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果我戴著面具,
你可以容忍我的出現(xiàn)嗎?——就像他一樣?”
葉亭初的視線從葉空肩上越過,看向了她身后。
葉空循著她的視線轉(zhuǎn)頭,看見了正在朝這邊走來的秦家姐弟。
秦染秋低著頭跟在秦見白身后,而秦見白……
秦見白戴著面具。
而且不是上次來見她時那張還頗為帥氣的狐貍面具,而是葉空題過字的那個。
頂著右臉上那個龍鳳鳳舞的“丑”字,秦見白就這樣在許多路人的矚目中走過來。
“上次說過會把面具修好了�!�
他抬手摸了摸右臉上的字,“雖然費了挺大的功夫,但我的確修好了�!�
葉空:……
饒是葉空也禁不住露出了看神經(jīng)病的表情,他掃了一眼跟在秦見白身后始終沒有抬頭的秦染秋:“你們姐弟倆又來干嘛?秦小姐昨天的戲還沒演夠還想繼續(xù)演?還是說……”
她看向秦見白:“你又是來替你姐姐道歉的?”
“既然我們是一起來的,那就肯定不是我替她道歉�!�
秦見白語氣平靜中帶一點難言的苦澀:“是我姐姐自已……想來道歉。”
葉空看向秦染秋。
后者的雙手在身側(cè)死死攥成拳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對上她視線的瞬間葉空就笑了起來:“這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來道歉的吧?”
“怎么會?”秦見白嗓音沉甸甸的,“我姐姐……已經(jīng)深刻意識到自已的錯誤了,她真的是來道歉的,希望葉小姐能原諒她。”
葉空:……
一種奇異的違和感讓葉空下意識偏了下腦袋。
下一秒她卻聽到秦見白低低的呼喊:“姐姐?”
短短兩個字,似帶著祈求,卻又因為音太低而顯得冰涼——剎那間刺骨的寒意直刺脊椎,古怪的危險感讓葉空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同時,她卻看到讓她一瞬間忘記了全部感受的一幕。
——
秦染秋,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就猶如慢動作回放一般。
這一秒被無限拉長。
拉長到身后落地窗內(nèi)看熱鬧的二代們的震驚表情都歷歷在目。
拉長到不遠處來去的學(xué)生們腳步暫緩轉(zhuǎn)頭看來的樣子也全部清晰無比。
拉長到,叫人錯覺仿佛聽見了女人膝蓋重重砸在地面的巨響。
——秦染秋,真的跪下來了。
而站在她身前的秦見白,穿著黑色衣服的身軀筆直的映在葉空的瞳孔里。
他頭也沒回,只略略垂著,好似也在為身后下跪的姐姐心痛,或者,是隨她姐姐一起懺悔。
第247章
面具之下
“葉小姐,”秦見白又開口了,無比沉痛的,“請你原諒我姐姐對你的污蔑,或者哪怕不原諒,也請接受她的道歉……否則,她會被我爸爸打死的�!�
最后這句話出來,震驚與那種奇異的違和感,才稍微散去了一點。
可葉空還是沒說話。
她的視線落在秦染秋身上,又轉(zhuǎn)移到秦見白身上。
沒有什么特別的。
秦染秋顯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恨得咬牙的樣子。
而秦見白,也是一副很想替他姐姐跪但卻無可奈何的模樣。
可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姐姐。”秦見白又說話了。
一聲輕輕的提醒。
只見跪在地上的秦染秋便緩緩伸手,按住了地面,把頭往地上磕去,同時還咬牙切齒地吐出了一句“對不起”。
葉空:……
少女猛地后退一步,臉上情不自禁浮現(xiàn)厭惡的表情。
“葉小姐!請你原諒我對你的污蔑!”
女人把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眼淚如泉涌,一字一句好似能從肺腑之中擠出血來:“是我嫉妒心太強,是我見不得你好,所以才在背后任由朋友造謠傳謠,污蔑你是小三,污蔑你害我……我知道錯了。”
她終于哭出聲來:“我錯了!我求你原諒我!”
……
眼前的場景荒誕到讓葉空有種如墜夢里的感覺。
葉亭初也緊緊地皺起了眉,下意識上前擋在了她前面。
那邊已經(jīng)被人推著去吹了會兒風(fēng)的溫璨,正要回到咖啡店,一時間也被這一幕驚得停住了輪椅。
而察覺到溫璨也在現(xiàn)場的秦染秋哭聲一滯,再也忍受不了地起身,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是不是嚇到你了?”
男人突然的出聲才讓葉空猛地回神。
她看向秦見白,后者似在面具后露出了無奈的笑。
“你知道,雖然你現(xiàn)在不再是葉家的人,但只要溫璨堅持當(dāng)你一天的未婚夫,你就一天在玉洲擁有溫氏集團未來少夫人的地位——我的父母,不會允許我姐姐和你成為明面上的敵人�!�
不需要解釋,葉空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兩人有仇,甚至所有人也都知道秦家肯定恨不得讓她去死,可只要一天沒有挑破,一天沒有在人前撕破臉皮,這些豪門家族就絕不會讓自已成為被拿住話柄的那一個。
讓秦染秋來這么夸張的道一次歉,雖然有些傷他們家族的面子,但至少不會再讓人碎嘴說他們整個秦家缺德了。
這樣一來,還可以把鍋全都推給秦染秋——就仿佛企圖抱上溫榮大腿的是秦染秋自已,而不是他們這些長輩一樣。
“葉小姐,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秦見白站在她面前,語氣艱澀道:“可我還是想厚著臉皮請求你,如果之后再有人提起這件事,還請你能說一句……已經(jīng)原諒我姐姐了,或者已經(jīng)不在乎了�!�
葉空:……
見她沉默,秦見白突然急切地上前一步:“否則我爸媽肯定還會逼她來下跪的!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姐姐的顏面!他們甚至巴不得我姐姐在你面前磕昏過去——好方便他們反咬一口把整個秦家都變成謙遜的受害者�!�
葉空:……
已經(jīng)見過很多世面的葉空,最近兩年已經(jīng)很少為奇葩而感到無言以對了。
可即便如此,秦家的奇葩程度也依舊讓她感到新奇,新奇到惡心的程度。
“真不愧是姓秦的�!�
她嫌惡的說了一聲:“回去告訴你爸媽,別再讓我看到秦染秋�!�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秦見白卻反而長舒了一口氣,對著她的背影道:“你幫我這個忙,我以后任你隨叫隨到。”
“……”
少女迅速發(fā)出一聲干嘔的動靜:“丑八怪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次,我就打爛你的頭。”
“我都戴上面具了,是你說的,只要戴面具就可以來見你。”
咖啡店的門被重重關(guān)上。
一起被關(guān)在門外的葉亭初看著葉空的背影,又轉(zhuǎn)頭看了眼秦見白。
男人面具后的眼神一閃,對她略略點了下頭,轉(zhuǎn)身走了。
依舊是優(yōu)雅挺拔的姿態(tài),即便看不到臉,光憑氣度也足夠迷倒不少女人。
在和溫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停了停腳步,問溫璨:“溫少爺,我們以后的合作,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xù)?”
溫璨頓了頓,驅(qū)散了心里那點奇怪的感覺,淡淡道:“我得問問葉空�!�
“好�!�
他似乎笑了一聲:“祝您和葉小姐,能幸福美滿,圓滿訂婚。”
“……多謝?”
在他們身后,剛關(guān)上門的咖啡店突然又被人打開。
葉空把曲霧推了出來,對葉亭初道:“讓她跟你去葉家搬東西�!�
眼見少女又要縮回去,葉亭初揚聲道:“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別戴面具,別來見我�!�
葉空冷冷關(guān)上門,滿眼滿臉——全身都寫著煩躁。
玻璃門又被關(guān)上了。
葉空還干脆上了鎖。
眼見著一切發(fā)生的二代們,就這樣被毫無反抗之力的鎖在了里面。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同伴的眼里看見了無助之色。
·
看著那扇被果斷關(guān)上的玻璃門,秦見白發(fā)出一聲低低的笑。
隨后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廣場,在停車場找到了自已的車,打開駕駛座,坐了上去。
后座上坐著一個沉默著哭泣的女人。
正是秦染秋。
車子發(fā)動起來,速度極快地甩尾飆出了停車場,然后毫無章法地飛馳出去,很快就匯入了滾滾的車流里。
在秦染秋恐懼的尖叫中,駕駛座上的“秦見白”沒有絲毫動容之色。
他甚至一邊加速,一邊哼起了歌。
調(diào)子跳脫悠長,聽起來相當(dāng)愉快,只是他的聲音嵌在女人寫滿害怕的哭泣里,怎么聽怎么顯得詭異。
“哭什么?”
開了大約十分鐘后,男人才無所謂的輕笑一聲,隨手將臉上的面具取下來,丟在一旁。
天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臉上,照亮一張蒼白綺麗,滿是燦爛笑容的臉。
——根本就不是秦見白的臉。
第248章
她送你禮物了?
時間倒退至凌晨。
那一聲“找她做老婆如何”的自言自語,把在場的三個秦家人都干沉默之后,男人卻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只讓秦家夫婦把秦染秋也叫來。
換了間寬敞奢華的客房,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上位的椅子上,把那顆白棋在手指間翻來覆去,頭也不抬的問:“今晚隔得太遠,也沒能聽完全場,只好請你們給我講一講了。”
“講什么?”
秦染秋今晚丟了大臉。
苦心經(jīng)營的形象可以說是在一夜之間被毀滅殆盡了,本來正在自已的客房里自閉等著回家就再也不出門,卻沒想到還沒等到回家,就被強行帶來了這里。
心情極度糟糕,她的語氣自然也不好。
可她話音剛落,便見秦見白朝她投來了一個凝滯緊繃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災(zāi)難發(fā)生,卻無法阻止的延遲反應(yīng)。
秦染秋呼吸一靜,轉(zhuǎn)眼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
他似乎并無反應(yīng),還很好脾氣的笑了笑:“講和葉空有關(guān)的事啊�!�
聽到這句話,秦染秋腦子嗡的一聲,條件反射的緊了緊喉嚨,語氣僵硬身體也僵硬地回答:“什么事?是她一個鄉(xiāng)下孤兒突然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事?還是她在我們這個圈子里發(fā)瘋破壞規(guī)則還引以為豪的事?”
“誒你怎么說話呢?”
秦夫人趕緊拉了拉她。
雖然還不知道這位祖宗和葉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那句娶她當(dāng)老婆到底是真是假,可保險起見,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秦染秋繼續(xù)說葉空的壞話了,免得連累了他們家。
她一臉訕笑地看向上座的男人,連連道歉。
可男人并沒有理會她。
他只是用饒有趣味的眼神注視著秦染秋,慢慢道:“看來你和她糾葛挺深的�!�
秦染秋一把甩開她母親的手,輕輕笑了一聲,語氣卻很冷:“如果深仇大恨也算糾葛的話�!�
“當(dāng)然算!”
男人猛地一拍手,在響亮的余音里眼睛發(fā)亮的看著秦染秋,“要和她有深仇大恨可不容易!快!就你了,你來跟我講講,有關(guān)她的一切�!�
他把翹起的腿放下來,肘臂撐著膝蓋,身體前傾,表情堪稱熱切的注視著秦染秋。
同時他對其他人不耐地揮手:“你們?nèi)汲鋈��!?br />
秦總夫婦:……
夫妻倆想帶著秦見白一起出去的時候,后者卻平靜的張口:“讓我留下吧,我和葉空也有過幾次交集,她還送過我一個禮物。”
秦總夫婦都露出不贊同的臉色,不想讓他冒著惹怒男人的風(fēng)險留下來。
秦見白卻看也不看他們,只看向上座的男人。
“哦?”男人對他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來,眼底卻完全相反的壓來了一片黑沉沉的烏云,“她還送你禮物了?什么禮物?”
在秦染秋古怪的眼神里,秦見白面不改色道:“一個面具�!�
“什么樣的面具?”
“上面寫了一個‘丑’字的面具�!鼻匾姲渍f,“她親自寫的�!�
男人似乎愣住了。
好一會兒之后,他倏然大笑起來。
笑得直拍桌子,前仰后合。
寬敞的房間被他的肆意大笑填滿,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開心,在夜色里反而有種令人心頭發(fā)冷的詭譎。
“好吧。”
房間里沒有人配合他的大笑。
他卻很自在地收起了笑容,視線玩味的落到了秦見白臉上。
那目光就像冬夜里海上的烏鴉,輕靈的飛來,卻帶著濕潤的雪,又冷又細的抖落在秦見白臉上,直到那雪覆滿秦見白全身,他才若有所思道:“我們倆的確很像,不管是身高身材,還是臉……難怪她要給你一張寫著‘丑’的面具。”
他突然親切的對秦見白招了招手:“見白快過來坐,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呢�!�
秦見白遲疑片刻,慢慢坐了過去。
隨著他的眼神看了眼秦染秋,男人似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大方”道:“秦……染秋小姐?也坐吧,我將來還要在玉洲呆很久,估計我們相處的機會不會少,趁此機會,不如再彼此了解多一點。”
看他對秦見白態(tài)度很好,秦總夫婦才總算松了口氣,關(guān)上門離開了這間房。
·
“沒事的,他雖然脾氣不好,但對我們見白不是一直另眼相待嗎?”
出門后,秦總夫婦彼此安慰起來。
“那也是見白夠優(yōu)秀加上會做人換來的�!鼻乜偘欀嫉溃耙肋B南港本家都有不少人看不慣這一點�!�
“那是,”秦夫人有些輕蔑道,“畢竟他的堂弟表弟的也有好幾個,但沒一個能像我們見白一樣,被他留在本家老宅里做客�!�
“還不都是因為我小時候和他爸關(guān)系不錯,,再加上咱們見白和他長得跟親兄弟似的。”秦總云淡風(fēng)輕的說完,突然又眉頭一皺,“見白我倒是不擔(dān)心,可染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中了邪似的�!�
夫婦倆走在廊檐下,聲音隨著夜風(fēng)飄了很遠:“本來和溫榮是多好的一樁婚事?小溫先生那邊也已經(jīng)同意了,她偏偏要鬧得人盡皆知,搞得大家都下不來臺,最后還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婚事告吹,還讓人連帶著把我們秦家也狠狠羞辱一遍!”
“還好小溫先生沒有因此生氣,之后的合作應(yīng)該也還能繼續(xù)推進。”
……
他們說話的音量并沒有刻意壓低。
當(dāng)這隱約的對話和夜色一起灑進窗戶里來時,秦見白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相當(dāng)難看。
反而是秦染秋一臉面無表情,顯然是早就習(xí)慣的模樣。
嘎吱一聲。
是秦見白走過去關(guān)上窗戶的動靜。
主位上的男人手肘撐著桌面,屈起的食指抵在唇下,若有所思的視線從秦見白掃到秦染秋身上,嘴角突然無聲揚起個弧度。
“我還以為從南港脫離的你們,能發(fā)展出全新的未來,不過看來……只是把本家的風(fēng)氣移植到了玉洲的土壤,甚至還長得更蓬勃了。”
今晚腦子一直在如沸水翻滾的秦染秋,此時也已經(jīng)沒有了三思而后行的力氣。
她面無表情張口就道:“本家的家主以這樣旁觀者的口氣諷刺秦家的重男輕女——你自已說出來不覺得好笑嗎?”
她轉(zhuǎn)眼看向男人,眼神如死灰卻又極犀利。
秦見白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了秦染秋面前,剛要張口道歉,卻見男人思索著一笑,竟真的回答了。
·
“不好笑啊�!�
他撐著臉,對秦染秋微微一笑:“雖然我自已是無所謂,但秦家未來的女主人,肯定會很看不慣這種規(guī)則——她會改變一切的。”
男人的笑容越發(fā)燦爛,眼瞳漆黑無比的映著秦染秋茫然的臉,語氣期待的道:“你到時候,記得要好好感謝她哦�!�
“現(xiàn)在……開始吧�!�
他放下?lián)沃樀氖郑o自已倒了一杯茶,姿態(tài)優(yōu)雅古典,是那種一看就傳承了很多代的世家大族才能養(yǎng)出來的氣質(zhì)風(fēng)度。
“告訴我你們知道的和葉空相關(guān)的一切,”他抬起頭,掃視姐弟兩人,笑得彬彬有禮,“無論多渺小的細節(jié),我都不想錯過。”
第249章
似有所感
尖叫聲響起的時候,隔壁房間的秦總夫婦都已經(jīng)快要睡著了。
“怎么了怎么了?”
兩人在那尖叫里彈跳起來飛快地往外跑,待到推開隔壁的門,看見頭破血流趴在地上的秦見白時,夫妻倆也都跟著一起怒吼起來。
“怎么回事?!”
他們下意識想去找秦染秋,卻抬眼便看見了男人舉著破碎花瓶的側(cè)影。
剛要出口的怒罵頓時被堵回了喉嚨。
“秦……”秦總目瞪口呆,吶吶吐字,“您,您這是?”
“啊,”他轉(zhuǎn)頭看了夫婦倆一眼,語氣尋常甚至還貼心解釋,“本來要敲的是你們女兒,誰知道被見白給擋住了……”
說著,他還搖了搖頭:“這么護著你姐姐,搞得我很難辦啊�!�
“……”秦夫人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想去摸秦家白頭上的傷口,卻又不敢,只好轉(zhuǎn)手指住秦染秋的鼻子大罵,“你都干了些什么?惹得先生這么生氣!還要連累你弟弟!”
秦染秋臉色慘白,嘴唇發(fā)顫的看向男人,滿臉都是震驚和困惑。
捂著傷口的秦見白也抬頭看向他,勉強道:“為什么?我們沒有隱瞞�!�
“沒有隱瞞,但是有加工啊�!�
男人拿起手里僅剩的花瓶碎片,似在端詳上面的花紋:“不過,這方面我倒不怪你們,人就是這樣嘛,說話的時候總是會進行一些對自已有利對他人不利的加工,何況你們之間還有仇,我可以理解的……甚至你們對她使心機,對她下圈套,我也都可以理解,可是……”
他放下碎片,在兩人面前半蹲下來,嘴角還噙著一絲笑的盯住了秦染秋的眼睛。
“你知道我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嗎?”
他用那塊沾著血的花瓶碎片,一下下拍打秦染秋的臉。
“我不能接受,你讓你的弟弟去勾引她�!�
“我更不能接受——你的心機和圈套,最后的作用,都是讓她和那個叫溫璨的男人綁得更緊�!�
碎片邊緣輕輕割在女人皮膚細膩的臉頰上,維持在一個能叫人感到鋒利卻又不至于真的割破皮膚的邊緣。
在秦染秋抑制不住的輕微顫抖中,男人寒氣森森的笑著說:
“蠢貨我見多了,但蠢到你這個地步的,卻會讓我看了來氣——染秋小姐可以理解嗎?”
秦染秋她臉色發(fā)灰的看著男人,一字一句如鯁在喉的問:“你和葉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一直從容又隨心所欲的男人,突然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怔,森冷眼底閃過一絲恍惚。
“這個問題……問得真好�!�
“我和她啊——大概是我從十八歲就決定要娶她當(dāng)老婆,她卻至今都恨我恨得要死的關(guān)系吧。”
“可是……”他突然低頭看著秦染秋,那種恍惚從他的眼底褪去了。
彌漫上來的,是一種鋪天蓋地近乎狂熱的感情:“誰說恨不是愛呢?”
“尤其對她那種人來說,越是情緒激烈,就越是證明這個人的重要性,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應(yīng)該是她記憶里甚至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吧?”
他突然湊近秦染秋:“難道你沒有這種人嗎?”
他語氣好奇的問:“你對那個溫璨,不是這種感情嗎?即便他現(xiàn)在對你如此視而不見,即便你現(xiàn)在一定對他埋怨無比,可越是如此,他在你心里的分量難道不是越重嗎?”
“
你難道……”他語氣陡然淡靜下來,帶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力,輕聲說,“不會更想要,徹底征服他,讓他再也不敢這樣對你,再也不敢把別的女人放在你之上嗎?甚至他或許可以完全滿足你的愿望,你是因為什么而愛上他的?他就應(yīng)該因為更有力更令人動容的理由愛上你——你難道不想取代葉空的位置,成為他無論在什么場合,都絕對支持并維護的,唯一的溫少夫人?”
“你不想嗎?”
“……”
大約是他的語氣太有感染力,秦染秋有幾秒真的恍惚了表情。
可很快她就眼神震動的清醒過來,表情震驚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你!”
“啊……”男人倏忽收拾了全部的情緒,那種狂熱與誘惑力只在瞬息間便消散得干干凈凈。
他露出一種近似無聊又厭惡的神情,瞥著秦染秋道,“我想起來了,染秋小姐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是吧?”
他輕輕“嘖”了一聲:“沒意思。”
秦染秋一臉震驚,半晌都反應(yīng)不過來。
期間被秦總夫婦緊急叫來的管家已經(jīng)帶著急救箱匆匆闖進來,開始圍著秦見白包扎傷口。
男人站起身來,手里還拿著那枚染血的花瓶碎片。
一直等候在門外的他的助理此時走進來,遞了張手帕給他:“先生�!�
他沒有接帕子,只是用鼻子輕哼一聲,接著云淡風(fēng)輕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叫我先生,也不要叫我家主了�!�
室內(nèi)的秦家人全都茫然的看向他。
男人拿起那枚血色碎片,擋住了自已的右半邊臉,轉(zhuǎn)頭對著幾人一笑:“從現(xiàn)在開始,我是秦見白�!�
“我是你的弟弟�!薄暰落向秦染秋。
“是你們的兒子。”——掃過秦總夫婦。
“而你,是秦悟�!薄詈舐湓谇匾姲咨砩稀�
“除了我需要你,別的時候,就請你乖乖待在自已閨房,不要再出來了�!�
頭頂燈光落在那枚瓷片上,將尖銳的血紅色反射到每個人眼底。
連同男人因笑容而露出的森白齒列。
“作為報酬,你們利用南港秦家的名義和海利集團合作的事,我可以一筆勾銷�!�
“而如果你們一家人配合完美的話,我甚至可以真正出借本家的代理權(quán),讓你們在玉洲以南港船王的名義,和所有海上集團進行合作�!�
秦總夫婦的呼吸聲一下變得急促起來。
而男人齜牙一笑:“當(dāng)然,前提是,一切都得聽我的�!�
他瞳孔幽幽一轉(zhuǎn),視線落在了秦染秋身上。
——秦染秋渾身一震。
冰冷燈光下,她恍惚錯覺自已變成了蜘蛛網(wǎng)上徒勞掙扎的飛蛾。
可她知道自已并不是他的獵物。
她只是一只用來引誘獵物的餌。
·
可怕的記憶褪去,眼前更可怕的現(xiàn)實還在進行。
車速狂飆的車廂里,秦染秋將尖叫咽下喉嚨,死死抓著安全帶,從喉嚨里逼出艱難的問句:“你接下來還想干什么?”
“我看過你弟弟的行程安排,今天接下來應(yīng)該去和海利的人見面——談判才進行到一半吧?后面的補充合同還沒有簽下來。”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秦染秋愣了一下才揪著安全帶道:“那是我弟弟的工作!”
“那又如何?”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因為心情很好語氣也很飛揚,連不屑都表達得相當(dāng)云淡風(fēng)輕,“你總不能認為,我的談判能力會不如你弟弟吧?”
他猛地一轉(zhuǎn)方向盤,在女人的驚呼中笑道,“雖然外形和我很像,但你弟弟的能力卻是一點都不像我呢�!�
秦染秋咬著牙道:“那葉空那邊呢?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打算?”男人臉上夸張的笑收起來些許,剩下一層薄薄的,卻更加顯得專注和集中的表情,“我得先看看她的打算�!�
“然后就是……”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得找個老師再練習(xí)練習(xí)我的變聲能力了——太久沒用,都有些不熟練了�!�
·
與此同時,咖啡店里。
在二代們的眼神呼喚中,葉空目不斜視,神游天外地朝樓上走去。
剛剛踏上階梯一步,她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在腦海里倒放,暫停,然后再次重新播放。
最后停駐在男人略低著頭的影像上。
不知為何,分明沒什么異樣之處,但葉空卻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林心舟小心翼翼上前叫她,她才陡然抬頭。
“林心舟�!�
第一次被這么連名帶姓的正經(jīng)叫名字,林心舟還愣了一下,才趕緊道:“怎么了?”
“你知道——”她轉(zhuǎn)頭看向林心舟,瞳孔緊縮如貓,“最近有什么南港的人,來玉洲的消息嗎?”
“比如,船王秦家。”
第250章
葉家別墅
曲霧坐在葉亭初的車上,一路上一句話都不敢講。
一方面是葉亭初沉默不語時的氣場著實有些可怕,另一方面,她也找不到什么話可說。
聊葉空?
明知葉空已經(jīng)和葉家劃清界限了,她絕不會去做違背葉空意愿的事。
可不聊葉空,她倆也就是陌生人而已。
好在小葉總也沒有要在她這里打探情報的意思,搞得她準(zhǔn)備好的話術(shù)全都落了空。
你要問她準(zhǔn)備了什么話術(shù)?
——“葉空?她很好啊,沒什么不好的,吃得好睡得香……心理狀態(tài)?心理狀態(tài)就更好了,她本來就是很瀟灑的人,以后的打算?她的打算我可不知道,知道我也不會說的�!�
總之就是一聽就知道她是葉空堅實后盾的話術(shù)。
可惜小葉總一句沒問,甚至唯一一次往這邊偏頭也是為了看后視鏡好方便超車。
曲霧訕訕的取消了警報,老老實實的一路把沉默保持到了葉家。
·
“我安排貨車和園丁給你拉東西�!�
下車時葉亭初這樣說,卻被曲霧拒絕了。
“我已經(jīng)找人來了�!�
她剛好跳下車,眼神往震動起來的手機上一掃,“已經(jīng)到小區(qū)門口了,小葉總幫忙放一下行吧�!�
葉亭初看了她一眼,給保衛(wèi)室打了個電話,果然沒兩分鐘,就有兩輛貨車駛了進來。
看著從車上跳下來的幾個搬家小哥,葉亭初說:“我媽媽……生病了,正躺在床上休息,恐怕不適合讓外人進去走動�!�
“他們在外面等我就行,東西我親自搬�!鼻F這樣說道。
“……我和你一起�!�
她領(lǐng)著曲霧進去了。
才剛走進院子沒幾步,突然有一聲嚎叫伴隨著嘈雜的呼喊聲自門外響起。
曲霧停步回頭。
只見一個披頭散發(fā)骨瘦如柴的女人,正從外面的樹蔭下跑過,身后追著好幾個阿姨和保安。
女人狂亂的視線掃過這邊,她突然眼睛一亮,高聲叫喊著一個名字朝這邊撲來。
曲霧辨認了一下,是在喊葉寶珠的名字。
于是她瞬間就懂了這個人是誰,眼神也一下冷了下來。
“寶珠!寶珠在哪里?!我要見寶珠!我的孩子!”
女人連滾帶爬地跑向這邊,終究在進門之時被兩個保鏢撲倒了。
兩個保姆趕緊沖上來對葉亭初道:“抱歉大小姐!我們只是一個轉(zhuǎn)頭的功夫,她就自已跳窗跑出來了!跟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