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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外鄉(xiāng)人沒見過世面,沉默寡言,悶葫蘆一個,還帶著個嬰孩。

    被一些碼頭長工處處針對,惡言惡語,工資也克扣。

    海港碼頭人員復(fù)雜,其中混了個人販子想趁他午休時,抱走他的女兒去賣錢,他四處找尋,沒曾想他身邊的工友們在此刻也要對他落井下石,嘲諷他一個大男人連個嬰孩也看不好。

    男人崩潰就在一瞬間,至親失蹤,生活的支柱轟然崩塌。

    他拔刀怒指,血濺工棚,抹了最是盛氣凌人的包工頭的脖子,重傷五人,伏法的時候,被定型為故意傷人致死的重案,要進監(jiān)獄判無期。

    霍霆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他抱著在襁褓里的小雯,讓自己馬仔手下給他拘捕的警署長官散了幾根煙。

    竟就有了莫利山可以喘息的空間,男人挺拔身姿意氣風(fēng)發(fā),居高臨下地問他,“是你的孩子嘛?我的貨輪不走活物,她被鎖在貨箱里險些窒息�!�

    莫利山悲痛至極,他手里戴著手銬腳鐐,“求求你...幫幫我...救救她...”

    霍霆踢開他的手,他那時才從海外流竄回國,心狠手辣的匪寇哪有那么多的慈悲之心,“棄嬰只能送福利院,殺人犯進了監(jiān)獄要出來就是癡人說夢�!�

    莫利山在碼頭海水濕潤的泥濘里揚起頭,死死抱著霍霆的皮靴不松手,“你幫我,我為你當(dāng)牛做馬,肝腦涂地,死,我也愿意!”

    他抬眼看向霍霆時眼里的狠冽倔強。

    渾身斑斑血跡,和著殺氣像一把破封的利刃一般劈開空氣。

    天生的冷血殺手。

    第229章

    全身而退

    莫利山鋃鐺入獄,在監(jiān)獄里待了七年后被霍霆的關(guān)系保釋。

    猶記那日,監(jiān)獄沉重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獄警將他裝著隨身物品的包裹遞給他。

    有一縷鐵窗外的萬丈霞光照在了他的身上,莫利山恍惚地用手擋了擋,直到光芒帶著溫度穿透他的指節(jié),落在了他的瞳孔上,恍得他猝不及防閉了眼。

    空氣里有青草野花的香氣,貨真價實,是自由的滋味。

    監(jiān)獄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霍霆比起第一次遇到莫利山,神情里的野俊和桀驁越發(fā)帶勁兒,他斜叼著煙卷,黑大衣罩在他英挺的輪廓上。

    男人的手里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八歲女孩,他低頭對女孩說,“小雯,快過去,這是你的爸爸。”

    小雯那時對莫利山陌生得不行,霍霆平日里忙得腳不沾地,他也沒有養(yǎng)孩子的經(jīng)驗,只能先給小孩請保姆,再將她送去了京市最好的寄宿學(xué)校。

    將那個在襁褓里瘦弱的嬰孩養(yǎng)得亭亭玉立,眉眼標(biāo)致。

    時隔七年,莫利山再見到小雯,情緒千回百轉(zhuǎn),上前拉住她的小手。

    又抬眼看向了一旁的霍霆,手臂上掛著的行李包裹滑落下來,他雙膝著地,對著男人磕了三個響頭,“霍老板,當(dāng)時之約,我都銘記于心,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辭。

    ”

    霍霆將指尖灼燃明滅的煙蒂丟在腳邊踩滅,嘴里翻涌著磅礴煙霧,他說,“世故污穢,你誤入歧途,可我來找你,不是來拯救你的,而是拖你入地獄,你也在所不辭?”

    莫利山一身陳舊得洗得發(fā)白的衣衫,他看了眼小雯,語氣篤定十足,“在所不辭!我的命,我孩子的命都靠霍老板�!�

    霍霆眼角帶著幾分痞意,行事十分利索果斷,“好,跟著我,我會護你周全,也會護小雯周全�!�

    男人那個時候在南省扎了幾年根,偏縫遇到南省各路黑幫的打壓栽贓,在蓬勃上升期,卻也是士氣最低迷的時候。

    莫利山的加入迎來了霍霆黑道生涯如日中天、鼎盛之至的五年。

    繁榮歲月,猶在眼前。

    莫利山望著這幾年建了越來越多銀灰色的京市,距離十余年前的碼頭也翻新了不少老舊設(shè)施。

    光陰似箭,宛如都在昨日。

    他那一張平日里冰封雪雕的臉晦暗著、沉寂著,“霆哥,今時不同往日,我這條命早該在監(jiān)獄里了此殘生,我手中的殺戮更是能染紅我前半生所有歲月,而我的女兒小雯,她當(dāng)年尚在襁褓,無人可依,若不是你,她也生死難料,你想退,我必竭盡全力,你也不必保我周全�!�

    莫利山眉心緊皺,視線落在自己指尖的煙蒂上,窗外的風(fēng)雪刮過,

    煙燒得很快,灼上他的指頭,他也不躲,疼痛讓他清醒。

    他末了補上一句,“倒是小雯,她和田小姐一樣無辜、弱小�!�

    霍霆聞言,神情靜默沉郁,低喃一句,“阿山。”

    空病房的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小雯聽到里面沒有動靜,就擅自擰開了房門

    的門鎖,她走進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爸爸和其他兩個關(guān)系匪淺的叔叔都在。

    帶著驚喜說,“田姐姐剛剛醒了一次,她說她想喝水,我給她倒了一杯�!�

    三個人都在認(rèn)真聽女孩子稚聲稚氣的聲音。

    霍霆的動作最快,立刻從床上坐起身來,他抖落襯衣掛上寬肩,拿起黑色皮衣搭在的小臂上就大步往外走,“我去看看�!�

    小雯走到了莫利山的跟前,別人不了解莫利山,可小雯還算了解他,她揚起小臉,出聲詢問,“爸爸,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開心呢?”

    小女孩踮起腳尖,手指尖想要撫摸熨平他皺起的眉頭。

    莫利山揉揉她的頭,擠出點笑容給自己的孩子,他陪在她身邊五年多,恨不得把前七年的虧欠都補上。

    補來補去,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越來越舍不得了,似乎也虧欠的越來越多。

    “小雯今年十二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以后若爸爸不在身邊,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

    小雯懵懵懂懂,莫利山說這話時七分帶笑,三分獨自咀嚼著苦滋味,眼前的女兒消化不了那么多隱晦的離愁別緒。

    只能點頭,“你要是出遠(yuǎn)門,我還有霍叔叔,田姐姐,李叔叔,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霍霆三步并作兩步進了病房里,他以為自己會看到女孩那張生動的,已經(jīng)蘇醒的面孔,但她還是沉睡著躺在床上。

    或許剛才小雯在的時候,田馨是真的口渴,所以醒過來一小會兒,又立刻昏睡過去。

    病房里寂如墳塋。

    只有醫(yī)療儀器的輕微轟鳴。

    男人再次坐到了病床床頭,田馨雙手捧著的黑色玉牌再次被她攥在了手心里,霍霆沒有再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松,只任由她隨心。

    他像一座風(fēng)化的雕塑一般立著,從黃昏向晚到晨光熹微。

    三日后,李志偉當(dāng)司機,那輛六個八的奔馳車牌駛?cè)胲妳^(qū)大門,身后又跟了四輛連牌照都沒有的黑車。

    警衛(wèi)員說什么也不放人,軍區(qū)內(nèi)誰能敢這么高調(diào)行事,卻不曾想總參謀長辦公室的電話打到了門衛(wèi)處,讓他將門口那群的混子全部都放進來。

    頂頭上司的話,哪有人敢不聽,

    肅穆整理的軍區(qū)大院里,駛?cè)胍粭l格格不入,毫無章法的黑道車隊,引得不少軍官首長們停車側(cè)目。

    第230章

    過往泱泱

    陸卓聞的辦公大樓在軍區(qū)大院的中心位置,湛藍(lán)無邊的蒼穹下,灰藍(lán)色的軍政大樓聳立。

    陸卓聞巡視各級軍區(qū)才從外回,讓霍霆的車隊這樣招搖地進軍區(qū),他的辦公室電話來了好幾通,都在不停地跟他反應(yīng)情況,身邊軍官副手的警用電話也沒停過。

    “總參謀長,副參謀長的電話也過來了�!�

    副手有些電話能打馬虎眼,有些可萬萬不能。

    陸卓聞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軍裝,材質(zhì)純毛凡爾丁,上面連根褶皺也無,帽徽在陽光下熠熠發(fā)光。

    紅旗招展的軍委大樓前,他老謀深算地眺望著不遠(yuǎn)處為首的那輛奔馳車。

    對著副手說,“掛了,等我容后再做解釋�!�

    李志偉給霍霆拉開車門,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英氣濃烈逸散,風(fēng)骨氣度剛烈得很,對于王法之外的黑頭目來說,這里無異于是龍?zhí)痘⒀ā?br />
    陸卓聞早一步先入大樓,此處性質(zhì)特殊,軍權(quán)中心,常人不能踐踏,霍霆獨身一人跟著被陸卓聞留下的副手進樓。

    推開陸卓聞的辦公室,墨香紙卷香撲面。

    陸卓聞讓副手給他沏了杯茶,移開了辦公桌案上的白龍鎮(zhèn)紙石,將一份泛黃的密封文件袋上的資料擱在了上面。

    他嘬了口煙桿的煙嘴,“還以為你心高氣傲,斷然是不會來的�!�

    霍霆沉斂眉目,情緒其實略有抵觸,直切正題,“林正堂有非法的武裝軍,要讓他血債血償,我得花時間訓(xùn)練集結(jié)更專業(yè)的人馬,防止他卷土重來,可我時間并不多�!�

    跟在他身邊的馬仔混子個個也是他精挑細(xì)選的部下,霍霆走私軍火,酷愛槍支,曾揮金如土,給手下配備的武器有些勝過警方的高科技。

    但遠(yuǎn)遠(yuǎn)不夠,坐擁東南亞排名第一的毒梟,絕非浪得虛名。

    林正堂越過邊境線來大陸也許有所掣肘,可若出了這片國土,回到他肥沃的老巢,勝算就變得不可控起來。

    陸卓聞晃晃煙桿,吐出煙霧,“這事一會兒細(xì)說,我讓你來是跟你敘敘舊�!�

    “敘舊?”霍霆蹙眉。

    陸卓聞是軍權(quán)的一把手,又在不久前舉國轟動的政壇大選中扶搖直上,其人陳府之重,連霍霆窺其神情都琢磨不透。

    密封的文件袋被陸卓聞打開,里面的資料被他捏在手中,展閱了幾頁。

    歲月掩埋了許多滾燙的過往,但記憶卻猶存著。

    陸卓聞看著資料上的照片,已過數(shù)栽,再看時還是不由得嘆了口氣,“你的那塊玉牌已經(jīng)送人,但樣貌我還記得,上面的緬文是華嚴(yán)經(jīng),刻頌經(jīng)文的高僧在云緬邊境線的萬佛寺,多年前就已圓寂,而求它的人叫肖晟云�!�

    霍霆微怔,并未應(yīng)話。

    陸卓聞接著道,“若我沒料錯,你的母親并非正經(jīng)職業(yè),是煙花柳巷的娼妓�!�

    霍霆端起茶杯的手掌驟然捏緊,塵封的過往泱泱涌入他的腦海。

    他的出身污穢泥濘,是在三十年前京市還未改建時的老城區(qū)狹窄陳舊的胡同里,一片臭名昭著的紅燈區(qū)。

    霍霆的母親,他也不知姓名。

    但外號奇多,什么紅柳鶯倌,各種千奇百怪的花名賤名。

    而他的父親,霍霆也問過。

    他的母親生下他之后,早已到了人老珠黃的年紀(jì),身上各種臟病纏身,但帶進家門的男人一個不少,只是更加丑陋猥瑣,價格也更低廉。

    臨到傍晚她還有活兒,聽到年幼霍霆的詢問,砸碎了面前的梳妝鏡,“你的老子是這片紅燈區(qū)成千上萬的嫖客,你要問我具體是誰,我早就記不清了�!�

    這個問題便變成了一個毒瘡,他再也不問,再也不提。

    霍霆將茶杯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水飛濺到他的手背,他不搭理,垮了臉,“陸參謀長,我所圖所謀都并不光明,出自何處與你又有何關(guān)系?”

    陸卓聞不置可否,只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他,喚的是他的本名,“淮煬,你不姓霍,你姓肖,而你的父親就是當(dāng)年我進軍區(qū)時,同我一起受封的另一位大將肖晟云。”

    霍霆讀閱資料。

    陸卓聞便繼續(xù)道,“年輕時,他同我一起在云緬邊境當(dāng)臥底的緝毒警,不過他比我早一年,他改肖姓霍,而你的母親在同一年被人販子拐賣到了毒販?zhǔn)掷铮鼙M摧殘,晟云不忍,將她救下,在那個混亂灰暗的時期,風(fēng)花雪月對于遠(yuǎn)離故土、忍辱負(fù)重的我們來說即是救贖也是奢侈。

    他們很快相知相戀,在你母親懷上你的那年,我們的任務(wù)完成得很好,成功將探得的消息送出,重創(chuàng)毒販,繳獲上百噸提純的毒品,也剿滅當(dāng)時林正堂作為其副手的毒梟首領(lǐng)。

    可這場臥底行動也到了尾聲,歸國之期將近,晟云想帶你母親走,但組織不允許,關(guān)于那里的所有都必須全部留下,晟云便去萬佛寺里求了玉牌,華嚴(yán)經(jīng)吟誦得是消除人心執(zhí)念與罪惡,他也承諾歸國之后哪怕天涯海角也會尋得你母親。

    后來我和他一路高升,從緝毒部隊入軍區(qū)成帥將,他卻日益消瘦,相思成疾,尋遍國土竟也不見你母親的蹤影,后來聽人說有一批云緬回來的女孩在紅燈區(qū)里當(dāng)娼妓,他便終日流連煙花之地,軍區(qū)盛傳他是位貪念殘花敗柳的花將軍,其實是為了尋你母親,到最后哪怕軍勛權(quán)勢在身,也疾病纏身,抑郁而終�!�

    陸卓聞停頓一瞬,再次深嘆一口氣,“我念晟云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在他身故后,依舊到處尋你母親,最終找到了她,不過遺憾就遺憾在,她竟然就在他管轄區(qū)的腳下,在距離軍區(qū)大院不到一百公里的老城區(qū)里�!�

    霍霆望著資料里關(guān)于早逝已故軍區(qū)統(tǒng)帥的肖晟云的資料,有許多張關(guān)于他穿軍服的照片合影,其樣貌體態(tài)萬丈英氣,眉眼硬挺剛毅。

    倒真跟他有幾分相似。

    霍霆的手指捏著資料,將側(cè)邊的紙張都攥出猙獰的折痕,他咬字極重,眼眸里波濤洶涌,“顛沛流離的臥底歲月,倒真是個讓聽者淚,聞?wù)吣膼矍楣适��!?br />
    陸卓聞知道霍霆恐怕一時難以接受,他的身世坎坷崎嶇,連他這樣經(jīng)歷仕途起落,人心變換的軍區(qū)統(tǒng)帥都感慨萬分,“晟云膝下無子,唯有你一條血脈,真是命運弄人,行差踏錯一步,你便從將軍之子變成這惡名昭昭的悍匪頭目�!�

    第231章

    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

    “陸參謀長,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就算依你之言,我真有一個將軍父親,但這條路從始至終也都是我自己選的�!�

    霍霆只覺得好笑,眉間溢一縷狂氣。

    他將手中的資料向空中一揮,紙張紛紛揚揚如同此刻窗外寒冬降下的大雪一般飄落而下。

    走上這如烈火煉獄一般的黑道之途,早已是霍霆更改不了的宿命。

    陸卓聞并未被霍霆此刻的舉動激怒,霍霆揮灑資料碰倒了茶盞,茶水將他的書案打濕,他屈尊將男人的茶杯扶正,又為他摻了一杯新茶。

    總參謀長舉起煙桿,凝著面前這冥頑不化的法外狂徒,沉吟一句,“還有得選,你來這里找我,不就是想我軍區(qū)出兵與你共同剿滅林正堂嗎?”

    霍霆身軀后靠到椅背上,他人近三十,如今身世的真相大白只能代表他不可控的過往,最牽念他的是如今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愛人,還有他那之前日日擔(dān)驚受怕,卻依舊早夭枉死的嬰孩。

    “是,陸參謀長既是以舊情與我一敘,那想必知我心中所求,他傷我摯愛,殺我孩子,他一定得死�!�

    陸卓聞心思縝密,坐在頂端俯瞰大局,“確定是他傷你摯愛?殺你孩子?只要你在這條不歸路上穩(wěn)坐一天,你的仇家就會追殺你一天,殺不掉你,就會拿你身邊的人開刀,季國南被你斗倒,你一直依附著的保護傘傾塌,京市一半的貨輪付之東流,林正堂敢這么明目張膽,也是看你最近損兵折將�!�

    他點到為止,留下讓人臆想的空間。

    霍霆端起茶杯在鼻下嗅聞,茶香撲面,“季國南是作繭自縛,他不死我在我手里,他日必拉著我一起為他扭曲的仕途送葬,北省人才濟濟,當(dāng)官弄權(quán)的不在少數(shù),再找保護傘也不難,八艘貨輪我再買便是,士氣低靡的日子我也熬過許多次,這算得了什么?”

    陸卓聞冷下臉來,吐字一針見血,“強弩之末,還在跟我討價還價,避你心中憂慮不談,我知你有實力,東山再起不過是假以時日,可你等得起嗎?你又真的能閉目安睡嗎?林正堂卷土重來你不怕,那個叫田馨的女孩再經(jīng)歷一次生死難測,你不怕嗎?”

    霍霆的手停在半空中,緩緩沉了下去,他的面色也沉了下去。

    陸卓聞?wù)嗣寄�,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將手中煙桿往旁一擲,“要我出兵可以,但如果我說代價極大,你也應(yīng)嗎?”

    霍霆蕩滌的血液此刻全部冷卻,“還有什么樣的代價我付不起。”

    陸卓聞笑,“我這一生跟你父親追尋一樣的志向,不求做多大的官,只求家國太平,海晏河清,你這樣的黑道梟雄很令人佩服,但也十分礙眼,要跟你斗,頗費精力,現(xiàn)在時機正好,我要你認(rèn)罪伏法,將所有罪惡昭然于天下。”

    霍霆有瞬間失控,兇煞、沉郁、壓抑、染了極重的戾氣,甚至連眼神也如同隆冬結(jié)了冰霜的井水,蝕骨的冷意。

    腦海里又突然浮現(xiàn)出田馨那張燦若白梨的臉龐。

    她歡笑、哭鬧、不舍、氣惱的樣子一幕幕閃過他的眼前。

    三日前在她的床頭他徹夜久坐,腦子里其實想過無數(shù)念頭。

    無盡的悔意淹沒他的口鼻唇舌。

    他的力量,他的孤勇,他的執(zhí)著,在望向病床上睡熟也悄無聲息的女孩時盡數(shù)耗盡。

    他累了。

    若是凡夫俗子就好了,便能和她共歷煙火人間。

    免她皮肉之苦,免她戕害凌虐,免她痛失愛子。

    他默了很久,陸卓聞也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男人的嗓音陡變得滄桑脆弱,“我若伏法,沒有活路。”

    陸卓聞乘勝追擊,“剿滅林正堂得先端了他在東南亞最大的制毒工廠�!�

    他語氣遲疑一瞬,才認(rèn)故友唯一的血脈,他眼里竟也不忍,但他的位置太高了,高得必須舍下一切來換盛世太平,“可這些年來,多少軍警有去無回,你若能回來,我便竭盡全力保你不受牢獄之苦,或許你還能和她團聚成家,若...不能回,我也為你正名,你并非十惡不赦之徒�!�

    霍霆僵滯著身軀起身,此處果真是龍?zhí)痘⒀ā?br />
    他要清清白白,給女孩一個安穩(wěn)無虞的未來。

    何止刮骨割肉,恐怕還得以身死洗清所有罪惡。

    陸卓聞并沒有緊追,他依舊端坐在桌案前。

    直至看到霍霆的手搭在了門把手上。

    陸卓聞再次出聲,聲音高亢敲擊霍霆的耳膜。

    “淮煬,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

    “你得想清楚,你還有得選。”

    ...

    李志偉在軍委大樓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等待,門口的警衛(wèi)員目光如炬一般盯著他們這一群人。

    零下十幾度的大雪天里,他竟然緊張得出了一身冷汗,將后背都浸濕。

    直到不遠(yuǎn)處模模糊糊一個挺拔的身影,肩頭上覆著一層白雪,從遠(yuǎn)處走來。

    大石頭才落地,撐開了手中的黑傘,急忙上了幾步臺階去迎。

    “霆哥,怎么樣?跟陸老...總參謀長談得怎么樣?他是不是要招安你,我們這些年所做之事,要想洗得干凈實在很難,他這樣極致的白肯定不會放過你,是不是威逼利誘?”

    李志偉接到人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霍霆經(jīng)歷了什么。

    男人脊背佝僂一瞬,捂著手臂上的傷處,蹙了眉頭。

    李志偉忙問,“老大,是不是傷口又崩開了?”

    他覺得問是問不出來,只用手一摸,掌心一片殷紅,“這傷怎么好了又裂,裂了又好,霆哥,往日受傷更重,你的身體也能撐得住,現(xiàn)在是怎么了,可經(jīng)不起這樣折騰啊�!�

    霍霆望了一眼李志偉,聽他叨叨不絕,也不像往日一樣橫過一記眉眼讓他噤聲,只啟唇說,“回醫(yī)院�!�

    第232章

    我娶你

    病房的探視窗前,田馨今天清醒的時間比往日都長,渾噩嗜睡了半個月多月,重傷又小產(chǎn),血氣虧空,一把消瘦單薄的嬌弱骨架靠在床頭。

    護士長來給她換藥,紗布剝離創(chuàng)面牽扯皮肉,她疼得滿腦門都是細(xì)汗,實在忍不住痛叫出聲。

    一旁在床頭守著的小雯根本不敢看,捂著眼眶,緊閉著眼,“田姐姐,你再忍忍,換完藥就好了。”

    田馨嘴角牽扯一個蒼白虛弱的笑容,“小雯別怕,我很能忍痛的。”

    霍霆疾行至病房門口,卻在聽到女孩細(xì)碎的疼痛呻吟停住了腳步。

    李志偉緊跟在他身后,霍霆身上彈傷也片刻耽誤不得,不要小瞧一枚小小的子彈,表面不到一枚硬幣大小的彈孔。

    其實是飛速旋轉(zhuǎn)鑲?cè)塍w內(nèi),血肉都被攪爛了,現(xiàn)在又一直出血,愈合周期延長,保不準(zhǔn)會潰爛發(fā)炎,伴隨許多并發(fā)癥。

    “霆哥,田小姐的情況我問過了,一天比一天好,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

    李志偉焦灼出聲,他從不曾見霍霆如此沉寂落寞,從軍區(qū)大院一路出來,仿佛熱血都澆滅。

    心中更是惴惴不安,總怕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好�!�

    男人應(yīng)得爽快,從探視窗外擦身而過。

    李志偉帶著他去急診重新消毒包扎傷口,男人有些急不可耐,目光躍過一扇扇淡藍(lán)色的門框看向他所牽掛處。

    田馨能稍微進點流食了,一碗溫涼的白粥,周媽將一些小產(chǎn)過后能滋補母體的食材剁碎成碎末放進去一起熬煮,從別墅專門送過來。

    女孩捧起碗咽了兩三口,進食不算順利。

    鎖骨的那一刀差幾厘米就能捅穿她的喉管,阻塞她吞咽食物的唯一的通道,一有吞咽動作,便牽扯那一片一起燒灼著疼。

    止疼針都抑制不住。

    她將粥碗擱在一旁,“吃不下了�!�

    “那怎么行,田小姐,你現(xiàn)在得大補,身子要是落下病根,以后再孕可遭罪了。”

    一旁的護士長給她換好了藥和點滴。

    田馨聽到“再孕”兩個字,似乎又陷入了失去的自我折磨中,她將那碗粥推得更遠(yuǎn),“疼得吃不下�!�

    護士苦口婆心,“那也得吃東西�!�

    “小九,我來喂你�!�

    霍霆推門而入,他包扎好了傷口,身上帶血的黑色大衣?lián)Q下,卷起一截袖管露出蒼勁有力的小臂走進黯淡的病房。

    田馨昏睡期間夜夜沉淪虛無而陰鷙的夢魘里,驚心動魄,大汗淋漓,大部分的內(nèi)容都跟霍霆有關(guān),今天能醒過來,也是她在夢里四散潰逃,求助無門。

    現(xiàn)在她望著男人竟然也有些消瘦疲憊的面孔,他的胡茬很厚,青青的一層,這段時間恐怕一直沒有刮過。

    男人將合攏的窗簾拉開,外頭的雪停了,雪地將陽光反射,投下幾縷斑駁的光影攀越到窗戶上。

    他端起那碗白粥,神情是那樣溫柔綿綿,將瓷湯勺輕觸在她唇邊,纏綿低哄著,“小九,張嘴,不吃東西怎么可以,你得快點好。”

    田馨雙眸一刻不敢眨盯著眼前男人的面頰,他神情里飽含的溫情風(fēng)華,是這隆冬的唯一一縷春風(fēng),將她身上的痛楚都吹拂開了。

    她問,“養(yǎng)傷不就得慢慢養(yǎng)嗎?怎么要我快點好。”

    田馨張嘴咽下湯勺里盛得滿滿的粥。

    男人垂眸攪動粥面,盛了第二勺,身后窗戶的光影交織。

    他俊逸、野性、挺拔。

    危難之中,風(fēng)月情仇,是夢是醒。

    田馨一睜眼,他似乎永遠(yuǎn)都在。

    男人抬眸,眸光含笑,蕩滌著秋波溫柔,“你不快點好起來,我怎么娶你。”

    “娶我?”

    田馨心跳怦然,眼眶驟然蓄淚。

    她記得李志偉跟她說過,霍霆這樣身份的黑老大,拖家?guī)Э诰褪抢圪�,他仇家無數(shù),一顆蓬勃的雄心壯志,睥睨天下。

    田馨就算懷孕也沒跟他討名分。

    知他愛她寵她的心意已經(jīng)足夠。

    賜她救贖,情誼,愛憐,在他的身上得到的夠她嚼味半生。

    “你沒跟我說笑?”

    田馨喜極而泣,掀開身上的床單,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手掌攀貼上他肌肉勃勃的肩臂,手指摳進他的衣衫,裹著厚重的消毒紗布,她感觸不到男人的體溫。

    她怕他是句玩笑,哄她喝粥,哄她開心,哄她早日病好痊愈。

    戎馬半生、野心昭昭的黑社會頭目,大言不慚要跟她這樣平凡普通的凡夫俗子締結(jié)婚契。

    她的初戀比普通人更加驚心動魄,刻骨銘心。

    要想修成正果,她以為還有很遠(yuǎn)的路要走。

    霍霆蹙眉,盯著女孩明明淚目,眼尾卻含笑嫣然燦爛。

    他問她,“你不怕嗎?你現(xiàn)在這樣都是我?guī)淼模一蛟S遭不完的罪,顛沛流離,亡命天涯,日日提心吊膽。”

    田馨笑,“我不怕,我都向佛祖許過愿了,你要若入地獄,我便跟你一起入地獄,我有什么好怕的。”

    霍霆身軀緊繃,是他在跟自己較勁,有千言萬語都哽在喉頭,各種滋味浸泡著他的皮囊,他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作數(shù)過�!�

    “田馨,我娶你。”

    大顆大顆的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女孩將男人手心里的甜粥搶過,一勺接著一勺喂進自己的嘴里,疼痛早已灰飛煙滅。

    她身上的每一個細(xì)胞都泡在甜蜜欣喜之中。

    望著男人嬌憨癡癡地笑,“那我得快點好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穿著病號服,礙眼纏繞著她的紗布,靈動俏皮地嫌棄起來,“這樣可不行,不好看,我要做最美的新娘�!�

    霍霆的指尖將她嘴角沾附上的粥粒摘掉,他凝著她純凈潔白的笑容也跟著笑,細(xì)細(xì)淺淺的皺紋從眼角延展,“真是個傻姑娘�!�

    病房里其他人早就離開了,就只有他們兩人。

    田馨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這樣的消息,躺在病床上,倚進坐在病床邊男人的懷里,她一會兒哭一會笑,折騰了好一陣。

    身體還沒恢復(fù)完全,支撐不了她高亢的情緒,疲憊和倦怠又席卷而來。

    女孩不嬉鬧了,躺在他懷中闔眼,又像是想起什么,抬頭問霍霆,“我們的婚禮會邀請哪些人來呢?”

    霍霆俯身將她眼角淚珠吻走,他沉聲道,“小九,婚禮就我們兩個,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田馨心里覺得有些遺憾,但隨即又拋之腦后,這樣的開花結(jié)果,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

    她乖巧點頭,“好,你的身份特殊,鬧得眾人皆知反倒不好了,萬一有心人覬覦搗亂,倒是壞了好興致�!�

    第233章

    根本沒得選

    田馨身體轉(zhuǎn)好是在開春,冰雪消融,嚴(yán)寒已過。

    厚重的外套變得輕薄,這半個多月,她積極配合治療,每天三頓一頓不少,周媽在霍霆的吩咐下變著花樣的給她補氣血。

    男人更是隔三差五給她買零食甜嘴,她最愛的槐源巷水餃,各種樣式的別致糕點,還有入春之后在北方就很少見到的糖葫蘆。

    他還找了頂奢牌子的婚紗樣式給她選,躺在病床上的田馨看得眼花繚亂。

    許一萌是田馨好轉(zhuǎn)之后,才得到消息過來看她的,夏明朗沒有跟著來,他隨電視臺出去采風(fēng)。

    田馨將手里的婚紗目錄遞給她,讓她跟她一同選擇。

    許一萌自然當(dāng)仁不讓,她替田馨高興,也替田馨憂愁,“馨馨,原來你當(dāng)時跟我說的好消息就是你要結(jié)婚了,不過你就這么決定了,這輩子就非他不可了?”

    初聽這個消息的時候,許一萌既驚喜又驚嚇,她的好閨蜜田馨才二十歲,大好年華才剛剛開始,就這樣要嫁作他人婦,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田馨翻閱著樣式,其實她最開始并不是想說結(jié)婚,而是想說她懷孕的事,陰差陽錯,孩子沒了,她這段姻緣倒是修成正果。

    她走神片刻,又將視線落在目錄上,挑來挑去也沒有合適的,她聽到許一萌的質(zhì)問,語氣異常篤定,“一萌,我非他不可�!�

    一萌不明白,也沒有經(jīng)歷過。

    跟在霍霆身邊像是把她半輩子都過完了。

    激蕩的歲月讓她流連忘返,男人在風(fēng)月里蠱惑絕倫的氣質(zhì)和連綿不絕的情誼讓她今生今世,再難回頭。

    許一萌緘默不語,她極少看到田馨這樣正式堅定,既然是她選的,她自然不能說什么,“那你結(jié)婚在哪里辦?要請我去當(dāng)伴娘嗎?”

    田馨豎起手指抵在唇上,“一萌,我們不打算宴請賓客,結(jié)婚是兩個人的事,只要我們開心就好,我今天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許一萌撅起嘴,伸手嬉笑著撓了撓她的癢癢肉,抱怨出聲,“什么嘛?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參加你的婚禮嗎?”

    兩個女孩笑作一團,神采飛揚。

    田馨出院的第一天,帶著自己的證件和戶口本跟霍霆驅(qū)車去了趟民政局,在婚姻登記處拍了紅底的結(jié)婚照,她之前還有些忐忑,在網(wǎng)上做了些攻略。

    結(jié)婚登記的過程不算繁瑣,不過到她這里倒是出奇的快。

    拍了照之后,男人便讓李志偉帶著田馨去車?yán)锏�,她的身子雖然好了大半,但還沒有拆線,依舊虛弱,她也聽話,乖乖坐在車?yán)锏饶腥藦霓k證大廳出來。

    她趴在車窗上,望眼欲穿,終是等到那抹挺拔英武的身影從人群中穿梭而來,烙著金邊兩本結(jié)婚證被放在了田馨的手心。

    女孩雙手手心有兩抹猙獰的刀疤傷口,上面是整齊的縫合線。

    恰好被結(jié)婚證蓋住了。

    她“啪嗒啪嗒”地落淚,淚水潤濕了鮮紅的證件扉頁。

    “小九,怎么又哭?”霍霆是真的拿她沒辦法,溫聲細(xì)語地低哄,指腹小心摘掉她的眼淚。

    田馨抽噎了兩下,吸了吸鼻涕,“我就是高興嘛,淮煬,有了這個天涯海角我們都不會分開了。”

    這是紅底黑字,戳張蓋印的保證,是所有故事的大團圓。

    李志偉開車駛回了別墅,莫利山和小雯也在。

    周媽做了一大桌豐盛、色香味俱全、清淡的南方菜,田馨身在南方,在她的出院日,周媽格外照顧她的胃口。

    一家人都上桌,小雯鬧著想要坐在田馨的身邊,莫利山?jīng)]辦法,騰出位置給小雯,他坐在霍霆的對面,李志偉則挨著莫利山落座。

    霍霆在田馨的右手邊,他為女孩盛了大補的蟲草花魚膠湯,郁香撲鼻,田馨的注意力不在吃的上面。

    她滿心歡喜,嘴角梨渦蕩漾,將攥在手里一路的兩本結(jié)婚證擱在了玻璃桌面的正中心,清清嗓,“今天有個好消息,我和淮煬領(lǐng)證了。”

    歡呼雀躍的只有小雯一個,莫利山還有李志偉神色各異,盯著桌面中心的那兩張鮮紅的結(jié)婚證,面色看不出半絲喜悅。

    從民政局一路駕車回來,嘴巴最貧的李志偉難得沉默了一路,田馨已經(jīng)覺出蹊蹺,現(xiàn)在莫利山那張冰塊臉上更是顯出冷漠神情。

    田馨覺得不對,這么喜慶的日子,這么喜慶的事,他們怎么心事重重,心里那點期待沒有得到滿足,她在桌下將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淮煬,怎么大家都不為我們開心?”

    霍霆的視線巡視過對面的兩人,他將筷子擱下,“大概是沒料想到,有些猝不及防。”

    李志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舒展眉眼,擠出笑意,開始圓場,“那可不是,我以為老大這樣的男人得當(dāng)一輩子的亂世梟雄,站在烽火云煙的頂端,哪能想到他渴望的日子竟是這樣的平凡,田小姐,你真的有福氣,我要是個女的,我也恨不得嫁給霆哥。”

    小雯晃了晃莫利山的袖管,“爸爸,田姐姐和霍叔叔領(lǐng)結(jié)婚證了,你不開心嗎?”

    莫利山揉了揉小雯的頭頂,“開心,我們這樣的人,平凡的日子也難能可貴�!�

    田馨胸中的那點不郁散了,埋頭開始喝那碗魚膠湯,這頓她吃得不少,身體要徹底痊愈還得養(yǎng),最近吃那么多,她的體重也沒半點沒增長。

    餐畢,田馨帶著小雯拿了把園藝剪去花園里給初春抽條的花草樹木修剪枝丫,那兩顆梨樹的枝條上也結(jié)出了好幾枚粉白的花苞。

    霍霆則去了書房,莫利山和李志偉都跟了過去。

    書房里煙霧彌漫,李志偉抽煙抽得很兇,他一口接著一口,男人坐在大班椅上把玩著打火機,他眉眼冷峻,帶著點琢磨不透的凌厲。

    莫利山則倚靠在窗框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花園跟在田馨身邊的小雯,他出聲,“這段時間,我?guī)■┌丫┦兄苓吅猛娴暮贸缘亩紟еチ艘槐��!?br />
    霍霆手里的金屬打火機蓋子一合,“好,阿山,可怪我做這樣的選擇?”

    莫利山?jīng)]說話,李志偉倒是將煙頭一擰,站起身來,“老大,我們明明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這些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剔骨剝皮,炮火硝煙換回現(xiàn)在的成就,林正堂再厲害,我們也不弱,再整旗鼓,殺不死他,也能重創(chuàng)他,你到底...你到底為何如此?”

    霍霆眸子幽邃的精光隱在書房的燈火斑斕中,“志偉,陸卓聞既給我這條路選,他心中便做了打算,他苦口婆心規(guī)勸,看似在給我指條生路,你以為只是為了對付林正堂?”

    “那不然呢?”李志偉不解。

    男人笑了,“掌權(quán)之人哪有慈悲,他要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是剿滅了林正堂就會實現(xiàn)的嗎?你錯了,他話里話外都是沖著我。

    在這片國土上,顛覆了我這雄踞一方的悍匪頭子,掃黑除惡,他的野心抱負(fù)才能實現(xiàn),一個是東南亞最囂張的毒販,一個是軍區(qū)最高集權(quán)的參謀長,若我先制林正堂,陸卓聞必黃雀在后,腹背受敵,哪怕沒到彈盡糧絕,這局勢的大起大落,想要轉(zhuǎn)圜,數(shù)年也難說。

    我們的這位總參謀長和季國南那匹惡狼不一樣,他正義凌然,黑勢力無縫可鉆,我看似有的選,其實根本沒得選�!�

    第234章

    攬血罪

    李志偉恨得牙根發(fā)癢,他不服,也不甘,“怎么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霍霆指節(jié)蜿蜒撐在太陽穴,夜幕已到,窗外最后一縷夕陽的霞光收斂,沉落在天際。

    他也嘆。

    眼瞳里似乎閃爍著這些年來的叱咤黑道,卷動風(fēng)云的萬丈豪情,馳騁沙場的瀟灑絕倫,深陷情愛的柔情婉轉(zhuǎn)。

    一幕幕,一樁樁,熱烈滾燙。

    “是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嗎?王法道義綱常所不容的歹徒,這是我們命定的結(jié)局,若真等到兵臨城下的那天,我能護住的人會越來越少�!�

    朝隨金谷宴,夜伴紅樓娃。

    休道歡愉處,流光追暮霞。

    莫利山立直了身子,“時間在什么時候?”

    “下個月,陸卓聞?wù)受婈�,我就得一起出國。�?br />
    霍霆喑啞著嗓音。

    “這么快?”李志偉瞬時坐立不安。

    霍霆的眼眸漆黑得像是無邊夜幕,他撥弄了兩下檀木書桌上的茶杯,“日期在我那早夭的孩子五月生辰那天,這場血債,我還覺得晚了點�!�

    李志偉的拳頭攥緊,他走到霍霆面前,固執(zhí)得緊,“霆哥,我陪你一起去,管他是不是地獄魔窟,又是不是有去無回,我都陪著你!”

    “不怕死?林正堂的制毒工廠可是他傾盡所有建立的老巢,就算是跟我們做交易,也不可能這么快信任我們,要滅毒販,恐怕得以身試毒。”

    霍霆早有計謀,事事都盤算清楚。

    “男子漢大丈夫,死有何懼,何況是跟好兄弟一起赴死,這些年多少繁華我已看遍,過了別人八輩子都沒過的日子,老大,就算鮮血流盡,我李志偉絕對不帶怕的!”

    從底層爬起來的,都是錚錚烈骨。

    霍霆不語,只是蕭索得笑了聲。

    莫利山往前幾步,也到了他的跟前,“我也不怕死,他陪你赴生死途,那我便替你攬血罪,我是你的殺人刀,認(rèn)罪伏法,就算不交出我,軍警查也能查到,霆哥,法網(wǎng)制裁也不過人頭落地,我不怕的,但我有個女兒小雯,今年才十二歲,大好人生還沒開始,我欠她太多,錯過太多,我若走了,她必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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