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后來，李懷貴賭博越來越離譜，家里能賣的東西他都賣了，沒有東西可以賭了。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媽媽從床上拖起來，我嚇得追出去，從山上追到山下一戶人家，我邊哭邊喊他放開我媽媽，那天晚上村里的狗一直叫，我一點都沒害怕。我跟著他一直追到那戶人家門外，賭桌上的人都賭紅了眼。李懷貴把我爸爸往桌子上一摁，說我媽媽是他今天晚上的賭資�！�

    春曉眼里的淚水洶涌。

    “我跑進去要搶媽媽，被李懷貴當成雞崽子一樣丟開，他踢了我?guī)啄_，踢得我吐血，他說要不是因為我年紀小，今天就是把我放上桌子去！”

    顧云溯深呼吸，拳頭已經握緊：“畜生！”

    “我媽媽大喊著求求他放過我。我也沒有放棄媽媽，當我被李懷貴打了幾耳光，就暈倒了。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后�！�

    “從那過后，我媽媽就再也不護我了，她經常罵我，讓我滾，拿著菜刀追我，說要砍死我�！�

    “李懷貴再也沒有把媽媽半夜從床上拖起來過，但媽媽經常跟著他一起出門，媽媽像個行尸走肉。我長大就明白了，我媽媽跟著他去，是去給他當賭資。”

    顧云溯只覺得窒息。

    “我十三歲的時候，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肺炎，連續(xù)咳了幾個月，李懷貴越來越暴躁，罵我媽媽怎么不去死，還說她幸好生了個女兒，也這么大了。我媽媽已經很虛弱了，還支撐著身體起來，說她明天就能好。”

    “第二天，我媽就發(fā)了瘋似的要殺了，她拿著一把菜刀，我一直跑，跑到集市，爬上了去鎮(zhèn)上的車子。她扔了二十塊錢給我，說要跟我斷絕關系，讓我有本事就去找學校袒護我，不然殺了我�！�

    都是愛她的人

    “我拿著媽媽給我的錢跑到了鎮(zhèn)上的學校，我就記得她說有本事去找學校。我就去找了學校，我一直成績都很好，老師很關心我，對我的家庭早就有微詞，這次我被我媽媽拿著菜刀追到車站，連司機都害怕了，還給我作證。學校把我的事情報到了縣里，學校老師給我捐款，讓我繼續(xù)讀書�！�

    “后來李懷貴還想來學校找我，被學校保安趕出去，鎮(zhèn)上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我媽媽虐打我，還有人打她�！�

    “學校老師怕我出事，想辦法把我轉到了縣里讀書，我學習好，縣里的學校爭著要我。我后來沒有見過我媽媽，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能想起來事情越來越少，我就記得媽媽拿刀追著我攆。說要跟我斷絕關系。”

    顧云溯很快能感覺到，春曉在清洗自己的記憶。

    包括春曉的母親，也在參與清洗春曉的記憶。

    即便她的媽媽一直想要殺她，但她陳述出來的句式，背后都包含著別樣的情感。

    她的媽媽也在努力營造一種記憶，讓她永遠都不要去懷念那個地方，包括那里的人。

    春曉也只能按照媽媽給她的記憶，一遍遍回憶，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愛她的親人，全都是要她命的魔鬼。

    春曉睡著了，顧云溯在書房里聯(lián)系心理醫(yī)生，想讓醫(yī)生給春曉做一個心理疏導。

    然而第二天，春曉還沒有醒來，顧云溯便被熱搜炸醒了。

    李懷貴把自己和春曉的DNA比對結果發(fā)到了網(wǎng)上。

    以李懷貴的智商，他做不出來這種事情，更不可能了解互聯(lián)網(wǎng)這種操作。

    背后有人操控而已。

    顧云溯看著熱搜上的DNA檢測報告，他現(xiàn)在倒是不怕認親，怕就怕茲事體大。

    他想起昨晚春曉給他說過，當初是陸巖廷幫她做的身份，做身份事小，但有錢人隨便做身份，被網(wǎng)民知道了，就事大了。

    春曉一定不愿意陸巖廷因為這件事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顧云溯討厭陸巖廷，但為了春曉，他撥通了陸巖廷的電話。

    “喂？”

    “是我，顧云溯，我來跟你對一件事，你不用管，照聽就好�！�

    “我要你管！”陸巖廷一肚子火。

    “你也看到熱搜了，這件事要鬧可以鬧，但之后春曉改變身份的事情和你無關，我會兜下來�！�

    “你算什么東西，你兜下來！”

    “你不用管，我只是不想春曉愧疚，她一直感激你為她做的一切，她不想因為這件事傷害你�！�

    顧云溯說完，掛了電話。

    但陸巖廷眼睛已經紅透了，春曉一直都感激他，春曉一直都不想傷害他……

    陸巖廷仰起頭，怕眼淚流下來。

    顧云溯跟學�？蒲兄行膱罅藱C密，當初做NF3031項目的時候，為了怕機密外泄，更怕外國勢力滲透找到科研人員進行定點收買攻克，所以核心成員會換身份，春曉就是其中之一，春曉的身份必須是個秘密。李懷貴這樣鬧，很可能會讓春曉招來殺身之禍。

    這份文件，學校很快發(fā)給了國家安全中心。事情馬上壓了下來，關于李懷貴的熱搜，也一個都看不見了。

    蘇瀾和李懷貴因為涉嫌泄露國家安全被捕。

    ——

    一年后，春曉在婦幼醫(yī)院生下一個女兒。

    從月子中心離開回到家里，剛剛進門，春曉便看見一個婦人在忙來忙去準備做湯。

    那個婦人一轉身，春曉便愣住，越來越近，近到眼前的時候，她也想不起這人。

    她不知道這人的名字。

    她就記得這個人拿著刀砍她，一直追，把她攆到集市上，一個成年人，居然追不上一個營養(yǎng)不良的小孩。

    這個人扔了二十塊錢給她，要斷絕母女關系。

    二十塊錢，一卷團得緊緊的零票。

    “媽……”

    婦人抱住春曉，倔強地仰著頭，流淚也不忘咧開嘴笑，“燕兒……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