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下方會場里演奏團開始上場工作。
隨著音樂聲起,溫榮這個主人也回來了,接著盛裝華服的男男女女都開始漸漸步入舞池,輕搖慢晃起來。
秦夫人瞇了瞇眼睛,看向人群里已經(jīng)和葉空分開的溫璨,還有始終跟在溫璨身后的秦箏。
想了想,她對著別在披肩上的微型麥克說了一句話。
·
“走啊,跳舞�!�
一位南港來的小姐主動向周頌發(fā)起邀請。
周少爺愣了一下,出于紳土風(fēng)度自然是答應(yīng)了。
“涂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
接下來是涂晚。
然后許泱,魏知與……原本圍在葉空身邊陪她聊天的四人組全都被請走了。
年輕人這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站著。
那邊同樣突兀的溫璨身邊,則還有個秦箏在側(cè)頭不斷跟他說話。
神態(tài)溫柔,笑容美麗。
還有其他對葉空頗有好感或者有好奇心的玉洲二代們,本想上前邀一邀她,可同樣很快被南港的人請走了。
這些天他們在長輩的命令下,每天招待著客人們到處玩耍參觀,多少混了個臉熟,這會兒人家主動邀請,便沒有一個人能拒絕。
于是很快,葉空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了。
很快注意到這一點的涂晚眉頭微皺,正要松開眼前舞伴的手,卻突然對上葉空的視線。
少女端著酒杯,只是閑閑掃來一眼,漫不經(jīng)心,含點笑意,對上她視線的時候還頓了頓,似乎在說‘玩你自已的’。
讀出了她的拒絕幫助,涂晚只好繼續(xù)跳舞。
頭頂和地面上都是閃爍如星河的燈光。
舞池里旋轉(zhuǎn)的裙擺,擦肩的絲巾,還有在一張張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細(xì)滑面龐上反射不停的光澤——
那樣的熱鬧,于是襯得葉空獨自一人的身影越發(fā)孤獨。
隔著人影旋轉(zhuǎn)的舞池,溫璨把這一切都收入眼中,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心疼了?”
秦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帶著幾分玩味和好奇:“你明明喜歡她,可我聽說分手是你提的——為什么?”
“……”
“我聽說,是因為她不在乎你,她和別的男人搞曖昧,絲毫不顧忌你的感受,所以你生氣了,這才提出分手�!鼻毓~悠悠的說,“但你想到了嗎?她會立刻答應(yīng)下來,毫無挽留之意?”
“……”
“你是不是后悔了?”她說。
溫璨一句話都沒有說。
剛好有傭人端著托盤從他面前經(jīng)過,他招了招手,從托盤上取下一杯酒,仰頭咽下大半杯。
燈光淌過透明的杯身,如流水一樣滑下來,滑過他修長的脖頸,落入秦箏冷眼旁觀的睥睨中。
看著那顆喉結(jié)上下滾動,秦箏不由得在心里感嘆——看來是真的挺喜歡的。
真是神奇。
這樣從小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居然會純情到因為女朋友不夠愛自已而賭氣分手,事后又郁郁后悔,不惜在女人面前露出念念不忘的失意模樣。
這到底是因為溫璨這個人太神奇太獨特,還是葉空太神奇太獨特?
男人的喉結(jié)上上下下,直至快要停下的時候,秦箏突然毫無預(yù)兆地抬起手,做出要去端托盤上另一杯酒的模樣。
胳膊越過溫璨,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溫璨來不及反應(yīng),剩下的那點酒直接就被碰灑到自已身上了,喝進嘴里的也直接嗆進了嗓子眼,激得他一下咳嗽起來。
秦箏“慌忙”蹲下身,取了手帕就開始為他擦臉擦衣服。
“你沒事吧?嗆著了?”
音樂正好演奏到最舒緩的部分,密集的跳舞的人群隨著旋律分開,為舞池兩邊讓開了大條寬敞的縫隙,恰好足夠葉空一眼穿過人群,把這邊的場景全都收入眼底——
秦箏問著“你沒事吧”,身體也順勢伸展,脖頸揚起柔軟潔白的的弧線,漂亮粉紅的臉頰迎向正眉頭緊皺的溫璨。
那是一個即將要親吻的姿勢,甚至從葉空的角度,他們已經(jīng)親上了。
——她端著酒杯,視線穿過人群,冰涼地落在那兩人身上。
然后下一秒,她瞇起一只眼,抬起喝空的酒杯,對準(zhǔn)兩人,做出了瞄準(zhǔn)的動作——
第492章
玩弄
沒等她的杯子丟出去。
對面先傳來砰的一響。
她的目標(biāo)突然就從眼前消失了。
葉空頓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是秦箏被溫璨推開了。
他看起來是條件反射的出手,因為暴露出來的男人臉上是略微愣神的表情,可力氣卻很大,秦箏被他那一下直接推倒了,猝不及防整個人都往后跌進了舞池里,要不是拿手肘往后撐了一下,只怕會直接后腦勺著地。
在這音樂重新激蕩起來的時候,中場休息的華服男女正牽上手要重新跳起來的時候,她一下摔倒在眾多漂亮發(fā)光的裙擺下,引起了不少低聲驚呼。
舞池里的節(jié)奏被打亂。
旋律還在繼續(xù),離得遠(yuǎn)的繼續(xù)跳了起來,只是一邊跳一邊也忍不住把視線投向這邊,近處的則三三兩兩地停留在原地,表面為難實則八卦地竊竊私語起來。
葉空從眾多裙擺和西褲的縫隙里,看見秦箏狼狽凝固在地上的身影。
她慢慢放下手,把杯子也放下了。
那邊的秦箏也很懵逼,往后撐在地上的手指正在不由自主緊抓住地毯,原本打理得極好看的頭發(fā)散落下來,嘴巴似乎還驚愕的張著,幾秒后才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望向溫璨。
溫璨:……
止住了咳嗽的男人慢慢抬起手,在唇邊抹了一下臉,抹掉了一點酒液,才慢慢開了口:“抱歉,我不習(xí)慣別人離我這么近。”
秦箏:……
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舞池里繼續(xù)舞蹈的人群不斷從她身邊翩躚而過,那些裙擺擦過她的臉和裸露的胳膊,許多目光從上方投下來,不需要說話她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好奇和輕視。
“這個女人是想干什么?勾引溫璨嗎?”
“在這種場合那么主動的貼上去,還能是為什么?”
“你沒看到葉空就在那邊嗎?做給葉空看的唄�!�
“你們南港來的不會都這么不知羞恥吧?”
“你胡說什么?阿箏不是那種人……”
……
“你在干什么?還不快站起來!”
耳機里,女人語氣嚴(yán)厲到有些氣急敗壞。
秦箏咬著牙扶住了自已裙擺下的腳踝——她穿著很細(xì)的高跟鞋,剛才摔下來的這一下已經(jīng)把腳踝崴到了,這會兒正痛得很,根本站不起來。
正想轉(zhuǎn)頭去叫個傭人來扶自已,突然聽到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從舞池中而來。37|
片刻后,那腳步聲分開人群停在自已身后,她聽見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穩(wěn)定的聲音。
“抱歉�!辈恢朗窃趯φl說,“你還站得起來嗎?”
秦箏頓時眼睛一熱鼻子一酸,差一點就要掉眼淚,好在及時忍住了,只悶悶搖了搖頭。
那個人便解開西裝扣子,在她身旁半蹲下來,很紳土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聽到耳機里伯母突然屏住呼吸的動靜——秦箏覺得不妙,可眼前這個懷抱,這個人,實在是讓她無法抗拒。
她只能暫且裝作耳朵里那個小東西不存在,掩耳盜鈴地閉上眼,抬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同時也感受到自已越來越快的心跳。
“你們的客房?”男人在問溫璨。
“樓上�!睖罔怖涞卮�。
他便抱著秦箏禮貌點頭,轉(zhuǎn)身橫穿整個舞池,往旋轉(zhuǎn)樓梯的方向去了。
——
到處都是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大多都來自南港人。
因為他們認(rèn)識這兩個人,對這兩個人一貫的作風(fēng)都再清楚不過——一個是秦夫人每天帶在身邊,高高在上受人追捧卻毫無驕縱之氣一心搞事業(yè)的秦箏,一個是謝家的繼任者,也是全南港唯一一個明著跟秦悟不對付卻還身居高位手掌重權(quán)情緒穩(wěn)定得像個機器人的謝白。
這兩人說認(rèn)識倒也認(rèn)識,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只是點頭之交,絕對不熟。
謝白的妹妹謝青倒是和秦箏關(guān)系特別好,可這點關(guān)系也就是讓謝白能偶爾在載妹妹的時候順道載一載秦箏而已——而秦箏也從未表現(xiàn)出對謝白的好感——或者說秦箏從不對任何男人表現(xiàn)出特別的好感。
這樣的兩個人,怎么就這么……順其自然的,抱上了?
·
葉空先看到了人群縫隙中那雙走向秦箏的腿。
在燈光下斷斷續(xù)續(xù)地行走,直到停住,蹲下,她才隱約看到那個人的側(cè)臉。
葉空稍挑了下眉,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直到那個人抱著秦箏走來,分開人群,身姿挺拔,不需要看臉,只一身氣度就給人以穩(wěn)定如淵又深不可測的感覺。
他們要往她身后的旋轉(zhuǎn)樓梯而去。
剎那的擦肩而過。
余光里,男人的嘴角微微彎起一些。
葉空輕輕哼了一聲,又從傭人手中端走了一杯酒,然后大步穿過人群朝溫璨走去。
·
“溫少爺�!�
少女的聲音響起時,溫璨正要轉(zhuǎn)身去別的角落待著,此時不得不又操縱輪椅轉(zhuǎn)過頭來。
一轉(zhuǎn)過來就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對女人那么沒風(fēng)度,不太好吧?你這樣豈不是顯得我這個前女友沒教好?”
溫璨:……
看得出來很多人都豎著耳朵在聽他們對話,跳舞的路線都歪了。
溫璨只能面無表情道:“我沒有要跟你解釋的必要吧?”
“當(dāng)然�!比~空頓了頓,視線落在男人臉上——那樣一張每一處都仿佛經(jīng)過上帝精雕細(xì)琢的畫一樣的臉,面對她時總是笑著,眉眼溫柔的樣子,倒是難得見到這樣眉目含霜的表情。
不過這也算是另一種風(fēng)格。
溫柔款男朋友突然就變成了冷冰冰陰沉沉的高嶺之花。
多好玩啊,就和角色扮演一樣的。
葉空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心里有點想親——她還沒親過這么面無表情的溫璨呢。
正兢兢業(yè)業(yè)扮演著前男友的溫璨突然覺得一陣寒意直竄頭頂。
還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看到眼前少女彎腰朝自已俯過來。
溫璨:……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一半是驚,一半是不想躲開的條件反射。
可腦子只恍惚了那一瞬,男人的瞳孔立刻縮緊了,覆著冰霜的臉也多了幾分真實的凝結(jié)——
“你躲什么?”
少女的聲音傳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已已經(jīng)躲開了。
然而面前并不是一個吻,而是一張柔軟的手帕。
手帕后面是葉空似笑非笑的臉。
她的視線就像玩弄人的風(fēng),蜻蜓點水地從他臉上掠過,然后又滿不在乎地繼續(xù)動手,用手帕給他擦掉了衣服上未干的酒液。
她微微低著頭,挽起的發(fā)絲烏黑柔軟,散亂著幾縷拂過他下巴,一如她的語氣般嘲弄而漫不經(jīng)心。
“你不會以為我要親你吧?溫少爺。”
她毫不留情的嘲弄他,語氣卻很曖昧:“可惜我從來不吃回頭草�!�
“別忘了,是你自已提的分手。”
溫璨:……
即便明知是演戲,卻還是忍不住頭一次在心里滋生了——葉空真是個惡魔的認(rèn)知。
不,正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在演戲,才更顯得葉空是個惡劣的家伙。
她何嘗僅僅是在享受玩弄觀眾?她明明也在同時享受逗弄他。
再次對上那雙含笑的漂亮眼睛,溫璨無聲閉上了眼。
第493章
終見
“你說�!�
一張紅色簾幕下,修長的身影被半遮半掩,外面的光只照亮男人撩起簾子的一只手,看得出筋骨修長皮膚蒼白,只是被一道劈開手掌的猙獰傷疤破壞了美感。
只是主人對這傷疤顯然毫不在意,只直勾勾地看著下方的某個場景,語氣也直勾勾地說:“他們會不會又復(fù)合?”
站在身后的人不敢說話,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別人回答。
果然,男人只是在自言自語:“如果他們又復(fù)合的話,那我們和溫家的合同可就要作廢了——說好了得這兩人分開才算數(shù)的,要是分開一下又復(fù)合的話,我豈不是被仙人跳了?”
“但是,葉空不會回頭的吧?”
他喃喃的說:“她明明說過,她是一個從不回頭的人,除非她真的愛上一個人,愿意為那個人更改原則�!�
“但她怎么會真的愛上一個人?”
他說:“她這樣的人,不應(yīng)該愛上任何人——甚至連喜歡都不該有的�!�
“她應(yīng)該和我在一起�!�
他說:“除了我,沒有人能忍受她的古怪和瘋狂,除了我,沒有人會在她身邊感到幸福�!�
“她應(yīng)該和我在一起�!�
“她不該……”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她不該用那種眼神看任何人。”
簾子被放下了。
男人的身影完全隱沒在昏暗中。
他轉(zhuǎn)過頭來,問身后的人:“秦見白人呢?”
“已經(jīng)到了,就在莊園門口,正在等您的指示,要他立刻進來嗎?”
男人沒有立刻說話。
漫長的沉默中,他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已的思緒里,一雙眼睛在昏暗中無聲閃爍。
·
“還沒找到人?”
就在相隔兩個的露臺上,秦夫人按著快要爆炸的頭,得到回答后更加頭痛了。
只能暫且把那個只會氣人的兒子拋之腦后,問道:“清韻呢?既然葉空人在這里,怎么不見清韻?她沒得到阿悟在這里的消息嗎?”
“不清楚啊,清韻小姐在一小時之前就已經(jīng)沒再聯(lián)系過我們了�!�
“算了�!鼻胤蛉斯嗔艘豢诓瑁鞍⒐~的腳怎么樣?”
“崴到了,不過不嚴(yán)重,說是休息幾天就好了�!�
“休息幾天?幾天后我們還在不在玉洲都不一定�!鼻胤蛉死湫σ宦�,“連一個殘廢男人都搞不定,她真是在南港被慣壞了!還連累阿白的名聲……阿白人呢?”
女人臉上帶幾分危險的冷凝,似乎隨時等著得到一個讓她不滿意的答案,就要立刻發(fā)作了。
“阿白少爺已經(jīng)離開客房了,正在回到會場的途中�!�
秦夫人愣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氣,卻又納悶起來:“他怎么會突然插這么一手?平時不是最討厭多管閑事,也沒見他對阿箏有過什么想法��?”
“沒準(zhǔn)兒就是不想讓秦家也不想讓南港丟臉,阿白少爺一向是最顧大局的。”
“這倒是,阿悟但凡能跟他多學(xué)一學(xué),我也不至于這么頭大�!�
今天被氣了這么多回,秦夫人也忍不住抱怨起來:“也不知道這兩兄弟怎么回事,明明小時候關(guān)系還不錯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就變成這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了,阿悟眼高于頂誰都看不上也就算了,阿白怎么也總是冷冷的。”
煎熬的嘆息結(jié)束。
下方的舞曲又開始更換。
客人們自由活動在用餐區(qū)和聊天區(qū),歡聲笑語推杯換盞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秦夫人朝下望了一眼,慢慢深吸一口氣,然后站起身來,脫掉了披肩。
“時間差不多了,下去吧�!�
她轉(zhuǎn)過身,語調(diào)緩緩:“特意為她而來的,總不能跟我那個兒子一樣,臉面都不敢見一次吧�!�
話雖如此自謙,她的語氣卻分明是寒冷刺骨,帶著前所未有的巨大敵意的。
·
葉空在甜品區(qū)自得其樂。
她面前的托盤里已經(jīng)擺了七八個小甜品,吃了一個再添一個,她完全不膩,仿佛胃里有個無底洞。
剛把一塊綠綠的糕點咬進嘴里,正待細(xì)細(xì)品嘗一番,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喊自已。
“葉小姐�!�
葉空沒回頭,緩慢地眨了下眼,細(xì)白的牙咬下的速度也變慢了,慢得能看清紅色的舌尖在上齒的邊緣掃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慢條斯理的森然之感。
“葉小姐。”
那道聲音更近了。
近到能聽清每一個音節(jié)上附帶的笑意。
好似很溫柔,很友好,還充滿了上流社會的金錢味道。
很難形容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但總之,葉空對這道聲音,記了很多年。
深刻到此時一聽到,就立刻不得不用全身力氣去壓制住心頭“嘭”一下爆炸出來的熊熊烈焰。
那不是怒火,那是殺意。
“葉小姐。”
已經(jīng)變得近在咫尺。
她笑盈盈的喊她:“怎么不回頭?這甜品有那么好吃嗎?南港也有很好吃的甜品,不知道葉小姐感不感興趣?”
……
葉空把牙齒舔干凈了,端著托盤,緩緩轉(zhuǎn)身,視線從腳下開始——著水晶高跟的雙腳,裹著簡單長裙,雖然已到中年卻依舊身材姣好的身體,從手指到手臂,肩膀到脖子,一張一看就做過無數(shù)次醫(yī)美,保養(yǎng)得比三十幾歲女人還要好的含笑的臉。
如此熟悉。
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精致不金貴,像個符號一樣標(biāo)準(zhǔn)的豪門貴夫人,也是有別于其他大多豪門太太,真正掌握著許多決策權(quán)的上位者。
葉空以遙遠(yuǎn)而玩味的視線,把這位夫人從腳到頭,堪稱輕佻地打量了一遍。
她身旁陪同的溫榮立刻眉頭緊皺:“葉空,你對我毫不尊重也就罷了,對著第一次見面的夫人你……”
“誒�!鼻胤蛉诉B抬手阻止的姿態(tài)都優(yōu)雅無比,再看向葉空時眼神依舊溫和,“葉小姐想必是很久沒見過我,心下好奇,所以才想多看幾眼罷了,對不對?”
這下詫異地變成了溫榮:“你們見過面?”
秦夫人對葉空一笑:“你說呢?葉小姐。”
她款款道:“你說我們見過我們就見過,你說我們沒見過,我們就沒見過。”
葉空:……
葉空沉默片刻,笑了笑:“秦夫人這是什么話?我們當(dāng)然見過�!�
她慢慢道:“只不過,我們見的次數(shù)不多,所以我得多看幾眼才能想起來——可你兒子就不同了�!�
她話鋒一轉(zhuǎn),漫不經(jīng)心放下托盤:“我和秦悟先生,倒是見得很多,想來,只要讓我見一面,我就能立刻認(rèn)出他來�!�
同時那邊隱約傳來幾個聲音:“秦少爺怎么來得這么晚?”
“秦見白你姐姐呢?”
托盤在桌上發(fā)出清脆一響,葉空側(cè)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嘴角深深彎起來,口中卻在問面色突然一變的秦夫人:“秦夫人,你說呢?”
第494章
輕輕回禮
“我姐沒來�!�
“今天遇到點事所以來遲了。”
“我最近有多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含笑的回答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dāng)不著調(diào),是大多數(shù)人所熟知的秦見白的音色。
“你怎么還戴著這個破面具?它是救你命了還是怎么滴?”
“面具沒救我命,倒是沒有面具我就要沒命了�!�
越走越近的“秦少爺”順勢就朝葉空看了一眼,略微抬高了音量:“你說對不對,葉小姐?”
立刻有和他關(guān)系好的少爺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拖走了,隱約還能聽見幾句壓低的碎碎念:“你怎么敢惹她?她剛給溫總送了束白菊,小心待會兒也給你送一束……”
看著那道和朋友們有說有笑的身影,葉空幾乎要笑出聲來。
而這邊,秦夫人已經(jīng)迅速側(cè)頭對皺眉不解的溫榮道:“溫總,我恐怕和葉小姐有幾句私密話要談,您看您?”
溫榮很紳土地立刻離開了,還皺眉警告地看了葉空一眼。
而葉空這時才把視線從那邊的男人身上挪開。
“私密話?什么私密話?”她無比玩味地轉(zhuǎn)回頭,笑眼彎彎地抬眸看向?qū)γ嫔裆幻鞯呐�,手往“秦見白”的方向隨便一指:“秦夫人,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兒子還是那么喜歡玩游戲——是這樣的私密話嗎?”
“只是他現(xiàn)在換了喜好,不玩圍棋,玩起角色扮演來了�!�
“他好像覺得自已演技很好的樣子。”葉空端起酒杯,遞向?qū)γ娴呐耍澳阏f,你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
“……”秦夫人接過酒杯,慢慢笑起來,“真是無緣,你要是早一點到,還真能和阿悟見上一面,可惜這會兒他已經(jīng)走了……啊,”她仿佛這才意識到葉空剛剛說了什么,按了按太陽穴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沒太聽懂——這么多年過去了,葉小姐長大了,卻怎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沒有給葉空發(fā)揮的機會,她很快又轉(zhuǎn)了話題:“說起來,你在我家做客的時候,我還猜測過你以后會和什么樣的男孩子在一起,不過,什么類型都猜遍了,我也沒想到,會是溫璨這樣的……”
她說到這里停住了,似乎意識到自已的無禮,臉上露出了微微抱歉的神色,又找補似的繼續(xù)道:“其實溫璨是個好孩子,長得也好,你看上他不奇怪,連我家阿箏也看上他了——只是,難免還是讓人遺憾,尤其是了解到他以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以后�!�
她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要是溫夫人還活著就好了。”
她說:“要是她還活著,溫璨一定會比現(xiàn)在優(yōu)秀健康一百倍吧�!�
即便對這個女人的目的心知肚明,可葉空的笑意依舊涼了下來。
視線的另一端,溫璨正無聲待在舞池邊的角落里,身邊只有一個傭人站著。
在眾多來來去去滿臉笑容的華服年輕人的襯托之下,他看起來就像一幅艷麗油畫里被畫家遺忘的留白。
有種毫無血色的空蕩和暗淡。
即使葉空明知他多半是在表演,就和她一樣——但,還是不愉快。
那種不愉快就像是被細(xì)小的魚刺哽在了喉嚨里,不致命,甚至也不痛,但就是不舒服。
葉空知道自已的表情一定很明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的笑容一下變得更盛了,就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樣。
可她無所謂。
當(dāng)年一無所有孤身一人被囚在南港那個破花房的時候,她還需要細(xì)心掩藏自已的計劃,半步半步小心翼翼的布局,可現(xiàn)在,她手里的籌碼,可比那時多多了。
最重要的是……
“是啊�!比~空說,“池彎刀女土的去世的確讓人遺憾,但還好……你兒子的母親還活著�!�
她轉(zhuǎn)頭直視秦夫人的眼睛,微笑道:“這不是很好玩嗎?我很想知道,親媽活著的話,秦悟是不是能夠比現(xiàn)在的溫璨優(yōu)秀健康一百倍——還是說相反?”
她的字句從唇舌間吐出來,慢條斯理,伴隨著一直在觀察秦夫人表情的視線,有種天然的惡意與惡劣:“正因為親媽還活著,你兒子會比現(xiàn)在更慘上百倍?就像七年前那樣�!�
“……”秦夫人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眼神也完全陰沉下來,“葉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溫總或許會因為你和溫璨的舊情而包容你,但我可不會�!�
“是嗎?可是我和你兒子,不是也有一刀一血的舊情嗎?”
葉空哈哈一笑。
秦夫人也跟著笑起來,并不理會她的諷刺,只道出自已血腥的威脅:“我不得不說,葉小姐從小就很精明,很會替自已挑選朋友,無論是那個咖啡店店長,還是涂晚等人,都是很不錯的朋友人選,可惜,人最無法挑選的,就是自已的來處——比如那家全是老弱病殘的孤兒院�!�
“秦夫人說話小心一點,我們法治社會,可聽不得這樣的威脅�!�
“我說什么了嗎?我只是建議葉小姐不要忘本,也要多多小心照顧養(yǎng)大自已的院長爺爺,還有那些叫你一聲姐姐的小孩子們�!�
“那我可真該謝謝你�!�
葉空一挑眉,喝掉了今天的第三杯酒,再把空杯子丟到托盤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作為回禮……”她又端起第四杯酒。
皮鞋踏過地板,腳步聲靠近到身邊,男人風(fēng)流的笑聲在身后響起:“葉空,又見面了,你……”
嘩啦——
滿杯的酒被葉空看也不看地朝后潑去,正中“秦少爺”戴著面具的臉。
酒液從眼睛的孔洞呲進去,刺得男人猛地閉上眼,甜甜的紅酒在黑暗中滑落,很快沾濕他的整張臉,再沿著脖頸淌入衣領(lǐng)中。
眨眼之間,風(fēng)流倜儻的“秦少爺”變成了狼狽的落湯雞。
在璀璨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秦夫人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狂暴的怒意在她眼底噴薄而起。
而一剎恍惚的視線里,她看到少女揚起了燦爛的笑。
“真是不好意思啊,沒看到你呢,秦少爺�!�
她盯著她,卻在用誰都明白的,充滿惡意的語氣對“秦見白”說話。
秦夫人覺得自已快喘不上氣了。
可視線里那個戴著面具的小子,居然只是沉默地擦了擦能擦到的下半張臉,然后又笑了起來:“沒關(guān)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495章
扼住
“……”秦夫人聽見自已氣管里氣體倒流的尖銳聲響。
她甚至覺得自已有點缺氧——這種感受有點熟悉,只是很多年都不曾體會過了。
她看到葉空可惡的臉上笑容更大了。
她放下杯子,雙手夸張的合十,做出完全不適用于她的受驚表情轉(zhuǎn)頭對著“秦見白”道:“秦見白你未免也太好說話了!每次我不小心誤傷到你你都說沒關(guān)系——天哪,上次我割傷了你的手,現(xiàn)在沒事了吧?還會痛嗎?”
“秦見白”:……
在秦夫人可怕的目光中,“秦見白”下意識把受傷的那只手往身后藏了一點。
而葉空已經(jīng)飛快地轉(zhuǎn)身,用一種堪稱惡心的語氣對秦夫人道:“你不知道,秦見白人可好了,我上回用刀子不小心把他手掌割出好長一道傷口,感覺手掌都要斷了——他愣是一聲沒吭,完全沒有怪我,簡直就是超級大好人,和你的兒子……”
飛快的語速突然慢下來,高亢的聲音也陡然變低:“和秦悟簡直一模一樣——我都有些懷念了�!�
少女用野獸懷念獵物的語氣,森然一笑:“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七年前的哨子,能吹動七年后的狗嗎?”
她湊近秦夫人,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真希望阿姨你這七年訓(xùn)狗有方,否則這個游戲?qū)ξ襾碚f,豈不是太沒有挑戰(zhàn)性了?”
她讓開身體。
轉(zhuǎn)身,面向正無聲看著她們的“秦見白”,突然微微一笑,對他伸出了手:“秦少爺�!�
“……”
“秦見白”低頭看了眼少女伸出的手。
燈光下,那只手是如此白而精美,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像是被細(xì)細(xì)雕琢而成,即便指尖有薄繭,一兩處指關(guān)節(jié)有長期拿筆后留下的輕微變形,卻反倒是越發(fā)給這只手增添了柔軟卻有力的藝術(shù)氣息,叫人忍不住會想這就是畫家的手。
或者,這也是執(zhí)棋者的手。
看起來很脆弱,卻總會藏著刀,或別的什么利器。
掌心的傷疤似乎又開始疼痛起來,可“秦見白”還是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掌心直接接觸,然后貼合。
直到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皮膚溫度——或者猙獰的疤痕。
葉空嘴角彎彎的,在旁邊女人心驚膽戰(zhàn)鋒利無比的注視中,上下晃了晃那只手:“我說過,無論在什么樣的狀況下,我都絕不會主動摘下你的面具,我不會食言的�!�
她這樣說道:“除非有一天,你主動摘下來�!�
少女的視線直直投入面具中,與那雙在黑暗中微怔的眼對視:“老實說,我并不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希望你也是這樣�!�
她說完,松開“秦見白”的手,與他擦肩而過離開了。
“秦見白”微微側(cè)頭注視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zhuǎn)回頭來,對上了秦夫人陰沉到可怖的眼神。
定定對視幾秒后,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和語氣都十分冷淡從容:“秦夫人,好久不見了,我上次去南港還是兩年前吧?”
秦夫人:……
女人額角青筋直蹦,但在眾目睽睽下,卻也只能勉強一笑:“是啊,兩年不見,聽說見白越來越能干了�!�
“不及阿悟堂哥�!薄扒匾姲住敝t虛道。
秦夫人:……
“聽說阿箏堂妹受傷了?”“秦見白”又道,“我想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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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高跟鞋一路踏過鋪滿毯子的長廊,發(fā)出輕微的篤篤聲。
另一條路上,側(cè)頭聽見聲音的男人突然頓住了將要離去的腳步,突然隨手招停了一個經(jīng)過的傭人,端走了他手里的托盤,又按照原路返回到他剛走出來不久的那間客房。
床上正擁著被子靠在床頭的女人一抬頭,立刻驚訝道:“你怎么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