亂動,等計(jì)劃成功,拿到布防圖,就離開京城�!�

    想想這位三王子的殘忍厲害,一群人噤若寒蟬,低頭齊聲應(yīng)是。

    陸清則雖然待在寄雪軒中,但也不是什么都沒做。

    早上醒來后,他用了早膳,便悠哉哉地將錦衣衛(wèi)遞上來的消息整理了一番。

    密信里除了各個藩王的動向,還有從西域那邊傳來的。

    段凌光已經(jīng)帶著商隊(duì)去了,路上頗為順利,甚至還興致勃勃地準(zhǔn)備大展拳腳。

    他讓錢明明遞去的那份文書,給了段凌光很大的方便,想必以段凌光的能力,也能將他遞去的信息利用到極致。

    看段凌光日子過得還成,陸清則略松了口氣。

    他已經(jīng)知道,寧倦為何會格外關(guān)注段凌光了。

    不知從何時起,寧倦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并非原來的“陸清則”,恐怕還推測出了,段凌光也非原來的“段凌光”。

    寧倦開口問他學(xué)生的事,就是捅破了窗戶紙。

    而他回答了,就是變相的承認(rèn)。

    也算是一種倆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交代。

    不過寧倦昨日的態(tài)度也已經(jīng)表明得很清晰了。

    他并沒有因?yàn)樗且豢|漂泊而來的孤魂而感到害怕,他喜歡的,就是寄宿在這具身體里的靈魂。

    這讓陸清則心底隱隱的不安也消除殆盡。

    當(dāng)初在臨安府的一切,竟然只是多慮。

    民間偶爾傳出的所謂招魂,原來是這么回事嗎?

    陸清則默默想,那幾年里,寧倦是以為他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才想讓道士作法,將他帶回來嗎?

    ……真是一點(diǎn)也不像寧倦會做的事。

    陸清則的命令與寧倦有同等效力,處理了些緊急的公務(wù),打開另一份拆開過的密函看了眼。

    鴻臚寺那個寺丞已經(jīng)開始有所行動了,下面是一份他有所接觸的名單。

    里面有陸清則頗為眼熟的名字。

    竟然有兩個他從前頗為親近看好的下屬。

    陸清則微微愣了一下,又看了眼密函,確定已經(jīng)被拆封過了。

    寧倦早就看過這封密函了,卻不告訴他,是擔(dān)心他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么?

    官場沉浮,能維持初心不變的人少之又少。

    連衛(wèi)鶴榮那樣的人都差點(diǎn)為權(quán)欲迷失過,在寧倦登基時想要下手,更何況旁人?

    陸清則無聲嘆了口氣,為寧倦的這份體貼感到幾分無奈——他只是身體弱了些,心里真沒那么脆弱。

    然后斟酌片刻,還是妥帖地將密函原模原樣放了回去,假裝自己沒看過。

    寧倦的心意,他收著就是。

    寧倦在金鑾殿上忙著,陸清則在書房里也忙活了大半個早上。

    快中午的時候,寧斯越就來了。

    前兩日他風(fēng)寒未愈,寧倦皮糙肉厚就算了,寧斯越這個小蘿卜頭容易被傳染,便沒被允許來看他,今日好不容易能來了,一大早就翹首以盼,等著安平把他帶過來。

    寧斯越知道陸清則身體不好,緊張兮兮地踮起腳:“父君身體怎么樣了?好些了嗎?我給你摸摸額頭�!�

    陸清則配合地半蹲下來,看著小家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后拍拍胸脯,放心了點(diǎn)的樣子:“不燙,沒事啦,父君不怕�!�

    陸清則揉了把他的小腦袋,溫和地問:“殿下這兩日有沒有好好溫習(xí)功課?”

    寧斯越乖乖點(diǎn)頭:“我都按著父君說的做了�!�

    陸清則笑笑道:“那我檢查一下,若是沒什么錯,今日我就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前幾日陸清則就答應(yīng)陪寧斯越在宮里走走了,撞著一堆事,又耽擱了。

    答應(yīng)小孩子的事,不做到可不成。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兒好動,寧斯越平時乖巧安靜,從不提什么要求,但偶爾看一眼窗外路過的人,還是會禁不住流露出幾絲羨慕。

    聽到陸清則的話,寧斯越興奮得小臉蛋紅紅的:“嗯!”

    然后他才注意到陸清則脖子上有些奇怪的痕跡。

    從頸側(cè)蔓延到了領(lǐng)口,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紅痕。

    陸清則的膚色格外白皙,凝脂般的凈透,清瘦的脖子上青筋脈絡(luò)隱現(xiàn),那紅痕就愈發(fā)的扎眼。

    好像蟲子咬的呀。

    寧斯越驚恐地睜大了眼,蟲子好可怕的,看這個痕跡好像還是只大蟲子!

    他忍不住張口:“父你床上好像有大蟲子!

    話還沒說完,安平眼皮一跳,趕緊打斷:“內(nèi)廚做了小殿下喜歡的糕點(diǎn),小殿下早上想著來看陸大人,都沒吃什么,待會兒怕是餓了,要不要現(xiàn)在吃點(diǎn)?”

    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轉(zhuǎn)移,寧斯越摸摸癟癟的小肚子,點(diǎn)頭。

    確實(shí)餓了。

    陸清則有些疑惑地掃了眼安平。

    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不妥嗎?

    安平干笑了聲,抱起寧斯越,飛快溜出房間:“糕點(diǎn)放涼了不好吃,奴婢帶小殿下去廚房看看�!�

    開什么玩笑,必須阻止!

    一大早上眾人察覺到陸大人脖子上的痕跡后,就沒敢再多看一眼,要是給小殿下點(diǎn)破了,晚上陛下進(jìn)不了陸大人的房間,他們輕松悠哉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陸清則思來想去,也沒感到有什么不妥,便干脆沒放在心上,趁著寧斯越去吃東西,回屋里換了下衣裳。

    下面的人知道他一會兒要出去,送上來的是件圓領(lǐng)袍服。

    陸清則:“……”

    外面天也不冷吧?

    寧倦的吩咐嗎,怕他又著涼了?

    陸清則感到一絲疑惑,但也沒多想太多,還是穿上了。

    等寧斯越回來,吃得小嘴和肚子鼓鼓的,已經(jīng)忘記蟲子的事了。

    考察完寧斯越的功課,陸清則便領(lǐng)著小蘿卜頭,在幾個侍衛(wèi)的保護(hù)下,出去轉(zhuǎn)了轉(zhuǎn)。

    寧斯越進(jìn)宮時頗為匆忙,來了半年,也只去過寄雪軒和學(xué)堂,不敢任性提去其他地方,但在陸清則面前,就很放得開了,往哪兒都想去溜達(dá)溜達(dá),什么都想看看,看到什么都想問問。

    陸清則對乖巧的小孩子一向?qū)捜�,寧斯越問什么,他都能答得上�?br />
    不知不覺就越走越遠(yuǎn)。

    幾日不上朝,朝會就久了些,都中午了,早朝才散。

    陸清則隱約能聽到金鑾殿那邊的聲音,注意到已經(jīng)走得越來越偏了,拍拍寧斯越的小腦瓜,和他打商量:“今日只在宮里轉(zhuǎn)轉(zhuǎn),下次再帶小殿下出宮走走,我們回去吧?”

    聽到有下次,還是去外面,寧斯越哪會不同意,點(diǎn)頭如搗蒜:“好!”

    陸清則帶著他,轉(zhuǎn)身欲離開,身后突然傳來陣略微急促的腳步聲:“殿下請留步!”

    陸清則略微一頓,轉(zhuǎn)過頭。

    是范興言。

    范興言似乎是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們,急急跑過來的,平復(fù)了下呼吸,趕緊行禮:“微臣見過殿下與小殿下�!�

    乾元節(jié)那晚,范興言就叫住過陸清則,一臉的欲言又止。

    陸清則心里有點(diǎn)了悟,笑了笑:“范大人無需多禮,有什么事嗎?”

    他沒有刻意壓著聲音,只是這兩日風(fēng)寒,聲音較之往常,有些許沙啞。

    但即使如此,范興言還是聽得微微一震,熟悉感鋪天蓋地涌來,讓他愈發(fā)確認(rèn)了自己心中所想,咬了咬牙,試探著開口叫:“懷雪?”

    陸清則望著他沒應(yīng)聲。

    沉默蔓延了幾瞬,范興言眼眶微微發(fā)熱:“究竟是……”

    當(dāng)年因陸清則的死訊備受打擊的人不少,他也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朝中那些人咄咄相逼,陸清則的下場何至于斯?

    分明都是十年寒窗苦讀,百里挑一才走進(jìn)朝堂的,卻偏偏那般盲從有心之人的惡言惡語,對一個無辜的人毫無下限地攻擊抹黑!

    沒想到竟然能有再相會的一日。

    朝中關(guān)于陛下與帝師的流言不少,他往日聽聽便算了,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可是陸清則好好地回來了,其余的東西,范興言覺得也不是不可以忽略。

    那些難道有清正直臣被潑臟水圍攻而死可怕嗎?

    陛下和懷雪還未昭告天下,或許就是怕朝中再次興起那般風(fēng)浪吧。

    范興言心里復(fù)雜又煎熬,陸清則不僅是他的朋友,還數(shù)次施恩于他,是他的伯樂,他的恩人,看陸清則不承認(rèn)身份,他心里不忍。

    從察覺到陸清則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生出的念頭在這一刻愈發(fā)清晰。

    不論陸清則是如何回來的,他都沒有必要隱姓埋名,他要為陸清則重臨京城幫一把忙。

    陸清則看著眼底的光逐漸堅(jiān)定的范興言:“……”

    怎么了這是?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應(yīng)下范興言的話,范興言忽然又嚴(yán)肅地朝他行了一禮告辭,旋即轉(zhuǎn)身就走,健步如飛,叫都叫不住。

    很有點(diǎn)當(dāng)初被陸清則拜托后,轉(zhuǎn)身拔腿就跑回家寫折子的氣勢。

    陸清則張了張嘴,摸不著頭腦。

    范兄怎么忽然又熱血沸騰了?

    他還沒琢磨清楚,寧斯越忽然激動起來,騰地就站直了:“兒臣見過父皇。”

    陸清則抬抬眼皮,果然就看到寧倦在侍衛(wèi)的簇?fù)硐戮彶阶吡诉^來,袞服旒冕,氣度尊華,周圍的人都低著頭,只有倆人視線相交。

    他眼底露出幾分笑意,朝寧倦點(diǎn)了下頭,寧倦就忍不住走快了幾步,平淡地嗯了聲:“你父君身子才好,纏著他做什么,回去讀書。”

    寧斯越小臉一垮:“是、是,父皇�!�

    陸清則還想為寧斯越說說話,就被寧倦牽住了:“朕召了徐恕進(jìn)宮,讓他再給你看看�!�

    “……”陸清則決定先給自己說說話,“一個風(fēng)寒罷了,已經(jīng)好了,還請徐恕來?至于么。”

    每天早上一碗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藥,已經(jīng)讓他的早晨充滿了苦澀。

    不想再喝了。

    “就看看,不給你另加藥�!�

    寧倦哄著他坐上轎子,寧斯越則被侍衛(wèi)抱上了步輦,得去學(xué)堂讀書。

    寧斯越都坐穩(wěn)了,忽然想起件事,咬著手指騰地回過頭。

    等等,父君被蟲子咬了��!

    不過,那么多咬痕,還很顯眼,父皇會發(fā)現(xiàn)的吧?

    寧斯越思索了下,蹙著的小眉頭又松開了,點(diǎn)頭想,父皇那么在意父君,肯定能發(fā)現(xiàn)的。

    回寄雪軒的途中,陸清則就順勢將早上處理的事務(wù)與寧倦談了談,特地避開了那封帶著名單的密函。

    寧倦聽他說完,點(diǎn)頭:“懷雪處理的,我都放心�!�

    心里卻是微微發(fā)緊,昨晚收到的密函好像也擱在書桌上,陸清則看到了嗎?

    他不想讓陸清則為了那幾個人難過或者生氣。

    但看陸清則面色如常,也未談及那封密函,應(yīng)該是沒看到。

    寧倦松了口氣,心里又開心起來,說起早朝上的事,還有寧琮的問題。

    寧琮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帶去了宗人府關(guān)著。

    待到京城安定一些,寧倦不會留他的命,蜀中那邊的后患也要早日鏟除。

    寧倦在外人面前不顯山不露水,情緒收斂得滴水不漏,在陸清則面前,就不怎么遮掩了,像條搖著尾巴的大狗,心情好的時候尾巴搖來搖去,心情不好的時候耳朵又會耷拉下去。

    陸清則清晰地看到他從微微緊張到松弛愉悅,心底暗暗發(fā)笑。

    既然寧倦這么高興,他就更不可能提那件事了。

    回到寄雪軒,沒等多久,徐恕就過來了。

    徐恕依舊沒領(lǐng)受太醫(yī)銜,不過有自由出入太醫(yī)院的權(quán)力,在城中開了家藥鋪,平日里就琢磨些疑難雜癥,改善改善藥方,有時候還會離京一段時日,四處走一走,找找新藥材。

    如果在京城的話,徐恕就會時不時應(yīng)召進(jìn)宮,給寧倦看看病。

    現(xiàn)在陸清則回來了,徐恕負(fù)責(zé)的人就又多了一個。

    徐恕先給寧倦請了脈,半晌,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陛下的脈象,比前些時日平穩(wěn)了許多。最近還頻頻失眠、常犯頭疼嗎?”

    寧倦搖頭。

    徐恕忍不住看了眼陸清則。

    他都搞不定的病,陸清則一回來居然就好了?

    就說是心病吧,不是他的問題!

    皇帝陛下的身體過于康健,徐恕問完話就說不出什么了,又給陸清則把了把脈。

    陸清則嫌天熱,回來就把領(lǐng)子扯松了些,徐恕眼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點(diǎn)顯眼的痕跡,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放開手,扭過頭,直言不諱:“陛下,房事別太頻繁,陸大人身子虛,受不住的�!�

    陸清則猝不及防,差點(diǎn)嗆到:“……”

    寧倦面不改色:“沒其他問題了?”

    徐恕絲毫沒注意陸清則那一瞬間難得變幻的臉色,老神在在地道:“風(fēng)寒痊愈了,其他的和從前差不多,平日里多注意注意�,F(xiàn)在陸大人的身子,已經(jīng)比三月前好些了,適當(dāng)控制一下頻率還是可以的,我的藥是頂好的,要堅(jiān)持喝,換三個月前,陸大人可能都承不住……”

    陸清則深吸了口氣,“當(dāng)”地放下茶盞,溫柔地笑道:“徐大夫,說完了嗎?”

    徐恕察覺到他話里的不善,嘖了聲。

    都是事實(shí),怎么還不讓說呢?諱疾忌醫(yī)啊。

    寧倦也意識到了,再讓徐恕口無遮攔地說下去,他今晚可能就進(jìn)不了陸清則的屋了,立刻打住,把徐恕這尊大佛給送走了。

    到晚上的時候,寧倦沐浴完就趕緊先鉆上陸清則的床,免得被陸清則記仇趕走。

    陸清則的確有點(diǎn)想趕人,結(jié)果掀開被子,看到皇帝陛下一大只橫在那兒,板起來的臉就繃不住了,啼笑皆非地踢了他一下:“出息。”

    倒也沒繼續(xù)趕人了。

    寧倦知道陸清則身子不好,現(xiàn)在恐怕都還沒恢復(fù)全。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身體的躁動是另一回事。

    皇帝陛下才二十二歲,前幾日才開了葷,叼著心心念念的人愛不釋口,被踢一腳都覺得是誘惑,晚上抱著陸清則哪能安分下來。

    陸清則往常閉上眼,不消片刻就能睡著,今晚被皇帝陛下揉來弄去的,弄得也有些發(fā)躁,無奈地吐出口氣,翻了個身面對寧倦,聲音很低:“快三更天了,你到底還睡不睡了?不睡滾去睡羅漢榻。”

    屋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從窗格透進(jìn)的淺薄月色,被薄薄的紗幔篩過,朦朧地落在床上,柔和的光影似是融在一起,分不開彼此。

    過濾過的光線再落在陸清則的臉上,有種奇異的圣潔感。

    他開口時的溫?zé)釟庀姙⒃诤黹g,寧倦的喉結(jié)不由抽動了一下,有點(diǎn)委屈,嗓音喑啞:“我睡不著,老師�!�

    倆人的身體貼在一起,氣氛曖昧旖旎得簡直能滴水。

    陸清則一聽到這個稱呼就耳根發(fā)燙,輕輕吸了口氣:“那你想做什么?”

    寧倦想了想,低下頭,在他耳畔廝磨:“像從前那樣幫幫我好么?老師�!�

    陸清則現(xiàn)在還不適合,但他適合呀。

    陸清則閉了閉眼:“……都讓你別這么叫我了。”

    “好不好嘛?”

    怎么還撒嬌的。

    皇帝陛下的威嚴(yán)何在?

    陸清則最吃不住的就是寧倦示弱撒嬌賣乖,在黑暗里和那雙狼似的炙亮眼眸對視片晌,自暴自棄地想,不是說要直視嗎,那就直視這狼崽子的欲望吧。

    現(xiàn)在都不習(xí)慣的話,以后日子還長呢。

    他合上眼睫,微不可查地點(diǎn)了兩下頭。

    寧倦渾身的血液都似在發(fā)燙,立刻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帶著他摸索,聲音里含著笑:“老師,那年中秋過后很久,我才發(fā)現(xiàn),你其實(shí)也生疏得很。”

    “……”陸清則面無表情道,“閉嘴�!�

    寧倦不肯閉嘴,不依不饒地問:“老師平日里會想著誰?”

    有完沒完了?

    最開始不愿意叫他老師,養(yǎng)熟了才肯叫,后來又不肯叫他老師,想撇清師生關(guān)系。

    現(xiàn)在他愿意不以師生身份相處了,這小兔崽子反倒又開始叫了。

    讓他叫的時候不叫,不讓他叫的時候半點(diǎn)不消停。

    陸清則有點(diǎn)惱,手上力道重了點(diǎn),寧倦輕嘶了下,低低悶哼了聲,把陸清則抱在懷里,下頜抵在他頭上,止不住地笑:“怎么都這么多年了,老師還是這么生疏?”

    陸清則費(fèi)著力,還要被這么羞辱技術(shù),惱怒地張口就想罵一聲,寧倦找準(zhǔn)機(jī)會,趁機(jī)低頭含住他的唇,纏著他接了個綿長的吻,又叼著他后頸,磨著那道越來越淺的咬痕,就是不咬下去,膩膩歪歪的。

    陸清則被弄得一身汗,忍無可忍威脅:“你是不是想像寧琮一樣?”

    寧倦轉(zhuǎn)到他耳邊,含笑道:“你才舍不得。”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跟說什么秘密似的,小聲道:“懷雪,你有反應(yīng)了。”

    陸清則渾身都僵硬了。

    他自詡清心寡欲,從來不會沉湎這方面的事,除了寧倦外,他都嫌棄臟。

    怎么會?

    寧倦察覺到他的僵硬,撫了撫他的背,嗓音低沉:“別怕,懷雪,對喜歡的人有愛欲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多多對我產(chǎn)生這樣的私欲吧。”

    寧倦像在蠱惑著什么:“換我?guī)湍懔��!?br />
    陸清則倉促地別開頭,想要拒絕:“不用,我……”

    “別躲�!睂幘肟此艁y的樣子,憐惜地在他耳邊親了親,“我也想讓你舒服�!�

    陸清則向來抵抗不住寧倦的攻勢,微弱的抵抗很快便被擊潰了。

    在陌生的感覺來臨時,陸清則渾噩的腦子里跳出個念頭:

    ……怎么,貌似,寧倦說他技術(shù)不行,真有幾分道理?

    等到陸清則因?yàn)槌惺懿蛔�,眉尖深蹙著半昏迷過去時,寧倦才平復(fù)了如雷的心跳,沒有為自己的步步緊逼感到愧疚。

    在床下他可以都聽陸清則的。

    但在床上陸清則得聽他的。

    再聽話的狗狗也是吃肉骨頭的,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還是做個絕育手術(shù)吧

    寧倦:?說好的撒嬌攻最好命

    第八十九章

    隔日醒來的時候,陸清則腦子還是暈乎的。

    活像被生生燒灼得融化了,又勉強(qiáng)拼湊到一起,嘴唇和后頸都在隱隱約約發(fā)著痛。

    當(dāng)真跟條狗似的,逮著他就不肯松口。

    陸清則虛弱地爬起來,隨即發(fā)現(xiàn),不僅身上清清爽爽的,昨晚弄得亂七八糟的床褥也不知何時換過了。

    皇帝陛下哪用得著親手換床褥。

    那是誰換的?

    陸清則閉了閉眼。

    算了,只要他閉上眼,就不用去細(xì)思這件事。

    等到寧斯越像往常一般,來寄雪軒讀書時,就驚恐地發(fā)現(xiàn),父君似乎被蟲子咬得更厲害了!

    不僅咬出了紅痕,還有些青青紫紫的。

    寧斯越咬著手指糾結(jié)。

    他跟安平說了這件事,安平笑瞇瞇地說父君怕蟲子,不能在他跟前說。

    那就……不說了吧?他也好怕蟲子嗚嗚。

    昨日就算了,今日寧斯越怎么還是盯著他看?

    陸清則敏感地發(fā)現(xiàn)不對,讓寧斯越先背著書,順手在屋里找到面打磨精細(xì)的銅鏡,仔細(xì)照了照自己。

    這才發(fā)現(xiàn),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不知何時布滿了充斥著占有欲的吻痕,他的膚色本來就白,掐一下都容易留下青痕,三五日才消得下去。

    脖子上這規(guī)模,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不是每晚上啃幾口,都留不下來。

    他這兩日就是這么頂著一脖子吻痕見人的。

    “……”

    陸清則深深吸了口氣,在心里罵了一聲。

    狗皇帝。

    當(dāng)晚自信滿滿的皇帝陛下沒能進(jìn)入陸清則的屋子,直到那些痕跡消失了,陸清則的火才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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