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總之,太可怕了。
第625章
如此具體
從茶室離開后,葉空一邊低調(diào)地壓下帽檐走向拍賣會場地,一邊抽出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上有兩個未接來電,都來自溫璨。
她盯著看了幾秒,最后還是把手機收起來了。
她大概知道對方想問什么,比如她現(xiàn)在在哪……因為這次在南港打算搞一波大的,所以她沒有要繼續(xù)隱瞞身份的想法,自然也就沒在咖啡店留什么后手以防備有人找過去。
溫璨留在玉洲的人肯定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溫璨也肯定對她的去處有所猜想。
那么,她不接電話就已經(jīng)是一種回答了——是她現(xiàn)在不想溝通現(xiàn)狀的意思。
除此以外,她也實在有些混亂。
剛剛回歸的記憶太過慘烈了,并且還藏著她失信多年的事實,如葉空這樣從未對任何人干過虧心事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心虛,以及不知該如何開口。
再加上還沒把秦悟搞定——其實那份親子鑒定,她不用看也知道結(jié)果。
甚至即便秦悟就在拍賣會上把東西公開她也無所謂啊,畢竟如溫榮那樣滿腦肥腸又心狠手辣的垃圾,誰會不樂意看他顏面掃地形象崩塌的狼狽樣子呢?
可她知道溫璨有自已的計劃。
雖然不知道他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可出于某種微妙的保護欲,她不想讓任何人破壞他的打算——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為了穩(wěn)住秦悟,她要搞定秦家倒也不一定非得親自來這一趟。
不過好歹收獲巨大。
無論如何,想好了說辭再去向溫璨坦白吧,再把池女土遺失七年的遺言告訴他,他一定很想知道……
——
少女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在通往拍賣會場的花廊中,被枝枝蔓蔓隔斷的光影落在她身上,于帽檐下落下一片昏沉的陰影。
葉空的表情也在這陰影中凝滯了,嘴角微微抿緊,眼瞳一動不動——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溫璨……難道不記得她嗎?
明明七年前她曾明確地說出過自已的名字。
葉子的葉,空心的空。
同樣的話七年后她也一樣說過。
但他為什么沒有反應(yīng)?就好像他們不認識一樣?難道他也失憶了?
……
好吧,好像不是沒可能。
畢竟他當時人都差點沒了,腦震蕩肯定也很嚴重,會記不起來也很正常。
再或者,她說名字的時候他本來就在昏迷邊緣了,說不定根本就沒聽清呢。
想到這里,少女才眨了眨眼,重新緩緩呼吸起來。
她繼續(xù)往前走,腳步卻慢了很多,口罩下的臉若有所思。
可……如果他都記得呢?
如果他記得我的存在,卻裝作不記得……會是為什么呢?
是不是因為,他并不想回憶那一天的慘痛?
畢竟就連像她這么冷心冷肺的人,都會覺得那個畫面太殘忍可怖,更何況他是親歷者,還是幸存者……所以他說不定也想逃避那一天。
人類在面臨巨大的痛苦之后,總是會愿意選擇遺忘,這不是卑怯或懦弱,而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罷了。
遺忘細節(jié),遺忘當下的情緒,才能避免在漫長的生涯里無數(shù)次地重新回到那一刻,無數(shù)次地為那熟悉的一幕而心悸和絕望。
所以,他才不想和我相認。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豈不是說明……
我成了他慘烈記憶的開關(guān)?
——
少女的腳步又停下了。
她已經(jīng)走出了花廊,來到了照不到陽光的屋檐下。
她低著頭,表情有些發(fā)愣。
——如果他記得我,并且想要回避記得我這件事的話,那是不是說明,他每次看到我,都會想到那場車禍?每次和我說話,都會回到那場爆炸?
——
她被這個可怕的想象驚住了。
竟然破天荒升起了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少女皺起眉,有些煩躁的心想:不,我才不要做他痛苦的開關(guān)。
我要做他高興快樂幸福的開關(guān)。
可是要怎么做呢?
帶他做脫敏治療?可人家也沒說看到我就過敏。
還是要帶他去創(chuàng)造更多好的高興的回憶,讓他看到我就聯(lián)想到快樂的畫面?這一點的話,以我的創(chuàng)造力應(yīng)該沒太大問題。
要不我把《銀河之花》的版權(quán)送給他?
再或者,我給他媽媽寫一封信,簽一萬份簽名燒過去?她不是我的粉絲嗎?而且還是狂粉的那種,如果他能搞到我的親簽和親筆信送給他媽媽,他應(yīng)該會高興吧?
還有什么……
不——不不不——等等,我在想什么?
花廊外的屋檐下,戴口罩帽子的少女就像突然犯病了一樣,定在那里抬手狠狠拍住了自已的腦袋——就像要按住這些混亂的思緒一樣,看起來居然有兩分抓狂。
“我明明是個無神論者��!”
葉空發(fā)出震驚的呢喃:“我這是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
她突然停止呼吸了好幾秒。
腦海里毫無預(yù)兆并且十分強勢地插入了一個畫面。
一身破t恤的少年躺在椅子上,跟他高談?wù)撻熓裁唇邢矚g。
“喜歡就是具體,不是籠統(tǒng)的‘希望你幸福’就好了,而是會下意識用大腦想象出你幸福的畫面,幸福的情節(jié),幸福的方式——比如,我喜歡你,我就希望今晚能不用做夢,不用驚醒的睡個好覺�!�
“比如,我喜歡你,我就希望你下午吃到的蘋果又大又脆又甜,你最好能吃得不由自主笑起來�!�
“越是具體,就越是喜歡�!�
“因為大腦是不會去想象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的幸福細節(jié)的,腦細胞很珍貴,并且非常利已——只有想象一個人的幸福模樣會讓你也感到開心的情況下,它才會愿意去構(gòu)建畫面,構(gòu)建邏輯。”
“而如果你已經(jīng)會為另一個人考慮幸福的種種可能,甚至想象具體畫面,那你就一定,喜歡他�!�
·
風吹花廊帶來一陣清幽的香氣,遠處隱隱有驚嘆聲傳來。
而在花廊之外的屋檐下,陰影中。
那個一動不動如石化的少女突然放下手,抬起頭,兩眼無神的注視著前方:“這就是喜歡?”
“我喜歡溫璨?”
不是“希望自已能喜歡”,不是“想象自已喜歡”,也不是“模仿他人的喜歡”。
而是真正的,發(fā)自葉空,發(fā)自她這個人,從大腦到心臟,從細胞到神經(jīng),都自發(fā)的,不由自主的,不被自已察覺的,真正的喜歡?
空氣的流動都好像變了。
不知是變得燥熱還是冰冷或者是忽冷忽熱。
總之少女此刻就像獨自一人身處于另一個混亂世界一般,整個人都于內(nèi)部發(fā)生了無聲卻巨大的變化。
血液在翻騰,心臟在狂跳,脈搏一鼓一鼓,太陽穴也在跳動。
她就像第一次學(xué)會呼吸,第一次感受到風和光的某種奇怪動物一樣,面紅耳赤腳下生根地定在那里,聽見了來自身體內(nèi)部世界的,令人頭暈的鐘聲。
仿佛有人在嘆息,又笑著為她鼓了鼓掌。
“恭喜你�!�
“修好了�!�
·
“我記得我從未答應(yīng)過……”
轉(zhuǎn)角外突然傳來輪椅滾動的聲音,加上這個耳熟的微涼音色,讓還臉色發(fā)紅的葉空瞬間就彈跳起來,在轉(zhuǎn)頭瞥到轉(zhuǎn)角處那一點正在轉(zhuǎn)過來的輪椅一角時,她人已經(jīng)條件反射般飛快地竄進了房子里。
等躲好了,她才按著咚咚亂跳的心臟,屏氣凝神地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第626章
醫(yī)生
好幾個人。
秦箏為溫璨推著輪椅,溫榮和秦夫人與他們前后腳走著,一同陪伴的還有一個管家,和一名戴眼鏡的短發(fā)女人。
雖然是來參加拍賣會和舞會的,但那名女土卻穿著西裝西褲,看起來很干練。
她和秦箏走在一排。
只沉默著聽著前面幾人說話。
“只是看看嘛,你看小歐人都在這兒了,順便的事情。”
秦夫人聽起來還頗為苦口婆心:“你別看小歐年輕,人家可是世界頂尖的康復(fù)醫(yī)生呢,自已在南港開的康復(fù)醫(yī)院,不少運動員都在她這里做復(fù)健�!�
她說著,還一邊朝溫榮使了使眼色。
溫榮面色沉重,聞言看了她一眼,接收到她的意思,輕輕嘆了口氣,側(cè)頭去看后面一點的溫璨,語帶猶豫:“阿璨,這是你謝伯母的好心,要不還是讓這位歐醫(yī)生看一看?”
“我跑了那么多醫(yī)院還不夠嗎?讓那么多醫(yī)生檢查還不夠嗎?”
輪椅突然在廊下停住了。
男人以冰冷毫無起伏的語氣抬眼看向他們:“還是說,秦夫人覺得玉洲不如南港?或者是我溫家不如你們秦家?連找的醫(yī)生都不如你們家找的厲害?”
“阿璨!”溫榮不贊同地皺眉,對秦夫人道了聲歉。
秦夫人倒是不介意,擺擺手,卻依舊沒有放棄,轉(zhuǎn)頭看了眼秦箏,又看向溫璨,道:“如果伯母的做法讓你不高興了,那伯母跟你說對不起——但阿璨啊,我斗膽跟你爸一樣叫你一聲阿璨,認識這么久了,你又跟阿箏關(guān)系不錯,我也是把你當侄子看的。”
“我知道你不愿看醫(yī)生是因為不想面對再一次失望,可只要還有醫(yī)生可看,還有醫(yī)院可以檢查,你就無論如何也不該放棄重新站起來的希望才對,你想想你以前是多么厲害的一個人?”
在這無人的小院子里,她竟對著溫璨語重心長起來。
“你現(xiàn)在之所以大變樣,不是因為你真的失去了以前的能力,而是你失去了以前的心氣——所有人都知道溫璨傷的是腿而不是大腦,只要你愿意的話,你完全可以依舊掌握你所想掌握的一切,可你不愿,你拒絕——是因為你從根本上拒絕接受雙腿殘疾的自已,你一邊自暴自棄的認命,放棄自救,一邊卻又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已,所以才會這樣的�!�
她說著,居然在溫璨的輪椅前面蹲下來,也不在乎裙角拖到了地上。
微微仰頭地看著溫璨,秦夫人滿臉誠懇的說:“所有人都在為你心痛,你也不該放棄自已——就讓小歐看一看,好嗎?”
……
輪椅上的男人無動于衷地看著他。
眼皮半垂,遮住了他一半的瞳仁,這樣的姿態(tài)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極其難以接近,有種雖然就在眼前,卻根本未曾把你映入眼里的錯覺。
被真誠填滿的空氣也不得不因為過長的沉默而僵硬、尷尬起來。
就在秦夫人快要撐不住臉上的表情,旁觀者也快屏氣到憋死的時候,他們終于聽到男人笑了一聲。
凝滯的空氣這才重新流通起來,秦箏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可很快她這口氣就又憋住了。
因為溫璨說話了。
他就這么漠然的俯視著秦夫人,似笑非笑的說:“看您這樣子,不知道的遠遠一眼,估計要以為你是我媽了。”
所有人:……………………
秦夫人臉都青了。
溫榮也大驚失色:“你說的什么胡話!”
“當然是胡話,要想像我媽得先死一遭再說,不過看秦夫人的樣子應(yīng)該還能活很多很多年吧,上千年也說不定�!�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驅(qū)使輪椅繞開僵硬的秦夫人往前去了。
“溫璨!你今天怎么回事?!從一早起來就給我擺臉色看誰都不爽!現(xiàn)在干脆開始對為你著想的人如此冒犯?!你太過分了!”
輪椅剛駛出去一米遠,他突然又停住了,轉(zhuǎn)了半個圈,歪頭凝視著那位小歐,無視了溫榮氣沖沖的臉,徑直道:“不是要給我看腿嗎?來啊,神醫(yī),我也想看看,南港的醫(yī)生和玉洲有什么不同?”
“……”
聞言秦夫人也顧不上上一秒還想把人暴打一頓的心情了。
她立刻站起來,卻又很快控制住自已,勉強維持著鎮(zhèn)定和體面,展現(xiàn)出了一個剛被冒犯的長輩應(yīng)有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后,才淡淡的對小歐點了點頭:“去看看溫少爺?shù)耐劝�。�?br />
方才還是阿璨,現(xiàn)在就是溫少爺了。
溫榮此時本該替溫璨向她道歉,盡量安撫,以展現(xiàn)自已作為家長的禮貌和氣度,可看著那個據(jù)說很厲害的頂尖醫(yī)生走向溫璨,他竟也無法控制自已的身體了。
口腔開始過快地分泌唾液,于是喉嚨不斷吞咽。
心跳也在沉重的加快。
事實上,方才秦夫人在說那一大段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開始進入這種狀態(tài)了。
是,阿璨的確是因為接受不了殘疾才心性大變放棄一切的——所有人都認為,只要他不再自暴自棄,就依舊能輕易掌權(quán),輕易回到溫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回到溫家主人的位置上來。
原本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他已經(jīng)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之前這個位置上沒有人,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這里了!
他已經(jīng)擁有了這一切!并且也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他也同樣擁有帶領(lǐng)一切的能力!
可為什么他們還在說這樣的話?
就連秦夫人也是……明明跟她合作跟她簽約的人是他,她卻還說什么“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掌控一切”?
——
當歐醫(yī)生在溫璨面前蹲下來,魂不守舍的溫榮腦海里突然閃過了昨晚秦悟所說的話。
——
“所以你覺得,把董事長位置讓給你,也是因為他是個好孩子?還是你以為,那不叫讓?而是你自已憑實力得到的?”
“我的意思是……你能保證他不會因為這一時之氣,而重新奪走你好不容易才趁人之危等來的東西嗎?”
“問題不在于他會不會搶……你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你夢寐以求的地位、財富、權(quán)利,如果只能建立在他‘不會’搶上……”
秦悟輕飄飄的笑聲讓他整夜失眠。
甚至在白晝的此刻,也突然化身成了令他滿身冷汗的夢魘。
屈辱和憤怒的感覺同時涌上來,讓他不得不緊捏著拳頭,讓自已避免去看到醫(yī)生為溫璨檢查腿的樣子。
第627章
轟轟
沒有專業(yè)機器,只是在小腿和大腿上四處尋找位置捏了捏,一邊捏一邊問:“有感覺嗎?”
男人垂眼看著她,冷漠地勾起唇角:“你猜?”
醫(yī)生又捏了幾處地方,才站起身來。
秦夫人問道:“怎么樣?”
醫(yī)生搖了搖頭:“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但這位先生顯然半點復(fù)健的想法都沒有,甚至連鍛煉和按摩都很少做,所以雙腿冰冷,血液明顯不流暢,長此以往,就算還有救也要變成沒救了�!�
一個“有救”一個“沒救”總算刺激得溫榮驚醒過來。
他趕緊上前:“那具體要怎么做?”
“平常的按摩和熱敷是必須的,而且需要進行輔助鍛煉,以保持肌肉的活性,這樣就算殘廢,也能最大限度的減緩肌肉的萎縮,但腿的具體情況還需要到我們醫(yī)院去檢查,不知道這位先生什么時候有空呢?”
溫榮把這段話在心里仔細咀嚼了一遍,覺得大義還是在說沒救,雖然不是百分百的沒救,可他緊張的心跳多多少少還是舒緩了一點。
溫榮轉(zhuǎn)頭看向溫璨,表情變得懇切而小心起來:“阿璨,要不等宴會結(jié)束,就去檢查一下吧?”
溫璨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啊�!�
“你不能再這樣……什么?”溫榮驚呆了。
溫璨卻微笑起來:“秦夫人剛才說得那么動聽感人,我總不好一再回絕——那就等今天過后,去檢查一下好了�!�
“……”溫榮扯了扯嘴角,“好,好!到時候爸爸陪你去!”
他說著,還轉(zhuǎn)頭要跟秦夫人握手:“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出馬,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勸的了他呢!這孩子一向不愛聽話!”
“哪里哪里,等真的能讓阿璨好起來再來謝我也不遲,到時候我一定找你們家要一個大紅包!”
“哈哈哈哈自然自然!”
……
兩個人一邊笑一邊穿過了這個院子,往前方拍賣會場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見溫璨沒有動靜,便回過頭來:“阿璨?”
“我想一個人吹吹風,反正我也沒什么想要的拍品�!�
“好,那你也得來啊。”
等到兩人和那個醫(yī)生一起走遠,他又看向身后的秦箏。
秦箏對上他視線,指了指自已的鼻子:“我也走?”
“……”
“好吧�!�
秦箏很知趣地離開了。
院子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音。
一墻之隔,門內(nèi)的少女靜靜地站著。
她后背貼著墻,耳朵幾乎是全力豎起來,覺得自已好像是在試圖捕捉墻外那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她現(xiàn)在待的是個臨時的傭人房,入門處就是一個水龍頭,另外擺著許多清潔用具,一般不會有人進來。
而此時,她腦子里亂糟糟的。
還沒來得及從“我真的喜歡上溫璨了”的震動中回神,就隔墻遇到了溫璨本人,還不小心聽了一場表演。
她不由得亂七八糟地思考起溫璨的想法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面對那個不像話的生父,他到底都懷有怎樣的情緒呢?那些情緒會讓他痛苦嗎?會讓他感到不得解脫嗎?
看他爸演戲的時候,他都在想些什么呢?是覺得可笑?可悲?憤怒?還是死寂的平靜?
他說想靜一靜,是真的感到難受了所以想獨自待一會兒嗎?
那我現(xiàn)在,算不算在陪著他呢?雖然他不知道。
少女這么想著,不由得把頭也微微后仰靠在了墻壁上。
尤嫌不夠,她腦袋抵著墻面身體轉(zhuǎn)了個方向,由背對門外轉(zhuǎn)為了面對。
額頭抵著墻壁,少女眼睛也直勾勾盯著這方混凝土,仿佛要用視線燒穿這里,一直看到外面那個坐輪椅的背影似的。
正在這么姿態(tài)怪異地扭動時,門外的人突然張口了。
“還不出來?等我去請你?”
“……”
·
葉空整個人都石化了。
她保持著那個額頭抵墻的怪異姿勢,腦子里飛快地頭腦風暴出去后該說些什么——就說我不是故意瞞著你來的我是有自已的事情要辦?至于是什么事你待會兒就知道了,還是說今天天氣真好?你吃了沒?或者說你還記得七年前是我救了你嗎?現(xiàn)在到你用情還債的時候了……不不不,還是先把他媽媽的遺言告訴他——但如果他真的就是腦震蕩不記得怎么辦?他要是以為我是個騙感情的騙子怎么辦?
思緒亂竄都快起火花了。
就在葉空打算破罐子破摔出去再說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了另一道聲音。
“你又知道這里沒監(jiān)控了?”
一個耳熟的女聲。
葉空瞬間反應(yīng)過來——這是剛才那個醫(yī)生。
可和方才客氣板正的語氣不同,此時她的語氣顯然放松了不少,還帶了些調(diào)侃不正經(jīng)的笑意。
不知為何,聽著這笑聲,葉空總覺得有些耳熟,而門外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就算有,我也能讓它變成沒有。”
溫璨淡淡的說:“無論如何,今天謝了�!�
“誒誒誒等等,你再重新說一遍,我給你錄下來放給某人聽——她可跟我說了,給你當了這么多年主治醫(yī)生,還從沒聽你說過謝謝,反而被你用可怕的嘴毒死又復(fù)活了無數(shù)次。”
“……”
“這就不說了?哎,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在回來找你的時候就打開了錄音�!�
“……”
“所以,你今天打算干些什么?需要幫忙嗎?”
這聲音終于正色起來。
溫璨也很快給出了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你自已愿意來南港,你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取決于別人要做什么。”
“……聽不懂,大概是要后發(fā)制人的意思?可他們要對你干嘛?你都殘廢了,他們還有什么可圖你的?”
“不是我�!�
“……又聽不懂了,什么不是你?不圖你?還是說他們的目的不是你?我知道他們這次的目的是不死妖——噢!”醫(yī)生恍然大悟起來,“你也圖不死妖?所以要保護她免受這些邪惡資本家的毒害?”
“……我也是邪惡資本家�!睖罔诧@然很無語,“不死妖也算一個原因吧�!�
“還有別的人?”
“不知道�!睖罔舱Z氣很平靜,“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打算——所以,隨緣吧�!�
“她不在這里是最好,可如果她在這里……”
“那就看秦家人是不是打算找死,也看某人……”
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是不是需要我�!�
墻內(nèi)的某人:……
她在墻上輕輕撞了下額頭。
聽到外面的女人說:“完全不懂你在說什么——總之,等結(jié)束之后來我醫(yī)院一趟,我給你開個能管久一點的證明,以后就不用再被人懷疑是不是真殘了……”
“能開多久的?”
“你想開多久的?”
“不知道,至少半年吧�!�
“行,那我先走了,我說我是回來撿手帕的——替我看著點我那個不著調(diào)的妹妹�!�
“你找錯人了�!�
……
歐醫(yī)生。
葉空心想,原來是歐陽醫(yī)生。
她心不在焉,透過墻聽見了風的聲音。
風穿透葉片,穿過花廊,穿過天光,穿過那個人的發(fā)絲、拂過睫毛、唇角、襯衫衣領(lǐng)、還有肩膀——風錄入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熱度,撞到了屋檐下的墻上。
葉空抵在小小的房子的墻壁上,聽見了浩大又無聲的——
轟——
第628章
拍賣會
終于等到溫璨離開,葉空再慢慢走到拍賣會場的時候,拍賣會早就開始了。
門庭上左右站著兩個傭人,身邊各自放著一只木盤,盤子里掛著各式各樣的面具。
葉空本來要直接進去,卻被攔住了。
“客人,請先選擇您的面具�!�
葉空腳步一停,轉(zhuǎn)頭看去:“不是舞會時才需要面具?”
“拍賣會也需要戴上,之后才好直接前往舞會會場。”
葉空挑了下眉。
她確信秦家原本絕對沒有這個打算,而現(xiàn)在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大概是秦悟自已要戴面具,不想顯得突兀才讓所有人都提前戴上。
不過也好,面具總比口罩更掩人耳目。
葉空于是在木盤上挑挑揀揀一番,最后選了個和自已最不符合的,十分嫵媚妖艷的面具扣上。
看著這個著裝簡單明顯是大學(xué)生年紀的少女把那個妖姬面具扣到臉上,兩名傭人都露出了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隨后拿出機器讓她掃請柬。
而在葉空掃過之后,兩人卻是一愣,態(tài)度陡然變得有些誠惶誠恐:“貴客,抱歉,我們拿錯了,您的面具由先生為您特地準備的——在這里�!�
他們從支架下面的儲物盒中小心翼翼抽拉出一個光芒閃閃的面具來。
僅看設(shè)計就知道不是凡品,再加上點綴的大顆鉆石,就是直接拿進去做拍賣品也是夠格的。
葉空卻只是厭惡的掃了一眼,視而不見地甩開傭人的手,大步走了進去,留后面兩人慌張無措地呆站著。
·
是徹底封閉的中式殿堂。
僅靠臺上的聚光,以及窗紙透進來的天光維持一點可憐的能見度,但也因此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客人們的私密性。
也因此,葉空走進去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人轉(zhuǎn)頭來看。
她在入口處又掃了一次請柬,然后二度拒絕了傭人想帶她去第一排的行為。
可在場的椅子和塌都是按照精確的來客數(shù)量布置的,她不肯去一排那個空出來的“特等座”,便也沒有別的多余的椅子能給她。
“要么拿一把椅子給我,要么我現(xiàn)在就走�!�
越過大片昏暗的區(qū)域,她看見第一排的輪椅,以及輪椅旁邊某個戴著禮帽的女人,再往左邊,就是秦悟的側(cè)臉——那個空位就在秦悟旁邊。
面具下少女的嘴角泛起一點冰冷的弧度,但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卻在輕輕摩挲著——她當然不會走,溫璨和“不死妖”都在這里,她怎么會走?
視線里有人低頭接了個電話,再回過神時,傭人已經(jīng)搬來了椅子,悄無聲息地擺在了所有人之外的最后一排。
葉空在黑暗里坐下了。
神游天外幾分鐘,打消了叫人給自已上一盤瓜子的想法,最后叫來了一個果盤,于是再附帶了一張放果盤的小桌子。
·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什么?什么聲音?”
“咔擦咔擦的……”
“有人在吃東西?”
“這場拍賣會時間不長,不是只給了水嗎?”
“但我真的聽到了!”
咔擦、咔擦——
這回,另一個人也愣住了:“我也聽到了�!�
最后一排的一對男女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逐漸蔓延的驚恐。
“不應(yīng)當吧?這可是秦家!就算有什么冤魂鬼怪的,也肯定早就請大師鎮(zhèn)壓了才對!”
“可能是錯覺!”
“那我們回頭看一眼,看一眼就不怕了�!�
兩人互相握著手,一邊給彼此打氣一邊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
黑暗中,一張艷鬼般的面具,襯著雪白的肌膚與水紅的嘴唇,在近距離下同時映入兩人的眼瞳。
“啊——”
一聲尖叫在噴薄而出之時被他自已死死捂住。
另一個大膽點的女孩子哆哆嗦嗦地問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背后靈:“你……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都和我們無關(guān)啊!”
葉空:……
在兩人驚恐的視線里,“艷鬼”舉起了手里的蘋果,放到嘴邊——咔擦咔擦——
蘋果被牙齒咬斷的脆響,還有她變得更加水潤的嘴唇,都讓兩人逐漸找回了理智,于是才能看見這人身邊的小桌子,以及桌子上的果盤和奶茶。
桌子后面是一張寬大的椅子,椅子上鋪著厚厚的墊子——這人坐在上面,有手有腳,就是姿態(tài)仿佛沒骨頭一樣地靠著,看起來十分愜意。
但——總之,是個人!
兩人猛地閉上眼,同時大喘氣。
“原來是個人,你不早說!”
“等等,不對啊,你怎么一個人坐最后面呢?”
“而且我們來的時候是沒有這個位置的?”
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