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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想到還能見到母親,云三七的腦子頓時宕機了,她還以為入了宮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三皇子心狠手辣,他說的話,她從來不信,怕是等她完成任務(wù),便是真的要與母親天人永隔了。

    沒想到入宮之后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秘密的人會是她從小就敬仰的公主殿下,殿下在這京中手眼通天,或許早已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換臉之術(shù),還愿意帶她出宮去見母親。

    云三七眼淚在眼眶里閃爍,卻堅韌的遲遲不肯落下。

    “殿下說的可是真的?我...不,奴婢真的還能見到這銀釵的主人?”

    瞧著云三七面露卑微,說話時的語氣也是可憐的緊,只有她這雙大眼睛里還是有一股難掩的堅毅與野性。

    像是養(yǎng)在林間的小貓,身軀嬌小,戰(zhàn)斗力也不高,唯有那雙眼睛時刻警覺著周圍的一切,保護她躲過一劫又一劫。3939

    可惜了,小貓咪看樣子怕是遇人不淑,被人給騙了。

    “本公主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人,故事要好好講,不許摻假,不然就等著給這銀釵的主人收尸吧。”

    云三七在公主的注視下,有些不敢去看殿下的眼睛,殿下太像皇上了,安靜下來時,眼底的冷漠都如出一轍。

    云三七別開臉,想起從前那段往事,有些緊張,斟酌了許久,才想好要怎么說。

    被捆住的手無法攥緊,她只能默默給自已鼓勁,這是她最后的機會了,能不能擺脫三皇子的控制,就看今日她的話能不能讓殿下滿意了。

    “殿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奴婢本是皇家別院附近村子里的小醫(yī)女,一日出門采藥時遇到了身受重傷的三皇子......奴婢怕家里人多嘴,就將人拖到了周圍廢棄的廟宇里,每日送飯送藥,治好三皇子后,不知道為何廟宇之事被父親知道,三皇子被父親與村里一眾長輩壓著與奴婢拜堂成親了......”

    梁崇月沒想到其中還有愛情的彎彎繞繞,以她對梁崇禎的了解,這吊毛怕是自導自演了一場戲,就是沖著這妙手回春的小醫(yī)女去的。

    難怪人一到京中,就要連夜派人去屠了那個村子里所有人,怕是這仇怨積壓已久,早就想這么干了吧。

    “也不怕殿下笑話,奴婢這醫(yī)術(shù)是跟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學來的,沒有醫(yī)術(shù)傍身的時候,父親恨不得能早日將我嫁出去,好多得一筆禮錢,為幾個兄弟尋媳婦,待我學成之,偶然的機會救了村子一個富戶,得了一筆錢后,父親待我比幾個兄弟都好,恨不得能將我一輩子困在家中,賺錢養(yǎng)家,做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好�!�

    “所以他們在逮到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便想著為你找一個上門女婿,最好再讓你生個兒子,將這醫(yī)術(shù)傳承下來一輩子為他們賺錢?”

    梁崇月眼神深邃,好在暗室燈光幽暗,無人看清她攥緊的拳頭上泛白的青筋。

    “是,后來三皇子說他家有百畝良田,第一次見面時滿身是傷也是被族中子弟算計才落魄至此,他說想帶著我逃出去,過自由日子。”

    “此話被我母親聽到,她掩護著我們從村子里逃了出來,將我?guī)У揭粦羟啻u綠瓦的大戶人家,說是他的私產(chǎn),先讓我在那里住著,等他解決了族中麻煩就帶我回去�!�

    “他想學我的醫(yī)術(shù),我教了他很多,可那醫(yī)術(shù)最隱晦難懂的那些因為會損傷他的身體,我不愿教他,幾次下來,或許是覺得我無用了,便和我翻臉,將我關(guān)進了地牢里,用我母親性命威脅,讓我研制各種藥丸,還抓了很多人試驗藥效,那間屋子的地下埋葬的都是試藥死去的人�!�

    第122章

    遇到她是你此生不幸

    暗室里燭火幽暗,除了燭火偶爾的噼啪聲,就只有云三七的聲音時而激動,時而痛苦的響起。

    老套的愛情故事,從小缺愛的小姑娘遇到詭計多端的壞男人,半推半就下喜結(jié)連理,梁崇月都大概能猜出下面的劇情是什么樣的。

    “你還記得他囚禁你的地方建在哪嗎?”

    公主殿下話將云三七從痛苦的回憶里抽離,想起那個承載她此生最快樂亦是最痛苦的地方,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奴婢記得,在云棲山下的一個鎮(zhèn)子上,那個鎮(zhèn)子地方偏僻,人很少,不過百余戶人家,都是成年男人居多,很少見到老人、女子和小孩。”

    梁崇月倚在椅子上,皇家別院距離云棲山不算太遠,看來那鎮(zhèn)子就是梁崇禎的一個小秘密基地了。

    梁崇月微微轉(zhuǎn)頭遞給平安一個冰冷冷的眼神,后者立馬領(lǐng)悟殿下眼神里的殺意。

    她怎么會允許梁崇禎在外偷偷藏人呢。

    梁崇禎這個瘋子一回來就敢直接給渣爹下毒,但凡手上有點實力,什么干不出來。

    還是得早早將他一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扼殺在搖籃里,免得他想得太美,干的太瘋。

    “所以他把你帶進宮里是為了什么?”

    梁崇月聲音柔和略帶些磁性,像是要命的勾人,卻又叫人欲罷不能。

    梁崇月藏在昏暗光線下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考量,她在觀察云三七的面部細小動作。

    有時候,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

    云三七微微抬起頭來看向公主殿下,想起三皇子那個瘋狂的想法,不禁膽寒,開口后的唇瓣都在打顫。

    “他學不到那醫(yī)術(shù)的精妙之處,便對外大肆宣揚奴婢的醫(yī)術(shù)高超,為的就是能將奴婢名正言順的送到陛下身邊,他已經(jīng)布局好了一切,說是等奴婢成功給陛下下藥之后,他就能翻身成為大夏的新主人了�!�

    梁崇月漂亮的大眼睛危險的瞇起,梁崇禎十年不見,腦子已經(jīng)退化到如此境地了?

    給渣爹這頭老狐貍下藥,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明白這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顯然父皇已經(jīng)知道你目的不純,為何還愿意將你留在身邊?梁崇禎也沒有讓你以死頂罪?”

    梁崇月眼神越來越冷,對于云三七的話,她絲毫不敢輕信。

    云三七沉默片刻,猶豫著開口:

    “三皇子囚禁奴婢的時候,還日日對奴婢用刑,奴婢內(nèi)心憎恨,也不信三皇子此計能成,第一晚便向陛下坦白了一切,三皇子或許還不知此事�!�

    云三七聲調(diào)不高,聲音也緩,梁崇月有些驚訝于此人的膽大,又驚嘆她的愚蠢。

    片刻之后,梁崇月才重新開口:

    “繼續(xù)。”

    “那日陛下先是震怒,隨后讓奴婢把身上藥丸都交出去后,就讓奴婢一直跪到天明,并未懲罰,也再未與奴婢說過一句話�!�

    說罷,云三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開口:

    “那日奴婢隨著陛下來翊坤宮之所以阻攔殿下,是因為了做戲給三皇子看,陛下身邊的一個小太監(jiān)是三皇子的人,奴婢若是短時間內(nèi)沒有成果,三皇子便要屠了奴婢滿村子的人,殿下,求您了,奴婢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梁崇月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在想云三七這些話里能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系統(tǒng)這個半廢品,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查不出什么東西了。

    “堵上她的嘴,我們走吧�!�

    “殿下!殿下!奴婢已經(jīng)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干凈了,奴婢什么時候能離開這里,什么時候能同那銀釵的主人見面�。康钕�!”

    平安的手速不慢,三兩下就捂住了云三七的嘴。

    “唔唔唔嗚嗚......”

    梁崇月頭都不回的離開了這間暗室。

    回到上面,算了算時間,還能讓云苓在此待上一會兒。

    梁崇月脫下身上外袍,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yǎng)神。

    云苓候在殿下身邊,為殿下?lián)u扇,心中想著那云女官的話,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在。

    “殿下,奴婢覺得這云女官的話不能全信�!�

    梁崇月依舊閉著眼睛,愉悅的聲音從喉嚨里跑出:

    “為什么不能全信?本公主看她說的挺情真意切的啊。”

    云苓斟酌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xù)開口:

    “說不上來,她給奴婢的感覺像是有些精明,但不夠聰明,說的話也是真假參半,若是三皇子并不曾對她動武,她的這些話怕都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梁崇月被云苓這貼切的形容逗笑了。

    雙眸睜開,眼底的清明依舊。

    梁崇月側(cè)著身子,撐著腦袋看向云苓:

    “那云苓說此人該怎么辦?總不能一輩子都關(guān)在這暗室里。”

    云苓垂著頭默默思考,若是殿下遇此困局該如何做呢?

    殿下不喜歡將計就計,更樂衷于攪局,殿下若是看不清池底,便要將這一池水攪的更渾濁,人人都看不清方才滿意。

    “雖然不明三皇子和陛下心意,可坐以待斃也不是殿下習性,不如將此事鬧大,讓所有對皇位有意的人都摻和一腳,將局面弄的更加混亂,讓對方也捉摸不透,自已與自已斗上一斗�!�

    梁崇月眉眼帶著驚喜的笑:

    “才幾日不見,云苓就出師了嘛,看來還是跟在父皇身邊成長的快�!�

    “殿下恕罪,奴婢絕沒有背叛殿下之意�!�

    云苓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生怕自已說錯了話,讓惹殿下不快:

    “奴婢一切都是殿下給予,一身本事都是跟在殿下身邊學會的,奴婢此生唯殿下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起來吧,本公主沒有怪罪的意思�!�

    梁崇月伸出另一只手朝著云苓招了招,示意她走近些,眼睛里帶著狡黠的笑意,趴在云苓耳邊低語。

    云苓聽著聽著,就在心里為三皇子默默立了盞燈,能遇到殿下,是他此生之幸,能和殿下做對手,是他此生最大的不幸。

    殿下描述的太細致了,光是聽著,都能感覺,三皇子被陛下厭棄,如喪家之犬的落魄模樣。

    “殿下,這么做會不會影響到皇后娘娘?”

    第123章

    醉酒

    “殿下,這么做會不會影響到皇后娘娘?”

    “不會,此計本公主會尋機會告知母后,本公主明日就要出宮了,若是父皇那邊待不下去了,你可以來翊坤宮尋母后庇護,切記不要逞能,至于那個給你傳銀釵的小太監(jiān),不到最后一步,不要暴露他,免得把梁崇禎逼的太緊�!�

    狗急了還跳墻呢,這個瘋子,怕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母家全亡,助力全無,說句不好聽的,他爛命一條就是干。

    贏了就是九五至尊,輸了不過死路一條,他生為皇子,本來就沒得選。

    “是,奴婢明白殿下對奴婢的好,奴婢定會完成任務(wù),平安回到殿下身邊。”

    梁崇月欣慰的將手放在云苓頭頂,透著這張陌生的臉,她恍惚間還能看見云苓朝著她笑。

    就像從前那樣,笑容甜美又恬靜。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該走了�!�

    “是,奴婢告退。”

    云苓剛出公主殿下寢殿大門,消息就傳到了九華庭。

    梁崇禎坐在窗邊,單手扶額,喝著悶酒,聽著小葉子的匯報,嘴角扯起一抹極淡的笑,眉眼被大手遮住,看不見眼底深意。

    “殿下,公主殿下一連兩日就將云三七叫到了寢殿,一呆就是一個時辰,公主殿下聰慧,殿下的計劃會不會暴露?”

    梁崇禎一壺酒喝完,隨手將手里酒壺一扔。

    酒壺落地,瞬間碎成一片又一片,嚇得小葉子雙腿都忍不住打顫。

    每次提到公主殿下,三殿下的脾氣都不太好,明明從前還不是這樣的。

    “云三七不過是個棋子,她知道什么?本宮不喜隨時都能棄掉,她還真當自已醫(yī)術(shù)已經(jīng)出神入化了?”

    梁崇禎撐著頭,說話間語氣中滿是不耐煩,脖頸處的青筋暴起,雙眼通紅,隨手拿起一壺酒,正準備往嘴里送,就見那壺底空空,一桌子的酒早就被他給喝完了。

    還是宮中酒純,不過才十幾壺,就已經(jīng)開始醉人了。

    他恍惚間好像看見了那個小時候愛跟在自已身邊問這問那的小姑娘。

    那些問題都簡單的很,不像是他走后,那個名動大夏的鎮(zhèn)國公主會問出來的。

    明明他常常給她寫信,她也會常常派人送京中有意思的東西給自已。

    怎么如今他好不容易回來,她卻與從前不一樣了?

    “崇月.......”

    “殿下您說什么?”

    小葉子生怕錯過了殿下的吩咐,靠近了些,瞧著殿下雙眼猩紅的抬頭看向自已,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

    “殿下您大聲些,奴才練武把耳朵練壞了,如今耳朵不好使,您知道的呀�!�

    梁崇禎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個聒噪的瘦小人影朝著自已過來,剛湊上去,好不容易看清楚,在看見小葉子那張滿是訕笑的臉的時候,他仿佛都能聞到小葉子今天晚上偷吃的燒雞味道。

    梁崇禎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已經(jīng)下意識的將人推了出去,小葉子哎呦一聲,好在殿下扔酒壺的時候手勁夠大,扔的夠遠,他才沒摔在那些碎瓷片上。

    不然包要在床上好好躺上七八天,才能養(yǎng)好下地的。

    “不講就不講唄,推人做什么?”

    小葉子揉著摔疼的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

    殿下多年不曾回來,這九華庭里到處都是各宮各院的眼線。

    他還不能讓別的小太監(jiān)進來打掃,什么都得他親自來。

    一忙活起來,他就忍不住嘴里嘀咕埋怨幾句。

    “明明來的時候說好,跟你入宮是來過好日子的,要不是你錢給的多,老子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小葉子從一旁的角落里拿出掃把將碎瓷片都掃到一處,再用布包起來。

    “也不知道你天天這么小心翼翼的干嘛,皇宮不是你家嗎?又不是小孩子了,在自已家里碎了個酒壺,還怕人知道,害的老子還得趁著天黑往湖里扔�!�

    “才兩個晚上,老子就把夜里巡邏的守衛(wèi)什么時候換班,什么時候湖邊沒人都摸清楚了,媽||的,這年頭賺點錢真踏馬難�!�

    早已醉死過去的梁崇禎不知道自已手底下的太監(jiān)總管不僅干活的時候念叨,把他扶上床后,連被子都忘了給他蓋,坐在他床邊念叨了小半個時辰,將這幾天的不爽絮絮叨叨個沒完。

    宮里長夜漫漫,睡不著的又何止一兩人。

    梁崇月昨夜一覺好眠到天亮,要不是渣爹在外面等著她一起上朝,她怕是還能再多睡許久。

    “崇月昨日睡的如何?”

    “有父皇的龍氣在擎天護著,兒臣自然睡的香甜�!�

    一大早,梁崇月坐在飯桌上就和渣爹來了套商業(yè)吹捧。

    梁湛就是愛聽崇月說話,大早上的能說的人一整天的心情都舒暢。

    “有時,朕真是后悔同意你搬去宮外,你母后也時常在朕面前念叨你,你呀,可得多回來陪陪你母后,免得她思念成疾,朕看了都心疼�!�

    梁崇月總覺得渣爹這話里有話的樣子,她才出宮幾天��?

    這是舍不得她,還是想將她留在宮里,權(quán)衡一下其他皇子手中權(quán)利?

    “兒臣不過才出宮幾日,父皇就說這話,兒臣光是聽著就覺得自已像是做了什么無惡不赦的大事,才惹得父皇不悅�!�

    “你啊,最愛說笑,你從小品性純良,朕不過是同你說句玩笑話,就這么當真了?”

    梁崇月適時的流露出一種不喜的委屈來,逼的渣爹沒辦法,只好妥協(xié)搬出那句“食不言寢不語”來,止住這場話茬。

    在宮里就這點不好,恭維完這個還要恭維那個。

    好在她只要恭維渣爹和母后,不然每天光是想詞,都能把腦袋想炸了。

    用完膳,梁崇月跟在渣爹后面上了步輦,一路直達太和殿。

    今日入殿,太和殿中人數(shù)倒是沒見少了多少。

    梁崇月四周打量了一番,多了不少眼生的新面孔。

    看樣子渣爹速度夠快的啊,一天時間,她在太和殿忙著給朝堂來個大換血,他在養(yǎng)心殿里也沒閑著啊。

    “小狗,把新人的資料整理好發(fā)我。”

    第124章

    渣爹沒憋好屁

    有梁崇月昨日的雷霆手段在前,今日早朝格外其樂融融。

    一個大聲講話的都沒有,每個人都垂著頭,盡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親眼見證過昨日慘狀的,今日連與公主殿下對視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殿下盯上。

    為官做宰哪有真正清清白白的,哪怕自已了然一身,可一個大家族里,總有那么一顆老鼠屎。

    風平浪靜的時候,就喜歡在國法底線上左右橫跳,鉆些漏洞,但有人護著,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可一旦風云驟變,翻船不過瞬間之事,自已出事事小,牽連家族百年基業(yè)就此毀于一旦也說不定。

    梁崇月今早看見氣運值飆升,已經(jīng)知道昨天滿京城抄家的場面浩大,引得不少百姓圍觀。

    她在大夏百姓心中的形象又偉大了不少。

    起床時聽平安匯報,昨日逃過一劫的那些官員回去便大門緊閉,在家徹查。

    昨日傍晚,天都快黑透了,各部官員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一輛輛不起眼的小馬車,從各家各戶的后門出發(fā),把家族中不成器、不懂事的孩子連夜都送到大夏各洲鄉(xiāng)下,暫且避一避風頭。

    公主殿下昨日在大殿上那幾句話都快把人嚇死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扯上這場紛爭。

    昨日臨時被調(diào)崗升官的官員被這天賜的美夢喜的一晚上都沒睡著。

    朝中普通官員都是科考上來的,哪怕能有長輩在朝中助力,官升一級都要熬上幾年,越往上走越難熬。

    公主殿下昨日一天查抄了十幾個貪官,空出來的官職都不算低微。

    雖說能被陛下臨時任命的也絕不是池中凡物,可誰不喜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梁崇月站在百官之首,朝堂難得安靜,無人爭執(zhí),這些老頭的聲音也都又慢又緩,聽的她都快睡著了。

    “今日早朝就到這里吧,眾卿家無事就退朝吧�!�

    梁崇月聽到此話,大夢初醒,終于結(jié)束了。

    步輦就停在太和殿門外,一退朝她拔腿就走,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富貴窩。

    “退朝�!�

    齊德元尖銳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上,梁崇月垂頭帶著百官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崇月的頭微微抬起,瞧著渣爹越來越遠的背影終于消失在了拐角處,立馬起身,頭都不回的就朝著殿外走去。

    “殿下!殿下!”

    齊德元在身后揮手挽留殿下,奈何殿下就好像沒聽見一般,周圍的百官都被吸引,心中好奇卻又不敢多看,恨不得能趕緊離開現(xiàn)場才好。

    梁崇月已經(jīng)覺得自已走的夠快了,一恍神的功夫,文武百官竟全都走到了她前面。

    一個個像是在比賽競走,垂著頭也不怕撞到柱子上去。

    “殿下,陛下有事召見,還請殿下移步養(yǎng)心殿。”

    梁崇月被從身側(cè)突然出現(xiàn)的齊德元攔住了去路,看著面前氣喘吁吁的齊德元,出于好心開口勸解:

    “本公主知道了,不過齊公公要不要考慮一下減減肥吧?齊公公這一路跑過來不過二十米路,就這樣大汗淋漓,太和殿里還算涼爽,太過壯碩會影響身體健康的�!�

    她粗略打量了一下,齊德元起碼有二百斤,要不是他夠高,看著勉強還能稱得上一句壯碩,但凡再矮一些,就一條無顏者不能在御前侍奉,怕是都要被逐出皇宮了。

    “奴才多謝公主殿下關(guān)懷,心中溫暖無比,還請殿下早些過去,陛下像是有要事要交代給殿下�!�

    梁崇月面上還是那副端方大氣的模樣,心里已經(jīng)將無語罵上一百遍了。

    “知道了,本公主這就過去。”

    梁崇月跟在齊德元身后從太和殿的后門走出,原本應(yīng)該停在正門的步輦不知何時挪到這了。

    梁崇月上了步輦之后,難得沒有去猜渣爹又要作甚。

    她已經(jīng)習慣渣爹突然性的試探了,她萬事做的小心謹慎,早早就找好了替罪羊,細節(jié)決定成敗,她不怕被查。

    養(yǎng)心殿距離太和殿不算遠,沒一會兒也就到了。

    梁崇月從步輦上下來,無需太監(jiān)指引,直直走進養(yǎng)心殿。

    一進殿內(nèi)就看見渣爹正在欣賞一個做工精細的緙絲白玉瓶,見她來了,也不曾放下。

    “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吧,崇月來瞧瞧這大越的緙絲琺瑯工藝如何?”

    大越?

    梁崇月腦海里瞬間出現(xiàn)一張當前時代的地圖,大夏地貌繁華,人杰地靈,占據(jù)整塊地圖的中間地帶,占地甚廣。

    大越不過是大夏邊上還沒有大夏一個洲大的小國,渣爹怎么突然想起來提起大越了?

    “父皇說的是大夏南邊的那個偏遠小國?十年前不是歸順了大夏,再過一月不到就是父皇的壽誕了,父皇若是喜歡,可以讓他們多多進貢。”

    梁崇月的目光在渣爹手上的白玉瓶上打量了許久,說實話這緙絲琺瑯的工藝很一般啊。

    還沒有大夏的能工巧匠做的好,渣爹看上的應(yīng)該不是人國家的這點子技術(shù)吧。

    梁湛轉(zhuǎn)動著手中花瓶,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朕的命令,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齊德元帶著人退下后,整個空曠的養(yǎng)心殿里就只剩下了梁崇月和渣爹兩個人。

    梁崇月也不客氣,見渣爹對那白玉瓶翻來覆去的欣賞,自顧自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父皇若是喜歡這樣的東西,兒臣就去為父皇尋找大夏最厲害的能工巧匠,做出來的東西肯定比大越這個要好看千倍萬倍�!�

    養(yǎng)心殿的宮人都退下了,梁崇月只能自已倒茶喝。

    邊喝還不忘給渣爹畫大餅充充饑。

    “崇月有這份心,朕就心滿意足了,今日召你過來,是有兩件事情�!�

    梁湛將剛才還看的愛不釋手的白玉瓶隨手放下,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看的梁崇月毛骨悚然。

    “父皇有什么需要兒臣去做的直接說吧,這樣看著兒臣,兒臣惶恐啊�!�

    像是被獅王盯上了一樣,感覺下一秒再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

    梁崇月了解渣爹,一般露出這副模樣肯定沒憋好屁。

    從前都是她在渣爹旁邊看別人吃癟,還要笑著接受。

    這下不會也輪到她了吧?

    第125章

    大越花瓶

    “崇月昨日在朝堂上頗有朕年輕時的威風,不愧是朕的好女兒�!�

    梁崇月臉上掛著自已招牌時的甜美笑容,安靜乖巧的坐著聽渣爹給她畫大餅。

    “還是因為父皇愿意親自教導兒臣,兒臣才能有機會向父皇看齊,兒臣幼時,兄弟姐妹們還在聽啟蒙讀物時,兒臣聽的就是父皇前半生的豐功偉績,和在戰(zhàn)場上英勇無畏的故事,故事聽多了,自然就有樣學樣了�!�

    這點,梁崇月一點也沒撒謊。

    她小時候渣爹就像是朝中無事,閑得無聊。

    有段時間像是入迷了一樣,就喜歡抱著她講自已年輕時那些驚險刺激故事。

    包括多少次九死一生,天道庇佑,神仙相助,在朝中要面對從前真心兄弟的背叛,在外打仗,還險些被自已人背刺,死在邊關(guān)。

    渣爹就愛把自已說的多慘多慘,然后一百分的努力加上一分的幸運,才塑造出他這樣的千古一帝。

    簡直就是真命天子下凡,別人擠破頭,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用,天時地利人和,差一點都不行,皇位命中注定就該是他的。

    然后等她稍微大點,渣爹就拿這套一百分努力和一分幸運的理論來cpu她。

    毫不夸張,梁崇月都覺得自已想要搬離皇宮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渣爹太會cpu了,而且他的cpu還不是嘴上說說,他怎么說,你就要怎么去做。

    做不到他滿意,又或是不如他小時候努力。

    他立馬就會覺得此子天賦一般,還不求上進,不是真命天子那塊料,傾入再多心血去培養(yǎng)也是廢料一塊。

    朽木難雕。

    這也就是為什么這么多年,自從廢后和獨孤氏的時代過去之后。

    宮中的孩子一茬接著一茬的出生,渣爹只將她帶在身邊教養(yǎng)。

    有她在前面打樣,渣爹還怎么看得上別人。

    “都是朕的孩子,若是你的那些不成器的哥哥也能有你一半努力,他們又豈會是如今這番模樣�!�

    梁崇月就笑笑不說話,身在皇家本就沒得選。

    這世上有聰明人自然就會有不那么聰明的。

    能量要守恒,世界才能更好的持續(xù)發(fā)展。

    梁崇月不接渣爹的話茬,轉(zhuǎn)而換了個話題。

    “父皇不是說今日召見兒臣是有兩件事要同兒臣講嗎?不能就是讓兒臣進來欣賞大越進貢的花瓶吧?”

    梁湛瞧著崇月這副不耐煩的樣子,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他自然知道崇月今日準備出宮一事,明明才剛剛及笄,就不愿意住在家里,誰家的女兒如此頑劣,偏偏他還說不得,不然就要被她說朕玩不起了。

    “知道你等不及,出宮之前別忘了去同你母后道個別�!�

    梁湛無奈的拍了拍書案上高高壘起的厚重冊子。

    “這是國庫今年資料記載的大類,你先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了再來朕這里換國庫往年的賬本,國庫有專人看守管理,等你把這些都看完了,朕就把人和國庫都交給你�!�

    梁湛說完,瞧著崇月臉上一動不動,有些僵硬的笑臉,斟酌了片刻,在后面加了一句:

    “國庫事關(guān)重大,關(guān)系到大夏千萬百姓,朕的苦心,崇月應(yīng)該明白。”

    梁崇月臉上笑嘻嘻,內(nèi)心***。

    早就知道想從渣爹手上拿點東西難如登天。

    國庫這樣關(guān)系到大夏全國命脈的東西,怎么可能隨口說說就直接給她。

    梁崇月上下打量了書案上那摞起來的冊子,少說也有十二三本,等到看完還要來此接受渣爹的考驗,考驗過關(guān)才能拿到賬本。

    就像是打怪升級,她練了這么久,天材地寶都找了不少,以為離進化飛升只差一步之遙,結(jié)果現(xiàn)在告訴她,其實前面都是新手任務(wù)。

    她才剛出新手村而已。

    前方還有千難萬險在等著她,可縱然前路危險重重,她還不能半途而廢,比這些危險更恐怖的是渣爹。

    這個陰晴不定的老男人,培養(yǎng)了她這么久,一旦發(fā)現(xiàn)她有一絲想要退縮,怯懦的心理。

    這個老登腦子里還不知道要想多少東西。

    怕是會直接收回所有對她的好,從此她在渣爹心里就真的和兄弟姐妹們一視同仁了。

    她沒有后路可退,母后還在宮里,她只能一路向前,好在渣爹為她選擇的路和她從前自已想走的路還算大同小異,倒也省得她還要費盡心思在這男權(quán)社會下像是做賊一樣,偷偷培養(yǎng)自已的勢力。

    梁崇月從椅子上下來,華貴的朝服前擺一甩,利落下跪,朝著渣爹磕了個響頭。

    “兒臣定不辜負父皇教誨,定會好好學習,管理好國庫,守護好大夏百姓的未來�!�

    “好孩子,快起來,朕相信你,才會提出將國庫交于你手,朕相信你,定不會讓朕失望�!�

    梁湛欣慰的點了點頭,果然只是崇月最懂事,也最讓他省心。

    梁崇月剛從地上站起來,就見渣爹又拿起了那個緙絲琺瑯工藝的白玉瓶把玩起來了。

    梁崇月疑惑,她才多久沒來養(yǎng)心殿?渣爹現(xiàn)在的手把件都是這種特大號的了?

    梁湛手指摩挲著白玉瓶上不算精細工藝,像是閑話家常般的同崇月開口:

    “大越國小勢弱,卻因為盛產(chǎn)名貴草藥,得以茍活至此,它周圍幾個小國早些年就對它蠢蠢欲動,如今狼瓦的老首領(lǐng)死去,新首領(lǐng)年輕氣盛,想要立足,準備對大越開戰(zhàn)。”

    “大越派人千里奔襲,送來了十箱子草藥和兩箱子珠寶首飾,昨個下午到的,齊德元挑挑揀揀覺得這個緙絲琺瑯白玉瓶還算能入眼,連帶著大越的求援信一起遞到了御前,崇月對此怎么看?”

    梁崇月兩眼一瞇,什么她怎么看?她冷眼旁觀唄,不然還能怎么看?

    她又做不了渣爹的決定。

    不懂渣爹這話里的意思,他是想打還是不想打?

    大越和狼瓦都是大夏的附屬國,只要渣爹一紙詔書一下就能避免兩國戰(zhàn)爭。

    狼瓦的新首領(lǐng)再年輕氣盛也絕不敢與大夏抗衡。

    梁崇月正想著,渣爹的聲音又悠悠響起,語氣里還夾雜著些許笑意:

    “大越的求援信上表明愿送嫡皇子來與大夏聯(lián)姻,只求大夏能出手照拂一二,崇月覺得這個買賣可做?”

    第126章

    小國思想

    “除此之外,大越就沒有別的表示了?”

    梁崇月終于開始正視起渣爹手上的白玉瓶。

    梁湛聽到崇月的話,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輕蔑。

    “大越國小地少,求援信中答應(yīng)每年的歲貢再加兩成,除此之外,就算逼死他們,估計也拿不出什么來了�!�

    梁崇月低著頭,思考著渣爹的話:

    “兒臣記得狼瓦比起大越也強盛不到哪去,大越已經(jīng)早早派人來大夏求援,狼瓦就毫無表示嗎?”

    若真是如此,那狼瓦的新首領(lǐng)還真是年少輕狂,不知敬畏。

    渣爹也就不用再選了,哪怕大越不來求和,渣爹也不會放任狼瓦如此放肆。

    到時候肯定是先保持沉默,任由他們兩國相斗,打到兩敗俱傷,最后一舉吞并,擴展大夏版圖。

    梁湛還以為崇月會順著自已的話,思考大越的求援可不可行,沒想到這丫頭竟能想的這么遠。

    若不是身份有別,倒是個天生的帝王之才。

    “大越和狼瓦的使臣隊伍前后腳到的燕門關(guān),根據(jù)當?shù)厥匦l(wèi)飛鴿傳信的消息,最晚不過明日就能入京了�!�

    梁崇月靠在椅子上,若不是在渣爹面前還要端著,她真想找個地方直接躺下睡上一覺。

    “那父皇就不必著急了,等狼瓦的使臣到了再說也不急,都是大夏的附屬國,自然是看誰更有誠意�!�

    兩國都來,就很好選擇嘛,一國之君自然更加看重利益。

    在足夠的利益面前,談什么東西都是扯淡。

    大越現(xiàn)在送個男人過來就想保住自已的國家,大夏還要因此搭進去一個公主。

    和親這種事情除非女尊朝代,不然都是男人占便宜。

    “什么嫡皇子,芝麻大小的國家,還沒有大夏的一個洲大,就想高攀大夏的公主,簡直癡心妄想�!�

    梁崇月說的是心里話,梁湛拿著白玉瓶的手一頓,隨即笑出聲來:

    “哪怕是北境的嫡皇子親自求親,也配不上朕的寶貝女兒,最多給個側(cè)君的位置,已然算是天大恩賜。”

    寶貝女兒?

    梁崇月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渣爹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別的姐妹們。

    “父皇,女兒自夸一下,這個所謂的寶貝女兒,您說的不會是兒臣吧?”

    梁崇月試探性的開口,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但還是抱有一絲懷疑和幻想。

    “朕此生不會只有崇月一個女兒,可只會有崇月一個寶貝女兒,崇月不算自夸,事實而已�!�

    梁湛難得的真誠,看的梁崇月有些心梗。

    男人就是這樣,好的時候,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不敢想一旦鬧翻。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父皇不是已經(jīng)昭告天下,兒臣的婚事由兒臣自已做主了嗎?大越隨便送來一個皇子也要塞到兒臣府上了嗎?”

    梁崇月對大越的皇子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說長生天里隱藏的秘密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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