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誠不我欺。
簡老太爺和簡老夫人則說，賀王妃欺辱簡家，還籠絡(luò)了靜姝，不讓她招贅簡家兒郎。
理由很多，但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下一任鎮(zhèn)北王，必須有簡家的血脈。
呵，簡家的血脈很高貴么？
是他的錯，因為愧疚，因為顧念著姝兒，想讓姝兒有個富貴體面的外祖家，養(yǎng)大了簡家的胃口。
他的愧疚，也被簡家徹底消磨干凈。
宣布驅(qū)逐簡家所有人離開北安，流放五涼城的那一刻，簡家哭聲大作。
但他毫無感觸，只怪自己沒能早日鏟除這一家惡賊。
是，小一輩們大多不知情，是被長輩們牽連，可既然他們也姓簡，那就不無辜。
“芳亭，我不殺他們，并非不忍，是不想孩兒沾染此事。”
講完經(jīng)過，邵沉鋒又急著辯解。
孩兒還未出生，就有這么一樁因果，不吉。
芳亭也要面臨生產(chǎn)難關(guān)，他不想造殺孽。
本來，他對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嗤之以鼻，可因為芳亭，因為孩兒，他現(xiàn)在不敢不信。
賀芳亭溫聲道，“我明白的！”
隨著身子日愈沉重，她自己倒還好，孔嬤嬤和邵沉鋒卻都很緊張。
尤其邵沉鋒，有時看著她的肚子，頭上就冒出冷汗，也不知瞎想些什么。
邵沉鋒：“我告訴簡家老少，不殺他們，是因為我對他家還有最后一份慈心，但他家不得泄露被驅(qū)逐的真實原因，一旦說出是因為行了巫蠱之術(shù)，我也只好將簡家滿門抄斬，以絕后患！”
賀芳亭握住他的手，信任地道，“你這樣說，必然有你的理由。”
邵沉鋒默然數(shù)息才道，“我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議論紛紛t?，會被上天感知，一語成讖！”
因而所有知道內(nèi)情的人，他都下了封口令。
就連母妃那兒，他也沒說實話，只說簡家對他和芳亭懷有怨恨，不如早早除之。
請高僧祈福，則是托辭他做了噩夢，心中不安，壓根沒提簡家的巫蠱之術(shù)。
母妃以為他還記著當(dāng)年簡詩語生產(chǎn)時的慘狀，絲毫不懷疑。
將這一切跟芳亭說清楚，是因為他如果不說，芳亭定然會自己亂猜，他不愿意他們之間生出任何不必要的誤會。
賀芳亭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守寧不必?fù)?dān)心，簡家不會得逞！我的母親，還有先帝、先后、先太子，以及祖父、祖母、歷代鎮(zhèn)北王，都會在天上保佑我！簡家小小邪術(shù)，傷不了鳳子龍孫！”
邵沉鋒一想也是，邵、賀、褚三家，都在天上有人，還都是大人物，料想能敵得過簡家的巫蠱之術(shù)，心里總算沒那么沉悶。
沒多久，趙晉燁從百花淵傳信回來，蘇凌書曾冒領(lǐng)軍功、克扣軍餉，更惡劣的是，還曾殺良冒功，在當(dāng)?shù)孛駪崢O大。
邵沉鋒大筆一揮，令他斬殺蘇凌書及涉事的蘇家長子、次子，余者全部流放五涼城，就由趙晉燁押送。
又過一個多月，賀芳亭足月生產(chǎn)，卯時初發(fā)動，卯時末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母子均安。
合府無不歡喜，葉老王妃更是當(dāng)場跪倒，感謝漫天神佛，列祖列宗，賀容瓔和金氏也跟著她跪。
邵沉鋒倒沒跪，飛跑進(jìn)去看賀芳亭和兒子。
生產(chǎn)時他本想陪著，芳亭卻堅決不許。
到了房里看見母子依在一起，腳一軟，硬撐著到了床前才坐下。
賀芳亭疲倦地微笑，“守寧，我們有孩子了�！�
那一瞬邵沉鋒差點(diǎn)流淚。
為了造反大業(yè)，兩人事先捏造了幾個吉兆，例如賀芳亭連著夢到金龍投懷、邵沉鋒連著夢到旭日高升。
這也算是正常的操作，誰家想當(dāng)皇帝都得弄出點(diǎn)異相或神跡，但真實的場景更令人震撼。
天微亮，就有金色霞光籠罩屋頂。
當(dāng)洪亮的嬰兒啼哭響起時，第一縷陽光刺破云霞照到巍山院，真是旭日高升的景象，見者無不稱奇。
傳到外院，焦急等待著的公羊先生、范長史等人都是大喜。
公羊先生更是大聲道，“金龍投懷，旭日高升，全都應(yīng)驗了，天佑朔北！”
范長史只恨自己慢了一步，也叫道，“沒錯，金龍投懷，旭日高升，天佑朔北！”
第255章
小老虎
“嬰孩也見得多了，再沒有比小老虎更好看的！”
長子終于有子，鎮(zhèn)北王府也終于有了小世子，葉老王妃心滿意足，抱著襁褓中的小孫兒，低頭仔細(xì)端詳他的相貌。
別的嬰孩，剛出生時大多貌丑，跟禿頭小猴子似的，要長幾日才有模樣，小孫兒卻是生下來就天庭飽滿，白胖健壯，頭發(fā)烏黑。
黃嬤嬤附和，“可說呢，老奴也沒見過，聽外院那些先生講，這叫龍章鳳姿�！�
生產(chǎn)時也很順利，賀王妃沒受太多苦。
葉老王妃微微皺眉，“孩子還小，別說這些，怕壓不住。”
她只盼著小孫兒平平安安，茁壯成長，沒那么大的心。
黃嬤嬤笑道，“別人自然壓不住，但咱們小世子天潢貴胄，父母皆是人中龍鳳，有啥壓不住的�！�
葉老王妃想起長媳小字鳳主，含笑點(diǎn)頭，“這倒也是�！�
孩子大名叫什么，邵沉鋒還沒取好，接連想了十多個，都覺得配不上自己的兒子，見他生下來就比一般嬰孩健壯，取個乳名小老虎，暫且叫著。
奶娘備了四個，個個都是容貌端莊，身家清白，三代無惡疾。
此時全部站在葉老王妃身后，等著抱小世子。
但葉老王妃對小孫兒愛不釋手，哪舍得交給她們，賀容瓔也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弟弟好小，還沒她一只手長。
葉老王妃看了看她，微笑道，“瓔兒，想抱抱么？”
賀容瓔躍躍欲試，又猶豫道，“我能抱他？”
她早就想抱一抱弟弟，可她從沒抱過小嬰兒，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抱。
葉老王妃面容慈祥，“你是他姐姐，當(dāng)然能�！�
讓她坐好伸手，把小老虎放到她手中，“抱穩(wěn)了�！�
擔(dān)心賀容瓔抱不住，一手在下托住小襁褓，奶娘們也是如臨大敵，挪步靠近，以備不時之需。
小郡主自己也是孩子，孩子抱孩子，誰不擔(dān)心。
賀容瓔小心翼翼地抱著，大氣不敢喘，唯恐驚醒他。
但小老虎還是醒了，睜開眼睛，烏溜溜的眼珠與姐姐對視，賀容瓔驚喜，“祖母，你看，弟弟在看我！”
葉老王妃笑道，“祖母看見了，這大眼睛真亮，很像瓔兒�！�
賀容瓔趕緊眨了眨眼睛，“真的？！”
葉老王妃：“祖母哪會騙你，你們說，像不像？”
黃嬤嬤和奶娘們都道，“像，像極了！”
其實還不太看得出，但老王妃樂意這么說，大家自然也跟上。
賀容瓔眉開眼笑，“咱們小老虎長大，定然也是個俊俏的小兒郎！”
大家都說她長得俊，小老虎眼睛像她，肯定也俊。
再看幾眼，只覺自家弟弟白白嫩嫩，軟軟綿綿，真是天底下最標(biāo)志的嬰孩，心里自然而然浮現(xiàn)起濃烈的憐愛之情。
這個小嬰兒，是她的弟弟，與她血脈相連，也是除了娘以外和她最親的人。
學(xué)著葉老王妃方才的樣子，輕輕搖晃襁褓，“小老虎乖乖，多睡覺，快快長！”
小老虎嘴一扁，閉上眼睛哇哇大哭，嗓音極大，聽得葉老王妃十分欣慰。
賀容瓔很慌，“別哭，你別哭呀！”
又焦急地問葉老王妃，“祖母，他為什么哭？是我抱得不對么？”
葉老王妃笑道，“沒事兒，就是餓了，走，抱去給你娘喂.奶。”
家里雖然有奶娘，但長媳愿意親自哺乳更好，她很贊成。
臥房里，邵沉鋒側(cè)坐在床榻上，摸著賀芳亭的頭發(fā)，柔聲道，“鳳主兒，辛苦你了！”
從芳亭一發(fā)動，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深怕又看見一盆盆血水。
還好，沒有出現(xiàn)任何意外，芳亭順利誕下麟兒。
那記憶中的噩夢，也仿佛逐漸遠(yuǎn)去。
賀芳亭拉拉他的手，“你不出去么？”
王府屬官和將領(lǐng)們，肯定都等在外院，要當(dāng)面相慶。
邵沉鋒微笑道，“不去。他們等一會兒，自然就散了。”
沒什么比陪芳亭更重要。
何況，大家想見的估計也不是他，是他兒子。
但還未滿月，哪能抱出去給他們看。
又低聲問賀芳亭，“還疼不疼？”
賀芳亭搖頭，“不疼�！�
實際上還是有點(diǎn)疼的，但跟生產(chǎn)時的劇痛比起來，就不算什么了。
邵沉鋒的關(guān)心，也讓她心里暖洋洋的。
生宇兒時，江止修可沒這么體貼，只顧著高興自己有了子嗣，沒怎么管她這個產(chǎn)婦，到了生瓔兒，更是面露失望。
別人家的丈夫，聽說也大多如此，邵沉鋒真是不一般。
兩人正說著，忽聽嬰兒啼哭，隨后就見賀容瓔抱著小老虎，被葉老王妃和一眾奶娘護(hù)送進(jìn)臥室。
賀芳亭看女兒抱著兒子一步一挪，心里柔軟得不可思議，又有種想流淚的沖動，但月子里不能哭，她吸了吸鼻子，強(qiáng)行忍住。
在邵沉鋒的攙扶下坐起身，接過孩子，夸道，“瓔兒真能干，都能抱弟弟了！”
被母親夸贊，賀容瓔很驕傲，“祖母教我的！”
賀芳亭看向葉老王妃，真心實意地道，“多謝母妃！”
葉老王妃對瓔兒真是沒得說，跟親孫女一樣。
瓔兒也把她當(dāng)成親祖母。
葉老王妃笑道，“一家人，客氣什么�！�
小老虎還哭著，邵沉鋒聽得心急，“母妃，瓔兒，你們先出去。”
芳亭矜持，哪好意思當(dāng)著這么多人解開衣襟。
葉老王妃也明白，趕緊叫著眾人出去了。
賀芳亭這才解衣喂奶，嬌嗔地看邵沉鋒一眼，“餓一會兒也沒事。”
邵沉鋒坦坦蕩蕩地道，“不行，小老虎餓瘦了我心疼，你漲著了，我也心疼�！�
這時的賀芳亭，膚色瑩白如玉，在他眼里簡直發(fā)著光。
第256章
芳姐兒，你這回嫁對人了！
三朝洗兒，鎮(zhèn)北王府賓客盈門。
但男賓都在外院，唯有女眷能去巍山院觀禮。
賀芳亭依照朔北習(xí)俗，在床榻前祭拜了神靈，收生婆婆將浸了艾葉、槐枝的浴盆放到榻上，女眷們紛紛上前添盆，只聽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響，也不知添了多少金的銀的，玉的寶的。
收生婆婆喜形于色，不斷說著吉利話。
添盆收到的財物都是她的，焉能不樂。
接著用根小木棒在盆里攪動，口中念叨，“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lǐng)著兄弟跑！四攪五攪六七攪，十兒十女個個好！”
賀芳亭心說十兒十女？我又不是豬！
念了幾遍，收生婆婆這才接過只穿著肚兜的小老虎，輕輕用溫水擦拭，“先洗頭，作王侯。后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
小老虎感覺不適，張嘴就哭。
女眷們t?都笑，“小世子真有力氣！”
唯有賀容瓔一臉焦急，深恐收生婆婆手重，弄疼了小老虎。
儀式完成，賀芳亭露出倦意，葉老王妃讓她好生歇息，帶著女眷們?nèi)ロ嵑吞贸韵?br />
賀容瓔沒走，留下幫母親照顧弟弟，抱孩子的姿勢比之前嫻熟。
“瓔兒，你自去用飯，有奶娘呢！”
賀芳亭既喜她懂事貼心，又怕委屈了她。
賀容瓔：“不去，我要陪著娘和弟弟！”
弟弟這么可愛，被壞人換成貍貓怎么辦？
她看過貍貓換太子這出戲。
話音剛落，小老虎又哭了，賀芳亭連忙喂.奶。
這孩子在母親肚里時，是最乖的嬰孩，除了頭三個月孕吐，沒讓賀芳亭遭什么罪，出生后卻脾氣很大。
餓起來的時候，若不能馬上喝到乳汁，一息都忍不了，立時皺起小眉頭放聲大哭，要是再慢點(diǎn)，哭聲就從哇哇哇變成嗷嗷嗷，真成小老虎了。
困了也要哭上一陣，才肯乖乖入睡。
邵沉鋒從“我兒子哭得真好聽”轉(zhuǎn)變成“這臭小子可真能哭”，僅僅用了三日。
但他也只敢在賀芳亭面前嘀咕，要是說給葉老王妃、孔嬤嬤知道，肯定要被指責(zé)。
好在只要喝飽睡足，平時小老虎還是很乖的，就愛睜著眼睛四處張望。
應(yīng)大夫說，這么小的嬰孩，其實眼睛還沒長好，不怎么看得見，最多能看見亮光，邵沉鋒感覺這純屬胡說八道，他家小老虎眼睛好得很，都會盯著他看了。
小老虎最喜歡的人，無疑是母親賀芳亭，在她懷里睡得最安穩(wěn)。
第二個喜歡的卻不是父親邵沉鋒，而是姐姐賀容瓔，被她抱著哭得少，這也可能是因為賀容瓔跟著孔嬤嬤學(xué)會了幾首搖籃曲，常唱給他聽。
邵沉鋒跟著哼了幾句，小老虎很不給面子，嗷嗷直哭，賀芳亭禁止他再學(xué)。
幾個奶娘在邵沉鋒的重金鼓勵下盡心盡力，又有孔嬤嬤在旁看著，不敢偷懶，偷打偷掐小老虎更是不可能的，除非全家都不想活了。
葉老王妃也時時到巍山院看顧，因此賀芳亭這月子坐得很舒適，除了喂.奶，別的都不需要她費(fèi)心。
夜里，小老虎也是奶娘們輪流領(lǐng)著睡，雖然能感覺出他更喜歡娘親的乳.汁，但奶娘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孔嬤嬤悄悄跟賀芳亭感慨，“芳姐兒，你這回嫁對人了！”
王爺并沒有發(fā)過“平生無二色”的毒誓，但他真的沒有沾惹別的女子，芳姐兒懷胎十月，他沒半點(diǎn)花花事兒。
當(dāng)年芳姐兒在江家，懷孕時江止修就不老實了，有些事她都不敢告訴芳姐兒，怕她生氣傷了身子。
生瓔兒坐月子那年，還有個通房丫頭闖到院里，說要伺候主母，芳姐兒臉上平淡，心里肯定也是難過的。
這回好了，王爺后宅清靜，婆母、妯娌也不添堵，還事事相幫，芳姐兒能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
賀芳亭微微一笑，“是啊，王爺是良人�！�
目前為止，她對邵沉鋒各方面都很滿意，邵沉鋒也迷戀她的容顏，欣賞她的性情和才干，但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zhǔn)呢，滿打滿算，兩人成婚才一年多。
以前看過的話本子里，書生小姐成了婚，就代表著花好月圓，故事也就結(jié)束了，可實際過日子，成婚往往才是開始，后面還有漫長的時光，那才是真正的考驗。
不過，她也不為沒有發(fā)生的事情去擔(dān)憂，那未免活得太累了，只愿盡力走出想要的結(jié)局。
眼下的邵沉鋒，是她心悅之人，這就夠了。
邵沉鋒又給兒子想了一堆名字，猶豫不定，全寫在紙上，讓賀芳亭挑選，賀芳亭看完，選了景昉二字。
昉，日初明，曙光現(xiàn)，正應(yīng)了他出生時的天象。
又有起始之意，暗合大業(yè)。
邵沉鋒贊嘆，“選得真好！”
賀芳亭掩唇而笑，“王爺取得也好�！�
她有種感覺，無論自己選哪一個，邵沉鋒都會這么說。
之后邵沉鋒開了宗祠，鄭重其事地添上邵景昉的名字。
沒幾日就到了年末，邵靜姝、三房都回來了，熱熱鬧鬧地過了年，過完年也沒走，接著就是小老虎的滿月宴。
賀芳亭抱著孩子去銀安殿露了個面，很快就被邵沉鋒送回巍山院，天冷人又多，邵沉鋒怕驚著小老虎。
很多屬官和將領(lǐng)都沒看清小世子長什么樣，但這不要緊，并不妨礙他們將小世子夸得天上地下都少有。
第257章
本王喜歡豐腴美人
小老虎滿月宴上，收了許多禮。
賀芳亭無暇一一查點(diǎn)，只粗略看過幾頁禮單，就拿起了妹妹賀芳妍的信。
離開京城時，姐妹倆說好了要常通信，但通信也不易，這一年多，賀芳亭只收過妹妹兩次信件。
也許是受過父親的提醒，賀芳妍的來信只寫家長里短，沒有半句朝中變動。
第一次，除了表達(dá)對姐姐的思念，主要是說兄妹三人都已成婚。
大哥賀禮文娶了工部清吏司孫員外的女兒，二哥賀禮章娶的是母親魯夫人的堂侄女，母親對兩個兒媳婦都不是很滿意，但這已經(jīng)是她能尋到的最好的姑娘，只能強(qiáng)顏歡笑地娶進(jìn)來。
孫氏剛進(jìn)門，她就想擺婆婆的譜，可孫氏也不是好惹的，婆媳倆斗得有來有往，小魯氏倒是個聰明人，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不參與婆母與大嫂的爭斗，只過自己的小日子。
賀芳亭想著那場景，會心一笑，暗道娘家熱鬧起來了。
賀芳妍自己，則是嫁予廬州一知縣之子，夫婿名叫李毅樂，去年剛通過殿試，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還說李毅樂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人也聰慧，可惜性情直爽，只會埋頭做事，不會討好上官，也不會討好她這新婚夫人，不過，看在他長得俊的份上，她還是很喜愛他的。
而且李家家規(guī)嚴(yán)，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家里沒有鶯鶯燕燕，她過得也算舒心。
賀芳亭回信祝福，說的每一句話，都經(jīng)得起明鏡司的審查。
第二次，也就是這一次，賀芳妍告訴她一個喜訊，自己也懷孕了，夫君開心得像個呆頭鵝，擔(dān)心自個兒不會照顧孕婦，竟然想讓母親進(jìn)京，她嚇了一跳，趕緊拒絕。
看母親和大嫂斗成那樣，她都害怕婆母來了之后讓她立規(guī)矩，也怕婆母要給夫君安排通房丫頭，李家的家規(guī)，管的是不納妾，可沒管睡通房。
夫君見她不愿，也就作罷，又去拜托岳母魯夫人，能否經(jīng)常到自家，照顧陪伴她？
魯夫人也很關(guān)心女兒，顧不上再跟長媳相斗，幾乎每日都到李家，給羅著給女兒養(yǎng)胎。
賀芳妍感嘆，娘家自此恢復(fù)了平靜，大嫂、二嫂好不快活，來看她時紅光滿面，她卻常被母親絮絮叨叨。
賀芳亭看得想笑，仿佛能看見妹妹又煩惱又幸福的樣子。
孔嬤嬤對她，何嘗不是如此，絮叨中含著關(guān)愛。
接下來的幾頁信紙，賀芳妍寫的是江家。
說是李毅樂有位同年，外放為知縣，恰巧在江止修隔壁，知道她是順安公主的妹妹，特意寫信給李毅樂，說了許多江家的事。
江止修任知縣之后，性情大變，對家人變得又吝嗇又嚴(yán)苛。
他養(yǎng)著父母和兄弟一家，就只是養(yǎng)著，給飯吃，給衣穿，別的一文錢也休想見著。
江林修過慣了手里散漫的好日子，吃不得苦，打著他的名義，想占本地商戶的便宜，他知道后毫不容情，打斷了江林修一條腿，養(yǎng)了幾個月才養(yǎng)好，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成了殘廢。
他爹江承宗、他娘潘氏跳出來罵他不孝不悌，他直接讓人抬來兩口棺材砸在父母面前，大聲呵斥，你們?nèi)粼俣嗾f半句，要么我死，要么你們死。
老兩口被嚇住，齊齊閉了嘴。
那位有名的小妾謝姨娘，生了個兒子，逼著江止修扶正自己，江止修不答應(yīng)，轉(zhuǎn)頭聘了個二十多歲的老姑娘，姓吳，中饋也交給吳夫人掌管。
謝姨娘一氣之下，竟然想要卷款私逃，路上被江止修追回，打了三十板子，還把她的兒子抱到吳夫人房里，讓吳夫人撫養(yǎng)。
這下，謝姨娘徹底沒了指望，仗著自己會醫(yī)術(shù)，在井里投毒，想毒殺江家所有人。
但江止修早在防著她，抓個正著，也不下獄，就關(guān)在自家柴房。
吳夫人是窮秀才的孫女，目不識丁，面貌丑陋，卻為人嚴(yán)厲，每日帶著仆婦教訓(xùn)謝姨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聽說謝姨娘現(xiàn)在只剩一口氣了。
江止修的父母、兄弟一家，也被吳夫人管得死死的。
誰若犯錯，她立時就要動家法，老兩口也不例外，只是由江林修代父母受過。
江林修常被打得遍體鱗傷，想帶著妻兒回老家，江止修也不許，吳夫人說他想陷長兄、長嫂于不義，又打了一頓。
最后，賀芳妍感慨，這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賀芳亭倒覺得，能娶到吳夫人，真是江止修的福氣，江家就缺這樣的主母。
收起信紙，奶娘正好抱t?著大哭的小老虎進(jìn)來，喂飽又抱出去，她自去后園蘭湯沐浴。
晚上，邵沉鋒像往常一樣，親了親她的臉頰，就安安分分的躺到外側(cè)。
芳亭身上很香，但他能一直留在臥房，憑的就是這份毅力。
燭火已熄滅，月光從窗戶照到床榻前，隱約有些光亮，賀芳亭臉上微熱，往外依到邵沉鋒懷里，摟著他的腰小聲道，“王爺，我是不是胖了些？”
邵沉鋒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本王喜歡豐腴美人！”
現(xiàn)在的芳亭，比懷孕前更讓他著迷。
一翻身狠狠親上，這一夜顛鸞倒鳳，酣暢淋漓。
次日，邵沉鋒火熱的目光圍著賀芳亭轉(zhuǎn)，恨不能將她關(guān)在臥房。
還沒等他付諸行動，一個消息傳來，北蠻九部悍然犯邊，來勢洶洶，五堯山衛(wèi)所告急！
第258章
這一仗，咱們得往大里打
對于北蠻的任何挑釁進(jìn)犯，鎮(zhèn)北王府的一貫策略是迎頭痛擊。
這次也不例外，邵沉鋒迅速調(diào)集兵馬，命邵淮麟為主將，增援五堯山衛(wèi)所，邵江衡調(diào)往西北一線，以防北蠻由此入境，其余各大衛(wèi)所，也做好出擊的準(zhǔn)備。
賀芳亭的一眾陪嫁生長于京城安逸之地，從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起先難免有些緊張，后來見王府內(nèi)院一切如常，也就放松下來。
古嬤嬤還跟孔嬤嬤說，“北蠻子哪年不來幾次，咱們都習(xí)慣了�！�
葉老王妃和金氏、彭氏也寬慰賀芳亭，“不用怕，打回去就是。對付北蠻子，咱們就沒輸過�！�
她們當(dāng)了多年的邵家媳婦，夫君、兒子也征戰(zhàn)多次，早從初時的驚慌變成此時的淡定。
因邵江衡出征，邵沉鋒便也撤銷了三房的禁令，準(zhǔn)許彭氏帶著幼子邵景舟回王府，長子邵景云、次子邵景康，則是跟著父親。
俗話說上陣父子兵，金氏的長子邵景川、次子邵景山，也跟著父親邵淮麟前往五堯山。
邵靜姝也帶著五千人馬，從越嶺衛(wèi)所趕去支援。
賀芳亭莞爾，“放心，我不怕�！�
很長一段時間里，鎮(zhèn)北王府存在的意義就是抗擊北蠻，為大昭皇朝守住北境。
她身為鎮(zhèn)北王妃，對于打仗這種事，當(dāng)然也得習(xí)以為常。
賀容瓔也不怕，她現(xiàn)在忙得很，要照看弟弟小老虎，要帶著邵景舟、邵景岳玩耍，還要到葉老王妃面前盡孝，分身乏術(shù)，沒空想別的。
府中上下，也沒有誰會特意跟她說外面的事兒。
這一日，邵沉鋒從外院回來時皺著眉。
賀芳亭關(guān)切地問道，“守寧，有何不妥？”
邵沉鋒：“前線傳回軍報，北蠻九部此次犯邊，主帥是哈林齊部的野狼王兀兒云術(shù)，此人詭計多端，狡詐刁鉆，我擔(dān)心淮麟不是他的對手�！�
他與兀兒云術(shù)交手?jǐn)?shù)次，雖然每次都能取勝，卻也只是險勝，無法將其斬于馬下。
最近的一回，險些中了兀兒云術(shù)的陷阱，率部奮力廝殺，才反敗為勝，但還是讓兀兒云術(shù)逃了。
賀芳亭靜了一靜，“你想親征？”
邵沉鋒沒說話，只愧疚地看著她。
景昉還這么小，芳亭又才來北安一年多，人生地不熟，他不該離開她，可他也有他的職責(zé)。
想造褚家的反是一回事，抗擊北蠻是另一回事，就算與褚家打生打死，他也絕不能容忍北蠻越境一步。
靖康之變絕不能重演！
何況，斬殺兀兒云術(shù)，是他平生大愿。
賀芳亭握住他的手，聲音很有力，“你如果覺得有必要，那就去罷！我在家等你回來！”
邵沉鋒心潮起伏，一把抱住她，“芳亭！”
依偎片刻，賀芳亭忽然掙開，眼眸中閃著異彩，“守寧，鎮(zhèn)北王府的戰(zhàn)力，比之北蠻如何？”
邵沉鋒肯定地道，“只強(qiáng)不弱！”
否則也不可能守住北境，成為中原百姓的北邊防線。
賀芳亭：“那么，這一仗，咱們得往大里打！”
邵沉鋒感覺她有話說，柔聲道，“愿聞其詳！”
賀芳亭：“至少要打得他們十年不敢進(jìn)犯！”
北蠻是大患，如果不能解決，鎮(zhèn)北王府就不能安心造反。
試想，這邊正向南跟朝廷打著，北蠻從后來一刀，誰受得了？鎮(zhèn)北王府也將面臨腹背受敵的險境。
她甚至懷疑，書里的邵沉鋒之所以一直沒能打出反旗，就是因為未能成功解決北蠻。
邵沉鋒欣喜，“我正有此意！”
芳亭跟他想到一處去了。
不過他的目標(biāo)不是北蠻十年不敢進(jìn)犯，而是徹底殲滅，使其成為史書上的一粒煙塵。
“但若打大戰(zhàn)，只怕耗時長久，糧草不繼......”
賀芳亭沉吟道。
邵沉鋒：“無妨，去年豐收，又有屯田產(chǎn)出，能支撐一陣子�！�
去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可以說是近十年來，鎮(zhèn)北王府糧食收入最多的。
這都是芳亭帶來的好運(yùn)氣。
他敢想著殲滅北蠻，也是因為糧草充足。
只要他速戰(zhàn)速決，就不會出現(xiàn)問題。
賀芳亭沉默數(shù)息，慢慢道，“是能支撐一陣子，可為什么要拿我們的糧食來支撐呢？”
那些糧食，她是計劃用來造反的。
邵沉鋒聞一知十，目露詫異，“你想跟朝廷要糧餉？”
賀芳亭反問，“咱們以后準(zhǔn)備做什么，暫且不論，眼下打北蠻，是為了大昭皇朝，朝廷難道不應(yīng)該給糧餉么？”
邵沉鋒苦笑，“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可朝廷不給。”
朝廷還想著收回鎮(zhèn)北王府的七成稅賦權(quán)，哪會給糧餉。
然而朝中諸公似乎沒想過，不打仗的時候，將士們也活著，也需要吃飯，朔北又非魚米之鄉(xiāng)，那七成稅賦僅夠日常所需，一旦遇上天災(zāi)或大戰(zhàn)，就要拉饑荒。
危急之時，他的祖先們也不是沒向朝廷要過糧餉，沒有一次成功。
賀芳亭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那是因為沒有我�！�
有她在此，皇帝怎會不給。
也不敢不給。
邵沉鋒過了數(shù)息才反應(yīng)過來，朗聲大笑，“芳亭真是我的福星，朔北的福星！”
至此再無后顧之憂，對殲滅北蠻也更有信心。
整日早出晚歸，籌備親征事宜。
第259章
等回到京城，她一定好好孝敬舅舅
很快，皇帝就收到了朔北的緊急軍情，以及賀芳亭的八百里加急密信。
緊急軍情上聲稱，北蠻九部傾巢而出，總兵力超過十萬，另有五部虎視眈眈，隨時會提兵參戰(zhàn)，這是二十年來最大規(guī)模的北蠻入侵，鎮(zhèn)北王府抵擋不住，請求朝廷增兵支援，撥下錢糧。
并具體地說了需要的錢糧數(shù)目，那是一個相當(dāng)大的數(shù)字。
皇帝看得一笑，“夸大其詞，不必理會�！�
每次想要圖謀糧餉，鎮(zhèn)北王府就會這么嚇唬朝廷，但歷代皇帝從不上當(dāng)，甚至懷疑鎮(zhèn)北王府養(yǎng)寇自重。
他自然也不可能上當(dāng)。
首輔鄭增華小心問道，“若是真的呢？”
皇帝輕描淡寫地道，“那不是正好？”
用鎮(zhèn)北王府去消耗北蠻，或者說用北蠻去消耗鎮(zhèn)北王府，對他而言都是好事。
雙方若能兩敗俱傷，更是好上加好，他從此高枕無憂。
而且，不用親自動手鏟除鎮(zhèn)北王府，見了太祖他也問心無愧。
鄭增華：“......可這一回，北蠻似乎動了真格的�！�
軍報上的描述，看得他膽顫心驚，北蠻部落不計其數(shù)，有強(qiáng)有弱，但哪怕是孱弱的部落，九部加在一起，也不可小覷，更別說其中還有哈林齊部，這是北蠻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qiáng)大部落，男女老少都是騎射高手。
京城離朔北，其實也不算很遠(yuǎn)。
北蠻曾放馬南下，擄過一朝皇帝和朝臣，誰敢保證不會再來一次？他年紀(jì)大了，只想安享富貴，不想被擄走當(dāng)奴隸。
皇帝笑道，“那就讓鎮(zhèn)北王府也動真格的�！�
兩大強(qiáng)敵都動真格的，他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鎮(zhèn)北王府若是取勝，想必也大傷了元?dú)猓傧霐[布就容易得多。
若是北蠻取勝，也沒什么好怕的。
一來，北蠻必然也在與鎮(zhèn)北王府的戰(zhàn)事中消耗了兵力，二來，五柳關(guān)周邊常年駐守五萬精兵，北蠻子不可能立即攻破，他再調(diào)兵增援，就能將北蠻阻于五柳關(guān)之外，然后再慢慢收復(fù)朔北失地。
那五萬精兵，也是在防著鎮(zhèn)北王府。
見鄭增華還要再說，有些不耐煩，“愛卿的忠心，朕素來知之，但朔北之事，朕自有主張，不必多言！”
鄭增華只得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