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有人打電話問了氣象局,下午好像會下雨。”
馬場邊的觀眾席上,魏知與說著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情報。
林心舟捧著下巴百無聊賴:“那賽馬應該要取消了,要不我們去山莊里找個娛樂室唱歌吧。”
“不,”許泱拒絕道,“還是去下棋吧,葉空跟我學�!�
葉空:……
直接無視這兩個傻逼的提議,葉空兩眼放空地看著馬場盡頭。
正好,那邊有十來個穿得花花綠綠的人,牽著馬出現(xiàn)了。
同時,涂晚淡淡道:“想什么呢,不會取消的�!�
“啊?”林心舟驚訝道,“下雨天賽馬,豈不是很危險?”
“有危險才有刺激。”涂晚嘴角翹了翹,“就算把人摔死了,在場的人哪一個會賠不起呢?”
林心舟臉上的表情陡然消失了。
正說著,突然有一隊一隊穿著襯衫馬甲的服務員,抬著巨大的傘走上來。
隨后,在如煙花炸開般,接連不斷的嘭嘭聲中,一把又一把巨傘被撐開,漂亮精致的巨大傘布,在觀眾席上如花一般綻開,最終簇擁成陰霾天空下的繁華花海。
小桌子被不斷地抬上來,接著是如流水般上席的水果、酒盞,甚至還有供客人喊話加油的擴音器,以及用來賭馬的骰子和寫著數(shù)字的小票。
酒的香氣很快在觀眾席上擴散開。
歡聲笑語像海潮一樣洶涌。
當那邊的棋手戴上數(shù)字背號,一一躍上馬背后,人群的歡呼聲立刻高漲起來。
林心舟僵在座位上,一臉不適地轉開了視線,這視線一轉,就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一個人。
“李因?你怎么來了?”
青年冷冷瞥她一下:“我不能來?”
他話音剛落,就被坐在他身邊的張女土懟了一下肩膀:“說話客氣點�!�
聽到張女土的聲音,無動于衷的葉空才轉頭看過去一眼。
掠過隨時都是一臉不爽的李因,她對張女土點了點頭,立刻得到一個友善到簡直有些親昵過分的笑容。
林心舟見狀嘟囔道:“你怎么對張阿姨就那么禮貌?”
“我平常難道不禮貌?”
“呵呵,你什么時候對我禮貌過?”
“我為什么要對自已的狗禮貌?”
“……”林心舟噎住了。
倒是旁邊一直被無視的許泱立刻犀利的看過來:“給你當狗你就會跟我學下棋唔唔唔……”
話沒說完,她就被涂晚一把捂住了嘴。
涂大小姐一臉微笑的看著掙扎不停的許泱:“乖,忘了你剛才的話,咱好人,不當狗啊�!�
葉空:……
周頌也忍不住吐槽:“葉三兒,你收這么多狗,是想當汪汪隊隊長嗎?”
葉空:……
好在不遠處哨聲嘹亮刺破天際,終于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賽馬開始了。
雨也落了下來。
第223章
我越來越搞不懂你了
白底黑字的背號在彩色的騎土服上飄揚,又被雨水濕淋淋地砸回去,緊貼在騎手背上。
陰沉的蒼穹下,群山如連綿的陰影。
而在陰影的包圍中,觀眾席上巨傘如花海般擁擠綻放,水花在傘面上飛濺,噼里啪啦的聲音卻半點壓不下漫天的歡呼尖叫。
其中還混雜著網(wǎng)紅直播時激動的解說,以及富豪子弟們舉著擴音器發(fā)出的震耳吶喊。
人聲鼎沸,和雨水、馬蹄混雜在一起,與群山懷抱中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回響。
身旁的人都在說話。
紛紛擾擾,切切嘈嘈。
可這些聲音都在葉空耳朵里模糊了。
隨著聲音一起模糊的,還有人群、土地、天空、樹木……
一切都逐漸變成她眼中一片一片的色塊,只是那些色塊都在不斷扭曲,舞動,和膨脹。
就像要從她的瞳孔鉆入大腦,再將大腦擠到爆炸一樣。
血液開始加快流動,她感到體溫在不動聲色的升高,然后是熟悉的、輕微如發(fā)癢的疼痛在神經里蔓延。
葉空的手指輕輕抽動了一下。
她余光看到桌下有一顆適合用來畫畫的尖銳的石頭。
可她沒有動。
就像在和那種不由自主的沖動與痛苦抵抗一樣,她始終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
哪怕眼前的一切都已在她眼中自動化作了一幅尖叫的猙獰的,想要往她筆下沖的畫,她也依舊沒有動彈,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過。
直至不經意轉頭的許泱,突然看了她兩秒,然后毫無預兆地伸手貼上她的額頭。
啪——
葉空反應極大地甩開了她的手,聲音之大甚至讓另外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停止了說話,轉頭向她看來。
許泱也愣了一下。
涂晚微微皺眉,不動聲色拉過許泱發(fā)紅的手查看,不太愉快的氣息自動從她身上逸散出來。
可許泱倒是沒去管自已被打紅的手,只對葉空道:“你發(fā)燒了嗎?怎么好像有點熱?”
葉空:……
無視了林心舟躍躍欲試也想來探她溫度的眼神,葉空低頭看了眼自已的手,輕輕抓握了一下,然后突然轉頭,看向身后不遠處的李因。
李因原本正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這會兒被盯了三秒就察覺到了。
但他,就像什么都沒感覺到一樣,死不抬頭。
葉空也不收回視線,就那么冰涼而又直直的看著他。
一分鐘后……
李因:……
李因按滅手機,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狠狠對上了葉空的視線。
葉空不咸不淡地抬手,對他勾了勾。
李因:……
在張女土的催促下,李少爺一臉不爽地走了過來:“干嘛?”
“去幫我找一支筆,一個本子�!�
莫名其妙的要求,讓李因皺起眉來:“這時候讓我去給你找筆和本子?你有��?”
“是啊,再不給我找來我就犯病了。”
葉空靠著椅子,頭也沒回,語氣里有種奇異的麻木。
李因:……
林心舟突然若有所覺的看了葉空一眼。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不知何時跟曲霧產生的對話。
起因好像是她說很羨慕葉空在音樂上的天賦,很想頂著她的腦子過一天。
可這種說法卻得到了曲霧的嗤笑。
“是嗎?那我估計你活不到成年就要死了。”
“什么意思?”
“葉十一,曾經在十幾歲的時候,因為過度的靈感而不吃不喝整整兩天,最后因為無法控制而險些用石頭砸斷自已的手�!�
“……”
“你能想象嗎?就像一種無藥可救的絕癥,無法靠自已的思想和毅力去壓制,越是無視,就越是發(fā)作,然后變成人們眼中的怪物�!�
……
林心舟眼神聚焦于少女無動于衷的側影。
她表情平靜甚至冰冷,看不出一點心情波動。
可林心舟以防萬一,還是飛快地推了一下站著不動的李因:“讓你去你就去,怎么一點狗德都沒有�!�
李因:……
青年的表情看起來很像要打人。
但介于不遠處的張女土正關切的望著這邊,他還是深呼吸著轉身去了。
林心舟小心翼翼往旁邊退開一點,好像生怕葉空發(fā)起瘋來亂拳打死自已,卻得到葉空一個古怪的眼神。
·
大雨嘩啦啦的下。
李因給葉空找來紙筆不久,場上就有人真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很多人都驚呼著站起身來,卻還有人發(fā)出更激動的歡呼和喊叫。
擴音器里上流子弟的吶喊接連不停。
而在這嘈雜得根本聽不清任何一個人說話的巨大喧囂里,葉空從動筆開始,就再也沒有抬過頭。
她神情冷漠,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只有筆在紙上動個不停。
連帶著身邊幾個人,也都跟著氣氛沉靜下來。
受傷的騎土被醫(yī)生用擔架抬了下去,賽馬卻還在繼續(xù)。
觀眾席上很多人都在擲骰子,為賭場上的輸贏將嗓子都喊劈了。
而周頌他們,卻忍不住開始在意葉空的畫。
起初只是隨意一瞥,越到后面,瞥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多。
直至馬場上換了一批人繼續(xù)比賽,直至觀眾席上的果皮越來越多,直至賭輸?shù)馁F客踢翻了桌子,賭贏的人摔碎了酒瓶。
昂貴的酒水順著觀眾席流到土地上,和雨水一起滲入泥土里,再散發(fā)出令人醺醺然的香氣。
直到頭頂巨大的燈啪的一聲亮起。
葉空停下了筆。
而涂晚直勾勾盯著那幅畫,頭也不抬地張口:“賣給我,多少錢都行。”
葉空甩了甩手腕,抬頭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手里的畫。
就像丟掉垃圾一樣的,她把本子整個丟給涂晚:“送你了。”
涂晚:……
所有人:……
“送我�。 �
周頌猛地撲上來想搶,卻被涂晚眼疾手快地收進懷里。
可她也沒顧得上嘲諷周頌,只用極深的目光看了葉空一眼:“真奇怪,我越來越搞不懂,你來玉洲的目的了�!�
“什么意思?”林心舟問。
許泱把視線從那幅畫上收回來,也跟了一句:“我也不懂�!�
“所以是什么意思?”林心舟又問。
可她終究沒有得到回答。
葉空也始終沉默。
第224章
那就預備,開始——
紙醉金迷、奢靡無度的漫長下午結束了。
晚餐在山莊里舉行。
天公作美,眾人轉移的時候,雨就漸漸停了。
原本陰沉的云堆竟也慢慢散了,猶如洗過的天空里,淡淡的霞光紅暈般嬌羞的抹在天際。
晚餐正式開始之前,原本在巨大馬場上四散的子弟們開始聚攏,同時葉空身邊異樣的目光和閑話也多了起來。
雖然有林心舟在一個不停的冷冷瞪回去,卻還是止不住那些竊竊的笑聲和議論。
“這些嘴巴傳謠言倒是傳得很快�!绷中闹蹥獾弥狈籽郏笆裁椿ê惺裁垂聝涸�,什么話都敢信,全都是蠢貨�!�
葉空端著杯果汁慢慢喝著,對一切都無動于衷。
直到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我其實真的不懂,你為什么要來這里�!�
葉空側頭看了一眼,來人是溫蓮。
他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因為遠處的景象而停住了。
葉空便也漫不經心看過去。
在這中式的巨大園子里,遠處高高搭建的舞臺上,秦家特意請來的當紅歌手剛唱完一曲,正退下去。
而此刻正在秦家家主邀請下上場的,是西裝革履,一派尊貴之向的溫榮。
秦家家主先拿著話筒咳嗽一聲,待客人們都安靜下來后,說了些歡迎貴客們到來之類的場面話,之后,才正色起來:“今天到訪的貴客想必都知道一些有關小女的流言蜚語,今天趁著大家都在,被牽扯其中的溫總也有幾句話想說……”
他把話筒讓給溫榮。
溫榮就像身處于每一個眾星拱月的慈善晚會現(xiàn)場一樣,熟練而風度翩翩地對大家微微行禮:“說起來,我一大把年紀了,還在為這種事澄清,本來實在是也有些不像樣,但事關一個很優(yōu)秀的晚輩,也事關我兒子最在意的人,就再丟臉,我這個老頭子也必須得出來澄清一下才行……”
……
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全場,帶點自我打趣的幽默,贏得了大部分人善意的笑聲。
同時也有人不懷好意的議論起來。
“兒子最在意的人?她指的誰?”
“是葉空?還是秦染秋?”
“在為秦染秋澄清,那肯定是秦染秋咯?”
“嘻嘻,本來就是他們比較般配,葉空算什么?”
“不是都分手了嗎?現(xiàn)在對溫璨來說重要的是葉空吧?”
“分手也是愛過,只看愛誰更多罷了。”
……
“當然是愛染秋更多。”
細細碎碎的低聲討論里,突然插入一個大剌剌的聲音。
“沒聽說過嗎?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
蔣檸趾高氣昂地走了過來,在她身后還跟著在拉扯她胳膊,試圖阻止她說話的秦染秋。
可蔣檸恍若未察,端著酒杯徑直來到葉空面前,對她虛偽一笑:“你說,我說得對嗎,葉三小姐?”
葉空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語氣平直的吐出兩個字:“傻逼�!�
蔣檸面色一冷,下一刻又突然一笑,哎呀一聲,極快地將手里的酒潑向葉空。
后者因運動神經太過糟糕而沒能躲過。
可她一秒沒停,抬手就把手里的果汁潑了回去。
但對面卻有人及時為蔣檸擋住了,是那個動作很快的保鏢。
葉空還是沒停,在蔣檸的嘻笑中,她把空酒杯直接砸在保鏢頭上。
一聲脆響后碎片四濺,血從保鏢額頭淌下來。
蔣檸面色大變,頓時從保鏢身后竄出來:“葉空�。 �
少女依舊一言不發(fā),抬手從桌上拿酒,接連三杯,一杯不停地潑向自已送上門的蔣檸。
這一次保鏢保護不及,三杯酒全都正正潑到了蔣檸臉上,將她的妝都淋花了。
蔣檸的尖叫聲中,她的保鏢直接上手來扭葉空的手,卻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李因抓住了手臂。
兩個男人短暫的過手期間,葉空把第四杯酒,慢慢澆在了亂揮手臂尖叫不停地蔣檸頭上。
“知道我為什么潑你嗎?”葉空慢慢道,“因為你蠢。”
直到她說完這句話,秦染秋才猛地沖上前來,擋在蔣檸面前,沖葉空道:“你有什么不滿就沖我來!不要拿我的朋友出氣!”
“蠢的人到底是誰?!”——蔣檸崩潰的在她身后大吼。
與此同時,遠處臺上,溫榮的下一段話響了起來。
“……今天在這里做一個正式的澄清,我溫榮的夫人,永遠都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去世的池彎刀女土,我對她的愛至死不渝,此生都絕無二婚的可能,至于被憑空傳了謠言的秦染秋這個小輩,他是受了我兒子的連累……”
他的話清清楚楚的落在所有人耳朵里。
“只因為曾和我兒子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就被人無端造謠誹謗,名聲受損至此,這件事,是我們溫家對不起染秋小姐,也對不起秦家……”
議論聲頓時大起。
就連秦染秋也是一愣,猛地轉頭朝臺上投去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葉空看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孩子們的感情,我們溫家一向都采取不管,任由他們自由戀愛的態(tài)度,如果最后染秋小姐能和我兒子重修舊好,溫家自然會歡迎她這位品行與能力兼?zhèn)涞膬合保绻荒�,也只能算作是他們之間沒有緣分,可這一切,可是和老頭子我無關的。”
深意極多的澄清在他的自我打趣,讓眾人又一次笑起來。
可家主和貴婦們所在的人群里,葉家每一個人都頓時冷下了臉。
而小輩之中,蔣檸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你聽見沒有?人家溫璨的爸爸就差指著你的鼻子說你是個品行不端的廢物了!也是,誰家豪門會想要一個嫉妒心強又死不要臉的山雞啊?”
“山雞?你在說誰?”
葉空打斷了林心舟準備脫口而出的大罵,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一旁臉色古怪的秦染秋:“你在說秦染秋嗎?”
女人抬頭與她對視一眼,又飛快別開頭去。
蔣檸說話之前,葉空先向她走了一步,悠悠道:“原來,不僅僅是想要借此澄清,你們甚至想借此直接強買強賣啊?以為溫璨不在這里,就可以隨便亂說,然后定下來了嗎?”
秦染秋看了她一眼:“事后我自然會去和溫璨解釋的,如果他不愿意,我自然重新澄清一次�!�
“噗�!�
葉空沒忍住,笑出了聲:“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特別像古代那種強搶民女的惡霸,又橫又蠢,還死皮賴臉�!�
“你說什么呢?!明明是你不要臉!”蔣檸跳起來,卻被秦染秋拉住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的僅僅只有澄清,其他的事我管不了,那是溫總和我父母的私下決定。”秦染秋難得如此冷臉。
葉空卻無動于衷,只看著她淡淡道:“真可惜,你明明也和溫璨認識很多年了,卻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他。”
“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你知道什么?!”
秦染秋陡然放大了聲音,死死盯著葉空,一字一句道:“我說了,我之后自然會親自去向溫璨解釋的!”
喧囂嘈雜之中,一道輪椅滾輪駛過地面的動靜突然傳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如雨水般寒涼安靜的嗓音:“解釋什么?”
秦染秋一愣,猛地看向葉空身后。
而葉空頭也沒回,只有嘴角一點點勾起來。
她兜里,剛剛熄滅的手機屏幕上,是一段十幾分鐘前的對話。
【溫璨:路上了,很快就到。
葉空:“那就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葉空身后,溫璨抬頭,穿過人群,看向那個高臺上正準備放下話筒,走進人群的中年男人。
他也微微彎起了唇角,隨手拿過桌上不知被哪個子弟放在那兒的擴音器。
打開,舉到唇邊。
一聲低沉平靜的“父親”響遍全場。
“請您止步——”
幾個字給全場按下了暫停鍵,高臺邊緣的溫榮豁然轉頭,隨嘩然的人群一起,看向了輪椅上那個說好不會來的不速之客。
第225章
我清清白白干干凈凈
溫榮在高臺邊緣僵住。
他緊縮著瞳孔死死盯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兒子,窒息了好幾秒才恢復了正常呼吸,快速用平靜又詫異的語氣道:“阿璨,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今天去醫(yī)院檢查的?”
“臨時起意,不過還好來了�!睖罔簿湍菢优e著那個擴音器,笑著說,“今天我要是不來,我的未婚妻豈不是要被你們欺負死?”
“……”剛剛才砸破一個保鏢的頭,澆花一位大小姐臉的葉空,保持沉默,還相當認真的點了點頭,默默挪步到了溫璨身后。
而溫璨則繼續(xù)看著高臺上的溫榮,揚聲道:“父親,您剛才說什么?”
“誰曾和染秋小姐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誰要和染秋小姐重修舊好?”
男人低冷的音色波紋般蕩開。
讓所有人都交頭接耳起來。
“溫璨這是什么意思?不承認?”
秦染秋面色難看至極,手指已經不由自主攪緊了裙擺,上前半步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音量很低,語氣很弱:“溫璨……”
溫璨卻對她視而不見。
臺上的溫榮卻是視線在全場一掃,又瞥了眼身旁一臉緊張地秦家家主,他迅速打定主意,語氣略帶譴責的道:“阿璨,爸爸可沒教過你做一個沒有擔當?shù)脑校呐路质至�,對待曾經愛過的人,也應該有起碼得尊重和保護……”
“曾經愛過的人……”男人的笑聲通過擴音器溢出來,他視線終于落到了面前的秦染秋身上。
女人又不由自主地上前半步,她呼吸明顯急促,手指已經將裙擺揪起了皺褶,她卻毫無所覺,面帶懇求的緊盯著溫璨的模樣,看起來緊張得幾乎快要暈倒了。
“溫璨……”女人緊盯著他,微微搖頭,好似一次再脆弱不過的請求。
可男人的眼睛就像夜色里的大海,深沉又冰冷,潮起潮涌都與她無關。
“秦染秋……小姐,”在女人懇求得快要泛起淚光的眼神中,他薄唇散漫張合,略帶笑意地吐出一個真誠的問句:“請問,為我們什么時候在一起過了?你怎么,沒有通知過我呢?”
“……”
嘩然之聲大起。
秦染秋急切又膽怯地上前半步,又急促的喊了半聲:“溫璨……”
溫璨看著秦染秋一點點泛紅的眼睛,嗓音平靜的繼續(xù)道:
“回答我,秦小姐,你什么時候,成了我的前女友了?”
“我們是牽過手?還是擁抱過?還是接過吻?”
“全都沒有�!�
“我們甚至連一張合照都沒有過——怎么?我的女朋友是很見不得人嗎?交往之中得被我像做賊一樣的藏起來?你,你們——”
他視線掃過全場,最終落在遠處的溫榮臉上,嗓音陡然冰冷,凍結在每個人耳旁:“當我溫璨是什么人?以為我不在場,就可以隨便污蔑我,隨便往我的未婚妻頭上潑臟水?”
“阿璨!”溫榮看起來有些就驚訝,視線落到秦家家主身上,又看向一臉蒼白地秦染秋,又好似明白了什么,立即嚴厲道,“你就算再怎么喜歡葉空,也不能這樣對秦小姐!你的風度都去哪里了?何況你說你們沒有關系,那那么多次都在同一個場合的巧合又怎么說?”
“我一個殘疾人還要什么風度?”溫璨哈哈一笑,又轉頭看向秦染秋,“至于巧合?”
他就這樣舉著擴音器對著她,笑得極好看,又極瘋癲的道:“秦小姐,不如你來解釋一下,為什么明明每次都有別人在的場合,卻莫名其妙變成了我們倆的秘密約會?”
“溫璨……”一滴眼淚從秦染秋的眼中滾下來。
旁邊一直被保鏢按著的蔣檸終于忍不住了,死命扒開保鏢的手,沖上前將秦染秋擋在身后,沖著溫璨道:“溫大少爺!幾年不見你怎么不但腿殘了,人品也好像跟著殘了,對著女人說話這么刻薄,放在幾年前還真是不能想象!”
溫璨頓了一下,視線在她身上一落:“你誰?”
蔣檸頓時瞪大了眼睛:“你!”
“你是見過我跟她在一起嗎?你見過我和她談戀愛嗎?還是你聽過我跟她打電話跟她煲電話粥?”
“……我,”蔣檸語氣遲疑起來,“我聽過她給你打電話,就是你的未婚妻傳謠傳到她耳中之后,而你在電話里相當沒有擔當……”
女人正要眼神鄙夷的看向葉空,卻又被溫璨一聲笑打斷了。
“我在問你,你是聽到我叫她寶貝了,還是聽到我承認我和她談過戀愛了?甚至……你真的有聽到過我的聲音嗎?”溫璨淡淡道,“如果全都沒有,你又怎么確認,那不是她在夸張的自導自演呢?”
“溫璨!”秦染秋終于抬高音量失控的喊了出來。
“秦染秋,秦小姐,”溫璨的嗓音卻沒有絲毫起伏,“你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我們曾在一起過,我卻有無數(shù)證據(jù)證明,我絕對跟你沒有過任何曖昧關系——這樣,你還要堅持承認臺上的說法嗎?”
他示意了一下高臺上還僵立著的溫榮:“現(xiàn)在澄清還來得及——還是你真的要我,把我們同時出現(xiàn)的每一個行程都列出來,再把所有證人都請到現(xiàn)場,讓大家一起好好探討,看看那些場合,到底是不是我們倆單獨的秘密約會?”
“……”
話到此處,全場大半的人都已經信了溫璨的說法。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秦染秋還不敢開口,嘖嘖嘖,真想不到……”
“要是溫璨真的那么做了,那簡直就是當面扇秦家扇秦染秋的耳光啊,而且是有幾個證人就扇了幾次耳光,太丟臉了……”
“所以他們說葉空傳謠也都是假的?”
“那肯定啊,溫璨對秦染秋這個態(tài)度,葉空有什么好吃醋有什么好嫉妒的?”
“完全就是秦家倒貼啊,嘖嘖,染秋女神也有這一天……”
秦染秋已經面無人色。
而蔣檸難以忍受的再度開口道:“溫璨,你說話一定要這么殘忍嗎?就算不是情侶好歹也是朋友……”
蔣檸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秦染秋,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你都不會覺得染秋可憐嗎?”
“朋友?殘忍?”溫璨笑了起來,“可憐?”
男人烏黑如墨的眼眸含笑的看了一眼秦染秋,看似沒有一點攻擊性,說出來的話卻完全相反:“你覺得她可憐,那我呢?”
在蔣檸的懵逼中,溫璨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來:“我一個清清白白,這么多年都從未傳過緋聞的潔身自好的干凈男人,莫名其妙被污蔑,被扣上了吃了不認的渣男帽子,還多出來一個不存在的前女友,我不可憐嗎?”
“你們不但害我未婚妻誤會我是個臟男人,還給她潑臟水,說她善妒又說她造謠,她不可憐嗎?”
男人開始瘋狂賣慘:“我們兩人,一個被叫瘋子一個被叫殘廢,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被你們這么迫害,被你們安上一切不存在的罪名,而我們甚至對這些罪名的由來都一無所知——我們不可憐嗎?”
葉空站在他身后低著頭。
在距離較遠的圍觀群眾眼中,完全就是個傷心到垂淚的形象。0300
可只有離得近的周頌等人,才能看清她正在努力憋笑的嘴角。
周頌五人組:……
第226章
替我問候你母親
一通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賣慘后,溫璨終于嘆了一口氣。
他遠遠看向高臺上的溫榮,道:“父親,我都已經沒有前途可言了,你為什么還要讓我這么不痛快?看到你兒子這么丟臉,你很開心嗎?”
溫榮握緊話筒,眉眼沉沉的看了眼幾個秦家人,才高聲道:“阿璨,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就是爸爸錯了,我不該聽信秦小姐的一面之詞……”
早已渾渾噩噩的秦染秋無聲抬頭,轉身看向臺上的中年男人,眼神幾乎是空的。
而當她轉回頭來,對上的是溫璨漠然而隱含憐憫的目光。
“好吧,”他一邊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一邊對高臺上道,“希望從此以后,您真的能做到不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這是自然�!睖貥s正色
答完,然后快速放下話筒,對一旁早已變了臉色的秦家家主低聲道,“溫氏從此由我做主,兩家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
秦家家主跟學過變臉似的,立刻臉色一緩,連連點頭,同時接過了他手里的話筒:“抱歉抱歉,因小女虛榮而引起的一場鬧劇罷了,之后我們自會親自帶著孩子去溫家道歉,但這并不影響今天的宴會進行!還請大家繼續(xù)享受美酒佳肴……”
這邊,溫璨關了擴音器,看著眼淚都流不出來的秦染秋,淡淡道:“你怎么敢妄想能和溫榮合作愉快的?就算你不清楚他們打的主意,可在溫榮說出那些話的瞬間,你就應該立刻搶先澄清才對,這樣至少不會讓自已落到這個下場……”
他嘴角輕輕彎著,漠然道:“葉空說得對,雖然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也勉強算得上朋友,但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我……”
秦染秋在微微發(fā)抖。
她全程根本就沒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而她韜光養(yǎng)晦,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已經在方才短短的幾次交鋒里,徹底被摧毀了。
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
但那不是她原本預料的追捧或艷羨或欣賞,而是完全相反的,驚訝混合著鄙夷以及不屑。
每一個人的眼神都仿佛在說“天哪,她原來是這種人?”
那是她活到現(xiàn)在,從未感受過的目光。
如針扎,如雨淋,讓她渾身都在止不住的發(fā)抖,背上冷汗涔涔……
眼前的溫璨卻已經轉過輪椅,摸了摸葉空濕漉漉的衣袖,道:“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不用,一會兒就干了�!�
兩人的對話旁若無人。
而大腦即將爆炸般的痛苦與恥辱,讓秦染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對著溫璨的背影低吼道:“你這樣對我,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全都說出來嗎?!”
葉空一頓,側頭看了秦染秋一眼。
溫璨卻連頭也沒回,只有音色,好似恢復了曾經的溫和,甚至帶著些許笑意:“你大可一試——如果你付得起代價的話�!�
秦染秋:……
大腦好似突然被潑了一桶冰水,秦染秋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