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鐘離謙沉默片刻,取下蒙眼布,看向聞人厄的表情。他忍著視野中不斷出現(xiàn)的百里輕淼,在其中辨別出聞人厄此時的表情,愣住了。聞人厄大概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眼神,他望著殷寒江,眼中滿是心疼、心憐以及……懼怕。
魔尊一生沒有怕過,唯有此刻,他害怕失去殷寒江。
“尊主對殷宗主說了什么嗎?”鐘離謙重新戴上蒙眼布問道。
“本尊……想與殷寒江結(jié)為道侶,此生不渝�!甭勅硕蜻@話不是對鐘離謙說的,是對殷寒江說的,可殷寒江聽不到。
鐘離謙心下了然,他依舊沉著冷靜地說道:“尊上,謙初次見到殷宗主時,便于他身上看到入魔之相。曾勸他莫要強求,他卻回答,從不求。
“謙雖不通情愛,但多年來飽讀詩書,又見百里姑娘深陷其中,倒也旁觀出一些道理來。世間凡舉有情者,就不可能不求。
“不求的,要么是不夠愛,要么是不敢求,尊主認為殷寒江是哪一種?”
大概是不敢,聞人厄這幾日暗中觀察殷寒江,發(fā)覺他似乎篤定一件事,那便是聞人厄不可能喜歡殷寒江,若是喜歡,那定是心魔,是妄念,是假的。
“尊主,人不論是大喜或是大悲,都容易心境失常。殷宗主剛剛承受失去摯愛之痛,且一直不敢相信尊上可能回應(yīng)他的感情,又心魔纏身,此時遇到大喜之時,就好像烈火中的瓷杯遇到冷水,火焰熄滅的同時,杯子也會承受不住冷熱交加的沖擊而碎裂�!辩婋x謙道。
殷寒江的感情并不像聞人厄那般堅定強大難以撼動,他多年藏在心里的話只敢對幻象說。若是沒有心魔,聞人厄又循循誘導(dǎo),溫水慢慢煮,殷寒江倒有可能相信,此時太過突兀。
冷熱交加的確能夠平衡溫度,可處在冷熱中的物體,又是否永遠承受如此龐大能量的精神呢?
鐘離謙道:“尊上可聽說過,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舒護法游戲人間,閱盡花叢,為何從不留心?皆是因‘情’之一字,太過傷身。殷宗主靠‘癡’強行提升實力,反噬也比其他法門更強烈。天地不仁,大道無情,通往天道的路上,只有無情道,從無癡情道�!�
“本尊明白了,是本尊的錯。”是他忽略了殷寒江的性子,以及他受到重創(chuàng)的神魂,能夠承受這樣的消息。
聞人厄?qū)⒋劫N在殷寒江滾燙的額頭上,堅定道,“但本尊不會認錯�!�
他發(fā)出一張傳訊符給師壇主:“把藥嘉平給本尊帶來!”
心動了便是動了,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殷寒江必須陪著聞人厄,生生世世,絕不可以一死逃離。
第63章
入魂之術(shù)
藥嘉平還沒剝皮,殷寒江是要一張完整的皮,但藥嘉平的脖子被殷寒江刺穿了。為完成新宗主交代的任務(wù),冥火壇主師從心先小心翼翼地用靈藥治療藥嘉平的傷口,便將人放入藥水中浸泡,一定要泡夠二十四時辰才能做法提取外形,否則易形后容易露出破綻。
師從心在玄淵宗一直唯唯諾諾的,從未受過如此重用。今天舒護法與鐘離壇主都被殷宗主訓(xùn)斥了,而他得到了任務(wù),還有點小開心呢。
自從頂了裘叢雪的位置成為冥火壇壇主,師從心一直膽戰(zhàn)心驚。提拔他的袁壇主勾結(jié)正道被殷宗主殺了,裘護法帶回一個叫宿槐的有肉身鬼修,說是等著日后宿槐修為高了,就幫宿槐干掉師從心,接管冥火壇。
殷宗主新任命的總壇壇主鐘離謙還視宿槐為親傳弟子,師從心在心中默默流淚,覺得自己早晚有一日會被干掉,身居高位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
好在一朝天子一朝臣,殷宗主上位后逐漸重用他,他一定要好好完成殷宗主交辦的任務(wù),咳咳咳!
誰知不過三個時辰,他剛將藥嘉平泡好,就收到了聞人尊主的傳訊。
尊主回來了?那他以后聽誰的?
師從心哪個也不敢得罪,只好拎起半死不活的藥嘉平,將人帶到聞人厄面前。
聞人厄回來后竟然在鐘離壇主的房中,難道兩人正密謀如何從殷宗主手中把玄淵宗搶回來?是他站隊的時候了,師從心下定決心,要暗中向殷宗主傳遞消息,好讓殷宗主有個準(zhǔn)備,到時候……裘叢雪、舒艷艷、鐘離謙、宿槐……咳咳咳!
正得意想著的師從心走進房間,見到他想要投靠的殷宗主已重傷,無力地躺在聞人厄懷中,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閉嘴�!鄙碇{衣的魔尊較過去威勢更強,他看都沒看師從心,視線專注地落在殷寒江臉上,指尖劃過殷宗主的唇角。
心機深沉的鐘離謙將師從心拉倒一邊,傳音道:“暫時不要打擾尊主,藥嘉平還沒死吧?”
他一定是不希望我在魔尊面前表現(xiàn)!師從心暗暗想道,不過表面上還是慫慫地說傳音道:“多謝鐘離壇主提點,還沒死,咳咳咳�!�
鐘離謙的臉轉(zhuǎn)向師從心,他明明蒙著雙目,卻令師從心有種所有想法都無所遁形的感覺。這一定是錯覺,不過是月月光恰好透過窗子照在鐘離謙臉上,才讓他有這種錯覺的!
師從心傳音問道:“鐘離壇主這么看我,有什么事嗎?咳咳咳�!�
“無事,只是沒想到你傳音都會帶上咳嗽�!辩婋x謙傳音道。
師從心:“……”
他、他只是習(xí)慣而已,修人間七苦,自然要時時刻刻苦,就算病氣被百里輕淼吸走,裝也要裝出生病的樣子啊!咳咳咳!
師從心不敢去看鐘離謙,生怕被這人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他專注地看著尊主,只見聞人厄低下頭,靠近殷寒江的臉,兩人的臉越貼越近,近到令師從心面紅耳赤的程度,他瞪大眼睛想要瞧清楚尊主究竟要做什么時,聞人厄的長發(fā)滑下,擋住了兩人的臉。
過了一會兒,聞人厄才抬起頭來,用極為痛苦壓抑的聲音道:“是本尊操之過急了�!�
師從心縮在墻角里,嚇得用牙齒咬住四根手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方才他從頭發(fā)的縫隙中還是看到了一點東西的,尊主這是在做什么?吸收殷宗主的法力嗎?旁邊的鐘離壇主像瞎子一般毫無反應(yīng),哦,他本來就看不到的。
聞人厄看都沒看師從心,他的手對著藥嘉平一伸,藥嘉平向他飛過去。聞人厄五指抵在藥嘉平的天靈蓋上,隨手一抽,抽出了藥嘉平的元神。
“這是……”鐘離謙忍不住發(fā)出疑問。
“本尊自幽冥血海學(xué)到的心法,可完整抽出一個人的記憶、能力并收為己用,旁門左道罷了,不值得一提�!甭勅硕虿辉谝獾卣f道。
幽冥血海中封印著十八萬魔神,聞人厄這一年多過得并不輕松。他利用血魔破壞身上的血紋,等于破壞一個血修的根基,又被九大高手萬箭穿心落入血海之中,功力盡失。
他賭得便是書中那塊保護百里輕淼且喚醒神格的石頭,只要能夠得到神血,聞人厄就可以在血海中修煉,吸收混沌能量。
果然得到神血后,聞人厄的神魂暫時被神血保護,可同樣的,血海深處的神格也與神血呼應(yīng),不斷將聞人厄拖入血海底部。
聞人厄這一年多,從神血中悟出修神之法,邊吸收混沌能量,邊與神格對抗。
幽冥血海底部游離無數(shù)魔神,他們想要殺死聞人厄取代他進入修真界,聞人厄越戰(zhàn)越勇,殺死不少魔神并得到他們的心法。
他早就想回修真界了,只是神格束縛著神血,不讓聞人厄離開。
直到前些日子,神格的力量忽然變?nèi)�,聞人厄才有機會凝聚力量沖出幽冥血海。
后來他從書中知道,百里輕淼在幽冥血海心神受到重創(chuàng),又與神格距離極近,被神格控制,一心求死。直到殷寒江的殺意喚醒百里輕淼,她的意志力占了上風(fēng),神格對神血的束縛力才會變?nèi)醯摹?br />
殷寒江做得真的很好,他沒有因為仇恨將百里輕淼點了燈油,還不經(jīng)意間喚醒她的神智,給了聞人厄逃出幽冥血海的機會。
藥嘉平自視甚高,認為自己的醫(yī)術(shù)無人能及,哪知道聞人厄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愿意醫(yī)治殷寒江,他只需要藥嘉平能治就可以了。
也是聞人厄知道殷寒江心魔有救,才敢對他說,可以先治療再易形。又在聽到殷寒江的理由后,再難自控。
是他過于托大了。
聞人厄安靜吸收藥嘉平的記憶,略過他與小怡的過去,以及每次見到與小怡相似的女子時,就會痛苦難當(dāng),只能用柔軟的身軀緬懷心上人的過去。對于聞人厄而言,這根本是對感情的一種褻瀆。
沒有人可以替代殷寒江,替代本身就是對殷寒江的侮辱。
很快,他找到了治療殷寒江的方法。
殷寒江的問題不在身,在心。他的修煉沒有任何問題,唯獨心境撐不住修為。
強大的力量更需要強大的心境,一旦心境壓制不住境界,就會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一般分兩種,六親不認,為了紓解體內(nèi)狂亂的真元變得嗜殺;另一種則是將真元控制在體內(nèi),無論多難受都不會傷到其他人。
殷寒江很明顯是后者,他忍耐已成習(xí)慣,
這種傷,需要雙管齊下。一方面疏導(dǎo)他體內(nèi)的真元,另一方面以入魂之術(shù),找到癥結(jié)所在,破除心魔。
疏導(dǎo)真元這容易,聞人厄的混沌能量可以轉(zhuǎn)化成各種力量,這是最本源的能量,任何狂亂的真元在混沌能量面前都服服帖帖的。
聞人厄?qū)⒃袢厮幖纹襟w內(nèi),又丟還給師從心,讓他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趁著藥嘉平還有一口氣,盡快施展易形之術(shù)。
他又瞧了鐘離謙一眼,鐘離謙忙離開房間,為聞人厄布置守護陣法,將空間留給兩人。
聞人厄小心翼翼地讓殷寒江躺平,他彎下腰,眉心貼在殷寒江眉心上。
此刻的他沒有實體,身既是魂,魂既是身,光芒閃過,聞人厄消失不見,只留下一件藍色的衣服蓋在殷寒江身上。
藥嘉平的經(jīng)驗告訴聞人厄,他不可能一次治愈心上的傷口,要多次入魂才行�,F(xiàn)階段聞人厄要做的是在殷寒江的記憶中,尋找那個讓他瘋狂的點,暫時讓殷寒江恢復(fù)正常。再一點點向前,不斷在殷寒江的記憶中灌輸“聞人厄沒有死,聞人厄喜歡殷寒江”的信息,等殷寒江慢慢接受后,聞人厄就可以現(xiàn)身,親口告訴殷寒江這件事了。
他循著殷寒江的記憶,來到幾個時辰前,“看”殷寒江正與自己對峙。
這一次,通過殷寒江的記憶,聞人厄終于“看”到當(dāng)時還有多少幻象在殷寒江身邊。
表情各異,有深情有冷漠有從容有霸道的“聞人厄”圍繞在殷寒江身邊,每個都與本體有點像,又差點什么。
“見”到這一幕,聞人厄苦笑下,笑殷寒江的癡,也笑自己的自負。
殷寒江眼中起碼有十幾個聞人厄,在這種情況下,他要如何才能分辨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太難了。
他看著記憶中那個自己傾訴衷腸后,殷寒江發(fā)狂,明明可以在說出口之前改變這段對話,聞人厄卻沒有這么做。
他不希望隨便改動殷寒江的記憶,更不愿意抹殺自己曾說過的話,已經(jīng)發(fā)生事情,他不會去改變。
入魂中的殷寒江翻著《虐戀風(fēng)華》,口吐鮮血,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只有在深入他的魂魄中時,聞人厄才能體會到他究竟有多痛。
不是不想相信,而是沒有辦法。當(dāng)視覺、聽覺、觸覺全部都在背叛自己時,要如何才能相信身邊發(fā)生的一切?
望著跪在地面上翻書的殷寒江,聞人厄走過去,張開雙臂,抱住了這個在聞人厄面前毫不掩飾自己脆弱的殷寒江,低聲道:“你可以將我看做心魔,我不再強求你相信,此刻,至少允許我對你說句話,至少聽到我的話,不要推開我。”
入魂不過是魂體的記憶,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殷寒江不會因為這個回憶再度崩潰。他停了下來,感受到身后人溫暖的體溫。
沒有人逼他再去相信什么,殷寒江靠在聞人厄懷中,靜靜地閉上眼。
魂體中,聞人厄憐惜地吻了吻殷寒江的額頭,握住他冰冷的指尖,柔聲道:“你可以不相信,但至少期待一下,期待一下我還活著,好嗎?你要知道,這世間能夠傷到本尊的事物,寥寥無幾�!�
尊上還活著,這樣的話僅是聽到就令殷寒江無比開心。他閉著眼溫順點頭:“嗯�!�
見他愿意相信這一點,聞人厄放心不少�,F(xiàn)在殷寒江元神受創(chuàng),入魂時間太長反而會傷害到他的魂體,聞人厄見時間差不多,有些事情來不及解釋,心念一動,低聲提醒道:“殷寒江,你翻錯書頁了,等你醒來后,打開《虐戀風(fēng)華》,看本尊已經(jīng)修改過的內(nèi)容�!�
說罷,聞人厄離開殷寒江的魂體,回到現(xiàn)實中。他將人帶回自己的房間,把殷寒江輕輕地放在床上,留下《虐戀風(fēng)華》、《滅世神尊》一、三卷三本書后,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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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輕淼不知第多少次從昏迷中驚醒,她白天被殷寒江嚇得高燒退不下去,一直在做噩夢,這會可算好受一點,迷迷糊糊起身想喝口水,卻見一個人于黑暗中站在她的床頭。
“聞、聞人前輩!”百里輕淼嚇出一聲冷汗,燒倒是退了不少。
“本尊來只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你不要理解,只要聽到就好�!甭勅硕蛘f道。
“晚輩聽著呢,聞人前輩你究竟是生是死?”百里輕淼問道。
“本尊還活著,”聞人厄道,“本尊要你聽到的話是,聞人厄喜歡殷寒江�!�
作者有話要說:
百里輕淼:等下,為什么跟我說這個話?
鐘離謙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知道為什么,安靜地做個工具人就好,像我一樣,微笑就好。
第64章
云開月明
殷寒江在聞人厄的房間醒來,體內(nèi)還殘留著真元錯亂的隱痛,不過已經(jīng)好多了。
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靜,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尊上回來了,他悲喜交加之下,險些走火入魔而亡。好在夢醒后,他能夠回想起“尊上還活著”、“沒有什么能夠難倒他”這兩件事。
只要聞人厄還活著,殷寒江便心安了。至于其他事情,他不太敢去回想。
床頭放著三本書,第一本便是《虐戀風(fēng)華》。
殷寒江沒有去動那本書,而是將眼前每個心魔幻象都碰了一遍,發(fā)覺全是無法接觸到的虛影,心中竟稍稍安心了不少。他現(xiàn)在有些無法面對這些心魔,一想到其中可能藏著個真的尊上,殷寒江便覺得全身不適。
以往跟著聞人厄,隱忍已成了習(xí)慣。前些日子他過于放縱了,也不知被尊上看去多少,殷寒江一想到這點便喉口一腥,又想吐血。
不對,夢里尊上似乎也有碰不到摸不著的時候,根本不能用是否有實體來辨別心魔和本體。殷寒江略慌張地看向那些心魔,他們每個都專注深情地望著殷寒江,一雙雙眼睛令殷寒江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巴不得就地消失。
他抓住雙臂,指尖劃破手臂,強行冷靜下來,靜心回憶昨夜發(fā)生的事情。
其實他腦子里很模糊,只記得自己似乎發(fā)了狂,尊上對他說很多話,殷寒江都不記得。唯有一句“你看錯書頁了,要去修改版的內(nèi)容”記得清清楚楚,仿佛尊上在他耳邊說了很多次。昨夜癲狂冷靜下來后,他已逐漸相信聞人厄還活著。最初情感波動過大,觸動心魔,此刻平靜下來,他已經(jīng)可以冷靜對待此事,悲傷散去,只余喜悅。
殷寒江盡可能板住臉,讓表情變得沉靜內(nèi)斂,他拿起《虐戀風(fēng)華》,書里掉出一章字條:【在鐘離壇主處,心魔中沒有我。】
落款是“聞人厄留”。
殷寒江瞬間安心,坐姿變得隨意起來,倚在床上懷中抱書,想著尊上還活著,且已經(jīng)回來了,喜悅涌上心頭,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本尊回來這么讓你開心嗎?”一個心魔靠在床邊問道。
殷寒江瞧都沒瞧這心魔,他翻開書,從第一頁開始看起。
劇情已經(jīng)被改得面目全非,修改版與原版涇渭分明,原劇情只能從許久前的評論中看出端倪。不過殷寒江還是從幾年前的評論和后面尚未來得及改過的劇情中發(fā)現(xiàn)書中的自己在尊上死后做了些什么,比現(xiàn)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想到尊上竟是四十多年前便看到了這本書,殷寒江就有種想把自己點了的沖動。
他體內(nèi)氣血翻騰,才看了一點就看不下去,合上書默念清心咒。
幸好聞人厄不在他面前,殷寒江還能保持冷靜,若是像昨夜一般,殷寒江只怕又要瘋。
也虧得是看書,看不下去可以停下來緩一緩。殷寒江調(diào)息過后,剛要再去看時,聽到有人敲門,師壇主的聲音傳來:“殷宗主,屬下有要事稟報,是關(guān)于聞人厄的!”
殷寒江本不想理會他,但聽到尊上的名字,還是藏起書讓師從心進門。
師從心走到桌旁,對面若寒霜的殷宗主說:“宗主,屬下昨夜發(fā)現(xiàn),聞人尊主還沒死!咳咳咳!”
“嗯�!币蠛练(wěn)道。
師從心見殷寒江竟沒有反應(yīng),心想他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提醒殷宗主的!現(xiàn)在正是站隊的時候,鐘離謙顯然已經(jīng)跟了聞人厄,他再投靠魔尊肯定沒有前途,唯一的選擇只有殷寒江。
想到鐘離謙裘叢雪舒艷艷還有虎視眈眈盯著自己壇主之位的宿槐一脈,師壇主覺得自己慫了一輩子,也該勇敢一次了!于是他大著膽子道:“宗主有所不知,昨夜聞人厄與鐘離壇主已經(jīng)暗算過你一次了,咳咳咳!”
“你說什么?”殷寒江眼神中藏著一絲殺意,師從心膽敢在他面前詆毀尊上,殺無赦。
對他的殺意一無所知的師從心還在說:“昨晚魔尊命我?guī)幖纹饺ョ婋x壇主房間,屬下到了之后,見宗主你昏迷著,魔尊對你不知做了什么,這件事宗主你可記得?”
“不記得,”殷寒江看著師從心滿是病容的臉,伸手探向?qū)Ψ讲弊�,手掌貼著他的動脈問道,“師壇主又看到了什么呢?”
師從心道:“咳咳咳,雖然當(dāng)時聞人厄的頭發(fā)垂下?lián)踝×藢傧碌囊暰,但我還是看到,魔尊當(dāng)時恐怕吸收了宗主你的真元�。 �
他將自己透過頭發(fā)看到的事情點到即止地講了一下,還在自己唇上做了個手勢道:“通過口鼻吸收真元,宗主你一定要好好查看自己的丹田紫府,說不定被動了什么手腳呢,咳咳咳�!�
“咳咳咳!”這次咳嗽的不是師從心,而是殷寒江。
他聽到師壇主的話后,臉憋得通紅,劇烈地咳嗽起來,搭在師從心脖子上的手也收回來,捂住正在咳嗽的嘴。
師從心:“……”
難道他的病氣過給殷宗主了?不對啊,他的病氣早就被百里姑娘抽走,他自己都沒多少病了,功力大降,只能裝病示人。
“本座曉得了,你出去吧�!币蠛人詨蛄撕蟮�。
師從心還想說些什么,見殷寒江側(cè)過臉不去看他,只好失望地離開。走到門口,聽到殷寒江說:“有木料或者其他制作面具的材料嗎?”
“有的�!睅煆男淖詢ξ锓▽氈心贸鲆粔K上好的冥鐵,是他留著大乘期打磨本命法寶用的。
“用不著這么好的……算了,你出去吧�!币蠛障纶よF,趕走師從心。
他捏著冥鐵,焚天鼓中的火焰裹住這塊頂級材料,很快這塊鐵就變成了一個鬼面具。
殷寒江將面具戴在臉上,擋住面龐,心中才緩緩平靜下來。
這一次他做足心理準(zhǔn)備,翻開書,挑著有聞人厄的情節(jié)看了起來。至于書中百里輕淼在門派中如何與賀聞朝相處,三十年四人組游歷與殷寒江有什么干系,他一目十行掃了過去。
不到一個時辰,殷寒江便翻到修改版最后一章,看到聞人厄站在百里輕淼床頭,對著她說:“本尊要你聽到的話是,聞人厄喜歡殷寒江�!�
這話他昨夜已經(jīng)聽過一遍了,當(dāng)時思緒極其混亂,不知該不該信。更重要的是,那時殷寒江對聞人厄喜歡百里輕淼之事已經(jīng)相信足有七成,錯亂之下瞬間走火入魔。
現(xiàn)在,他先看過原版結(jié)局和評論,知道這是未修改的部分,沒有發(fā)生過的。又有師從心匯報,還戴上了令他安心的面具,再看到聞人厄當(dāng)著百里輕淼的面說這番話,又是另一種感覺。
他按住面具,生怕它掉下去,忍著狂亂的心跳,繼續(xù)向下看——
百里輕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聞人前輩若是鐘情于殷宗主,為何不直接對他說?”
聞人厄苦笑一下道:“他可能不相信�!�
百里輕淼以為聞人厄是找她商議情感問題,想了想貼心地建議道:“但是言語或許很難傳達心情,行動往往更令人安心。像我……罷了,我是個錯誤示范,師兄無論行動都無法令我安心。”
“你的反例倒也可做個警示。”聞人厄道。
百里輕淼一瞬間感到無比扎心,不過她是個樂于助人的性子,只好堅強地講了講自己與師兄的事情,越說越想哭。
“本尊知道了,引以為戒。”聞人厄點頭,“所以本尊才更要向你說清楚,希望他能明白。不管是隱忍內(nèi)斂的殷寒江,還是隨心肆意的殷寒江,本尊都喜歡。殷寒江就是殷寒江,不必偽裝�!�
看到這一段,殷寒江只覺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了。他體寒血冷,就算吸收雪中焰也沒有緩解太多,他自知是因執(zhí)念太深,心魔難除的緣故�,F(xiàn)在看到這段話,卻全身發(fā)燙,皮下血脈似乎都在沸騰。
再去看修改版的書評——
【奇怪,看原版的時候,我本來挺害怕殷寒江的,現(xiàn)在怎么覺得他有點可愛?拿女主裙子擦劍擦手什么的,把我們甜花當(dāng)成抹布嗎?】
【抹布也比當(dāng)成燈油好,我也覺得他變態(tài)到有點可愛了,天啊,我這么多年經(jīng)歷了什么?】
【已經(jīng)從單純的少女變成怪阿姨了,看到變態(tài)病嬌不僅不害怕,反而有點想尖叫,啊啊啊啊,再給爺喪病一點!】
【我去!你們還討論上一章的情節(jié)呢?快去看最新章,出大事了!一篇瑪麗蘇言情,男二當(dāng)著女主的面向男四表白了!】
【樓上說的是什么虎狼之詞,我火速去看�!�
【看完最新章了,回頭去看了看文章標(biāo)簽,很好,作者不僅改了劇情,還把文章感情類型從“言情”改成“不明”了。】
【“不明”是什么意思?】
【一切皆有可能的意思。】
【等等,為什么聞人厄向殷寒江表白你們這么鎮(zhèn)定?尖叫呢?反對呢?言情改耽美的驚訝呢!】
【樓上沒看隔壁論壇的熱帖吧——論《虐戀風(fēng)華》原版與修改版中的隱藏感情線,里面已經(jīng)分析得很透徹了�!�
【看過回來了,恍然大悟,原來殷寒江原版就喜歡聞人厄,難怪最后會那么瘋。本來挺害怕他的,現(xiàn)在為什么忽然想抱抱殷寒江這個小可憐了?】
【已經(jīng)不叫原版和修改版了,叫前生今世。隔壁除了討論帖還有他們兩個的同人文呢,打過碼的,趕快去看,晚了就刪除了�!�
【滿臉鼻血地回來了,對著別人狠毒在尊主面前乖巧讓弄的殷寒江真是太可愛了,我非�?�!】
【尊主我還要什么的,紅衣狠毒尊主小狼狗什么的,不能說了,再說要被舉報。】
殷寒江:“……”
作者有話要說:
殷寒江:原地蒸發(fā),七千二百度托馬斯螺旋式上天。
聞人厄:知道我為什么不敢在身邊了吧,他要是知道我在,估計又要承受不了。溫水煮青蛙,慢慢來。
殷寒江:那個同人網(wǎng)站在哪里,我去殺了版主。
聞人厄:收同人本子,我多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PS:小劇場嚴重OOC,與正文無關(guān),看著一樂就行,莫當(dāng)真。以及,昨天有個讀者神評論,說殷寒江范進中舉,你很有才,比我解釋得還好,我注意到你了!
第65章
當(dāng)頭棒喝
室內(nèi),面具下的殷寒江看不出喜怒。
他的指尖在“本尊還活著”五個字上反復(fù)摩挲數(shù)次,心中漸生狂喜。
盡管記憶還是混亂的,現(xiàn)實與幻象交錯,但昨夜的經(jīng)歷告訴殷寒江,聞人厄還活著,師從心說見到了尊上,甚至這本他視作證據(jù)的書,也寫著尊上尚在人世。
這比什么都重要,比尊上也喜歡他重要百倍千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尊上,即使這樣劇烈的情感令殷寒江體內(nèi)血脈沸騰,心魔肆意也沒有關(guān)系。
殷寒江抓起那張字條,對,尊上在鐘離謙那里。他捏緊字條,飛快地飛到總壇的議事廳,見鐘離謙正獨自處理事務(wù),身旁有四五個“聞人厄”,手上皆是握著神血。
看到這樣一幅畫面,殷寒江停住了腳步。為什么會這樣,即使明知尊上還活著,心魔卻不會這般簡單的消失,他竟連哪一個是真正的聞人厄都認不出!
鐘離謙感到殷寒江的到來,安分地離開議事廳,將空間留給兩人。
卻不知道鐘離謙走了,殷寒江更覺不安,沒有人幫他確認,他辨別不了。
這時一個聞人厄開口道:“本尊握著神血便會有實體。”
殷寒江忙奔過去,輕輕地握住那人的手,是實體的。
“尊上!”他單膝跪地,聲音壓抑,“您還活著,真是……”
一時間殷寒江竟不能言語,一口血嘔出來,他不想被尊上看到,又硬生生將血咽了回去。
昨夜是他失態(tài),今日決不能讓尊上再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聞人厄?qū)⑺饋�,認真道:“殷寒江,我不喜歡你跪我�!�
他慢慢取下殷寒江的面具,溫柔笑道:“我說的話,你可看到了?”
“看……”殷寒江只說一個字,口中便溢出鮮血,他忙用手捂住,鮮血從指縫中淌出來。
“殷寒江!”聞人厄萬萬沒想到,兩人再次見面竟會是這樣。他本以為……至少可以正常見面接觸,不曾想,殷寒江太能忍耐,他險些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痛苦。
他忙以手抵在殷寒江心口,注入一道混沌之力,發(fā)覺殷寒江體內(nèi)真元亂得厲害。昨夜明明已經(jīng)治療過,今日見到他,竟又令殷寒江受傷。
“尊上,屬下無事。”殷寒江道,“屬下只是開心,我……”
聞人厄見他勉強的樣子,忙為他戴上面具,有這一層阻隔,殷寒江這才好受一點。
這一刻,殷寒江內(nèi)心無比懊惱。明明是喜別重逢的日子,他竟然……
“別勉強�!甭勅硕蛞允治孀∫蠛难劬Γ蛔屗倏醋约�。
在黑暗中,殷寒江聽到聞人厄說:“昨日是我心急,令你傷了根基,心境稍有起伏就會引動心魔。你在修真界沒有仙氣溫養(yǎng),若不解決心魔,很難恢復(fù)。”
“是屬下沒用。”殷寒江握緊拳頭。
“誰說你沒用!”聞人厄道,“本尊不在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你收服兩位護法與四位壇主,穩(wěn)定軍心,沒讓玄淵宗亂起來,又重新整合信梟,揪出那些對玄淵宗不利的人,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目不能視,殷寒江不用從一堆幻象中辨別哪一個是聞人厄,戴上面具,讓聞人厄看不到他的神情,這兩個保障令殷寒江心境稍稍平穩(wěn),他問出自己最關(guān)切的事情:“尊上,你為何要靠神血才能凝固形體?”
聞人厄簡單地講了下幽冥血海中的事情,殷寒江一聽便理解,等于是修真界那些人,毀掉了聞人厄的肉身。尊上失去身體支撐,只能以神魂修煉,雖吸收混沌能量功力大增,但終究不是辦法。
知道了聞人厄這一年多的經(jīng)歷,殷寒江心中更恨賀聞朝,面具下的神情漸漸扭曲起來。
“神血中的力量還要留給百里輕淼做收服神格之用,我不能隨意使用,這段時日玄淵宗還需你管理,關(guān)于血魔之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甭勅硕蛘f道。
通過昨夜入魂,聞人厄深知殷寒江郁結(jié)于心,又一直活在自己的影子中,若不讓他站到人前重建信心,心魔不可能消除。唯一的辦法便是讓他發(fā)泄出來,賀聞朝與血魔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