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界在旋轉。
進入風區(qū)之后,擺渡車的車內警報很快就在尖銳呼嘯的狂風中徹底消解,再然后是車頂?shù)木緹簟Uv車都在湍急的氣流中顫抖,很快車門便被撕開了,再然后是車廂側邊的金屬護板,本應無比堅硬的金屬現(xiàn)在卻像是柔軟的飄帶般晃動不休。
如果不是洛迦爾在上車時用保護裝置固定在了座位上,早在車門砰然于赤紅風中消失不見的那一刻,他恐怕就已經被那滔天巨浪般的氣流拖出車外,然后在幾十秒內被激烈的狂風消解打磨成一具骷髏,爾后是細碎的骨粉。
但幸運(亦或者是不幸,要知道被風拖出去攪碎,聽上去很恐怖,但實際上并沒有太多痛苦),軍團內使用的擺渡車通常由退役的軍用運輸車改造而成,座位上的基礎防護立場一直到這一刻依然在艱難地發(fā)揮著作用。洛迦爾因此而得以存活到現(xiàn)在。只是從目前來看,他的生存時間貌似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籠罩在他身邊的防護立場光芒正在迅速變得黯淡,座位本身也正在瘋狂晃動,不停旋轉的車廂本身更是讓洛迦爾視野一片迷亂,超出人類負荷的顛簸讓他即將失去意識……當然,最無法忽略的一點是,原本安靜地坐在車廂角落里的那名重甲機械異種守衛(wèi),在這時候忽然展開了畸形丑陋的金屬長肢,迅速朝著洛迦爾的方向爬來。
若是洛迦爾這時能再清醒一點的話,他會立刻認出來,這名“守衛(wèi)”壓根就不是重甲機械異種,而是一名標準的,被剝離了一切重甲攻擊裝備的活體驅動機甲,也就是所謂的尸機甲——一具“活罐頭”。
洛迦爾更不可能知道,那位因為監(jiān)察官到來而慌神不已的連長,為了萬無一失地抹除洛迦爾,不僅僅只是給擺渡車的路線規(guī)劃做了手腳。他還在其中布置了這名因為接近服役年限而即將報廢的“罐頭”。在擺渡車駛入風區(qū)之后,這名“罐頭”將按照指令破壞車廂,然后徹底殺死車廂內的人類乘客。
這也將是這名“罐頭”絕望的苦役生命中,即將執(zhí)行的最后一個命令。
守衛(wèi)很快就來到了洛迦爾的面前,他異常粗暴地抬手,將那層薄薄防護立場中的人類一把扯了出來。因此導致的劇痛,讓原本已經雙目微闔的洛迦爾短暫地清醒了過來,人類的唇間溢出了一絲痛呼,非常微弱,很快就被狂暴的風聲吹散,但作為戰(zhàn)場上的利器,那名活體機甲還是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那聲低低的嗚咽。
他恍若未聞。
那是當然的,任何一臺尸機甲在投入使用后沒過多久便會徹底麻木,而服役年限已經到了終末的這名“罐頭”,哪怕在理論上說還保有一定的生物活性,本質上已經跟真正的機械沒有什么兩樣,除了他多年如一日,一直到此刻也依然忍受著地獄般的痛苦這一點。
于是他動作流暢地將斑駁的金屬勾爪卡在了那名人類的脖子上,他只需要再動一個關節(jié)就可以在0.2秒內,將對方的頭顱從軀干上切除并且同時破壞心臟,然后再用0.1秒將尸體拋入風中,從而徹底抹除人類安撫師“銀月”的一切生存可能——
但就在這時,他勾爪下的人類卻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他。
那雙漆黑的眼眸中蒙上了晶瑩的淚霧。
“哥哥……”
守衛(wèi)再次捕捉到人類顫抖的低語。
怦怦——
忽然間,有什么東西在守衛(wèi)冰冷的機械體腔中動了動。
多年來他的動作第一次有了卡頓。
“伊戈恩哥哥……”
眼淚。
人類在流淌眼淚。
一雙細白孱弱的手抬了起來,發(fā)著抖,撫摸著守衛(wèi)冰冷無機質的面孔。
鑲嵌在丑陋金屬面頰上的沒有正常人的五官,只有一對猩紅的眼燈。
而此時,守衛(wèi)的眼燈劇烈地閃爍了起來。
*
焚風刮擦著人類脆弱的皮膚,帶來灼燒般的疼痛。
洛迦爾艱難地喘著氣,任由雙目刺痛卻始終貪婪地看著面前的幻影。
“我好想你�!�
他努力想要對著早已死去的哥哥微笑,因為他知道,以伊戈恩的性格,要是看到他流淚一定會非常緊張。
但偏偏這一次無論洛迦爾怎么想要擠出笑容都做不到。
“……伊戈恩哥哥,別擔心我,只是風太大了我才會哭的。”
“我現(xiàn)在一切都很好。真的。這一次我會保護好你們的,我會修正一切……我會殺了伊萊亞斯,讓他再也碰不到你們的一根手指……”
“伊戈恩哥哥……嗚……所以你別難過好不好�!�
伊戈恩的眼燈在洛迦爾的面前閃爍不休,卻并沒有如同洛迦爾記憶中的那樣艱難地抬起手替他擦去眼淚。
他好沉默。
“伊戈恩哥哥?”
洛迦爾忽然感到心慌。
有些東西出了錯……他想,但他無法思考。
過去,現(xiàn)在,幻覺,真實。
一切似乎都混雜了起來,有那么一刻洛迦爾仿佛又聽到了那聲滿是電流聲的聲音。
那粗糙簡陋的電子發(fā)聲器只能發(fā)出平板的機械音,徹底抹去了伊戈恩沙啞而寵溺的聲線。
【“滋滋——我——滋滋——好痛苦——不能——不能死——我不能死——滋滋——月亮——我得——保護月亮——我得——去他——身邊——滋滋——】
那是他在給伊戈恩關機前聽到的聲音。
【“我—懇求—不要——銷毀——我得——去月亮——我的月亮——我好——痛苦——啊——滋滋——滋滋——”】
伊戈恩哥哥。
最聰明,最沉穩(wěn),最細心的哥哥。
會把違規(guī)將他帶出去兜風好炫耀自己新搞到的飛行器的加雷斯哥哥揍到吐內臟,卻在轉身后,把營養(yǎng)液強行塞進他嘴里,冷著臉說這就是懲罰的……最愛他的哥哥。
被折磨到精神錯亂,在抹去了所有控制程序后,會在那具破損尸機甲中嚎叫著說好痛苦的哥哥。
這樣的哥哥,卻在死前最后一刻,抓著洛迦爾的手苦苦哀求著,讓他不要將自己銷毀關機。
因為即便在那種時候,伊戈恩想的依然是保護好自己的弟弟……盡管洛迦爾當時就在他的面前,他卻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殘留在那具機甲內部的,只有一道完全破損的亡魂。
重生后,洛迦爾偶爾也會想,伊戈恩哥哥幻影總是很少出現(xiàn),大概也是因為有一點生氣吧。
畢竟面對那樣的哀求,自己還是鐵石心腸地按下了尸機甲的銷毀按鈕。
哥哥該多傷心啊。
自己親手殺死了他。
“你還在生氣嗎?”
洛迦爾怯生生地看向面前的哥哥,喃喃開口道。
“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
“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當時,當時你實在太痛苦了……我真的受不了……”
“哥哥……”
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
風聲愈發(fā)呼嘯。
車廂頂部的護甲此時也被徹底掀翻,無數(shù)座椅在啪啪作響聲中被氣流席卷著遁入風中。一些尖銳的鋼條更是轟然砸向了車廂內僅存的兩人——然后被守衛(wèi)身上遁出的防護盾砰然反彈出去。
尸機甲的身上冒出了滋滋作響的電流聲。
幾秒鐘后,守衛(wèi)變形的身體忽然展開,探出腹側另外兩對副肢。
他掏開了自己的腹腔。
“伊戈恩哥哥,你在做什么?”
在洛迦爾驚訝的呼喚中,守衛(wèi)將指尖按在了人類的頸動脈處——幾秒鐘后,虛弱的人類軟倒了下去,又被守衛(wèi)一把托住。
尸機甲用一只手小心地抱住了洛迦爾,他面無表情,利用剩余附肢將自己體內填充的裝置強行掏出。隨著那些附著粘液,生物凝膠與人造血液的裝置落下,高大的機甲內部出現(xiàn)了一處狹窄的空腔。
然后,守衛(wèi)沉默地將纖弱消瘦黑發(fā)人類,強行填入了自己的體腔。
就這樣,他用自己的身體,給洛迦爾重新構建了一個保護殼——護衛(wèi)堅硬的外骨骼和體腔內部所剩不多的生物組織給洛迦爾提供了足夠多的保護和緩沖。
幾乎就在他完成這些工序的下一秒,擺渡車被狂風挾裹著,從半空直接落到了地面。
整輛擺渡車就像是殘破的玩具,在地上來回翻滾撞倒了一大片黃沙中的低矮建筑,最終才在滾滾濃煙中艱難停下。
……又過了幾十秒。
破損的車輛殘骸被人從內部扯開了一道口子。
一具已經完全變形扭曲的機甲晃晃悠悠地蠕動著殘缺的肢體,從逼仄的車體縫隙中爬行而出。
他的眼燈已經熄滅了一只。
僅剩的那只也如同燒盡的余炭,只留下了一星黯淡的紅光。
他轉動了一下頭部。
斑駁不清的內置屏上,浮現(xiàn)出了一連串扭曲的字符——然后,他殘缺的環(huán)境探測面板上浮現(xiàn)出了數(shù)個飛快靠近的小點。
守衛(wèi)立刻對此做出了反應。
他用螯肢輕點著地面——這讓他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微不可見的凹痕,在依舊狂風肆虐的地面上,這些痕跡很快就會消失。
然后他計算著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線的能量值,弓著背,用一種保護的姿態(tài)懷抱著腹腔中昏迷不醒的人類,快速離開了擺渡車的殘骸。
在所剩能量所能抵達的最遠距離范圍內,守衛(wèi)迅速鎖定了一處已經坍塌的廢棄房屋。
他張開了自己的腹腔,小心翼翼地將那裹著粘液的人類塞進了廢墟的縫隙中,又利用該處破損的屋頂與其余建筑廢料,制作除了一個足夠隱蔽的庇護所。
他的動作始終有條不紊,快速而精確,一如往常每一次執(zhí)行系統(tǒng)下達的任務那般。
在做完這些后,他也進入了那處隱蔽幽暗的庇護所。
他就那樣懷抱著半昏迷的人類,蜷縮著躺在了黑暗之中。操控了他無數(shù)歲月的控制面板正在破碎。
他平靜地看著。
而在面板完全熄滅的最后一瞬間,上面扭曲的光點匯集成了一個跟他的過往與任務都毫無關聯(lián)的單詞上。
【月亮】
*
然后,他便死去了。
*
“喀拉——”
金屬被撕開的刺耳響聲。讓洛迦爾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涌入他鼻腔的,是一陣濃烈到仿佛能將人溺斃的血腥氣息。
而周遭炙熱的空氣更是宛若滾燙的大手,死死將脆弱的人類握于掌心。
有那么一兩秒鐘,洛迦爾甚至無法呼吸。
不過,他遠比正常的人類更善于應對痛苦。
他很快就找回了神智。用力地眨了眨眼,洛迦爾根本模糊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晰。
然后,洛迦爾便注意到,自己此時,竟然正蜷縮在一棟已經倒塌到一半的廢棄土屋的矮墻之后。
屋子曾經的房頂早已坍塌,此時正虛虛搭在他的頭頂上,剛好和矮墻一起構成了個三角狀的陰暗隱蔽區(qū)。
“咔嚓——”
又是一陣刺耳金屬聲。
洛迦爾強迫自己忽視掉身上濕潤厚實的皮膚,他猛然轉過頭,透過矮墻上綻裂的磚石縫隙,它他容易就能看見了,就在距離這棟廢屋不遠處的坡地上,有東西正在冒煙。
這塊地區(qū)似乎所有的房屋都是廢棄的,坍塌的,而在這些廢墟中,有一塊非常明顯的撞擊區(qū)。
洛迦爾之前所搭乘的那輛擺渡車殘骸,正七扭八拐橫亙坍塌的磚頭與石塊中間。數(shù)道怪異猙獰的影子正徘徊在那輛擺渡車的殘骸旁。
風聲呼嘯。
那些影子舒展著自己畸形的長臂,時不時發(fā)出奇怪的嚎叫聲。
他們,或者說,那些嚴重畸化。看上去已經沒有絲毫理智的異種,以無比野蠻而粗暴的方式,將擺渡車的護甲與鋼板強行從框架上扯了下來。
洛迦爾之前所聽見的巨大噪音正是因此而來。
黑發(fā)的人類皺起了眉頭。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此時還因為昏迷不醒待在車里的話,他的下場恐怕并不比那輛由陶鋼和合金構成的擺渡車殘骸好到哪里去。
所以,現(xiàn)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為什么會躲在這里?
隨后,洛迦爾若有所覺地低下了頭。
視線已經適應了周圍的黑暗,這一次,洛迦爾終于看清楚了抵在自己膝蓋上的冰冷金屬物從何而來。
那是那名守衛(wèi)的尸體。
他的眼燈已經徹底熄滅,眼窩的位置現(xiàn)在是只有兩枚漆黑的玻璃片。
而守衛(wèi)的金屬軀干更是已經完全扭曲,幾乎看不出原本形態(tài)——但即便如此,洛迦爾依然能感覺到那具尸骸中蘊含的保護意味。
也就是在看到那具尸體的瞬間,一些模糊的記憶陡然鉆進洛迦爾的腦�!�
【哥哥?】
撞擊已經讓守衛(wèi)的身體殘破不堪,在綻裂的金屬裂隙中,洛迦爾撫摸到了一些柔軟而溫熱的東西。
是這具“罐頭”曾經的生物部分,他的大腦和神經。
它們打濕了洛迦爾的手指。
洛迦爾舔了舔指尖,嘗到了些許粘稠的血腥味。
伊戈恩哥哥……是你吧。我知道那一定是你。
你又來保護我了嗎?
違背命令,應該會很痛吧?
黑發(fā)的人類在庇護所里無聲地哭泣著,他不斷撫摸著那具冰冷而扭曲的尸體—————
不是說好了嗎?不要這樣。
太痛苦了,哥哥,這真的太痛苦了……
【沒關系哦,畢竟保護月亮才是最重要的。無論是我,還是伊戈恩,阿塔,我們最大的幸福,就是守護你。為此無論做什么,我們都甘之如飴。】
然后加雷斯那令人安心的低喃聲再一次在黑暗中響了起來。
守衛(wèi)的尸體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洛迦爾熟悉的模樣。
上一輩子的亡者保持著蜷縮倒地的姿勢,有些別扭地朝著洛迦爾轉過了頭。
【別哭了,洛迦爾,這樣下去我都要難受了�!�
【你不是一個人�!�
【在薩金特趕到之前,我都會在這里陪著你的�!�
加雷斯哥哥?!
就在洛迦爾驚喜地睜大眼睛,企圖從加雷斯那里再獲得些許勇氣時,眼前哥哥的幻影卻驀的消失了。
洛迦爾的視野里再次出現(xiàn)了那怪異的系統(tǒng)彈窗——
【系統(tǒng)警告:檢測到未知來源戰(zhàn)斗項目】
【戰(zhàn)斗個體異常紊亂值極高
——判定為不可控項目】
【警告——該項目個體風險評估超出安全閾值。請立即采取防范措施——】
洛迦爾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完彈窗上的警告通知,下一秒,原本蓋在他上方作為遮蔽物的屋頂,忽然晃動了起來。
然后,那滿是灰塵的殘破屋頂,被人掀起了一條小縫。
一張臉探了進來,鼻翼翕動了好幾下。
“嘶嘶……嘶……人。”
鑲嵌在那張臉上的三對復眼直勾勾對上了洛迦爾。
然后,它張開了下顎,露出了一摸怪異的癡笑。
“果然……好香啊……嘶嘶……是人……人……”
成股的粘稠唾液順著它鋒利瓷片般雪亮的牙縫,滴滴答答流淌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實在不太滿意上一版默默又修了一遍果然順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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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
32
章【小修】
那是一只嚴重畸化的異種。
他的皮膚是病態(tài)的半透明蒼白,
青色與紫色荊棘狀經絡在皮膚之下清晰可見,他的身體完全是變形的,骨關節(jié)扭曲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上面長滿了鼓鼓囊囊的膿包與骨刺。他的身體兩側分布著五六對不規(guī)則對稱的節(jié)肢,
看上去既像是人類的胳膊,
尖端又是獨屬于蟲化異種的螯肢。隨著他慢慢鉆進縫隙,
洛迦爾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一只披著人類皮膚的竹節(jié)蟲。
……但那只是一個孩子。
洛迦爾有些驚訝地凝望著對方,
很快就辨認出這只嚴重畸化的異種年齡其實很小。甚至就連那三對看上去空洞狂亂的復眼里,也依稀殘留著孩童特有的稚嫩天真。
太奇怪了。
洛迦爾想。
異種在紅渴發(fā)作之后,
很容易因為精神的徹底狂亂而陷入身體形態(tài)的崩解。
上一輩子,
洛迦爾已經看過無數(shù)異種陷入那樣的地獄,對于他們崩潰后潰亂作嘔的模樣,洛迦爾甚至已經習以為常。
可面前的這只異種,
跟他所知道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
……他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
他壓根就還沒有到紅渴晚期的年齡。
而且,
紅渴晚期的患者通常都已經陷入極致的混亂,
它們會無差別攻擊和吞噬身邊的所有生物,
甚至是他們自己。而他面前這只,
雖然一直流著口水,看上去也很難溝通。但洛迦爾并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種因為極度饑渴而產生的無差別吞噬欲望。
“你好�!�
洛迦爾壓低了聲音,
很輕很輕地對著越靠越近的異種打了一聲招呼。
異種頓時愣了在了原地。
“嘶嘶……嘶……”
更多的口水從他的齒縫間流瀉而出。
“你叫什么名字?”
洛迦爾微微偏頭,又問道。
“臭牙——”
然后一道粗野的聲音從年幼異種的身后傳了進來。
“tmd又亂跑,我看就該讓你被人割了頭去筑塔,
你才能消停,可惡,
這回你又給我拱了個什么東西——”
構成庇護所的廢舊屋頂被人輕而易舉地一把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