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知行伸手繞到她的后頸，幫她把頭發(fā)理順，又從躺椅上拿起毛巾仔細(xì)幫她擦頭發(fā)。
“知行?”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唐宓身后傳來，李知行把視線從唐宓臉上抬起來，就看到了一臉愕然的俞希白。
俞希白同樣身著泳衣，一看就知是剛剛到。李知行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心中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此刻這微妙的小概率事件。他也有近兩年的時間沒看到俞希白了，本科畢業(yè)后她也去了美國留學(xué)，去年的圣誕節(jié)期間，他去了一趟紐約，和她見了一次，那之后基本上沒了聯(lián)系。當(dāng)然，之所以說“基本”
，是因為他確實知道俞希白的近況——俞希白今年暑假從哥大畢業(yè)，回國后進(jìn)入了張靜瑜任會長的慈善基金會工作。
在聽到李知行的招呼后，唐宓挺自然地回頭一看，露出了一個笑容算是招呼。她和俞希白的關(guān)系很微妙，尤其是考慮到她和李知行現(xiàn)在這個幾近擁抱的姿勢——算了，她覺得自己還是不作聲讓李知行去交涉更好。
俞希白涵養(yǎng)很好，固然有點吃驚李知行和唐宓在一起，下一秒還是端正了神色，回了兩人一個親切的笑容。
“好巧，我都沒想到在這里看到你們倆。”
李知行微笑：“彼此彼此�！�
“你們是來度假的嗎?”
“是的。難得有一個不那么忙碌的周末，我們就一起過來了。你們倆呢?”
李知行的“你們倆”指的是俞希白和她的同伴，俞希白自從看到李知行后就陷入短暫的失憶中，經(jīng)此提醒，才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人，連忙介紹：“這是我表姐祁園�！�
“你好�！�
祁園和俞希白有三分像，她的眼神微妙地在李知行和唐宓身上溜達(dá)了好幾圈后，笑著和兩人打招呼：“你也好�！�
俞希白默默看著兩人親昵而自然的動作，心情復(fù)雜得難以言喻。李知行渾身上下只有ㄧ條泳褲，身材一覽無遺，寬肩窄腰，肌理分明，真是很難找到缺點的身材。一旁的唐宓穿著件普通的藍(lán)色泳衣，四肢修長，肌膚白得耀眼，兩人站在一起真是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我們先走了，你們隨意�！�
李知行從躺椅上拿起浴衣幫唐宓披上，自己也順手拿起浴衣套上。
“好……”
瞧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祁園輕輕推了推還在凝望兩人背影的表妹，輕聲問：“小白，這就是你一直很喜歡的那個李知行嗎?”
俞希白慢慢點頭，她現(xiàn)在一點游泳的興致都沒有了。長久求而不得的單相思讓她對李知行確實有些灰心，但此時真正看到他身邊多了其他女人，心情依然變得很糟糕。
“有眼光，他確實挺棒的，不管是臉還是身材。”祁園感慨了一句，“那個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嗎?”
“是的，應(yīng)該是�！庇嵯０妆砬橐钟�，慢慢回答，“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俞希白對唐宓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她性格有些孤傲，和旁人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如果不是和李知行關(guān)系密切到了一定程度，唐宓絕對不可能跟著他一起來游泳，完全放任對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這對表姐妹關(guān)系一直很親密，事無巨細(xì)都會聊一聊，祁園對俞希白的感情經(jīng)歷了如指掌。她沉吟道：“我想，她就是你說的那個……李知行喜歡很多年的女生?”
“是啊。”
“你不是說他家里人不同意他倆在一起?”
===第251節(jié)===
“此一時彼一時吧�！�
祁園輕輕“噢”了一聲，滿臉的若有所思。
事實證明，既然在一家酒店遇到了，顯然碰見第二次的概率也不小。
晚餐的時候，四個人再次在餐廳碰了面，李知行沒有和俞希白姐妹倆多聊的打算，四人在餐廳門口點頭示意后李知行就帶唐宓走到了預(yù)訂的位置落座。
餐廳規(guī)模不小，風(fēng)格偏中式，桌椅精美。李知行提前訂過菜單，唐宓沒有提出意見，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生活細(xì)節(jié)上由李知行做主。
服務(wù)員流水一樣端上菜，唐宓看著面前密密麻麻擺著的五個精美的雕花餐盤，深深感慨：“我一直很奇怪，為什么這么少的菜要用如此大的盤子呢。”
李知行說：“這就叫打腫臉充胖子，看上去顯得有檔次�！�
兩人下午游了幾個小時，消耗體力太大，加上餐盤里的分量的確不怎么多，吃到最后不過八分飽，李知行說：“我們再留一點胃吃別的�！�
“什么?”
她飽含疑慮的問話剛落，眼前的視野忽然一暗，還沒等她提出懷疑，服務(wù)員推著小車出現(xiàn)，餐車上放著一個異常精美的蛋糕。
唐宓震驚地看了看蛋糕，又抬頭看李知行。李知行沖著服務(wù)員點了點頭，服務(wù)員會意，撤了餐盤，把蛋糕放在飯桌上，又熟練而專業(yè)地插上數(shù)字蠟燭，點燃。
兩人頭頂?shù)牡鯚舯魂P(guān)掉，時間過了晚上八點，室外早就徹底黑了下來，兩人座位靠窗，旁邊還有裝飾略略擋住大廳的燈光，在昏暗的光芒中，面前的蠟燭輕盈地跳動著。
生日蛋糕的確是老套而傳統(tǒng)的慶生方式，但是一個習(xí)慣和風(fēng)俗能保存這么久，自然有其獨特的魅力。至少此時此刻，蠟燭跳動的火花映在她的眼眸中，她只覺得那小小的一團(tuán)火焰讓她渾身都洋溢著暖意。
李知行微笑著，溫柔道：“唐宓，生日快樂�！�
“謝謝你……”
“不用謝�！崩钪械目跉馔耆褪抢硭�(dāng)然，“今天生日的小公主，吹蠟燭吧�！�
唐宓微微前傾身體，低頭吹滅了蠟燭。她知道李知行對自己很用心，也認(rèn)認(rèn)真真尊重了他的這份情意。
熄滅的頂燈重新亮起，唐宓拿起服務(wù)員遞過來的餐刀仔細(xì)地把藍(lán)莓蛋糕切開，給自己和李知行都分了塊蛋糕放在盤子里，遞給李知行。
她認(rèn)真地品嘗了一下蛋糕，然后抬起眼，對李知行不太好意思地一笑：“嗯，很好吃�！�
松軟的口感和適當(dāng)?shù)乃崽鹋浜系们〉胶锰�，確實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棒的蛋糕了。
所謂的愛情，就是把對方的喜樂置于自己的喜樂之上。唐宓的神情非常滿足，李知行心情愉快，微笑著把一個小巧精美木盒推到唐宓面前。
“生日禮物�！崩钪腥崧曊f。
饒是唐宓心理素質(zhì)極好，此刻也徹底吃了一驚，說心跳如擂鼓都不是假話。小小的木盒子異常精美，盒子的漆面有著藤蔓的紋路，寫著唐宓沒見過的英文單詞——對時尚產(chǎn)品完全沒了解，也不太清楚盒子里是什么，但雪白精美的盒子和旁邊的蛋糕交相輝映，仿佛一個忽然降臨的預(yù)兆。
“打開看看�！�
“……”
唐宓沒動靜。她大腦里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接受還是拒絕?
“不敢打開看?”李知行本來就故意把氣氛搞得如此纏綿讓她誤會，此刻看著她糾結(jié)的樣子內(nèi)心的惡趣味得到了十二分的滿足，他忍不住大笑，“你以為里面是戒指，我在跟你求婚嗎?”
唐宓回神，無辜地眨了眨一雙貓眼石般的眼睛。是的，被他猜中了，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親愛的，你想多了�！崩钪幸槐菊�(jīng)道，“我可沒有打算現(xiàn)在跟你求婚呢。”
那瞬間唐宓很想吐槽他說，逗她玩很有趣嗎?隨后她瞧見李知行臉上促狹的表情，頓時明白了答案，是的，他大概是真覺得很有趣。
她定了定神，手指輕輕搭到盒子的搭扣處翻開盒蓋。里面是一只小巧的女士手表，水晶表盤的切割工藝一流，配深色表帶，纖細(xì)的指針正“嘀嗒嘀嗒”地從容走動著，如此精美的手表，怎么想都不會便宜。
“讓你破費了�！�
“不，這表不算貴，大概是你兩個月的收入�！崩钪性谟缅X上從來不瞞著她，“把手給我。”
和許多昂貴的名表比起來，確實不算貴——當(dāng)然，她自己肯定不會用兩個月的收入來買只腕表。所謂拿人手短大概就是這樣了，唐宓無奈地伸出了左手。和大部分有了手機就不戴手表的年輕人不一樣，她是一個時間觀念極強的人，一直保持著戴表的習(xí)慣，手腕上空空的都不舒服。
李知行握住她的手，幫她把手腕上那只沒有牌子，誰也不知道生產(chǎn)廠家的幾十塊錢的電子表取下來，把自己精心選的禮物戴到她白皙纖細(xì)的手腕上。
“看起來還可以�！崩钪袧M意地打量著自己的禮物，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以后給你換更好的表�！�
唐宓輕聲道謝：“謝謝�！�
她把那只舊表放回精美的表盒里收好。這只舊表是當(dāng)年的初中老師送給她的，伴隨著她走過了整整十年時間，陪著她經(jīng)過了人生中的每一場考試，即便不再使用也舍不得丟下。
她不想去計算為了給她慶祝生日李知行的花銷，對李知行而言，為她花錢多少其實不是特別重要，更重要的是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
她明白，對他來說，自己最好的感謝就是滿懷感激地接受。
兩人慢慢吃完了這塊小小的蛋糕，就回到房間泡溫泉。
照說情侶兩人泡溫泉，尤其是這種隔絕周遭環(huán)境的溫泉里，似乎應(yīng)該發(fā)生點什么事情——但他們兩人顯然不屬此類，他們是真真正正感受著溫泉的熱度。霧氣蒸騰，唐宓趴在溫泉里，下頜枕在胳膊上，只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被泡開，渾身的懶細(xì)胞都要發(fā)作了。
對面的李知行舒舒服服地泡在溫泉里，非常愜意，他頭發(fā)濕透，額前的頭發(fā)被完全理順，露出了絕對會被人形容為“天庭飽滿”的額頭。旁邊的木質(zhì)矮幾上放著兩杯色澤鮮艷的紅酒，他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明月高懸夜空，夜風(fēng)拂過院中的小竹林，引起沙沙的聲音。
唐家村也有大片竹林，唐宓小時候總是枕著月光聽著竹林聲響入睡，然而除了竹林外，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和唐家村再無半點相似，差距之大簡直無法想象。
那一瞬間，唐宓忽然明白，何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有錢真的是一件好事啊�！碧棋递p聲感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現(xiàn)在才算有點明白了。”
“這算什么奢?最多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程度。”
李知行說著，端過另外一杯紅酒送到她的嘴旁。
唐宓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輕輕皺了皺眉：“好奇怪的味道，不太好喝�！�
===第252節(jié)===
李知行笑著把紅酒放下：“說真的，這種紅酒都喝不習(xí)慣，所以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由奢入儉難’的問題�！�
“……”唐宓深覺膝蓋中了一箭，抿了抿嘴瞧李知行，“你一定要跟我比見識?”
“我可不敢，你可是國投的分析員，會有大把機會讓你見識的�！崩钪行χ鴨枺澳慵热贿@么感慨，那是覺得這里的環(huán)境還不錯?”
“是的。”唐宓環(huán)顧四周的花園，由衷地點頭。
“那以后我們的房子也裝成這種風(fēng)格，怎么樣?”
“……”唐宓實事求是地說，“我覺得短時間內(nèi)是不太可能�！�
“有夢想總是好的�！崩钪形⑿Γ案匾氖�，這不是什么遙不可及的夢想�！�
“嗯……”
兩人愉快地聊著天，電腦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誰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李知行非常不滿這個不合時宜的電話，為了過一個完整無人打擾的周末，他早就交代好了一切，往�？偸窃陧懙氖謾C安靜了整整一天。
“應(yīng)該是有要緊事�！碧棋档奈恢镁嚯x手機更近一點，她探身拿過手機遞給李知行，自然也瞄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李知行抓過手機，簡單地聊了幾句后掛上電話，老老實實交代情況：“是俞希白，說有點事要跟我談一談。”
唐宓泡在溫泉里，一只手臂正拖過筆記本電腦翻開，頭都沒抬起來：“去吧�！�
她的渾不在意反倒讓李知行無奈了：“我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你面對俞希白的時候，一點醋意都沒有，白天也是，一句話都沒多問�！�
唐宓抬起頭來，反問：“你會做讓我吃醋的事情嗎?”
真是被反問得啞口無言，李知行笑著吻她：“不會，當(dāng)然不會�！�
“這就行了�！碧棋祿]揮手趕人。
李知行笑著踏出溫泉，搭著塊浴巾回了臥室，翻出件t恤和短褲套上，出門而去。
唐宓打開電腦上的論文，看完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唐宓心說李知行回來得還挺快，大概是真怕自己吃醋因此采取了避嫌的手段，她從溫泉里起身，順便套上了浴袍就去開門。
“你怎么沒帶門卡……”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徹底卡殼。
讓人意外的訪客——門外這位雍容端莊的女性不是別人，正是李知行的母親。
張靜瑜微笑了一下：“我可以進(jìn)來嗎?”
“當(dāng)然�！�
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對唐宓的應(yīng)變能力完全是個考驗。
唐宓一愣之后馬上平復(fù)心中的驚訝，規(guī)規(guī)矩矩地請她落座。她不想在這種場合和李知行的母親碰面，她現(xiàn)在的形象無論如何都談不上好——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浴衣雖然談不上暴露，但怎么看都不算適合待客。
她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阿姨，請您等一下，我換一身衣服�！�
張靜瑜自然不無應(yīng)允：“好的。”
唐宓在浴室里只用了兩分鐘就換好了衣服重新梳了頭發(fā)，才出來跟張靜瑜見面。
這間套房夠大，張靜瑜自然地靠著客廳的沙發(fā)，用一種很散漫的目光打量她一眼。和上次在金融中心的偶遇一樣，唐宓基本沒什么變化，她的穿衣風(fēng)格總是簡單為主，渾身上下一點濃烈的顏色都沒有。至于那張臉，大概是剛剛泡過溫泉的緣故，臉頰隱約發(fā)紅，大有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之感。就算挑剔如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兒子的這個所謂女友確實長得好。
“坐吧。”張靜瑜說。
“嗯�！�
唐宓在她身側(cè)的沙發(fā)上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覺得自己回到了學(xué)生時代。
張靜瑜道：“上次碰面，我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李知行的母親，姓張�！�
盡管內(nèi)心很想說這種明知故問的自我介紹就不必了，但這點基本的禮節(jié)她是有的。
“張阿姨�！碧棋档溃澳莵碚依钪械膯�?他剛剛出去了，應(yīng)該很快就回來。”
“不，我是來找你的�！�
唐宓想，李知行被俞希白叫走應(yīng)該也是早有預(yù)謀的事情——要知道她和李知行這一天除了上廁所的時間從早到晚都黏在一起，也只有此刻離開她身邊。
“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來意吧?”
唐宓平靜地回答：“不，我不知道，張阿姨，您有什么事情找我?”
回答得還算漂亮。許多年前張靜瑜就知道了唐宓的存在，加上還有唐衛(wèi)東的那一層關(guān)系，對她的了解也是很深了。她履歷上的一切都一清二楚，能夠把書讀得這么好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個笨蛋。
“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的�！�
“果然年輕人有想法，他都從來沒有幫我和他爸爸這么認(rèn)真地慶祝過生日呢。
這句話就算不是指桑罵槐但抱怨的意思也很明顯，唐宓頓了頓，輕聲道：“大概是因為孩子和父母之間的感情從來都是不對等的�！�
張靜瑜有點小意外地看她一眼：“看來你也很清楚。”
“我沒有擁有父母的運氣，但不等于我感受不到父母對孩子的感情�！�
“是的，父母對孩子總是付出一切，知行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只希望他過得好。”張靜瑜直視她的眼睛，直截了當(dāng)?shù)�，“我認(rèn)為你和知行并不合適。這些年來，我?guī)椭^很多和你一樣的貧困學(xué)生，我見過不少和你一樣非常優(yōu)秀的年輕人，他們通過努力獲得了成功，出人頭地的也不少。但是，早年的貧窮和家庭殘缺留下的陰影，絕對不會從你們心中散去，就好像一種潛伏的疾病，早晚會發(fā)作。
唐宓沒作聲，她知道張靜瑜說得對，因此甚至連太多反感的情緒都沒有。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和三觀其實很有問題的，雖然這些年改善了不少，但根源始終在那里。就算現(xiàn)在，她和李知行出來度假，努力展示好心情的那一面，但她知道其實自己并不是真正開心著。她微笑著接受李知行的禮物，下一瞬卻會想起外婆過得好不好，會想自己過得這么奢侈外婆卻還在老家生活——她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這個酒店住兩個晚上，大概就是外婆大半年的辛苦收入。
===第253節(jié)===
張靜瑜最后加重語氣：“我了解我兒子，他需要一個不會給他帶來任何負(fù)擔(dān)的家庭……而你，做不到。你身上的負(fù)擔(dān)太沉重，會拖累他�！�
公允地說，唐宓絕對算不上什么“拖累”，她已經(jīng)徹底獨立，工作的起點非常高。但是，這事兒要從什么角度來看，站在李知行的角度，他可以找到比唐宓更好的對象，比如俞希白，漂亮聰明一分不缺，性格又很開朗，絕對能給人帶來正能量，家庭背景更是沒得說，可以給李知行提供不小的幫助。
“所以，您跟我談這番話，是希望我和李知行分手嗎?”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好不過�！�
“阿姨，為什么不讓我們試試?”唐宓語速很慢，像是在給對方思考的時間，“是的，我們的未來可能會問題重重，但是現(xiàn)代社會即便結(jié)婚了也是可以離婚的，我可以簽下婚前協(xié)議或者一切可以取信于你們的東西，向你們保證，假如我和李知行分開，我不會帶走你們李家的任何東西。”
“……”
張靜瑜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當(dāng)下也有些動容。她抬起手臂，揉了揉額頭。
｜第二十五章｜那么你愛他
李知行來到度假村的咖啡廳，在角落的卡座上找到了俞希白。她看起來精心打扮過，妝容精致，長發(fā)盤起來，白色的連衣裙閃閃發(fā)光。李知行覺得心情復(fù)雜，不是每個女人在晚上九點鐘來見朋友都會精心打扮的。
“好久不見了。”俞希白笑著招呼，“要不要喝點什么?這里的咖啡不錯的�！�
時間還早，咖啡廳現(xiàn)在還在營業(yè)，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店內(nèi)，聊天敘話，就像他們兩人一樣。
“不喝了，今晚不需要熬夜�！崩钪新渥�。
他剛剛泡了溫泉，頭發(fā)還濕漉漉的，身上水汽未消。
俞希白聽到“熬夜”兩個字心有所悟，問他：“我聽你媽媽說，你開了一家it公司?發(fā)展得怎么樣?”
“才在起步階段，還談不上什么發(fā)展。”
“創(chuàng)業(yè)階段很累的�！庇嵯０籽鄄鬓D(zhuǎn)，笑著問，“那你們公司還缺人嗎?”
“人才總是缺的。”最近這段時間，太多的親戚朋友都問過他公司的發(fā)展情況，顯得很關(guān)注一副很想知道內(nèi)情的模樣，李知行對他們的這份熱情也是無奈居多。
“我在想，我去你們公司工作，你覺得怎么樣?”
李知行還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有點詫異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梢：“你的專業(yè)不合適吧?”
“我可以做行政工作呀�！�
李知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兩秒鐘，搖了搖頭，“不，你不合適。我覺得最適合你的崗位還是慈善基金會的工作。我媽對你評價很高。”
他說得完全不夸張。俞希白的專業(yè)是社會學(xué)，從大學(xué)開始，就在張靜瑜主管的慈善基金會里兼職，張靜瑜很欣賞她，還對李知行表達(dá)過把慈善基金會的下一任會長交給她的意思。當(dāng)然，李知行對母親的暗示從來都是冷處理。
俞希白看著他，忽然笑了：“我是逗你的，我很喜歡在慈善基金會的工作。可以經(jīng)我的手幫助更多人，我覺得非常有意義。
李知行問她：“怎么?你找我出來就是要跟我談公司的事情?”
“其實不是。”俞希白轉(zhuǎn)了轉(zhuǎn)杯子，深吸一口氣，“我是想問，你和唐宓在一起了嗎?”
這事兒完全沒什么可否認(rèn)的，李知行點頭。無論是幾年前還是現(xiàn)在，他對俞希白的態(tài)度一直選擇最直接的方式，俞希白對他歷來也很干脆爽直，只是李知行不太確定，她這份爽朗里到底有多少無奈的成分。
俞希白咬了咬唇，又問：“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李知行也沒瞞著她：“有一段時間吧�！�
“看來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庇嵯０茁曇艉艿汀Ｋ臼欠浅４蠓降呐⒆�，但是談及自己受挫的感情，照樣黯然神傷。她知道李知行喜歡唐宓，他也從來沒有隱瞞過，但是之前兩人并沒有在一起，俞希白并未完全絕望，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此刻聽到肯定的答案，長久積累的酸楚壓抑在鼻尖，幾乎要流下淚來。
“你們要結(jié)婚了吧?”俞希白問。
李知行有輕微的吃驚，他不確定俞希白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誰告訴你的?”
“晚上，餐廳里，我無意中看到你給唐宓送了戒指�！庇嵯０茁曇粜×藥追�。
李知行想，自己的惡趣味效果還挺明顯。看來不光是唐宓誤會了，連餐廳另一頭的俞希白也以為他送了求婚戒指。他沒想過很快結(jié)婚，他和唐宓還很年輕，兩人的事業(yè)才起步，而他更是忙得跟陀螺一樣，就連今天這一天時間都是擠出來的。他打算等公司運營進(jìn)入正軌后再談婚論嫁，那應(yīng)當(dāng)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當(dāng)然，他不會費心跟俞希白澄清自己的計劃，他自覺話說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時間：“不早了，那我回去……”
“不不，李知行……還有一件事�！�
“什么?”
“是這樣……你媽媽可能知道你和唐宓的事了……”
李知行眉心緊了緊。
俞希白有點手足無措：“那個……是我表姐說的。很抱歉，對不起……”
在俞希白尷尬的敘述中，李知行弄明白了事情經(jīng)過。她的表姐祁園是個超八卦的大嘴巴，把今天在酒店碰到李知行的事情，包括今晚在餐廳所見一五十地通報給了俞希白的母親，俞希白的母親則不知道哪里不對勁，一個電話就打到了張靜瑜的手機上，把她表姐那夸張的言語轉(zhuǎn)述了一次。
李知行連皺眉都沒時間，當(dāng)即對俞希白扔下句“我知道了”后就大步離開咖啡廳。
他倒不是責(zé)怪俞希白，他和唐宓的舉動并無不可對人言之處——但是，對他母親而言，畢竟有一條底線在那里，那就是結(jié)婚。張靜瑜如果聽說自己和唐宓“準(zhǔn)備結(jié)婚”，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果不其然，他拉開房門，就看到自家母親大人端坐在沙發(fā)上，以一副審判的樣子盯著唐宓。
“媽，你來了?怎么不先給我打個電話?”
進(jìn)屋后李知行先跟張靜瑜打招呼，隨即很自然地在唐宓身旁落座，該表達(dá)的態(tài)度一覽無遺。
他和唐宓對視一眼。兩個人何等聰明，看到對方臉上都沒有驚訝之色，頓時明白了對方也知道“為什么李知行的母親大人會在此時駕臨此地”
。
“媽，你要跟唐宓談什么，就趁著我在，一起說了吧�！崩钪欣潇o地說。
張靜瑜知道和兒子的這一場攤牌避不過，她今天前來，也本著攤牌的目的。她很早就看清楚了自己兒子的感情，不過，她此前沒有太在意，畢竟李知行還在學(xué)校，校園戀愛故事能夠完美收場的概率太小，何必為了一件不太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和兒子鬧得不愉快?重點是，李知行一直否認(rèn)自己有女朋友。
去年年底他從美國回國，這大半年來一直因為創(chuàng)業(yè)而奔波，母子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談過。偶爾有那么一兩次提及感情的事，李知行都是采取模糊和拖延的語氣含混過去，張靜瑜看著他實在太辛苦，也沒追問。
===第254節(jié)===
直到今天，俞希白母親的電話才讓她意識到，李知行對這個唐宓上心到了什么程度，居然送戒指準(zhǔn)備結(jié)婚了?事到臨頭，她覺得自己不能不出面了。
“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進(jìn)入社會，有了自己的畢業(yè)，想要干涉你們的事情已經(jīng)不那么簡單，倘若你們執(zhí)意要在一起，一時半會兒我還真是拿你們沒辦法�！睆堨o瑜輕輕嘆了口氣，“知行，戀愛和婚姻是兩碼事。我明確地告訴你，我無法認(rèn)同你們在一起，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唐宓都不可能得到我們的好臉色，我們也不會歡迎她進(jìn)家門，這樣的話你們還要堅持?”
唐宓沉默不言。如果說她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也真是太天真了。見微知著，張靜瑜是個什么人，很多年前，唐宓在雨水中已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她的鄙夷，現(xiàn)在不過是又感覺到了一點。她不由得想，這樣一個滿懷偏見的人，到底是怎么教出李知行這樣的兒子的呢?
李知行握住唐宓的手，看著自己的母親，直視她的眼睛，視線十分冷靜，又犀利得讓人無法閃躲。
“媽，我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睆堨o瑜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你覺得我有沒有自己選擇女朋友的權(quán)利?”
張靜瑜冷靜道：“當(dāng)然是有的，但是我們走過的路比你走過的橋還多，父母的意見你要聽。”
“那我應(yīng)該聽多少?三分、五分，還是七分?”
“不能這么簡單地量化�！�
“簡單地說，你能保證你的建議完全比我的選擇正確嗎?”
“至少在你選擇女朋友的問題上，我希望你聽我們的話�！�
“那也就是說，我的能力、我的決斷、我的閱歷，不足以讓你相信我的選擇?”
張靜瑜啞然。李知行是個讓人驕傲的孩子，她甚至認(rèn)為，自己的兒子絕對是她知道的所有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個。
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和：“并非不信。但愛情會沖昏一個人的頭腦，再理智的人都有可能犯錯，你也不例外�！�
宛如打棒球一樣，李知行毫不退縮地?fù)麸w了母親的問題。
“那你剛剛的，有自己選擇女朋友的權(quán)利，完全就是一句屁話了。媽，你知道你的邏輯真是像足了美國人?我們觀點有分歧，沒關(guān)系，你聽我的就好。你不肯聽，那對不起，我只好把航母開到你家門口了，所以你還是要聽我的。”
這話說得其實非常重了，張靜瑜臉上那自信的淺笑不翼而飛，皺起眉頭。
“你就這么跟我說話?”她厲聲道。
“談判不奏效，你現(xiàn)在開始拿，母親的權(quán)威，壓人了嗎?我之前一直避而不談女朋友的話題，是希望隨著時間過去，你能看到我的堅持，等我們結(jié)婚后不為難唐宓。但是你單獨來找唐宓，把話說得如此難聽�！崩钪谐谅暤溃笆堑�，就算家長有權(quán)對孩子的選擇提出意見，但也要基于事實。唐宓是人品有問題又或者智商有問題?她這么認(rèn)真努力的人，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看不起她。”
張靜瑜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聲音高了八度：“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們兩人差距太大并不適合�！�
“我覺得真正的差距，是把沒有感情的兩人撮合在一起�！�
“我是為了你好!你為什么就不肯聽?”
李知行頓了頓，他已經(jīng)沒多少怒氣了，只剩下深深的無奈：“媽，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但你知道這不是真相。你很清楚，你不過就是個控制狂而已�！�
張靜瑜是真的被李知行的話氣到了，她胸口起伏，怒氣層層累積，揚手就甩了兒子一耳光。
“啪”一聲，真是用足了力氣，李知行的面上迅速泛起紅痕。
然后，在兩名年輕人震驚的目光下，張靜瑜大跨步走出了房間，泄憤一樣重重摔上了門。
唐宓呆呆地看著李知行面上的紅痕，她真的太吃驚了。她完全沒有想過，李知行這樣一個成年人，居然會在自己生日這一天，被媽媽甩了一耳光。剛剛李知行和張靜瑜的那番話根本沒有她插嘴的份兒，她也不想多嘴，現(xiàn)在她知道，自己犯了錯。
李知行握住她的手，一臉自責(zé)：“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跟唐宓承諾過不把家庭的紛爭帶到她這里，然而還是失信了。
“不，不是……”想不到李知行居然還對她道歉，唐宓覺得腦子亂糟糟的，詞不達(dá)意地說，“你疼不疼?”
“還好了，我媽力氣不大的，我覺得她的手應(yīng)該比我的臉疼。”李知行看起來還挺淡定。
唐宓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大部分人想象的好太多，張靜瑜的說法對她造成的影響不大，真正讓她吃驚的，是李知行挨的這一耳光。從小到大，唐宓沒有挨過任何打，外婆對她一句重話都沒有，就算回唐家村之前跟她談起她和李知行的事情，也是好聲好氣的。
她當(dāng)然也知道，父母打孩子是很常見的事情。她的高中同學(xué)關(guān)薇就屢屢被父母家暴，身上常常帶著傷痕。讓她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她因為早戀被請家長，她那個五大三粗的父親來到學(xué)校后直接把女兒從教室里拉出去，猛然一腳踹向女兒的胸口，那是個很纖細(xì)的女生，被她爸這么用力一踹，就被踹飛了好幾米。
當(dāng)時不少師生都看到了這一幕�？上攵�，青春期的女生本來就敏感，被人看到這一幕，那個女生覺得非常丟臉，從此變得很自閉。
唐宓當(dāng)時就在想，這是親女兒啊，她爸爸怎么下手那么狠呢，為什么看自己的女兒像仇人一樣?
她現(xiàn)在明白了，有太多的父母就是舍得這么對待孩子。對他們來說，對孩子的控制欲和愛早就混在一起，無法區(qū)分。但是外婆不是，外婆愛她，卻從不試圖控制她。她用樸素的道理告訴她應(yīng)該做什么，不應(yīng)該做什么，卻從來不要求她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要做什么。
唐宓心緒復(fù)雜難平，好半天才說：“你沒有必要和你媽對峙……”
“沒什么的。”李知行對自己挨了一耳光的事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唐宓在場，“我媽這個人，還是很能干的，加上平時都是被人捧著，看上去特別有涵養(yǎng)。不過一旦被戳到痛處，就是剛剛你看到的那樣�！�
唐宓微微一愣，看著他：“你難道是故意的?”
確實是故意的。不得不說，李知行發(fā)自肺腑地佩服她的這份敏銳，誰說她情商不高來著?
“有些事情她總要知道，免得真把自己當(dāng)女王�！崩钪形罩氖�，“她現(xiàn)在雖然生氣，但很快就會因為打我而內(nèi)疚，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對我們的事情指手畫腳了�！�
唐宓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她想，父母的控制欲是一把雙刃劍，讓孩子傷害父母的成本也變低了。
這趟本來還算完美的度假之旅到底因為張靜瑜的那個耳光蒙上了一層陰影，即便兩個年輕人心理承受能力頗佳，也覺得一張屬于現(xiàn)實生活的網(wǎng)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
周日中午，兩人在溫泉酒店吃了午飯后退房回了市區(qū)。
李知行把唐宓送回了她的小區(qū)樓下，隨后開車回了公司，公司里，孫軒帶領(lǐng)的核心小團(tuán)隊還在會議室加班，他們正在對核心算法進(jìn)行優(yōu)化，成效卓然。李知行本質(zhì)上不太贊成員工加班，覺得生活和工作要有張有弛，但眾人主動加班的話，他也會開出兩倍的加班費。
李知行給附近一家口碑頗好的私房菜館打了個電話后，拎著自己的筆記本走進(jìn)了會議室，坐在后排聽著程序員們的討論，時不時也參與幾句。他不是那種脫離實際的領(lǐng)導(dǎo)者無論多忙，在技術(shù)領(lǐng)域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學(xué)習(xí)力。
兩個小時后，時間已經(jīng)到了傍晚，經(jīng)過整個下午的思維碰撞，程序員們也都很累了。
李知行站起來，笑語：“晚上我請大家吃飯，可以帶家屬�！�
程序員們聽到前一句精神抖擻，后一句卻讓他們一個個面容愁苦起來。
===第255節(jié)===
“我們哪有家屬?”
“老板真是戳我的傷心處……”
作為一個新成立正在冉冉上升的公司，知科的內(nèi)部氣氛很開放，大家年齡相仿，也沒什么上下尊卑之分，吐槽一下老板是很正常的事情。
孫軒跟著一臉不忿：“你這兩天倒是開心了，和老板娘在一起玩得不錯吧?然后回來氣我們?”
李知行才不接他的話茬，只說：“在隔壁的湘宴，我訂了兩桌。我就不一起去了，你帶大家一起去吃�！�
“你為什么不去?”
“我爸來了，我要回家一趟�！�
“哦，應(yīng)該的，你也很長時間沒回去了�！�
是的，李知行確實有一陣子沒回家——不但沒回家，爺爺奶奶家也去得不多。公司太忙，出差也多，上半年時間，他平均每天只睡六個鐘頭，每天倒床就睡�，F(xiàn)在，也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時候。
李知行乘電梯到車庫，駕車離開公司。
城內(nèi)的道路四通八達(dá)，路上車輛如流水般來來往往。李知行拐過十余個紅綠燈，最后熟練地打了個方向盤，在一處高大圍墻的小區(qū)大門前停了下來。
他向門衛(wèi)出示了通行證后，拐進(jìn)小區(qū)。與其說這是小區(qū)，不如說更像森林公園，樹木參天，種植的年歲至少也在三十年以上，讓整個小區(qū)溫度比室外似乎低了5℃以上，一棟棟不高的小樓掩映在高大樹木之中，時隱時現(xiàn)。他沿著林蔭道開了幾分鐘后，一踩剎車，在一棟小樓前面的空車位處停下來。他從小到大在爺爺奶奶家待的時間更多，但理論上說，這里才是李知行的家。
他下了車，準(zhǔn)備上樓，卻看到李正遠(yuǎn)穿著一身運動服從小樓里走出來。李正遠(yuǎn)是個很喜歡運動鍛煉的人，又對時下流行的現(xiàn)代化健身機械沒有興趣，平時的運動方式是每天長跑五公里，風(fēng)雨無阻。
不需要任何語言，李知行馬上跟上去，不緊不慢地陪著老爹慢跑。
李正遠(yuǎn)常年在外地工作，今天下午才回京，李知行邊跑邊說：“爸，幾個月不見，我發(fā)現(xiàn)你又年輕了一點�！�
這個馬屁的質(zhì)量著實不高，充分說明了李知行在吹捧的技能上還差了點。李正遠(yuǎn)瞧一眼兒子，不予置評。
老爹不搭腔，李知行只好繼續(xù)說下去：“爸爸，我昨天見到我媽媽，發(fā)現(xiàn)她更漂亮了一些�！�
他本來也沒想著能瞞過誰，此時故意提起這個話題，為今天他和李正遠(yuǎn)的談話起了個頭。
這話效果卓然，李正遠(yuǎn)終于開了口：“哦，你昨天不是去陪女朋友慶祝生日了嗎?”
一家人沒有隔夜的秘密，張靜瑜昨天晚上將兒子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了丈夫。
“是的�！崩钪胁环裾J(rèn)，“一個人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我希望在這一天里我能跟她在一起�！�
“結(jié)果把你媽媽氣得頭昏腦漲。”
李知行苦笑一聲：“是我挨了一巴掌啊�！�
李正遠(yuǎn)瞧了瞧兒子的臉，被扇過耳光的臉已經(jīng)看不出痕跡了。他不是那種會打兒子的父親，他的教育方式一直是道理先行，用孩子能接受的態(tài)度和方式平等對話。
“都是大人了還挨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對于老爹不客氣的點評李知行無可奈何，他不是來告狀的，深吸一口氣，然后道：“爸，我想跟你談一談唐宓的事情�！�
父子兩人小跑的節(jié)奏慢下來，沿著樹林里漫步。
李正遠(yuǎn)溫和道：“那就談吧�！�
無論工作有多繁忙，他永遠(yuǎn)不會拒絕跟兒子交流。
“我知道我媽為什么不喜歡她。她身世復(fù)雜尷尬，又是唐叔叔的外甥女，性格……說實話，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種長輩會喜歡的類型，人際交往能力大概只有俞希白的零頭，不擅長跟人打交道不會說話不會裝可愛，不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圍著我轉(zhuǎn)，反而要我圍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雖然有人說愛情可能蒙蔽，個人的雙眼，但那是建立在短暫的接觸上。認(rèn)識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唐宓性格上的問題?
正因為了解，反而認(rèn)識到這種性格的可貴。
“爸，這些問題，我都很清楚。但是我真的……很愛她�！崩钪泻舫鲆豢跉猓鞍�，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努力?當(dāng)然，我希望不依靠家族有自己的事業(yè)是主要原因，但假如僅僅是這樣，我不會這么拼。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我其實也不例外，隨時都要奮力前行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我不這么努力的話，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從小到大見過很多很出色很努力的人，但是只有唐宓，是我認(rèn)識的所有人里，最努力的那一個，沒有之一。每次看到她，我都覺得很有壓力，是想要變得越來越好的壓力。如果沒有她，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倘若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算成就的話�！�
一席話說完，父子倆都安靜下來。
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簡直就是剖心之語，李正遠(yuǎn)一時間沒有表態(tài)，轉(zhuǎn)而問：“你和唐宓在一起多久了?”
“從美國回來開始，大半年了�！�
“之前不告訴我，現(xiàn)在才來找我說情，你不覺得有點晚了?”
從本質(zhì)上說，李知行是一個喜歡提前做好預(yù)案的人，這次事情發(fā)展得太快，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李知行苦笑：“爸，說實話，我希望讓自己更有分量一些后再來跟你們談……現(xiàn)在，時間有點提前了�！�
“所以公司的事，你一直以來不肯找家里人幫忙?”
父子倆漫步在林蔭道上，兩側(cè)高樹的枝干遮擋住夏日的余熱。
李知行說：“我怕被拿到短處。如果你和我媽利用公司的事情來要挾我和唐宓分手，我就束手無策了�！�
李知行深知自己老爹是什么人，別指望隱瞞他任何事，說實話才是唯一的出路。
李正遠(yuǎn)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你倒是想得周到。”
“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F(xiàn)在我有整整一個團(tuán)隊需要負(fù)責(zé)，難免要考慮得多一點�！�
李正遠(yuǎn)不予置評，轉(zhuǎn)而問：“知科發(fā)展得怎么樣?”
“我們研發(fā)部門非常給力，系統(tǒng)逐漸成型，今年年底我們的軟件可以正式推向市場了。最大的問題也不過就是資金有些緊張�！�
===第256節(jié)===
這是所有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業(yè)公司都會遇到的必然難題。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構(gòu)建一個可行的產(chǎn)品來保持技術(shù)上的領(lǐng)先優(yōu)勢，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設(shè)備，并且要為此不斷地籌措資金。雖然李知行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已經(jīng)相當(dāng)可觀，但花錢速度太快，而且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收益。
“資金還缺多少?”
“這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李知行道，“我現(xiàn)在面對的問題是，到底接受哪家的注資、拿別人的錢還希望對方閉嘴，總是有些麻煩�！�
“你是怎么考慮的?”
“總之會在規(guī)則內(nèi)解決的，我手下有很能干的一批人�！崩钪姓f，“爸，不用擔(dān)心，知科跟我兒子一樣，我會好好打理的。”
“所以你現(xiàn)在有半個兒子了，應(yīng)該也可以明白家長的心情了�！崩钫h(yuǎn)道，“你希望公司的每個方向都走在正確的軌道上，家長對孩子也懷抱著這樣的期望，希望孩子不要走錯任何一條路�！�
李知行的心臟好像被狠狠捶擊一下，他幾乎已經(jīng)聽出了父親的潛臺詞。
果然，接下來李正遠(yuǎn)道：“你和唐宓的事情，坦白說，我不看好�！�
只一句話就讓李知行臉色發(fā)青，李正遠(yuǎn)瞧了瞧兒子，道：“雖然我不看好。但是，我和你媽的意見不一樣，我也不反對�！�
簡直就是絕地大反擊，好比足球賽場上落后的球隊最后一秒進(jìn)了球從而扭轉(zhuǎn)敗局一樣。一瞬間李知行幾乎熱淚盈眶，竟然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李知行很清楚一件事——只要他爸答應(yīng)，李家其他人的看法就不那么重要了。能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是對李知行最好的勉勵。
李正遠(yuǎn)見狀也為之動容。因為家庭教育的關(guān)系，兒子跟一般的男孩比起來，確實更成熟更獨立，性格也沉穩(wěn)，十歲后就很少跟父母撒嬌，此刻他的反應(yīng)確實讓當(dāng)?shù)氖剂衔醇�，他的一個肯定居然會讓兒子感動至此�？上攵�，兒子和唐宓的感情，這些年來到底給他帶來了多少無形的壓力。
李正遠(yuǎn)道：“我支持你，是因為你已經(jīng)足夠成熟，能夠清醒地做出選擇，而且已經(jīng)做好了承擔(dān)后果的準(zhǔn)備�！�
“爸爸，謝謝你的支持�！崩钪猩詈粑豢跉猓爸x謝你。”
得到兒子的道謝并不能讓做父親的心情愉快多少，李正遠(yuǎn)瞧著他，又問：“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唐宓怎么想的，你清楚嗎?”
李知行說：“她愿意跟我在一起�！�
李正遠(yuǎn)搖頭：“僅僅是這樣?在我看來，你們的感情并不對等�！�
人生在世，沒有絕對公平，人和人的感情，從來也不可能“對等”，但是當(dāng)父母的不會這么想。這是看問題的角度問題。李知行長這么大，恐怕沒在其他人那里受過半點委屈，卻因為這樁感情承受了不少不能言說的無奈心酸，當(dāng)父母的自然會心疼兒子。
從父親的復(fù)雜眼神中，李知行讀懂了對方的想法，他說：“爸，對一個人好不等于委屈自己。如果覺得委屈，那一定不是真正的喜歡。為唐宓做任何事情，我都覺得甘之如飴�！�
李正遠(yuǎn)一直注視著兒子的每一個表情，他談及唐宓時，表情坦蕩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