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雖然沒見過裴若云，但是看到她名片上的成美箱包和她的名字，他心頭還是咯噔了一下。
裴若云是榆市商會的骨干，成美也是榆市每年政府稅收的主力企業(yè)，連學校的文體樓也是商會捐贈的。
沒想到今天居然惹到了她頭上。
裴晰在裴若云的授意下簡單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校長的背上已經(jīng)微微出汗。
征文評選這種小事，其實并不歸他管，他也不知道這件事。
他對著裴若云喃喃開口：“那個...裴女士，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誤會，有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
“貴校在沒有調(diào)查清楚的前提下，就撤掉我女兒的獎項，讓我女兒承受莫須有的輿論壓力�！迸崛粼祁D了下，抿唇搖頭，“不好意思，對于貴校的處事方式，我實在不敢恭維�！�
她的姿態(tài)看起來很淡然，聲音也清冷沉靜，但卻讓人覺得壓力十足。
校長聞言，只能點著頭連連應和：“是的是的，這件事老師的做法確實欠妥，欠妥...”
裴若云眼鋒銳利，語氣利落得不容拒絕：“目前這些學生已經(jīng)對我女兒的名譽權(quán)和精神健康造成了損傷，如果校方不出面澄清，進行正確的引導，我不介意直接追究你們的法律責任�！�
她反問道：“學生本該受到學校保護，請問貴校就是這么保護自己的學生的？”
校長被她質(zhì)問得支支吾吾，“這個...這個確實是學校的失職，我相信您女兒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林校長，我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這里有一份文件，希望您過目之后，能夠正兒八經(jīng)地還我女兒一個公道�！�
裴若云使了一個眼色，“言律師，幫忙拿給林校長�！�
言默點頭，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優(yōu)盤，遞給了過去。
優(yōu)盤插上，校長輕點鼠標，電腦里響起一陣悉悉簌簌的電流聲。
那是一份錄音。
開頭是一道熟悉的清越嗓音，“李一洺，所以裴晰的征文比賽，是你舉報的對么？”
裴晰在一旁聽著，驚訝地睜了睜眼睛。
然后另一道熟悉的聲音立即響起：“是又怎么樣？”
是李一洺。
“你故意誣陷她�！�
“對。”李一洺說，“我就是要把她拉下來，拉到我身邊...”
下一秒，電腦里傳來一聲“嘭”的巨響，錄音就這么戛然而止。
很短，但已經(jīng)足夠成為證據(jù)。
校長摸著鼠標的掌心微微出汗，尷尬地看向裴若云。
“您應該聽得很清楚了，是有人故意誣陷我女兒。”裴若云手扶著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電腦。
“當然，很清楚，很清楚。”校長連連點頭。
裴若云輕頷首，然后站起身來，看著校長，“那我希望校方能圓滿地處理這件事，不要讓我們家長失望�！�
“一定，我們會恢復裴晰同學的獲獎名單，并且為她公示澄清�！�
裴若云滿意地點點頭。
然后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蓮。
“對了，林校長，我還有最后一個訴求�！彼闹讣庠谔摽罩休p點了一下徐蓮，語氣冷然，“我希望這位老師，不要繼續(xù)留在我女兒的班級任教，剛才她在辦公室對我女兒所說的話，我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我覺得以她的道德素養(yǎng)，恐怕不能勝任這個職位�！�
校長一怔，卻還是應了下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說完還狠狠地剜了徐蓮一眼。
徐蓮臉色發(fā)青，擰緊了垂在身前的手，一個字也不敢說。
裴若云往前走了兩步，朝著校長伸出手，指尖朝下，“謝謝林校長，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告辭了�！�
兩人禮貌握手，然后一觸即分。
裴若云扶著裴晰的肩膀從校長室走出來，裴晰笑著問她：“媽媽，你回來怎么不提前跟我和哥哥說一聲？”
裴若云搖搖頭，“事出緊急，昨天半夜才決定回來，想著那時候你們都已經(jīng)睡了，就沒說，下飛機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來學校，想著直接過來當面說�！�
裴晰一怔，“所以你是看到那個錄音才...”
裴若云點點頭，“昨天晚上有人發(fā)到我的郵箱里的�！�
她頓了下，清冷上挑的眼睛帶著一點探究，問裴晰道：“是你認識的人么？”
裴晰垂下目光點頭，“...是。”
那個聲音一出來，她就知道是江承。
“是男孩子�！迸崛粼谱隽艘粋�看似多余的陳述。
裴晰“嗯”了一聲，耳朵微微有些泛熱。
裴若云一大把閱歷，哪里看不出來其中的端倪。
她輕聲說：“你還小，要談戀愛，也得等成年再說。”
裴晰沒想到她說得這么直白，她怔愣一瞬，臉上染上一層赧然，“我知道的媽媽...”
裴若云摸了摸她的臉，裴晰一向聽話懂事，她自然不擔心。
而且那男生肯為她費心出力，知道搬她過來解決這件事，應該是個有勇有謀的孩子。
她摸著裴晰的臉，精致的眉頭微微蹙起，柔聲道：“以后遇到這種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媽媽，知道么？”
裴晰點點頭。
裴若云又說：“對不起，媽媽來晚了，我家乖寶受委屈了�！�
裴晰眼睛忽然一酸。
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昨天裴致問她的時候，她是一點也不委屈的。
所以也沒有想要告訴裴若云。
但是怎么媽媽一回來，她就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想要對她撒嬌，讓她給自己撐腰。
明明原本...一點事也沒有的。
可是見到媽媽...就變了。
第76章
我跟你不一樣，廢物
裴晰眨了眨眼，逼退眼里的熱意。
她對著裴若云關切的目光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一點都不委屈了，真的�！�
裴若云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睛，臉上閃過一絲恍然。
裴晰是真的和她父親長得很像。
尤其是這雙眼睛。
澄澈，明凈，不染雜質(zhì)。
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保護他，可是恰恰是所有人都在被他保護和治愈。
看似文弱，實則比誰都堅強，也比誰都善良。
裴晰很熟悉裴若云的這種眼神。
帶著一點思念，好像透過她在凝視著什么。
裴晰沒有動，摟住裴若云胳膊的手更緊了些。
裴若云不著痕跡地回過神來，抬手摸裴晰的頭發(fā)，帶著熱熱的體溫，“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用逞強，媽媽永遠是你堅實的后盾，知道么？”
“嗯！”裴晰笑著點頭，眉眼微彎。
兩人沿著走廊剛走出兩步，就迎面看到匆匆而來的裴致。
裴致也看到了她們，他怔忡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真的會見到裴若云。
然后他慢慢走過來，下頜繃得冷硬，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媽�！�
裴若云看了他一眼，輕聲“嗯”了一下。
剛才還頗為溫馨的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
裴晰習以為常。
裴致對裴若云的態(tài)度一向如此。
叫兩聲“媽”已經(jīng)算是交流的極限了。
如果哪天說的話超過了十句，那一定就是吵架了。
要么就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裴若云早已經(jīng)習慣裴致的態(tài)度，她率先開口：“我聽說你在校際籃球賽拿了冠軍？恭喜。”
裴致把臉別過去，似是不屑，“都多長時間之前的事了�！�
裴若云聞言，頓了下，輕聲道了個歉：“抱歉，當時應該給你發(fā)一個祝賀消息的�！�
裴致哼了一聲，“誰要你的抱歉�！�
裴若云看著他，斂了斂目光，一時沒說話。
眼看著氣氛變僵，裴晰立馬出聲：“媽媽，你這次回來要在家里待幾天嗎？”
裴若云搖了搖頭，幫她把耳邊的碎發(fā)掖了掖，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抱歉乖寶，我要趕下午的飛機離開�！�
果然，裴致聽到這句“抱歉”，又不屑地哂了一聲。
毫無意義的抱歉。
沒有任何用處的抱歉。
“你照顧好你妹妹。”裴若云轉(zhuǎn)頭看著裴致，沉聲叮囑，“做好當哥哥的樣子，不要讓你妹妹反過來為你操心�！�
“不用你提醒我�！迸嶂潞芸齑鸬�。
他下頜繃得緊緊，似乎在忍耐著什么情緒。
-
裴若云直接從學校離開去趕飛機，中午三個人連一頓飯都沒吃上。
學校的辦事效率還算高，中午去午休的時候直接重新張貼了裴晰的獲獎名單，還有澄清公示。
但裴晰卻一直心心念念著一個人。
但是一整個上午，一直都沒見到他。
于是她默默地上樓，去裴致的班級里找人。
趴在走廊的窗戶上看了一會，也沒看到屋里有那道自己想找的人影。
裴晰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有個人正站在她旁邊，和她一樣彎著腰，學著她趴在玻璃上看。
她眼睛一亮，撲哧一聲笑了。
然后她東張西望一圈，直接拽著他的校服袖子，鬼鬼祟祟地把人拉到?jīng)]有人的樓梯拐角。
江承亦步亦趨，任由她牽著走。
到了樓梯拐角，裴晰停下來，壓低聲音問他：“你昨天去找李一洺，怎么不告訴我��？”
江承一愣，他不想讓裴晰摻和進來。
這種事他自己去做就行了。
裴晰看到他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輕聲道：“下次有這種事，你一定要先跟我說一聲�！�
說完，她又立馬呸了三聲，“不對不對，這話不吉利，沒有下次了�！�
江承垂眸看著她，被她逗笑。
裴晰又想起什么，踮了踮腳，朝他靠近些，聲音壓得更低：“你昨天打他了么？”
江承眼中的笑意頓了下。
總覺得直接承認不是太好，于是他含糊地回答：“他挺弱不禁風的�！�
被他一拳就揍倒了。
裴晰皺了皺眉，“你真的打他了�。俊�
江承難得地反駁道：“他不該揍么？”
“當然應該了�！迸嵛c頭，“我就是怕他反咬你一口�！�
“罵他幾句就行了�！彼终f，然后一臉好奇加期待地問，“你有沒有罵他？”
江承愣了一瞬，然后說：“有�！�
裴晰眼里閃過一絲狡黠，“你罵他什么了？”
江承抿了抿唇。
其實那段戛然而止的錄音，后面還有幾句話。
他的思緒被拉回到昨晚。
路燈下。
李一洺跌坐在地上，嘴角掛著一絲血跡，看他的眼神卻輕蔑，“我配不上裴晰，難道你就能配得上么？”
“你不過是和我一樣，癡心妄想罷了。”
“咱們倆根本沒有任何區(qū)別�！�
江承面色冷靜地看著他。
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樣子。
過了幾秒，他輕哂，看著地上的人，眼神蔑然。
他夠不到她，只會努力往上爬。
而不是把她拉下自己身處的泥沼。
于是他冷聲罵道：“我跟你一點也不一樣，廢物�！�
第77章
咱們就仨人，你買四瓶干嘛？
少年人的心思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注意力很輕易就能被其他事吸引過去。
這件風波過去沒多長時間，萬眾矚目的校慶就拉開了序幕。
學校里每棟樓的大廳都鋪上了紅地毯，樓門口都立上了充氣拱門，拱門兩邊還貼著兩道對聯(lián)，上書“四秩春秋育桃李，萬千棟梁展宏圖”，火紅的顏色在風中獵獵飄蕩。
全校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稱得上是張燈結(jié)彩。
開幕儀式在下午，學校破格允許所有學生今天可以攜帶手機。
晚會的舉辦地點在大禮堂，比之前舉辦海選的小禮堂要大上兩三倍，足夠容納全校的所有師生。
每個班級都有自己的區(qū)域，管得不算嚴，每個人還可以帶好吃的。
這在以前都是從來沒有過的待遇，學校里的小超市幾乎瞬間就被買空了。
等到裴晰想起來去的時候，好吃的幾乎都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泡面這種沒辦法即食的東西。
她暗嘆自己沒有先見之明，于是只買了幾瓶飲料。
因為沈妙意要上臺表演，早早就去了后臺準備，裴晰自己坐著也無聊，所以去了裴致的班級找了一個空位。
坐在了時琛和裴致旁邊。
她從袋子里拿了一瓶飲料遞給裴致，又拿了一瓶遞給時琛。
裴致瞥了眼她手里的塑料袋，嘖了一聲，“咱們就仨人，你買四瓶干嘛？”
“我...”裴晰一時語塞。
頓了幾秒，她硬邦邦地說：“我想喝兩個口味，不行么？”
裴致一愣，“我又沒說不行啊，你嗆我干什么？”
他抬眼瞥她，有些委屈地嘟嘟噥噥：“...我不就是隨口問一下么�！�
裴晰有些愧疚地扯了扯唇角，拿過裴致手里的飲料，十分殷勤地幫他擰開蓋子。
又遞回給裴致。
裴致卻沒接，他瞥了眼裴晰放在腿上的袋子，“你那里面是不是有葡萄味的，我要喝那個。”
“不行�！迸嵛鷶蒯斀罔F，還下意識捂了捂。
裴致：“？”
裴晰迎著裴致有點懵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哥哥，這個葡萄味的不好喝，很酸�！�
她舉了舉手里剛擰開的那瓶，一臉真誠道：“這個桃子味的更甜，真的�！�
裴致聽完，頓了一秒，然后一臉不忿地開口：“裴晰，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
裴晰疑惑地“嗯？”了一聲。
裴致皺了皺眉，“我是你哥，難道我還能放著難喝的給你喝？讓你為了我委屈自己？”
說完，他一臉慷慨大義，朝著她直直地伸出了手，“拿過來吧，哥哥不怕酸�！�
裴晰：“�！�
她慢慢地把袋子里那瓶葡萄汁掏出來，剛要遞出去，就聽到一旁的時琛忽然出聲：“人家裴晰一片心意，你就非得跟人家反著來？”
他輕嘖一聲，“你又喝不了酸的，逞什么能？”
裴致聞言，非但沒生氣，反而點了點頭，深以為然，“也是�！�
說完他就要伸手去搶時琛手里還沒來得及喝的蘋果汁，嘴里還說著：“那葡萄的你喝。”
時�。骸�。”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馬擰開瓶蓋，咕咚了一口。
裴致立時給他投以一個鄙視的目光。
什么人啊，忒自私了。
裴晰見狀立刻把桃汁塞到裴致手里，“別爭了，快喝吧�！�
“行吧�！迸嶂侣柭柤�，接過，打開瓶蓋，舉起飲料瓶噸噸噸地喝了起來。
裴晰終于松了一口氣。
然后她下意識開始搜索江承的身影。
晚會還沒有開場，禮堂的觀眾席上燈光明亮，人影龐雜，到處紛紛擾擾。
裴晰環(huán)視了一圈，卻沒有看到江承的身影。
難道他走了？
她收回目光，泄了氣一樣靠在椅背上。
然后視線忽地一頓。
原來找了那么久，只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座位前面，正對著一個熟悉的后腦勺。
他好像是剛剪過頭發(fā)，短了一些，帶著一種清爽的利落。
正低著頭劃手機，露出一節(jié)白皙的脖頸，側(cè)面還有微微鼓起的血管。
裴晰這才發(fā)現(xiàn)，從后面看，他左邊耳垂下面有一顆淺淺的棕色小痣，印在冷白的皮膚上。
人如果長得好看，連痣都像一個小小的裝飾。
裴晰拿出袋子里的飲料，從座椅的縫隙中伸過去，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臂。
江承似乎是頓了一下，然后微微偏頭，垂眸看過來。
裴晰看到了他的半張側(cè)臉。
然后飲料的另一端被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