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赫其樾的腳步一動,眉頭微皺。
后來,他終于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了。
距離赫其樾房門不遠處,南織鳶和春桃待在一塊,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演了起來。
“呀,小姐的手怎么好幾個洞�!�
“都流了好多血了�!�
“疼不疼?”
春桃急切地說著。
南織鳶看了一眼赫其樾的房間,她小聲地假哭起來。
“疼。”
“春桃,你快幫我擦擦藥�!�
“好疼。”
主仆二人特意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聽見她們的說話聲。
南織鳶知道赫其樾有武功,他的耳力一定很好,所以她不怕人聽不見。
“小姐忍著些�!�
春桃回應著她。
后來,赫其樾的耳邊就傳來了少女的痛呼聲,她仿佛真的很疼。
男人不禁想:她被扎了多少個洞?
真的有那么疼嗎?
他胸口那一刀,他都不覺得疼。
呵,中原女子就是嬌氣。
赫其樾想著,指尖微動,可他的腳卻遲遲沒動。
他又聽見她的婢女說:“小姐休息一會吧�!�
“這幾日先別繡了。”
“手指會疼的�!�
此時南織鳶正躺在床上美美地抱著話本看,她聽見春桃的話之后,緩了一會才說。
“不行的,阿其哥哥想吃招牌菜�!�
“我一定要買來讓他嘗嘗�!�
“阿其哥哥想要的,我得給他掙來�!�
“這樣,阿其哥哥才會喜歡我�!�
“以后我們才能成親。”
“春桃,你別攔著我了,我沒事的。”
“上完藥,已經好多了�!�
少女說完,還哽咽了一聲。
“前些日子來葵水時休息了兩天,耽擱太久了�!�
“不能再歇了�!�
她說著,語氣帶著堅定。
赫其樾將所有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更沉默了。
誰會喜歡她?
誰會和她成親?
他才不會喜歡她,也不會和她成親。
她休想。
他此生都不會娶妻,更不會娶中原女子。
她以為她買來招牌菜,他就會吃嗎?
呵,他只會扔掉,踐踏。
這個世上,真的有真心嗎?
他才不信。
人人都虛情假意。
赫其樾想是這般想,可他遲遲沒動。
他的耳朵在繼續(xù)聽著那邊的動靜。
然而那邊再沒有說話聲,她又在繡帕子了?
繡帕子,值幾個錢?
赫其樾的心中又多了幾分怪異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
繡便繡,關他何事?
他才不關心。
也不在意。
……
南織鳶說完話都口渴了,她讓春桃給她倒一杯水,喝完她就開始午睡了。
繡什么繡?
她累了,不繡。
剛剛不過做戲給男人聽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聽見了的話,有沒有當真呢?
當真了的話,他又有什么感覺呢?
有沒有……喜歡上她了?
南織鳶蓋著薄被,翻來覆去的想。
春桃第一次撒謊,她有些不習慣。
“小姐要不要在手上點幾下朱砂?”
就當真的被針扎了。
“不必�!�
“你忘記他是個瞎子了嗎?”
他又看不見,不會知道她欺騙他的。
春桃這才恍然大悟,她放心了。
“那小姐睡一會�!�
春桃窩在一處繡,不再打擾她。
很快,南織鳶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日午睡,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是連晚霽那張臉。
他高舉著她的孩子,對她說:“自毀清譽,小人所為�!�
無論夢中的她怎么哭求,他都沒有放過她的孩子。
“連晚霽,你不能這么對他�!�
夢里的她頭發(fā)凌亂,剛剛生產完。
可不管她怎么哭求,男人就是心狠。
果然,最是無情,是書生。
夢中,她的孩子被無情的拋下。
睡夢中的南織鳶瞬間緊攥拳頭。
“不……不要�!�
“不要�!�
“孩子�!�
她夢魘了,夢里,她的孩子被反反復復地拋下。
連晚霽,他真的太該死了。
“不……”
她孩子不能死。
嫁給連晚霽好幾年,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孩子。
她和其他女子一樣,也想有一個自己孩子。
可為什么……就是那么難呢?
睡夢中的南織鳶在哭泣,她囈語著:“孩子�!�
春桃聽見聲音,她忙過來安撫她。
“沒事了沒事了�!�
“小姐�!�
她沒有叫醒她,而是輕撫著她。
很快,睡夢中的南織鳶就安靜了下來。
春桃見狀,她又窩到了小角落去繡帕子。
小姐想要攢錢,她想給小姐攢錢。
小姐開心,她就開心。
南織鳶夢中的畫面又一轉,夢中的她早已成了鬼魅。
她游蕩在了狀元府,看著連晚霽和嫡姐恩愛如初,而她連一個墳地都沒有。
后來的夢里,出現了一個叫蘭舟的男人。
他一身玄衣,身材高大,
頭發(fā)高高束起綁成馬尾。
他身上沒有任何配飾,他只戴了一塊面具。
南織鳶拼命地想看清他的模樣,可偏偏,她什么都看不見。
“蠻蠻�!�
她聽著這道聲音,驚醒了。
“小姐醒了?喝口甜茶�!�
她們從家里離開的時候還帶了些茶葉,剛剛好用上了。
南織鳶卻仿佛沒聽見她的話,她久久沉默著。
她細細回想著剛剛的夢。
“蘭舟�!�
她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認識她嗎?
他為何會替她報仇?
替她報仇就算了,他還給她收尸換衣服。
他還親她!
“小姐在說什么?”
蘭舟又是誰?
“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春桃最怕她有什么事了。
小姐可一定要身體康健,這樣她才對得起死去的夫人。
“沒事。”
南織鳶實在不認識這個蘭舟,想了一會也就不想了。
她要去撩太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夢里這個蘭舟的身影和太子像極了。
他們會有什么關系嗎?
南織鳶喝完甜茶之后就拿著繡籃子出門去了。
彼時赫其樾閉眼躺在床上,他遠遠的就聽見了少女的腳步聲。
他知道,那個討厭的中原女子來了。
“阿其哥哥還在睡覺嗎?”
少女直接開門進來,她嘀咕著。
“阿其哥哥睡覺的樣子也好看。”
她笑著,嘴角彎彎。
赫其樾能感受到少女離他越來越近,他應該立即起身嚇退她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他久久沒動。
他依舊緊閉雙眼,仿佛真的睡著了。
他不動的后果就是,他又被少女吻了。
這個該死的中原女子居然伸出了舌頭。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她怎么敢的?
她居然又親了他的喉結!
赫其樾覺得自己瘋了。
他瘋了才沒有在她進來的時候呵斥她。
南織鳶當然知道男人沒睡,她都看見他微顫動的眼睫了。
她故意吻他。
“親到阿其哥哥了�!�
“真甜。”
“阿其哥哥也不知道�!�
少女親完,好一會之后才依依不舍地退開。
赫其樾剛剛想睜開眼睛,卻發(fā)現少女走了。
他聽著那腳步聲,知道她又坐在了他的房門口。
她應該又在繡帕子。
男人的面色難看,可意外的是,他沒起來,也沒有生氣。
他甚至還能察覺到自己唇邊和喉結處的濕潤。
赫其樾想:他困了,待會再殺那個討厭的中原女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一次,他還真的睡著了。
明明中午那么長的時間他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南織鳶見人遲遲沒起來和她算賬,她還以為他對她上心了,心軟了不和她計較了。
后來她才知道,人真的睡著了。
“哼。”
少女輕哼,繼續(xù)繡帕子。
傍晚時,天下起了綿綿細雨。
赫其樾一覺睡到了現在,他有些恍惚。
他睡了多久?
他看不見,甚至都不知道時候了。
他有多久沒睡過這么沉的覺了?
就在男人還在思考著什么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就闖入了他的耳中。
“阿其哥哥終于醒了?”
她舉著蠟燭來到他跟前。
天還沒有黑,但因為下雨,霧蒙蒙的,有些暗了。
少女嘴角彎彎:“嚇死阿鳶了�!�
“阿鳶還以為阿其哥哥出什么事了呢!”
她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赫其樾覺得很吵,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沒開口讓她滾。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為何今日,他會睡得那般沉?
而且,他一個夢都沒做。
“阿其哥哥猜猜阿鳶今日繡了幾條帕子?”
她邀功似的開口,語氣帶著興奮。
她仿佛很開心。
赫其樾聽著她的話,不禁又想起了午時他聽見的那些話。
她哭啼啼地喊著手痛。
“三條噢�!�
比平日還多了一條。
“今日阿鳶沒有午睡,這才能多繡一條。”
“是不是很厲害?”
“今日阿鳶賺了十八文�!�
一斤豬肉還要十三文錢呢!她賺了一斤半豬肉。
赫其樾雖然看不見,但這一次,他望向了她。
這是他第一次“正視”她。
他的腦中再一次閃過一個疑問,她當真就那般……愛他?
什么是愛呢?
屋外的雨還在繼續(xù)下,少女的聲音比雨還要大聲。
他頭一次卻覺得無比的……安心。
“阿其哥哥在想什么?”
“想阿鳶嗎?”
見人不動也不說話,她故意調戲他。
赫其樾終于有了絲絲反應,誰想她了?
這個中原女子是不是有��?
她的腦中除了情情愛愛和親親,還能有別的東西嗎?
他想誰也不會想著她。
她太蠢了。
“出去�!�
男人又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渾身陰郁。
這個中原女子太吵了。
“不出去�!�
“阿鳶繡帕子繡累了。”
“阿鳶想陪一會阿其哥哥�!�
“阿其哥哥會不會覺得孤寂?”
她蹭到他身邊,或許是因為午睡時的噩夢,她的膽子更大了,所以也不怕被人掐死。
要是怕的話,還不如快些放棄撩人。
赫其樾嘴角緊抿,察覺到少女越發(fā)靠近他,他的指尖攥緊。
也不知道他那群下屬什么時候能找到他?
一個個的都是廢物,這么久都沒有找到他。
這個中原女子識趣點就該早些離開這,不然他殺了她。
第22章
開始在意她
屋外的陰雨下了許多,赫其樾緩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渾身清爽,胸口處也涼涼的。
她又給他擦身擦藥了?
想到這里,男人的臉色又臭了。
她簡直不知羞恥。
她怎能隨意動男子的衣服?又怎么能給男子擦身?
是不是旁人,她也這般?
赫其樾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想,他只知道,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的心中就煩悶了許多。
南織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都靠這么近了,男人都沒開口叫她滾。
他是不是真的對她有了絲絲的心軟?
“阿其哥哥,今晚阿鳶可以和你一起用晚食嗎?”
她突然這樣說,語氣帶著期待。
“今晚有豬肉噢�!�
“很好吃的�!�
她喋喋不休,就在她以為人會和以往一樣不理人的時候,人開口回應了她。
“休想�!�
她休想和他一起吃。
他討厭這個中原女子,自是不可能和她一起吃。
“沒關系。”
“這次不能一次吃,總有一天,阿鳶定能和阿其哥哥一吃的�!�
“阿其哥哥一定會愛上阿鳶的。”
她很有信心。
赫其樾已經懶得開口了。
他只在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不可能。
這一晚,他們果然沒有一起吃晚食。
這場雨下了許久,久久不停。
南織鳶吃完飯就回了男人的房間,她繼續(xù)繡帕子。
天黑,她點著蠟燭還在繡。
“阿其哥哥想要香包嗎?”
“阿鳶收了阿其哥哥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也該給阿其哥哥定情信物?”
她說著就開始計劃了起來。
她要繡什么樣子的香包送人?
他喜歡什么花樣呢?
“香包上繡海棠,阿其哥哥可會喜歡?”
她問,仿佛真的要繡一個送給他。
只有南織鳶知道,她說著玩的。
她知道人不會接受她的香包,所以并不打算繡。
就算他會接受,她也不太想繡。
男子大多三妻四妾,他會有很多個香包。
她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夜深了,周圍很安靜。
赫其樾或許是因為被她吵得不行,又或許是因為旁的什么原因,他罕見地回復了她。
“不喜歡�!�
他們番邦的男子,從不佩戴這些姑娘家的玩意。
也只有她們中原女子,才愛搞這些有的沒的。
南織鳶有些錯愕地抬頭,她有沒有聽錯?
他剛剛回應她了?
“阿其哥哥,你剛剛開口了是嗎?”
“你回應阿鳶了�!�
她滿臉驚喜,嘴角彎彎,聲音更是驚喜。
赫其樾能察覺到少女朝他方向跑來,他的眉頭再一次皺起。
他就說了三個字,她就這般開心?
他回應她了嗎?
這個中原女子,真是聒噪。
“滾出去。”
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在他心尖蔓延,讓他不適。
他下意識冷下臉,驅趕人。
南織鳶卻并不怕,她繼續(xù)笑著說:“阿其哥哥回應阿鳶了�!�
“阿其哥哥的心中定有阿鳶�!�
她胡說八道,但沒關系,無中生有。
赫其樾:“……”。
他心中有她?
做夢。
他就算死了,心中也沒有她。
南織鳶沒糾纏他太久,她記掛著繡帕子,她很快又安靜地繡了起來。
就這樣,她又繡了一個時辰,一直到深夜,她才回去睡覺。
赫其樾背對著躺著,他知道她什么時候離開。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他有些恍惚。
她當真就那么……愛他?
可以為了他口中的招牌菜,每日都繡著那能賣幾文錢的手帕?
赫其樾的喉結上下翻滾,他不知道的是,他心中有一處地方,再一次裂開了一個小口子,那小口子正在茁壯成長,日后會住進一個名叫阿鳶的女子。
……
乞巧節(jié)這日,南織鳶特意換上了一套最漂亮的衣裙,長長的秀發(fā)披散在肩頭,一大早,她就跑去找赫其樾了。
彼時赫其樾正坐在窗前的位置,他渾身清冷,面上淡漠,眼睛被一條黑布遮擋住。
“阿其哥哥,阿其哥哥�!�
她的聲音著急。
“阿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