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管在她的堅持下，這介紹信還是開了出來，她是按規(guī)定辦事，誰也沒有權利為難她！不過院長有句話說得挺對，能協(xié)商還是協(xié)商，到時候鬧去法院，不成了整個海城的笑話？

    現(xiàn)在打離婚官司，可是要上報紙的！

    所以謝云舒就帶著離婚申請來找陸知行，一個星期的期限已經過去了，如果他不想丟人現(xiàn)眼影響工作，那就老老實實簽字，不然她光腳不怕穿鞋的，上報紙就上報紙好了！

    陸家都不嫌丟人，她怕什么？

    謝云舒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她對你好的時候，真心實意掏心掏肺，一旦決然收回這份好，下跪也沒用！她不管陸知行是真后悔了，還是敷衍自己，離婚是必然的！

    看著謝云舒去敲了陸知行家的門，周新月嘴角勾了勾，看了一眼角落的小偉。

    “過來！”

    小偉緊緊咬住唇，臉上滿是懼怕，他小聲開口：“媽媽，你不要打我，我會聽話的。”

    “閉嘴！”周新月沒好氣地瞪他一樣，長指甲戳上他額頭：“一點用沒有，你怎么有臉吃我買的東西？一會你去隔壁喊人，就說我突然暈倒了！”

    “是去陸叔叔家嗎？”小偉額頭紅了一片，他也不敢用手摸：“那他如果不來怎么辦？”

    他雖然年齡小，但十分敏感，也能看得出來這幾天陸知行對他們沒這么好了。上次他出院也只是安排另外的大夫辦手續(xù)，自己幾乎沒有露面。

    因為這件事周新月還發(fā)了很大的脾氣，回到家就摔了一個玻璃水杯，碎渣渣崩到他臉上，他一滴眼淚也不敢掉，只等著她發(fā)完火，才小心翼翼打掃了衛(wèi)生。

    周新月一腳揣在小偉的肚子上，疼得他彎下腰去：“我養(yǎng)你什么用？讓你去喊個人都喊不過來，他不來你不會求不會哭嗎？如果陸知行不肯過來，等回來我扒了你的皮！”

    小偉蹲在地上好久都沒有起來，抬起一張瘦小蒼白的臉，雙眼無神像一個機器人：“媽媽，我知道了，我會聽話的�！�

    只有不哭不鬧，他才能少挨打，才有東西吃，所以再疼他也不敢哭出聲音來。在醫(yī)院住的那幾天，好像才是他最幸福的時候，陌生的護士都帶著溫柔，會問他餓不餓疼不疼。

    他年齡還太小，不懂為什么周新月明明這么討厭他，還要把他留在身邊，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明天可以吃飽飯少挨打。

    第78章

    甚至有的時候，他還想自己再燙傷一次就好，那樣就能住院了，至少在醫(yī)院周新月不會動不動就打他。

    周新月已經躺在了沙發(fā)上，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楚楚可憐，她還在臉上擦了一下粉，外面的大衣脫下來扔到一旁，里面穿的毛衣則故意拉大了衣領。

    真是期待一會陸知行抱著自己出去時，謝云舒臉上心碎的表情！

    陸知行打開門的時候，謝云舒就直接把離婚申請拍在了他面前：“簽字！”

    拳頭握了起來，陸知行晦澀的眸子盯著她：“云舒，錢我已經湊齊了，一共一千六百塊錢，包括周新月拿走的那些�！�

    說到錢，謝云舒心情好了一點：“給我吧，我把存折還給你�！�

    陸知行松了一口氣，他把錢從抽屜里拿出來：“存折我不要，以后你每個月給我一點零花錢就可以，多少都行。”

    都離婚了，她可不要他那點破錢！

    一千六百五十塊錢，全部是大團圓，這么一大摞可不算少，謝云舒數(shù)了好一會才滿意的把錢用紙包好，放到自己隨時帶的包里面。

    陸知行的工資存折她拿出來隨手扔一旁：“現(xiàn)在我們兩不相欠，你可以簽字了，明天找個時間去街道辦事處把離婚證領了�！�

    “即便這樣，你還要離婚？”陸知行有些惱怒了，他一直覺著她雖然連高中都沒有畢業(yè)，可向來懂事，現(xiàn)在咄咄逼人的樣子讓他陌生更無法接受！

    謝云舒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陸知行，你要不去精神病院看看腦子？離婚這兩字我說了得有八百遍了吧，你聽不懂人話？”

    他能聽懂，但不愿意相信......

    “這一個星期我都沒有和周新月有什么牽扯，以前她用的工資我也全部給你了，有任何事情我會讓其他人去做。云舒，我知道雪婷總是喜歡欺負你，你打了她出了氣也好，不用道歉也不用理會我父母。以后你不愿意去他們那里也可以，包裝廠的工作丟了，我再給你安排新的�！�

    他自顧自的說話這些話，想要去抓謝云舒的肩膀：“如果你想供謝明城上大學，我沒有意見，別再讓我聽見離婚的話......”

    他深情的樣子，只會讓她作嘔。

    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可以避開今天的局面，但他都沒有做，不是不懂是壓根就不想。謝云舒看得清清楚楚，嫌惡避開他伸過來的胳膊：“如果不想再挨巴掌，就離我遠一點�！�

    陸知行嘴唇緊緊抿著，他還是那句話：“云舒，如果離婚后悔的人是你，沒有陸家你生活會很艱難�！�

    艱難？她現(xiàn)在快樂死了！天天有錢掙，還不用委曲求全討好別人，她現(xiàn)在只后悔沒早點想明白。

    第79章

    謝云舒抬眸諷刺笑了：“陸知行，周新月那六百塊錢不還是你還的，哄弄誰呢？”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陸知行忍不住開口，又白了臉：“云舒，這些錢就當還恩情。我說過，以后我不會再管她的事情！”

    是嗎？她可不信......

    還沒開口諷刺點什么，虛掩著的門就被人撞開，小偉紅著眼眶撲過來：“陸叔叔，你快去看看我媽媽，她暈倒了！”

    陸知行一驚，下意識就想走，卻又停住了腳步。

    面對謝云舒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緊了緊拳頭：“我讓張醫(yī)生送她去醫(yī)院......”

    小偉額頭也一片紅，他肚子被周新月那一腳踹得青紫一片，小小的年齡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如果陸知行不去，他會被打死。

    “陸叔叔，求求你去吧！我媽媽她......”

    小偉眼中的恐慌不像作假，他臉龐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頰也深深陷了下去，看著陸知行的目光不是祈求而是恐懼，和同齡的孩子比起來，他身上沒有一點孩童該有的天真。

    謝云舒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周新月一個月從陸知行那里拿走這么多錢，就把孩子養(yǎng)著這個樣子？

    陸知行果然硬不下去心來，他好像在說服謝云舒，又好像在說服自己：“云舒，我是醫(yī)生，對病人不能坐視不理。就這一次，等她情況安定下來......”

    “去吧，把到時候人死了，賴我身上�！敝x云舒嘖了一聲，把那張離婚申請放桌子上：“別忘了簽字就行�！�

    陸知行深吸一口氣：“謝云舒，現(xiàn)在不是無理取鬧的時候！”

    他說完抱起小偉，大步朝周新月住的地方跑去，不再看謝云舒一眼。

    動靜鬧得有點大，陳雪也探出頭來，見謝云舒竟然回來了，立刻嗤笑一聲：“我還以為這人多有骨氣呢，還不是巴巴自己回來了？”

    以前謝云舒顧忌鄰里關系，不想因為這些小矛盾讓陸知行為難，現(xiàn)在她可不慣著這人。

    “話這么多，你屬鴨子的？嘴皮子拉稀，天天往外噴！天天眼珠子盯著人家家那點破事，自己屁股擦干凈了嗎？”

    謝云舒斜睨著她，滿意地看到陳雪臉色突變，才又笑起來：“不好意思呀，差點把你當人看了，忘了你不是人！”

    “謝云舒！”陳雪還是第一次被人懟得無話可說，她臉氣得通紅，手指頭都發(fā)抖了：“有本事你別來求陸醫(yī)生呀，可惜人家永遠把周護士放在第一位！”

    謝云舒順手從口袋抽出一張離婚申請，直接拍在了陳雪臉上：“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誰不肯簽字！要不是年齡不對，我都以為周新月是你親娘呢，天天周護士掛嘴邊！”

    陳雪牙都快咬碎了，她一把拉下來臉上的紙，然后愣住了。

    這竟然是一張離婚申請！最下面工工整整寫著謝云舒的名字，只要陸知行簽上字，那就會生效，兩個人就真正離婚再無牽扯！

    第80章

    她有些不敢相信：“你真舍得離婚？”

    “對呀，給你周新月媽媽騰位置！”謝云舒朝她甜甜一笑，然后跨上自行車準備離開。

    至于周新月是真暈還是假暈，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沒興趣留下來看熱鬧，畢竟回去還要準備明天的飯菜訂單呢！

    可是她想走，卻有人不樂意。

    周新月被陸知行抱出來，就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她微微掙扎一下：“知行哥，你放我下來，這樣會被云舒誤會的！我不想你們再因為我的事情，鬧得不開心！”

    陸知行眉頭皺起來：“你臉色看起來不好，怎么突然暈倒了？”

    周新月目光從外面謝云舒的身上滑回來，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早晨飯沒有吃好的原因。我在山里面經常餓肚子，大概那個時候胃就壞了......知行哥，你快別管我，云舒又要生氣走了！”

    她說完用力推開陸知行，然后無比精準地撲到了謝云舒自行車前，眼淚含在眼眶：“云舒，你千萬不要誤會，知行哥只是太擔心我。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去醫(yī)院......”

    謝云舒跨坐在自行車上，一條腿撐著地看她表演：“唱大戲呢，這臉白的不知道還以為你詐尸了呢！”

    周新月眼中閃過惱怒，無助地回頭看了一眼陸知行，眼淚開始噗噗往下掉。

    “要哭喪滾一邊哭去！”謝云舒不耐煩地把自行車往后退了一下，她忙著呢，可沒時間和這對神經病說廢話。

    陸知行上前一步，把周新月扶起來，隱忍看向她：“云舒，新月身體現(xiàn)在不舒服，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計較嗎？”

    “陸醫(yī)生，你腦子有問題眼也是瞎的？到底是誰先撲過來惡心人的，你們要去醫(yī)院就趕緊滾，別在我面前礙眼，中午飯都要吐出來了�！�

    謝云舒說完瞥了一眼表情空洞麻木的小偉，直接跨上自行車又扔下一句話：“周新月，你兒子看起來都比你病得嚴重，有那個勾引男人的功夫還不如好好養(yǎng)孩子呢！”

    因為這句話，出來熱鬧的家屬院眾人都下意識看向了畏縮在一旁的小偉，然后目光復雜起來。

    這個孩子平時不愛說話，見人也總是躲著，所以大家很少關注他，畢竟戲多的人是周新月。可現(xiàn)在一看才被嚇一跳，這真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嗎？

    不是從大山接過來都已經養(yǎng)了一年多嗎，怎么瘦成這樣子？

    周新月臉上擠出一個笑：“我家小偉身體不好，吃飯又挑食......”

    陸知行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他盯著周新月的臉語氣帶了一絲質問：“你剛剛不是暈倒了，現(xiàn)在沒事了？”

    他是醫(yī)生知道一個暈倒的人應該是什么狀態(tài)，周新月除了臉色蒼白一些，說話虛弱一些，精神狀況看起來卻很健康。而且當初小偉是他從大山接出來的，那個時候這孩子雖然也瘦弱但臉色紅潤，并不像那種天生體弱的孩子。

    這一年多的時間，周新月拿著自己一個月五十塊錢的工資，怎么把孩子養(yǎng)成這樣了？

    第81章

    周新月心里面快把謝云舒罵死了，她抿了抿唇眼眶紅起來：“知行哥，對不起，是我沒把孩子教育好，以后再出現(xiàn)任何事情我都不會讓他去找你的！”

    她露出一抹破碎堅強的表情，拉著小偉往房間走去：“小偉，是媽媽不好，媽媽身體不好也拖累了你�！�

    陸知行深吸一口氣，覺得好像自從謝云舒提出離婚之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大衣口袋還放著那張離婚申請表，終于后知后覺想起來。

    在這之前，他才向謝云舒保證過，以后不會再管周新月母子的事情，可是轉眼他就食言了。

    周新月進了房間，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她目光掃向一旁的小偉，冷笑一聲：“你跟著我吃跟著我住，到頭來反倒比我還可憐了！”

    小偉立刻跪下了搖頭：“媽媽，沒有�！�

    “沒有什么？”她一個巴掌不留情面打在他稚嫩的臉上，又踹了一腳才覺著解了氣。

    五歲的孩子哪里禁得住這么打，小偉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起來，他還那么小卻緊緊咬著唇，不敢哭出來也不敢說疼，只看向窗戶外的天色。

    再等等，等天黑了，他就能去睡覺了，睡著就不疼了。

    周新月從廚房拿出一個饅頭扔地上：“從今天開始給我好好吃飯，天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了你呢！周小偉，你現(xiàn)在是我兒子，如果我不要你，你就只能出去要飯，被人販子抓走，知不知道？”

    小偉雙眼無神地點點頭，他想人販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只要聽話就不會挨打。

    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

    外面是陳雪的聲音：“新月，你在不在？”

    周新月立刻收起臉上的表情，把小偉提溜起來扔到里面臥室，警告了一句：“躺好不準出來！”

    陳雪是來探周新月口風的，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是謝云舒托著不想離婚，可是今天一看好像并不是這么回事。那離婚申請表上人家都簽上名字了，這態(tài)度還不堅決嗎？

    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不想離婚的人是陸醫(yī)生？

    她一想到這里，心里就開始忐忑了，難不成之前都是她想岔了，陸知行其實對謝云舒是有感情的？如果是這樣，那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支持周新月豈不是把謝云舒得罪徹底了？

    但陸知行對周新月的關心也不像假的呀，能把工資拿出來給人家母子花，這要說兩個人沒事，誰信呀？而且陸家的態(tài)度也能看出來，他們對謝云舒可不滿意，反倒對周新月特別好。

    進了門，陳雪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新月，你和陸醫(yī)生到底怎么回事？”

    周新月苦笑著搖頭：“陳嫂子，這樣的話可不要說了，知行哥還沒有離婚，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陳雪心中一動，那就是說，如果離婚了就在一起？

    她連忙拿出來之前謝云舒拍在自己臉上的那張離婚申請書：“你看看這個，今天謝云舒來好像就是找陸醫(yī)生談離婚的，她字都簽好了，陸醫(yī)生反倒又不愿意了......”

    第82章

    周新月指甲掐進掌心，她這一年用各種理由和陸知行朝夕相處，也不過得了點錢。她自然能看得出陸知行其實對謝云舒有感情，只是他性格傲慢且自大，才會覺著一直以來是謝云舒離不開他。

    現(xiàn)在謝云舒要放手，他竟然不肯了？

    “知行哥也是覺著和云舒離婚，心里過意不去�！敝苄略乱庥兴���，有些無措地低下頭：“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好人，嫂子有些事情也不能光講感情，也要講究緣分......”

    陳雪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陸知行對謝云舒只不過是責任心，畢竟謝云舒現(xiàn)在連個工作都沒有，要是這個節(jié)骨眼離婚，對他的名聲也不好。

    如果自己能促進他們順利離婚呢？那她在陸知行那里豈不是也算一個功臣？

    想到這里，陳雪的心熱起來，她拉住周新月的手笑道：“你和陸醫(yī)生緣分可深著呢，咱們家屬院的人眼睛都是明亮的，誰和誰才般配大家心里都清楚！”

    周新月低頭笑而不語，陸知行不想離婚，那她就再加一把火吧！

    從醫(yī)院家屬院出來，謝云舒就直接去了街道辦事處開離婚申請介紹信。

    “你要離婚？”

    辦公人員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大姐，看到男方單位那里寫著海城第一人民醫(yī)院，而女方這里什么單位都沒有，驚訝地抬起頭：“是男方主動提出來的？”

    謝云舒指著申請書上自己的簽字解釋道：“我提的�！�

    這下子辦公大姐更驚訝，她抿了抿唇好心勸道：“兩口子過日子打打鬧鬧很正常，一點小事情就要鬧離婚，互相忍讓才能過好日子！咱們女人呀，還是要想開一些，你又沒有工作離婚了要怎么生活？難不成回娘家啊，那不是拖累娘家人嗎？”

    謝云舒對于這樣的話并不認同，她反問了一句：“我自己就不能養(yǎng)活我自己，非得靠男人？而且，我結婚也好離婚也好，娘家永遠是我的家�！�

    大姐長長嘆口氣：“等你回了娘家就知道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人就是蒲公英的命，哪里有什么家呀！”

    這小姑娘看起來年齡也不大，估計和對象吵了幾句就氣不過來鬧離婚了，剛剛離開家還不知道這離婚的女人日子有多難！回娘家住，家里還有你的地方嗎？

    那父母不嫌丟臉，兄弟什么的不嫌晦氣？時間長了，還不是要在外頭漂流，到時候她就知道后悔了！

    謝云舒知道大姐也是好心，沒有生氣的意思，反倒沖她笑了：“大姐，我自己就能給我自己一個家，不僅如此，我還能給娘家一個家！”

    那辦公大姐愣了，話還能這么說？自己給自己一個家？

    可女人不嫁人，哪里來的家？

    謝云舒把介紹信寫好放到她面前：“大姐，麻煩你在這里蓋個章，我還要去法院寫訴訟狀呢！”

    “還要打官司？男方不肯離呀？”大姐這下子更驚訝了，看了看謝云舒那張臉了然笑了。

    這小姑娘足夠漂亮，怪不得底氣這么足，離了婚也不愁嫁。

    第83章

    只不過工作性質使然，作為離婚處的辦事人員，必須勸和不勸分，她蓋了章又勸了一句：“不管什么事情，要是男人知道錯了，你也低低頭，不然離了婚這生活也是個問題呀！吃飯、穿衣可都是要花錢的！”

    謝云舒歪了歪頭：“大姐，那男人把工資都拿給外面的女人花，我也要低頭？”

    啥？男的在外頭養(yǎng)小的？大姐臉色變了，勸人的話再說不出來......

    謝云舒拿到離婚介紹信，笑容燦爛了些，她指了指自己放在外面的自行車，眉眼都是自信且愉悅的光芒：“大姐，看見沒？我是賣盒飯的，一天能掙好多錢呢！”

    她說完就腳步輕快出了辦公室的門，自行車的鈴聲叮鈴鈴走遠。

    來這里離婚的女人大多愁眉苦臉、滿臉絕望，這樣年輕又有活力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大姐好笑地搖搖頭，賣盒飯能掙多少錢呀，小姑娘真是容易滿足。

    她低下頭看向剛剛記錄的本子，只見男方那一欄寫著陸知行，單位是海城第一人民醫(yī)院。眉心微微蹙了下，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呀，醫(yī)生不都是知識分子嗎，怎么還在外面養(yǎng)女人？

    真是道貌岸然！

    從街道辦事處出來，謝云舒又騎著自行車去了一趟菜市場。本來她已經買好了明天的菜，但是接了一筆大訂單，肯定是不夠了。而且人家是一塊錢一餐的標準，她不能按大鍋菜那個標準來，要不然這錢掙不長久。

    思考一下，她去菜市場買了十斤綠豆芽、五斤豆腐皮、十斤青椒、八斤豬肉，最后又買了十斤雞蛋。

    至于米飯不用買，家里還有很多呢！

    回到筒子樓都五點多了，她大包小包累得額頭都是汗，扯著嗓子就喊了一聲：“媽，出來幫我拿拿東西唄！”

    樓下正在洗菜的劉姨探出頭來，看她這架勢驚了，連忙上前搭把手：“云舒，你這是干什么呢？”

    謝云舒先把那個大編織袋扛肩膀上，才把自行車停好：“做飯唄，人家工地上項目部說要我給他們送盒飯，這不剛買了菜過來�！�

    “項目部？那不都是大人物嗎，人家要你送飯？”

    劉姨睜大眼睛，看了看自行車上的東西：“這多少人吃飯呀，你買這么多菜和肉？云舒，你沒做過生意不知道，賣飯至少得一半利，不然就是賠錢！”

    這時李芬蘭也從屋里出來了，她見狀連忙接過劉姨手中的菜和肉，也有些擔憂：“這么多得花多少錢？”

    不是說去談什么生意嗎，怎么回來就買這么多肉？家里還有五花肉放著呢！

    謝云舒臉上都是笑，她可得意著呢：“人家項目部是三十二個人吃飯，一個人一塊錢的標準，我得好好做，這可是長久的買賣！”

    母女兩個人扛著東西進了屋，留下劉姨還在滿腦子算賬。

    多少？剛剛云舒這丫頭說多少人吃飯？

    一人一塊錢，按照五毛錢計算，那就是一天掙十六塊錢！行吧，就算不掙五毛，四毛錢的利那一天也是十二塊錢呀！不對不對，云舒不是還單獨做著大鍋飯嗎？

    那她這一天得掙多少錢呀？十三、十五？

    劉姨迷迷瞪瞪往水房走，再多了她完全不敢想，又不可置信，這怎么可能呀......

    第84章

    其實這筆賬，謝云舒在路上就算好了。她一共花了十三塊四毛錢，再加上米飯和炒菜的調料，做三十二個人的飯，總成本大約十七塊錢左右。

    沒有五毛錢的利潤，但一天穩(wěn)穩(wěn)十五塊錢，她已經很知足了。

    只不過，現(xiàn)在做飯成了一個大問題。家里就一個小陽臺，兩口鍋，要做將近一百個人的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接水就是一個麻煩事。

    李芬蘭想了一個辦法：“把咱們的堂屋也收拾出來，再買兩口鍋兩個爐子，肯定能放開�！�

    本來就是兩間屋，空出來一個屋做飯，娘三個都擠在一個房間里，那是睡也睡不好，住也住不好。掙錢不就是為了過好日子，要是為了掙錢讓自己更苦了，那何必呀？

    謝云舒抿了抿唇：“媽，要不咱們搬家吧！”

    搬家？

    李芬蘭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否認：“那可不成，搬家搬到哪里去？咱們這可是包裝廠分的房子，能住一輩子的！”

    她知道媽媽對于這套房子有著特殊的感情，當初爸爸是包裝廠的工人，就是在這里結婚然后有了他們姐弟，哪怕陰暗潮濕一年到頭也難以見到太陽，可媽媽也不愿意離開。

    而且夢中她看到過這座筒子樓最后的結局，九十年代后期，海城發(fā)展更加迅速，很多舊房子都拆遷了，拆遷戶可以得到房子和錢，所以這里的房子她肯定不舍得放棄。

    謝云舒抱住李芬蘭一只胳膊，半撒嬌地開口：“我只是說可以在對面弄堂找個房子做飯，又沒說咱們要搬出去住呀！這里還有我的小床呢，我也舍不得！”

    李芬蘭捏了捏女兒臉蛋：“你這才做生意幾天，又是雇人又是租房子的，到底是掙錢還是賠錢？”

    謝云舒這才想起來做飯的事情，連忙出了門往樓上跑：“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去找趙嬸子了！以后我自己可忙不過來，得和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干全天的工。”

    全天？那不是工資也要加到一塊錢？

    李芬蘭連忙站起來：“哎呀，我也能干活呀！云舒，你哪里有賣盒飯還雇長工的！”

    謝云舒按著她肩膀，讓她坐下去：“媽，你就別管了，等著過年我給你買新衣裳！”

    這丫頭，到底誰是媽媽誰是孩子？還拿新衣裳哄她？

    李芬蘭嘆著氣坐下來，臉上卻帶著笑，真好呀，她女兒沒有被失敗的婚姻打倒......

    樓上趙嬸子家里有客人，謝云舒剛走上二樓，就聽見一個女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趙嬸家傳來：“大嫂，我也是為你好，你生了三個賠錢的丫頭片子，還都要上學，這不是要累死小叔子嗎？小蕓今年都十八了，早早嫁人幫幫家里多好？供大學生可不簡單，一個月光吃就得十好幾！”

    趙嬸說話也不客氣：“我就樂意供我閨女上學，關你什么屁事，趕緊滾出去，再不走我拿掃把疙瘩趕人了！”

    “哎，你別動手呀！那人可是鋼鐵廠的小組長，也就年齡大些，小蕓嫁過去那是去享福！”

    “劉秀蓮，再說一句老娘打死你！”

    一個穿著碎花棉襖，大概三十多歲的女人從趙嬸屋里出來，不甘心地呸了一句：“一家五張嘴，就指著趙老二自己掙錢，還供大學生呢！我看你們早晚要餓死！”

    路過謝云舒時，她還翻個白眼：“看什么看呀，一群窮鬼！”

    第85章

    謝云舒被氣笑了，她就站在這里也能挨罵？

    秉著自己絕不受氣的原則，謝云舒才不管那么多，直接一只手拽著那女人的領子回來：“你說誰呢？來，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就別走了�！�

    “你松開呀，小丫頭片子，你誰呀！”那女人尖叫一聲，她又瘦又小哪里能掙脫開，像只母雞無助撲棱。

    謝云舒把人直接按在墻上：“你剛剛罵誰呢？”

    那女人知道害怕了：“我，我誰也沒罵，就是自己說著玩也不行呀？”

    “那下次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我會直接扇上去�！敝x云舒笑瞇瞇地在她耳邊說完，才把人放開：“滾！”

    敢怒不敢言，女人只好夾著尾巴憤憤離去。

    趙嬸子也從屋里出來了，見到謝云舒不由笑出聲：“我就說哪個丫頭這么厲害，還真是你！”

    謝云舒嘿嘿笑了一聲，然后拉著趙嬸子進屋：“那人是誰，一點禮貌沒用，該打！”

    “我妯娌，你趙叔的弟妹！”趙嬸子臉色又沉下來，她生了三個女兒，年輕在婆家住那會就天天被陰陽。她本來就不是個能受氣的性子，可因為這事硬是忍了這個女人十來年。

    誰讓人家生了老趙家的大孫子呢！

    后來分了家屬院，她就和老趙搬出來住，個人過個人的日子，眼不見心不煩。

    今天劉秀蓮過來是說要給她大女兒，小蕓介紹對象，一張口就是什么鋼鐵廠的小組長，年齡二十八剛剛離婚還帶個娃娃......

    小蕓今年才剛十八歲，和謝明城年齡差不多，明年就要高考了，她哪里受得了這個，立刻就把人往外攆。

    不過，有句話劉秀蓮說得對，上學哪都花錢呀！可是姐妹三人，一個上高三，另外兩個上初中，都學習好還懂事，讓哪個不上學？

    手心手背都是肉，趙嬸子就算咬著牙也想供女兒上大學，年輕那會受到太過白眼了，她也憋著一口氣想讓女兒有出息。

    可是，學費生活費就是兩座大山，要人命呀！

    老趙一個月才四十塊錢的工資，就算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們也供不出來三個大學生呀！

    別人家的事情，謝云舒很有分寸的沒打聽這么多，她知道趙嬸家里挺難的。但是話又說回來，在這個筒子樓住的，哪個又容易呢？誰不是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勉強夠溫飽，能供兩個孩子上學都得是雙職工家庭，別說趙嬸這樣一個人上班，供三個人上學的了......

    她來是想商量明天做飯的事情：“趙嬸，我明天得多準備三十多個人的飯，一個人也忙活夠嗆，想讓你給我?guī)鸵徽�天的��，你看行嗎？�?br />
    趙嬸以為就明天一天，立刻痛快答應下來：“我當多大點事呢，沒問題！”

    她現(xiàn)在上午給謝云舒幫忙蒸饅頭，下午就在家里做點針線活，反正也掙不多，少干一下午也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