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裴致朝她擺擺手，“快去，我在這等你。”
裴晰點頭，轉(zhuǎn)身快步朝零食區(qū)走回去。
她剛才沒看見芋頭條，不知道放在哪里，找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在最里面的那層貨架。
裴晰仰頭看著包裝袋上的口味，剛拿起一袋咸蛋黃味道的，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裴晰？”
裴晰手一頓，轉(zhuǎn)身，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自從上次視頻之后，她一直都沒有再見到過江承。
他穿著那件黑色的沖鋒衣，上半身挺拔又寬闊，工裝褲襯得雙腿筆直修長，活像是哪家的男裝模特。
裴晰反應(yīng)的當(dāng)口，江承已經(jīng)推著車走了過來。
裴晰往他的購物車?yán)镫S便瞥了眼，里面很空，只放著零星幾樣生活用品，紙巾，洗潔精，牙膏，還有...一雙粉色的拖鞋。
裴晰的視線驀地一頓。
女式的拖鞋。
無論是碼數(shù)還是樣式，都不可能是江承自己穿的。
“你自己來的么？”江承在她頭頂出聲。
裴晰回神，收回目光仰頭看著他，“沒有，裴致在付款機那邊等我�！�
說完，她晃了晃手里的芋頭條，“我剛才忘記拿這個了�！�
江承點點頭，視線定定落在她臉上。
半個月沒有看到她的臉，他控制不住地多看了一會。
“你...”
“你...”
兩道聲音同時開口，裴晰輕笑了一下，“你先說�！�
江承搖搖頭，“沒什么，就是想問，你是不是剪頭發(fā)了�！�
裴晰有些驚訝，“這你都發(fā)現(xiàn)了？”
她只是前幾天和沈妙意出去逛街的時候，在理發(fā)店稍微修了一下，微微剪短了一些，回家之后，連裴致都沒發(fā)現(xiàn)。
沒想到江承居然一下子看出來了。
“你以前的頭發(fā)，比現(xiàn)在要長�！苯姓f。
發(fā)梢，在蝴蝶骨的位置。他心道。
“你記憶力真好�！迸嵛潎@，她半開玩笑道，“怪不得裴致考不過你�！�
江承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
裴晰覷著他臉色，眼睛清凌凌地轉(zhuǎn)了一下，指了指他車?yán)锏哪请p拖鞋，“你這個鞋子，是給誰買的��？感覺像是女孩穿的。”
江承一愣，他嘴角的笑滯了一下。
他居然忘記了車子里還有拖鞋這件事。
看到裴晰的時候，就只想著叫她了。
江承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然后沉默地滾了滾喉結(jié)。
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雙鞋子，確實是給裴晰買的。為了以防萬一。
但他又有些說不出口，說出來的話，就好像他特意邀請裴晰去他家里一樣。
裴晰看出他的為難，故意垂下眼睫，低聲道：“我知道了，你不方便說的話，那我就不問了�！�
江承立馬反駁：“沒有�！�
“不是給別人的�！彼Z氣里染上一絲急切，垂眸看著裴晰。
裴晰驀地笑了，她眨了眨眼，問：“給我的��？”
江承喉腔里“嗯”了一聲。
裴晰頓了下，忽然意識到什么，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搬家了？”
江承點點頭。
裴晰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搬到哪里了？”
江承說出小區(qū)的名字：“翠和�！�
“自己租的嘛？”
“嗯。”
“恭喜你啊，江承�！迸嵛χf。
江承一愣，然后很輕地笑了一下，有些懵，“恭喜什么？”
租一個老破小，有什么好恭喜的。
“你從城中村搬出來了呀�！迸嵛硭�(dāng)然道，“這難道不值得恭喜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可是用你自己賺的錢租的房子�！�
江承臉上閃過一絲愕然。
一股莫名的熱流忽然從胸口流出來，帶來一陣麻意，一瞬間福至心靈。
他忽然明白，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想要裴晰過來找他，但還是搬了家。
他搬家并不是為了方便裴晰來找他。
而是為了告訴她，你看，我從那里搬出來了。
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小步，雖然我還是只能住在一個老破小里，但是我離開了城中村，我在慢慢變得越來越好。
用我自己的努力。
而裴晰真的看到了。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
江承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縮，緊緊盯著裴晰的臉。
他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想把她抱在懷里的沖動。
第108章
你只是她哥哥，而已
江承拼命克制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因為握拳變得堅硬。
就在這時，貨架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你怎么在這？”
兩人轉(zhuǎn)頭看過去
，裴致正推著一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馁徫镘嚕欀碱^，目光定定落在江承身上。
然后他松開購物車，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
“我說你怎么半天沒回來，合著碰上熟人了�！迸嶂碌皖^看了眼裴晰，語氣有些吊兒郎當(dāng)。
裴晰假裝沒聽出他話里的揶揄，她點頭道：“是啊，好巧，所以就聊了一會�！�
裴致瞥了眼江承，想說什么，又住了嘴。
他低頭看了眼裴晰手里拿著的芋頭條，“拿完了吧，走吧�！�
他拽了拽裴晰的羽絨服，又說：“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李媽都快做好飯了�！�
裴晰點頭，她看向江承，朝他擺手告別：“拜拜江承�！�
江承點頭，“嗯，拜拜�！�
裴致看他倆這副熟稔的樣子，莫名氣不打一處來，他一把攬過裴晰，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邊走一邊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說道：“裴小晰，我跟你說，跟他也別走得太近�！�
說完，他等了等，發(fā)現(xiàn)裴晰并沒有出聲。
裴致一愣，他胳膊勒了勒，“喂，裴小晰，你聽沒聽...”
裴晰卻忽然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正顏道：“哥哥，我長大了，有判斷是非的能力。”
“為什么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江承人很好啊，不是嗎？”
裴致的胳膊僵了一下。
他定定看著裴晰，張了張嘴，一時沒有出聲。
他承認(rèn)，江承確實挺不錯的，以前是他對他有誤解和偏見。
但是，他現(xiàn)在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yán)峻的問題。
那就是，為什么之前他說不要接近陸朗軒，裴晰很干脆地就點頭答應(yīng)了。
現(xiàn)在他說不要和江承走得太近，她居然反過來質(zhì)問他？？？
��？？她是在質(zhì)問他吧？？？
裴致忽然覺得心里慌了一瞬，有什么念頭閃過，他想抓住，但又害怕抓住。
“哥哥？”裴晰看他忽然不說話了，輕聲叫他。
裴致一驚，然后蹙了蹙眉，“別吵，我在思考。”
裴晰：“�！庇谑撬娴牟徽f話了。
裴致就這么一直保持著這個思考的狀態(tài)，心思重重地回了家。
一直到吃完晚飯，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時候，裴致都在皺著眉頭思考。
經(jīng)過這一晚上的持續(xù)思考，他忽然思考出一個非�？膳碌慕Y(jié)果。
那就是，裴晰該不會是喜歡...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裴致拿起枕頭捂住了頭，在被窩里使勁蹬了好幾下。
他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松開枕頭，使勁抓了抓腦袋，抓成一把雞窩。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裴晰真的喜歡上他了呢？！
裴致哀嚎一聲，雙眼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他只知道威脅那些單方面對裴晰示好的臭小子，但沒人教他，裴晰喜歡上別人該怎么辦啊！
當(dāng)晚，裴致輾轉(zhuǎn)反側(cè)，直接失眠。
一直到第二天開學(xué)，裴致頂著一雙熊貓眼，還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連中午放學(xué)在球場打球的時候都沒勁了。
就在他第n次把球扔到西班牙的時候，時琛實在忍無可忍，追了大半個球場，把球撿了回來，然后皺眉問裴致：“你怎么了？一整天都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他瞥了眼裴致的黑眼圈，“零花錢又被停了？偷雞摸狗去了？”
“去你的�！迸嶂掳姿谎郏拔覜]怎么�！�
話雖這么說，但裴致向來藏不住事，就差把我心里有事寫在臉上了。
時琛輕抬眉看著他，一臉“你騙鬼呢”的表情。
裴致迎著他目光，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毫無說服力，再加上心里實在憋得難受，他動了動嘴，遲疑幾秒，好好斟酌了一番才開口：“我問你啊，如果你有一個妹妹，她忽然有了喜歡的人，你要怎么辦？”
時琛沒忍住樂了，“裴晰喜歡誰啊？”
裴致：“�！�
“不是裴晰！”他此地?zé)o銀道。
“哦，不是裴晰。”時琛閑閑地說。
裴致：“�！�
裴致微微正色道：“總之，嚴(yán)格來講，真不是裴晰，因為我還沒證據(jù)，所以我只是說‘如果’。”
時琛仰頭喝了一口水，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覺得吧，在安全的范圍內(nèi)，讓她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就是對她最好的愛護�！�
裴致沒說話，擰了擰眉。
他很難說時琛說的話不對，因為道理確實就是這么個道理。
但一想到這個事，他就是很煩，沒來由地?zé)?br />
時琛看著他這副樣子，一臉的了然，他眼尾微挑，“說實話，你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是單純從心里接受不了這件事？”
“我...”裴致一時啞口。
“你只是她哥哥�！睍r琛忽然開口。
裴致一怔。
時琛攬過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哥哥這個身份呢，是很尷尬的。某種意義上，你是她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但在另一種意義上，會有另一個人比你更加形影不離地陪伴她，而你不能干涉，因為你只是她哥哥，而已�！�
裴致徹底沉默了。
半晌，他低聲道：“時琛，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真的很傷人。”
時琛哦了一聲，覷他臉色，挑眉道：“你不會要哭吧�！�
裴致：“。。�！�
他哭個毛線，他堅強得很！
第
109章
她的世界里不再只有他了
就裴致這狀態(tài)，倆人也打不了球了，時琛搭著裴致肩膀，提前收工回教學(xué)樓。
誰知道剛走進樓門口，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一幕。
時琛一愣，搭著裴致的胳膊下意識重重壓了壓。
樓梯拐角處站著兩個人，一高一矮，男生眉眼冷冽，女生笑得甜美，不是裴晰和江承又是誰。
幾乎是同一時間，時琛和裴致一下子撤了腳步，貼著墻根站住。
一墻之隔，兩人豎起耳朵聽著另一邊的動靜，像兩個前線取證的狗仔隊員。
“你怎么給我買這個了��？”
“楊枝甘露，你喜歡喝的�！�
“我之前就提過那么一嘴，你居然記住了�！�
“嗯，熱的，趁熱喝�！�
“好。”
江承的音色一如既往低沉，但是裹著顯而易見的溫柔。
時琛轉(zhuǎn)頭，用眼尾掃了一眼裴致的臉色。
然后他怔住了。
他發(fā)現(xiàn)裴致好像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時琛原本做好的壓住裴致的準(zhǔn)備，似乎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裴致壓根沒有想要沖過去的意思。
他雙手抄在褲兜里，微垂著頭，眉眼沉靜，胸膛微微起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生平第一次，時琛覺得，自己好像對裴致預(yù)判失誤了。
他想象中的裴致發(fā)怒暴走的場景，完全沒有，好像一墻之隔的人不是裴晰一樣。
甚至裴晰面前的那個人還是江承。
裴致卻依然平靜得可怕。
時琛蹙眉，目光流轉(zhuǎn)間，他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誤判了一件事。
他有些低估了裴致對裴晰的感情，又或是低估了他對裴晰的好。
如果是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早就沖上去了。
但是現(xiàn)在他沒有。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裴晰似乎也喜歡對方的時候，他再也不會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去，暴跳如雷地保護裴晰了。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這里，甚至不想讓裴晰發(fā)現(xiàn)。
即使他看到這一幕并不舒服，但他還是不舍得不尊重裴晰的想法。
時琛想，裴致對裴晰的愛護和尊重，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那種保護和珍視，并不是出于不成熟的占有欲，而是完全出于他對裴晰的愛。
墻那邊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兩人只是交談了幾句，裴晰就拿著奶茶回了教室。
時琛覷著裴致的臉，輕聲叫他：“裴致�！�
裴致深呼了一口氣，目光低垂，“你不用安慰我，讓我自己靜一靜。”
時琛遲疑一秒，“好�！�
然后他抬腳離開，只留下裴致站在那里。
裴致后背一松，靠在樓道冰冷的墻壁上。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滿腦子都是時琛剛才那句“你只是她的哥哥”。
他剛才才發(fā)現(xiàn)，裴晰看著江承時的那種眼神…是很歡喜的。
和看著他時的那種歡喜是一樣的，可除此之外，還多了另一種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裴晰看著他的時候沒有的。
裴致的胸腔有些澀然。
意識到裴晰喜歡別人，以后會有別人陪伴裴晰，她的心臟會被一個外人占據(jù)一部分重要的位置，她會對著另一個人撒嬌，提自己的需求，甚至以后尋求保護和幫助的第一對象都不再是他…這一切的一切，讓他心情很差。
無關(guān)于這個人是誰，無關(guān)于是江承還是其他人。
裴致意識到，裴晰可能真的沒有小時候那樣需要他了。
她真的長大了。
她的世界里不再只有他了。
他很難一下子去消解這件事。
就好像是誰猝不及防地給了他一記悶錘，他找不到兇手，也無處宣泄，只能自己默默地忍受。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哥哥都會經(jīng)歷這樣的感受，裴致想，這滋味真不好受，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走出來的。
他大概是這世界上最遜的哥哥，他覺得自己有點被這記悶錘砸懵了，一下子緩不過來。
他嘆了口氣，深深閉了閉眼。
直到放學(xué)回家，裴晰才意識到今天的裴致很不對勁。
他的話格外的少，飯吃得也不多，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
滿臉一片郁色，和平時那個嘰嘰喳喳的裴致很不一樣。
裴晰放下筷子，遲疑了一會，有些擔(dān)憂地問：“哥哥，你怎么了？”
裴致?lián)u搖頭，低眉斂目，“沒什么�！�
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來，“我先回房間了�！�
然后就緩緩地朝樓上走過去。
裴晰看著他背影，蹙了蹙眉。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裴致的背影有一種落寞的感覺，還透著那么一絲可憐。
她了解裴致，他說沒什么，那就是有什么。
如果這時候真的不管他了，那后果會很嚴(yán)重。
于是裴晰快速把碗里的飯三兩口解決掉，然后起身上了樓。
她拿了一些昨天在超市買的零食，抱著去到了裴致的房間。
裴致沒有鎖門，房間的門露出一條縫，裴晰輕輕推開門，發(fā)現(xiàn)他沒有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