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看人實在是太準了

    江承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看來他那天晚上沒有感覺錯，那個男人和裴晰...應(yīng)該是很熟稔。

    不然不會和他們一起過年。

    心頭涌上一股澀然，江承深深吸氣，緩了緩呼吸。

    指尖遲疑了一下，他打字回復(fù)道：“嗯，注意安全。”

    裴晰很快發(fā)過來一條語音：“放心吧，我身上可是戴了好幾個小烏龜呢。”

    她很快又發(fā)過來一條：“不說啦，我要開始滑了，放心，有教練帶著我的�！�

    這是她第一次發(fā)語音，她的聲音通過電子設(shè)備傳輸過來，和平時有一點點不一樣。

    江承鬼使神差地聽了兩遍。

    然后才回復(fù)了一個“好”字。

    他等了一會，這次裴晰沒有再回復(fù)了。

    她大概已經(jīng)開始進雪道了。

    江承關(guān)上手機，緊緊握著，在床邊出神地坐了一會。

    然后環(huán)視了一圈新住處的環(huán)境。

    他沒有來得及跟裴晰說，他搬家了，從城中村的巷子里搬了出來。

    現(xiàn)在他租的房子，是一個有二十年樓齡的舊小區(qū)，房間很小，只有三十多平。

    小區(qū)的環(huán)境算不上好，畢竟年頭擺在這里，但勝在周圍環(huán)境還算安全，不像城中村那樣魚龍混雜。

    找這間房子很快，只用了一上午。

    是在裴晰去找他的那天決定的。

    雖然租房子多出了一筆花銷，但是這間老破小的租金不算貴，他能負擔(dān)得起。

    但其實他也并不是想讓裴晰來找他，因為這里就算比城中村好一些，但也稱不上什么好住處，他并不想讓裴晰過來。

    只是，為了什么，他也說不清。

    總之就是租了。

    屋子很久沒有人住，家具上都落了灰塵，江承拿著抹布，一點點打掃干凈。

    然后開始收拾行李。

    一切收拾好之后，他想了想，決定去樓下的超市買一包速凍水餃。

    今天除夕，餃子還是要吃的。

    -

    另一邊，裴晰剛學(xué)了個基礎(chǔ)動作，就著急忙慌地回了酒店。

    裴致自己得瑟地模仿別人的帥氣動作，結(jié)果直接摔了個屁股蹲，他一向不能忍疼，一直哎呦哎呦地叫喚。

    幾人攙著他回酒店，看了醫(yī)生，確認骨頭沒什么大礙，這才放下了心。

    裴晰看著他趴在床上，又生氣又心疼又好笑。

    “讓你看不起我們小烏龜�！彼�睨他一��，“這回不得瑟了吧�！�

    裴致捂著屁股都要哭了，“裴晰，我都這樣了，你還說風(fēng)涼話！”

    裴晰也不忍心再激他，坐在他床邊，溫聲問道：“你骨頭真沒事吧？”

    裴致哼了一聲，“沒事�！�

    “那就好�！迸嵛�點頭。

    裴致頓了一下，又委屈巴巴道：“但是尾椎和膝蓋都紫了�！�

    裴晰看他那副模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嘆了口氣，“你坐起來，我拿冰袋給你敷一敷膝蓋。”

    裴致喉嚨里“嗯”了一聲，雖然還是一臉不忿的表情，但是能看出來，他很受用。

    然后乖乖地坐了起來。

    陸朗軒在旁邊看著，鏡片下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他跟裴致接觸不多，但也不算少，印象里的裴致是那副校隊隊長的樣子，性格開朗，為人可靠，還真沒見過他像現(xiàn)在這樣。

    跟個撒嬌耍賴的小孩似的。

    他真是很難把面前這個裴致，和那天在小區(qū)樓下帶著些不悅、冷著臉正色反駁他的裴致聯(lián)系起來。

    一旁，裴晰拿起旁邊的冰袋，放在裴致的膝蓋上，給他冷敷。

    從小到大，裴致運動受傷，裴晰沒少幫他揉藥，冰敷這種事更是輕車熟路。

    冰袋落在膝蓋上，裴致瞥了眼旁邊站著的陸朗軒。

    裴晰意識到他的視線，轉(zhuǎn)身看向陸朗軒，才發(fā)現(xiàn)光顧著哄裴致，差點把他給忘了。

    她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歉意，“朗軒哥，你也看到了，他沒什么大問題，你不用擔(dān)心，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陸朗軒點頭，“好�！�

    又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叫我�！�

    裴晰點頭，“好。”

    陸朗軒走出房間，還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

    門一合上，裴致就在裴晰頭頂沉聲開口：“裴晰，我跟你說，別跟陸朗軒走得太近�！�

    “嗯�！迸嵛�手按著冰��，頭也不抬地回答。

    裴致一愣。

    他以為裴晰會問他為什么。

    沒想到她竟然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爽快。

    “你都不問為什么？”他語氣訝異。

    裴晰抬眼看他，“我本來就和他不算親近啊，一年到頭才見幾次面，和他走得太近才不正常吧。你這提醒不覺得很多余么？”

    裴致一怔，抿了抿嘴，覺得她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想好的一肚子理由都被憋在了肚子里。

    說實話，他是對陸朗軒有點不爽的，雖然陸朗軒的為人其實還不錯。

    這種不爽，來自那天晚上陸朗軒對他說的話。

    不是因為他覺得陸朗軒僭越了，而是因為，他覺得他說這些話的動機并不單純。

    裴致知道自己有些論心不論跡，對陸朗軒欲加之罪了，但是沒辦法。

    要怪就怪裴晰太招人喜歡了。

    他每次的直覺都是八九不離十。

    上次被他揍的某人不就是么？他就覺得他看裴晰的眼神不對勁，結(jié)果果然有問題！

    裴致恨恨捶了捶床。

    他看人實在是太準了。

    說實話，他能跟時琛一起做兄弟這么久，除了他們倆喜好投契之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知道時琛對裴晰很單純。

    雖然他總揶揄時琛，但那大多都是玩笑，他知道時琛就是拿裴晰當妹妹。

    要不他不可能天天帶著時琛在裴晰面前晃悠。

    那不純成引狼入室了么？

    裴晰不知道裴致這些百轉(zhuǎn)千回的小心思，眼看冰袋都化了，她又換了一個。

    眼看裴致當下脆弱至極，需要人安慰，裴晰一直沒有走，待在他房間陪他聊天。

    本來她還想給江承發(fā)一下教練給她拍的滑雪視頻，也一直沒抽出空來發(fā)。

    直到夜幕降臨，裴晰扶著他一起去餐廳吃晚飯。

    今天是除夕夜，餐廳安排的是自助餐，好死不死，裴致的腿還摔壞了。

    所幸裴晰知道他愛吃什么，為了照顧病號，全權(quán)代勞，幫他夾菜。

    旁邊的姜榕看到，眼里掩飾不住的喜愛，直夸兄妹倆感情好。

    于是兩個大人的話題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孩子。

    “小致過了年就要高考了吧？”姜榕問。

    裴若云點頭，“是�！�

    “有沒有心儀的學(xué)校��？”

    裴致從美食里抬起頭，搖了搖，“暫時還沒有�！�

    姜榕笑道：“小致可以考到我家朗軒的學(xué)校嘛，兄弟倆也有個照應(yīng)�！�

    陸朗軒所在的安大也是全國Top5的高校，他在里面就讀的是經(jīng)濟學(xué)。

    裴致禮貌地笑了笑，沒有回應(yīng)。

    姜榕又看向裴若云，“你對小致沒有安排么？”

    裴若云搖頭，“沒有，都隨孩子，我不干涉。”

    姜榕一怔，沒想到裴若云居然是這么想的。

    “你那公司，難道不想培養(yǎng)小致接手么？”姜榕笑著問，“小致早成長起來，也能早幫你分擔(dān)啊。”

    至少他們家對陸朗軒的期許是這樣的，每一步都在計劃之中。

    裴若云搖頭笑道：“公司是我自己要弄的，和孩子又沒關(guān)系，讓他們分擔(dān)干嘛。再說了，賺這么多錢，不就是為了讓他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么？”

    姜榕靜了靜，然后喟嘆一聲，“你啊，我年輕的時候就佩服你，思想跟那些老古板不一樣，我們家老陸要是有你這思想覺悟，朗軒現(xiàn)在讀的就是他喜歡的文學(xué)系了�？上О�，我說了不算。”

    陸朗軒聞言，眼眸沉了沉，沒有出聲。

    裴晰下意識偏頭看他一眼，敏感地意識到他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旁邊的裴致倒是該吃吃該喝喝，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裴晰吃得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忽然看到有不少人往餐廳外面的大露臺走過去。

    “他們出去干嘛��？”她問道。

    裴若云說：“一會有煙花秀，你們幾個孩子要是不嫌冷，也可以出去看看�！�

    裴晰聽到煙花，眼睛一亮，戳了戳裴致，“咱們也去吧？”

    裴致擰了下眉，一副“你果然一點都不心疼我”的表情，“我這腿都這樣了，還出去看煙花呢�！�

    裴晰：“�！�

    靜了靜，她站起身來，裹上外套，“那我自己去�！�

    第106章

    五、四、三、二...

    江承是被樓下小孩子玩鞭炮的聲音吵醒的。

    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聲，還有追逐喊叫的聲音，一齊灌入耳朵。

    樓體不隔音，聽得一清二楚。

    江承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腦子有些混沌，有點脹還有點疼。

    祝遠的網(wǎng)吧放假了，所以他沒有去網(wǎng)吧，睡了一下午。

    久違的空閑，他鮮少執(zhí)行這樣渾噩的生物鐘，睡得亂七八糟。

    屋里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只能借著外面的燈光照出一點點光亮，江承起身，開燈。

    他走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冷水澆在臉上，整個人逐漸從朦朧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看看手機，已經(jīng)快到晚上八點了。

    不知道是誰家傳來炒菜的香味，甚至還有鍋鏟和鐵鍋發(fā)出的碰撞聲，在空寂的房間里聽得一清二楚。

    胃里傳來一陣饑餓的感覺，江承打開冰箱，拿出買的餃子，準備燒水，煮一些吃。

    開火，倒水，站在爐子邊無聊地等水沸騰，江承低頭劃著手機。

    有一下沒一下的，似乎是在等著什么，又似乎只是下意識無聊地劃動。

    聊天頁面依舊平靜，沒有紅色的提示數(shù)字。

    整個房間里只有爐火“嘶嘶”的燃燒聲，過了一會，水逐漸沸騰，蒸汽上涌，微微熏濕他的臉。

    江承反應(yīng)過來，打開餃子，下了十幾個。

    很快，餃子全都浮了上來。

    他盛出來，端到桌前，想打開電視播放聯(lián)歡晚會，給屋子里增加一些聲音，意外地發(fā)現(xiàn)電視是壞的，打不開。

    江承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扔掉遙控器，直接坐下來吃餃子。

    速凍餃子不是很好吃，味道一點也不新鮮，但他還是趁熱吃完了。

    他把盤子拿到洗碗池刷了，因為是老樓，洗碗的水龍頭只有涼水，洗完之后，一雙手變得冷冰冰。

    江承擦干了手，坐在沙發(fā)上緩了一會，不知道是不是水太涼了，手指半天都沒有暖過來。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圣誕節(jié)那天，他跟裴晰一起吃的那個烤紅薯。

    滾燙的，包在掌心，把整個人都烘熱。

    江承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很安靜，沒有消息傳來。

    他盯著小貓頭像，出神半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然后他忽地站起身來，穿上了羽絨服，穿鞋出門。

    一走出單元門，白色的雪粒就落在了黑色的羽絨服上，江承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雪了。

    細小的雪粒，并不大，他沒有戴帽子，就這么走在雪里。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商場門口。

    他環(huán)視一圈，果然，是空蕩蕩的一片。

    今夜除夕，還下著雪，大家都忙著過年，怎么會有人還來出攤。

    街上行人零星，江承站在路邊，風(fēng)把他的臉吹得有些疼。

    他忽然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明知道會撲空，還非要出來看一眼。

    他定定地站了一會，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抬腳，折身返回。

    路過大魚網(wǎng)吧的門口，大門緊閉著，以往熱鬧的網(wǎng)吧里空無一人。祝遠也已經(jīng)回家過年了，要大年初二才重新開業(yè)。

    江承雙手揣在兜里，下巴埋進衣領(lǐng)，垂著眸，一個人在飄落的飛雪里慢慢地走著。

    裴晰沒有給他發(fā)消息，就說明她在忙，她有別的事，他最好不要打擾她。

    江承的腳步越來越緩慢。

    但他好像有些忍不住了。

    江承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在心里默念倒數(shù)，給自己最后的忍耐期限。

    五、四、三、二....

    倒數(shù)戛然而止，兜里忽然傳來一陣鈴聲，急促得讓他心頭一跳。

    他掏出手機，看到那只白色小貓，以及屏幕上出現(xiàn)的自己的臉。

    裴晰發(fā)來了一條視頻通話。

    江承懵了一瞬，然后對著屏幕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按下綠色的視頻鍵。

    裴晰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她在外面，四周有些黑，只有些微弱零星的燈火。

    “江承，你在外面嗎？”她的聲音傳過來。

    江承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然后點頭，“嗯�！�

    裴晰的表情有些意外，“在外面干嘛��？”

    江承頓了一下，“隨便走走�！�

    裴晰哦了一聲，然后笑著叫他，“你猜我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裴晰沒有立刻回答。

    “江承，你等一下�！�

    過了一秒，鏡頭里她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藍色的無盡夜空。

    然后，她開始倒數(shù)：“五，四，三，二...”

    忽然，“轟”的一聲，屏幕里的整塊夜空都被焰火照亮。

    一團團盛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淺黃，粉紅，銀白，停滯在空中，而后紛紛墜落，像漫天的小小星辰。

    一聲聲脆響接踵而至，天幕被點亮，不斷墜落如雨的彩星。

    “看到了嗎！江承！”裴晰對著他喊，煙花爆炸的聲音很大，快要蓋過她的聲音。

    天上還在不斷地下著星雨，江承看著，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直到最后一聲巨響結(jié)束，花火陸續(xù)墜落消失，夜幕終于歸于平靜。

    裴晰忽然反轉(zhuǎn)鏡頭，一臉興奮地看著江承：“好不好看？喜不喜歡？”

    她的臉蛋被凍得微微發(fā)紅，眼睛比星子還要閃亮。

    江承簡直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有什么東西把他心臟緊緊攥住了，越來越緊，攥出酸澀的汁水，讓胸口疼得發(fā)悶。

    他用很低很沉的聲音說：“很好看，也很喜歡。”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裴晰，眉眼認真而誠摯。

    兩人對望著，過了幾秒，裴晰笑著說：“謝謝你陪我看煙花，新年快樂啊，江承�！�

    江承望著她的臉，喉中涌起一股澀然，他滾動兩下喉結(jié)，笑著回應(yīng)她：“新年快樂，裴晰。”

    第107章

    恭喜你啊，江承

    新年過后，寒假像是按了倍速鍵，過完正月十五，就要開學(xué)了。

    江承換了住處這件事，裴晰是直到開學(xué)前一天才知道的。

    裴致在家待了小半個月，身上的傷養(yǎng)得差不多了，膝蓋還有一點積液，但是不影響正�；顒�。

    于是兄妹二人一起出去逛超市。

    外面沒有冬天的料峭寒風(fēng)，是個溫和的艷陽天。

    到了超市，裴致負責(zé)推購物車，裴晰走在他旁邊，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就往里面裝。

    “這個新鮮，你愛吃，多來兩盒。”裴致說。

    裴晰看了眼購物車，“都拿了兩盒了。”

    裴致輕嘖，皺眉道：“這一盒才多少，一會就吃完了，再多拿點�！�

    說完，他又拿了兩盒，放了進去。

    裴致一向是這樣，買東西寧可多買點，就算最后吃不下，也不能吃得不夠爽。

    裴晰無聲地笑了下，任由他拿。

    在裴致這種大刀闊斧的購物風(fēng)格之下，走完生鮮區(qū)和零食區(qū)之后，購物車幾乎已經(jīng)快被裝滿了。

    眼看買得差不多了，兩人推著車去自助付款機買單。

    剛走到一半，裴晰忽然啊了一聲，看向裴致，“哥哥，我剛才忘記拿芋頭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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