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葉空說:“就算只剩下一天生命,也還是會為權(quán)利和財富而不擇手段——雖然我一直都知道這種欲望是客觀存在的,但其實我一點都不能理解�!�
“那大概是因為,你想要的,是錢和權(quán)力都交換不來的東西吧。”
“你知道?”葉空轉(zhuǎn)頭看他。
“我不知道,”溫璨說,“或許你可以告訴我?”
“……”葉空眼皮微垂,片刻后又抬起,“我想要愛。”
“……”溫璨無比慶幸自已此刻沒有喝水,否則他肯定要優(yōu)雅盡失的噴出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能控制好自已的表情。
“想笑就笑吧。”
葉空倒是一點都不意外,走到窗邊,平靜地往下看。
她態(tài)度如此平常,溫璨反而不覺得好笑了,沉默一會兒后才調(diào)侃道:“我們現(xiàn)在難道是在錄什么情感節(jié)目嗎?知心哥哥什么的?”
“才不會有情感節(jié)目來找我做嘉賓呢,如果是研究精神病倒是有可能會找我。”
溫璨不笑了,問她:“為什么想要愛?你的父母難道不愛你嗎?據(jù)我所知,他們都很偏向你。”
“不知道啊,大概因為沒有擁有過,所以才無法判別吧。”
“你呢?”葉空扭頭看向他,“你擁有過嗎?那種全世界最愛你,只愛你,無論把你和誰放在一起,都會永遠無條件選擇你的愛,你擁有過嗎?”
“……”溫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葉空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此時卻忍不住定睛、聚焦,用目光將男人沉默的臉鐫刻得更加清晰。
就像一幅水墨畫。
眉峰是青山之脊,因睫毛低垂情緒沉靜,便仿佛落了點雨,暈染出冷清清的霧氣。
眼眸是看似清澈,探入才知森涼無底的湖。
鼻梁,鼻梁大約是挺拔利落的山峰,線條俊逸如畫家手下最干脆亮眼的一筆,葉空從未見過誰的鼻梁能比溫璨更好看。
至于嘴唇——嘴唇……
“有過�!�
突然的回答打斷了葉空的描摹,她望向溫璨的眼睛,落入平靜的湖水中。
他微微笑著,眼里卻沒有絲毫波瀾:“你說的這種……愛?我的確擁有過�!�
葉空怔了一下:“誰?”
“我媽媽�!�
“……不意外�!比~空說,“據(jù)我觀察,這種感情幾乎總是出現(xiàn)在親人之間�!�
“父子、兄弟、母子……”葉空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里,“我真的很好奇啊�!�
“我活到現(xiàn)在,本就不多的好奇心,得有百分之九十都耗在這個問題上。”
她目光分散又聚焦,落在溫璨臉上,“人,為什么可以那樣不計代價地去愛另一個人呢?”
“全世界最愛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被一個人獨一無二的愛著,又是什么感覺?”
她側(cè)身彎腰,湊近溫璨,直到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已:“你有經(jīng)驗,你能跟我分享一下嗎?”
“……”
·
端著兩杯咖啡正要往這邊走的溫蓮?fù)蝗徽咀×恕?br />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瞧見少女側(cè)身彎腰的背影。
天光自窗外灑下來,籠罩她凌亂的長發(fā),將兩個相疊的身影暈染上模糊的毛邊。
——看上去,就是一個無比美好靜謐的吻。
溫蓮握著咖啡杯,轉(zhuǎn)頭向身后看去。
剛走上最后一級階梯的杜若微僵在那里,而挽著她胳膊,一同停下腳步的人,是葉寶珠。
“看來……”她輕聲道,“我姐姐是真的喜歡上溫璨了�!�
“你見過,溫璨和人接吻嗎?”她沒有回頭,仿佛只是對著那場景看呆了,說話也猶如夢囈,“明明是連緋聞都從來不傳的人�!�
杜若微猛地抽回了自已的手,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卻被葉寶珠一把拽住。
“不是要給李因拿衣服嗎?”
“走電梯!”
·
杜若微聲音不小,可那兩個人都恍若未聞。
溫璨在認真思考該怎么回答葉空的問題。
沉思了好一會兒后他才慢慢道:“大概就和泡溫泉一樣吧。”
“每一顆細胞都在熱水里徹底舒展,暖洋洋的,感覺隨時隨地都可以睡著,會有種……無處不在的安全感,因為你知道,無論你在哪里睡著,都會有人來叫醒你,讓你去吃熱騰騰的早餐�!�
水滴青竹般清冷的聲音,說著慵懶溫暖的內(nèi)容。
可葉空只從他眼睛里看見燃燒殆盡的灰燼,連殘留的火星都只為了襯出他的死寂和荒蕪。
“你干什么?”
溫璨的聲音將她從愣神中叫醒。
定睛一看,原來她不知何時居然伸出了手,在摸人家的眼睛。
“你眼睫毛上有灰塵�!�
葉空面不改色地捻了一下人家的睫毛,然后松開手,搓了搓指尖。
“你一個大男人睫毛那么長干什么�!�
“……我媽在我小的時候,特意給我剪了睫毛,據(jù)說這樣長得長�!睖罔残α艘幌拢耙膊恢朗遣皇钦娴�。”
“民間迷信罷了,睫毛長不長是要看基因的�!�
·
整整一天,葉亭初連葉空的影子都沒摸到。
直到忙完合同,帶著團隊和溫家的人把項目注意事項都敲了一遍,她才終于有時間吃飯。
可即便是吃飯的時候也沒見到葉空,她打電話過去那邊也沒人接。
咬著牛排,葉亭初看著手機,抬高音量問那邊的二代們:“你們有誰看見葉空了?”
突然被搭話的幾個人一時都陷入慌亂中。
要知道,對他們這種典型的米蟲二代來講,葉亭初這樣的實權(quán)派是很可怕的,和他們掌權(quán)的父母、叔伯等是一個等級。
因此,在葉亭初幾人面前,他們天然就要矮一頭。
這也是溫璨即便殘廢了,也依舊沒人敢在他面前亂說話的原因。
“沒……沒看見。”
幾人七嘴八舌的回答起來。
“之前她一直都跟溫璨還有林心舟在一起�!�
“吃晚餐的時候他們還湊在一堆呢,葉空吃了好大一份甜品。”
“不過之后他們就分開了,溫璨好像回房間了,林心舟和染秋姐去按摩了�!�
“葉空沒看到�!�
“我倒是看見了�!币粋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握著酒杯,漫不經(jīng)心地說,“她好像去泡溫泉了�!�
“……”
“……”
片刻的安靜后,興奮而不懷好意的起哄聲炸響。
“你怎么知道?”
“你偷看她泡溫泉?”
“你一直在注意葉空的動向?為什么?周頌?zāi)悴粫凰O了一下就迷上了吧?”
“難道你真是受虐狂?!”
……
少年面紅耳赤地兇猛拍桌:“閉嘴!你們把我當猥瑣男嗎?!我只是在一樓看見她往那個方向走了!”
……
打鬧之后,幾個人再回頭看,葉亭初早就不在那里了。
“不過話說回來,”方才還在炸毛的周頌,這會兒又冷靜下來,在包圍之中若有所思的道,“你們覺不覺得,葉空和傳聞中的有點不一樣啊�!�
“哪里不一樣了?我倒是覺得她比傳聞中的還要瘋�!�
“不,不是那個意思,”周頌摸了摸下巴,“我只是突然覺得,她不像是那種會因為嫉妒而發(fā)狂的人,相反,她瘋得還挺有美感、挺高級的。”
“……”
“……”
有人抬手來摸他的額頭:“你發(fā)燒了吧?”
“她那滑雪杖敲的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頭嗎?”
第74章
我還是更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
葉亭初撩起簾子,踩著拖鞋,踏入溫泉場內(nèi)的青石地面。
這邊連通了滑雪場,室內(nèi)隱隱泛著股冷氣。
為了做出漂亮的景觀,溫泉池外還圍著大片覆雪的樹叢,一眼望去就像置身于初冬的深山里。
在這種季節(jié)錯亂的感覺里,葉亭初走過青石路,來到了被夕陽涂成橘紅的檐廊下。
天邊的余暉還未散盡,樹梢上掛著的雪都泛著隱隱的橘色,她朝溫泉水中望去,試探的喊了一聲葉空。
水池冒著熱氣,粼粼波光都在熱氣中時隱時現(xiàn)。
一眼望去她并沒有立刻看到人。
“難道沒在這里?”
葉亭初沿著檐廊,將所有溫泉池都逛遍了,卻都沒看到人影,只好往外走去。
可就在她即將跨出門簾的時候,余光里突然冒上來一串大大的氣泡。
葉亭初停住腳步,猛地轉(zhuǎn)身——
·
“大概就和泡溫泉一樣吧�!�
男人低冷的嗓音在腦海里回旋。
葉空在溫泉里呆呆泡了十幾分鐘后,突然毫無預(yù)兆地把自已沉了下去。
直到溫水沒過頭頂,長發(fā)都在水波中漂浮起來。
她閉上眼睛,舒展四肢,在無處不在的水的包裹中,聽見溫璨緩慢的聲音:
“每一顆細胞都在熱水里徹底舒展,暖洋洋的,感覺隨時隨地都可以睡著�!�
“會有種……無處不在的安全感�!�
“因為你知道,無論你在哪里睡著,都會有人來叫醒你,讓你去吃熱騰騰的早餐。”
……
“葉空!”
緊隨那聲呼喊而來的,是一聲落水的巨響。
覺得自已都快睡著的葉空下意識睜眼,立刻就被溫泉水刺激得再度瞇上了。
迷蒙視線里,她看見一道身影朝她快速游來。
隨后有人死死拉住她的手,將她往上拽去。
·
最后一抹夕陽也消失了。
池邊和屋檐下的燈光恰好亮起,昏黃的灑滿整個空間。
動蕩的水波上,一道身影嘩的破水而出,隨后又是另一道。
上浮的過程中葉空嗆了好幾口水,一浮上水面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可她才咳了半聲,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就被人猛地抓住了手腕。
“葉空,你在干什么?”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葉亭初用如此緊繃尖利的語氣說話。
“你不會是在溫泉里睡著了吧?”
葉空一邊咳嗽一邊搖頭:“沒有。”
“那你就是自已沉下去的?你在想什么?!”
“我總不會是想在這里自殺�!比~空抬頭看她。
漆黑眼瞳里映著一個濕漉漉的葉亭初。
卷發(fā)搭在肩上,不停往下淌水,黑色條紋襯衫早就濕透了,價值百萬的腕表停止了轉(zhuǎn)動。
狼狽無比的葉總唯獨一雙眼睛依舊清亮銳利,如同藏著兩把冰刃一樣地死盯著葉空。
“那你告訴我,你在干什么?”
“……”葉空被她高握著手腕,姿勢不太舒服,掙扎了一下卻也沒掙開。
她抿了抿唇,這才定睛看向葉亭初,直視她的眼睛道:“你這么緊張,到底是因為我是你妹妹,還是因為你喜歡我?”
葉亭初愣了一下,緊皺眉頭:“這有區(qū)別嗎?”
“當然有�!比~空道,“前者只是客觀事實,后者卻有關(guān)于情感�!�
“……”葉亭初靜默了很久,“你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嗎?”
“我一直都是在這種評價里長大的�!�
葉空又掙扎了一下:“放開我,很痛。”
葉亭初這才如夢初醒地松開她的手。
葉空低頭一看,好嘛,已經(jīng)紅了一圈兒了,估計之后還得淤青。
她翻了個白眼,嘟嘟囔囔地要朝岸邊走:“你真討厭,暴力女�!�
葉亭初:……
正在這時,門簾突然被人掀起來,有人大步跑進來。
待看到池中的葉亭初后,立刻發(fā)出一聲驚喜的大喊:“姐姐!”
“姐姐你怎么不說一聲就跑來泡溫泉了,也不帶上我!”
葉空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沖到岸邊的葉寶珠,又收回視線,繼續(xù)面無表情地從葉亭初身邊擦肩而過。
“我果然還是更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
葉亭初動了動耳朵,看著她逐漸走遠的背影,沒有動。
短短一段路,岸邊的葉寶珠已經(jīng)講到了她小時候第一次泡溫泉。
“那會兒也是姐姐陪著我一起,最開始我還很害怕呢,還好有姐姐一直牽著我……”
嘩啦一聲葉空爬上了岸。
接著她一腳把還在回憶往事的葉寶珠踹下了水。
水花四濺,葉寶珠尖叫著站起來:“你干什么?!”
“看了還不懂嗎?欺負你啊。”
葉空對她彎了彎唇角,隨后披著浴巾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姐姐,你也看到了,”待那身影遠去,葉寶珠含著淚轉(zhuǎn)頭看向葉亭初,“不是我不想跟她和平共處,而是她對我根本沒有一點善意�!�
葉亭初擰著頭發(fā)里的水從她身邊走過,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回話也敷衍又直接:“那也沒辦法。”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誰讓你不是親生的卻占了她的位置二十年呢?”
葉寶珠:……
遠處即將跨出門簾的那個聲音突然在這時停住了。
葉亭初抬起頭來,卻見到她搖搖晃晃地扶住了門。
“臥槽,低血糖了�!�
這是葉空的最后一句喃喃。
接著她就噗通一聲倒下了。
葉亭初:……
嘩啦一聲——
女人飛快地從池水里翻出來,奔過去,路上還因為地面太濕而摔了一跤,手肘磕在石板路上發(fā)出利落的撞擊聲。
這輩子沒這么狼狽過的小葉總,幾乎是連滾帶爬才總算抵達葉空身邊時,她終于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然后她飛快地用浴巾把葉空裹起來,抱著人大步走了出去。
葉寶珠被她留在身后,直到門簾落下,她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第75章
他們就像種花一樣……
葉空在輕微的晃動中醒來。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頭頂璀璨的水晶燈。
這里是酒店大堂,距離她剛剛暈倒的溫泉池門口,應(yīng)該也就百來步的距離。
“我醒了�!�
少女低低的聲音止住了葉亭初匆忙的腳步。
她低頭一看,葉空正瞇著眼睛,就像怕光那樣側(cè)頭把腦袋埋進了她的肩膀。
葉亭初:……
“天哪,居然是公主抱,”葉空發(fā)出含含糊糊的聲音,“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葉亭初:……
這何嘗不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公主抱別人?
方才在緊張之下本能的選擇了這個方式,這會兒葉亭初才感覺到不自在起來——她平常本來就是個距離感很重的人,哪怕跟家人也都從未如此親昵過。
“你……還行嗎?”
“低血糖,過了那一陣兒就好了�!�
“那你下來自已走。”
“……”葉空默默瞧了她一眼,“不要�!�
她又說:“但你可以背我�!�
“……”這種好似施舍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葉亭初難得產(chǎn)生了吐槽的沖動,但還是忍住了,默默把人放下來,又半蹲著任由她趴到背上。
于是很快的,那些還在空中花園里喝酒亂嗨的二代們,就看到了這天方夜譚的一幕。
“臥槽那是葉亭初嗎?她背著誰?”
第一個人趴在欄桿上指著下方大喊起來。
接著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紛紛擠過來,甚至有人打開手機拼命放大鏡頭,直到把兩人的臉都看得清楚。
“是葉空!”
“她倆怎么都濕漉漉的?”
“可能是泡溫泉泡暈了吧?”
“但是那可是葉亭初,有玉洲冰川之稱的小葉總誒!據(jù)說在葉家以外的場合,連她爹都得不到她的一個笑臉,這種人居然能和自已妹妹貼貼嗎?人設(shè)都崩掉了吧!”
“會背妹妹的葉亭初……emmm這感覺,和我第一次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溫璨的感受一毛一樣�!�
……
說話間,下方的兩人已經(jīng)走進了電梯,再也看不到了。
接下來走入他們視線的,是同樣渾身濕淋淋,卻孤身一人的葉寶珠。
“嚯,這叫什么?對妹妹也能喜新厭舊嗎?”
“看著怪可憐的。”
“是嗎?”周頌把手機鏡頭移向葉寶珠,放大了二十倍的鏡頭里,出現(xiàn)了葉寶珠被劉海遮擋的表情。
即便只能看見下半張臉,卻也已經(jīng)足夠陰郁、晦暗、甚至能看出死死咬緊的牙關(guān)。
喝得微醺的周少爺翹起嘴角,就像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樣,笑道:“我倒覺得,她看起來很有攻擊力�!�
“像一條正處于狂犬病潛伏期的狗。”
·
電梯里,葉空伏在葉亭初背上昏昏欲睡,突然聽見葉亭初說話了。
“什么?”
“我說,”女人只好重復(fù),“你不是下午才吃了一大份甜品嗎?怎么還會低血糖?”
“我貧血啊。”葉空閉著眼,“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十五歲到十七歲期間,我貧血到隨時隨地都能暈過去的程度。”
裝潢華麗的電梯里,少女好似隨時都能睡過去的聲音被地毯和墻壁吸收。
“那時候睡覺都睡不好,半夜會在心悸中醒來,然后經(jīng)常性的耳鳴,啊,有一次,我本來正在翻窗戶,想從房間里爬出去,結(jié)果翻到一半突然頭暈,差點沒摔死我�!�
電梯不斷上行。
葉亭初在金屬鑄就的門上看見模糊的自已。
她一直沉默著,只有托著葉空膝彎的手,不知不覺地用了力。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葉亭初背著人走出去,緩聲問道:“為什么要翻窗?”
“……”葉空沉默片刻,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更緊地環(huán)住葉亭初的脖子,然后把額頭蹭到她頸窩里,在她微微僵住時,語氣隨意的問,“你這么背過葉寶珠嗎?”
“……”你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也太簡單粗暴了,甚至一點掩飾都沒有啊。
可是這個問題……
葉亭初冷淡道:“小時候背過�!�
“真好啊,”葉空用一種冷冰冰的毫無起伏的聲音,吐出好似在嫉妒的哀怨臺詞,“我小時候可沒有姐姐背我牽我抱我,比我大的人都愛揍我,他們會把我的床弄濕,把我的飯盒砸碎,還往我的衣服上亂寫亂畫……但這些都毫無新意�!�
“……”葉亭初腳步緩慢,就像背上背著的不是個不到一百斤的單薄少女,而是一個沉甸甸的,能將人壓垮的存在。
她無聲的吞咽了一下,才沉著地問:“那最有新意的是什么?”
“最有新意的啊……”葉空低低的笑了一聲,清淺的呼吸噴在女人微涼的皮膚上,帶來微薄的暖意,“最有新意的是,他們像種花一樣把我埋進土里,只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面……”
葉亭初猛地停住了腳步。
可葉空似乎毫無所覺,她依舊閉著眼,漫不經(jīng)心的繼續(xù)說:“多虧了他們,那個晚上,我第一次全程見證了星星的升起與落下,然后我就畫了我至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幅星空圖,有時間給你看啊�!�
“……”
葉空睜開眼,奇怪道:“怎么不走了?我很重嗎?”
“……”葉亭初這才重新向前走去,慢慢說,“是啊,重死了�!�
“……怎么可能?”葉空不高興了,“我可是一點都不胖的,你應(yīng)該反省一下自已是不是太弱雞了�!�
·
姐妹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片刻后傳來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
直至一切動靜都消失,拐角處才出現(xiàn)了一角輪椅的影子。
助理推著溫璨停在角落,循著男人的視線看向走廊盡頭,好一會兒才問:“先生,還要去探望嗎?”
“……不了�!睖罔驳�,“讓她好好休息吧�!�
·
葉空吃了塊巧克力,又洗了個澡,才在床上躺下。
等她安頓下來,葉亭初才把自已收拾整齊了。
才剛在沙發(fā)上坐下,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來人是葉寶珠。
她衣服頭發(fā)還濕著,看地毯上的濕跡,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
開門后她抬起頭來,松開咬緊的嘴唇,沙啞道:“姐姐,我來看看她,她怎么……”
一個樣字還沒出口,在葉亭初冰涼無機質(zhì)的目光里,她的聲音陡然消失了。
葉亭初等了幾秒沒等來后續(xù),問:“怎么了?”
“……”葉寶珠輕輕打了個寒顫。
第76章
反正我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雖然從小到大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葉亭初的冷淡和面癱,但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葉亭初一向冷漠,可面對家人時,她的冷一向只浮于表面。
和家人相處的漫長時光,會鑄成她冰山下潛藏的溫情,因此她從小到大雖然總是在這個姐姐面前犯慫,可她并未真正的怕過她。
但此刻,她在那平靜依舊的眼眸深處,恍惚看見了二十年回憶的崩塌、毀滅,所有相處過的時光都化作塵埃。
于是堅冰從水面一直蔓延至眼底。
那是看毫無關(guān)系的陌生人的目光。
葉寶珠不由自主向后踉蹌一步,嘴唇哆嗦地喊了一聲“姐姐”。
葉亭初微微皺眉:“怎么了?”
葉寶珠說不出話,卻第一次在她冷淡的目光里感受到恐懼。
她搖了搖頭,恍恍惚惚地轉(zhuǎn)身逃走了。
葉亭初:……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跑遠,然后在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中回頭,把門合上了。
·
來電的是方思婉。
一接通,她焦急的聲音就響徹了房間。
“小空呢?我聽說她暈倒了?怎么回事?讓我看看她!”
“……”葉亭初有些無言,“傳得還真快�!�
她朝床上看去。
少女仰面躺在被子里,手搭著額頭,聽到動靜正轉(zhuǎn)頭看來,喊了一聲“媽媽”。
“寶寶!”方思婉立刻喊起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媽媽立刻來接你回來!”
“不用了。”葉空撐起身靠在枕頭上,接過葉亭初遞來的手機,“我就是有點低血糖,暈了一分鐘都不到�!�
“真的嗎?亭初?”
“真的�!�
“好吧,”方思婉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卻又道,“那等你回來了,我們?nèi)メt(yī)院做個全身體檢�!�
“……”葉空僵了一下,果斷拒絕,“不要,我不去醫(yī)院�!�
方思婉急了:“怎么能不去呢?其實早就該……”
“我身體好得很,為了低血糖就跑去醫(yī)院做全身體檢也太浪費額度了�!�
“額……額度?什么額度?”方思婉聽不懂了。
“去醫(yī)院的額度啊,”葉空道,“對我來講醫(yī)院是全世界最討厭的地方,我每年只能去兩次,多了我會死的。”
“……這孩子胡說什么!”方思婉實在有點應(yīng)付不來她的無厘頭和莫名其妙,勉強堅持道,“不行,你必須得去做個檢查!不然媽媽不放心!”
“……”葉空把手機朝下放在被子上,裝作聽不到地躺下來。
方思婉:??
“空空?葉空?寶寶?怎么屏幕突然白了?是不是信號不好?喂?”
葉亭初:……
她一言難盡地把手機拿起來,鏡頭對著自已:“媽,下次再說吧,別催她,我看她身體也沒什么大問題,就是之后要多注意飲食,如果你實在擔心,讓醫(yī)生來家里給她檢查也是一樣的�!�
葉亭初一向是家里的主心骨之一,方思婉未必會時時聽葉海川的,但大女兒的話她卻從來都能聽得進去。
“好吧,”方思婉憂心忡忡的,又和葉亭初叮囑了幾句之后,就準備掛電話了。
可下一秒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問道:“寶珠呢?她在哪兒?”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悄悄問:“兩個妹妹相處得怎么樣?沒鬧矛盾吧?”
葉亭初沉默一秒,道:‘沒有�!�
“那她人呢?”
“在和她那些朋友玩。”葉亭初漫不經(jīng)心道,“你知道,她在這圈子里朋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