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寧夫人在一旁笑道:“過幾日就該回學(xué)堂了,今日帶她特地來與老祖宗說一聲�!�
寧老太太皺起眉,心疼不已:“阿芙這身子才剛好些,何必這樣急?”
寧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宗,還有三月便是六藝考核,阿芙射藝還未通過,不緊迫些如何使得?斷不能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大燕普通女子雖盛行無才便是德,可京城貴女學(xué)業(yè)繁重,得通過禮、樂、射、御、書、數(shù)這六藝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藝極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藝極佳的,能被評為女才子,光耀門楣。
寧芙上一輩子的這會兒,身子羸弱,被射藝跟御藝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評選“女才子”的資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幾個月,跟著宗肆學(xué)會了騎馬射箭,且水平不差,這輩子倒是能爭取爭取。
寧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屬這國公府的榮耀,貴胄子弟也絕不會娶一位六藝都未通過的女君,遂不再阻攔,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沒消減。
“祖母,我已經(jīng)無礙了,您不用擔(dān)心我�!睂庈嚼氖謱捨克馈�
寧老太太點點她的額頭,責(zé)怪道:“既然無礙了,前幾日倒不見你來我這請安�!�
雖然是責(zé)怪話語,但語氣卻是寵溺。
寧芙道:“我一直惦記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課業(yè)太多,不得不待在書房補功課�!�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這回可得把射藝通過了,別教我出門作客都抬不起頭�!�
寧芙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國公府,認(rèn)真保證道:“祖母,我定拿個好成績回來�!�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讓如意帶著她到偏房吃點心。
隨后才看向?qū)幏蛉耍骸奥犝f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訪,我也準(zhǔn)備了謝禮�!�
“辛苦老祖宗了。”寧夫人道。
寧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繼承國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遠與老三想要一帆風(fēng)順,就繞不開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親自準(zhǔn)備才顯誠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寧夫人的兒子、寧芙的兄長寧諍。
“老夫人費心了�!睂幏蛉藚s清楚,老太太不單是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寧國公府走下坡路,是不爭的事實。
大房當(dāng)初是想把寧苒嫁進宣王府的,前后費了不少心思,不過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絕了,世子的態(tài)度,自然也是沒瞧上阿苒。
寧苒是寧國公寧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華,本來是心高氣傲之人,卻卑微寫信求著宗肆見一面,對方卻連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寧苒因此黯然神傷許久,后嫁去了衛(wèi)家。
大房為了寧苒的臉面,這事雖然做得不漏口風(fēng),但寧夫人還是聽到了些風(fēng)聲。
“阿芙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問她。
寧夫人搪塞道:“老祖宗,阿芙這學(xué)業(yè)眼下就夠我煩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過了及笄再來考慮也不遲�!�
寧老太太意味深長道,“阿芙的親事,對整個國公府都極為重要,你是該好好考慮�!�
寧夫人含笑應(yīng)著,只是她斷然不會讓阿芙,成為國公府的墊腳石。
晨間寒氣逼人,寧芙上了馬車,才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陸夫人省親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訪。
“今日穿得倒是素凈。”寧夫人很滿意。
“我年紀(jì)還小,撐不起珠寶的艷麗,阿母戴著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親也是喜歡看的�!睂庈脚沃⒛概c父親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鉆空子。
寧夫人冷哼了聲:“你父親心思哪在我身上�!�
寧芙道:“阿母,父親倜儻英俊,若是喜歡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親當(dāng)初納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與父親關(guān)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還會再逼父親納側(cè)室的。”
父親是愛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臉。
她倒是知道父親沒進過于氏寢居,但要說這個,就得嚇壞她阿母了。
寧芙:“阿母,你要肯給父親一個眼神,他肯定高興�!�
“以后不許想這些有的沒的�!睂幏蛉寺犨M去了,不說別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這邊,她才更好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親賜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華地段,長安街的盡頭,檐口雕刻紛繁復(fù)雜,雕梁畫棟,墻體通紅,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閃光,既莊嚴(yán)氣派又不失典雅。
仆從迎著寧夫人與寧芙進了宣王府,又穿過小花園,兩側(cè)花團錦簇,清新的花香撲鼻,叫人心曠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瀾亭,寧芙便看見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婦人,則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宗鐸的母親,宗二夫人。
宣王妃此時四十年紀(jì),打扮得極其素凈,五官卻極其艷麗,宗肆正是遺傳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著寧芙,半年時間未見,原來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間芍藥驟然綻放,秀麗姿態(tài)已經(jīng)隱約可見,那身段,也已透出幾分細柳扶風(fēng)之感來,再過兩年,不知該是何等絕色。
只是女子太過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貪色,宣王妃是過來人,宣王因她誤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過,于她而言是甜蜜,卻不希望自家兒子也陷入這般境地里。
“如今阿芙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了�!毙蹂Φ�。
“女子貌美又如何,還是才學(xué)重要�!睂幏蛉嗽捠沁@么說,心里卻得得不行。
上一世,寧芙的這位婆母,或許是因為宗肆的冷落而彌補她,但總歸對她還算不錯,因此寧芙對她也真心,關(guān)切道:“聽說王妃不久前長了疹子,可有恢復(fù)?”
宣王妃并不招架寧芙的熱情,在她看來,這不過是有所圖謀的討好,不動聲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芙是怎么知道我長疹子的?”
寧芙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應(yīng)對,道:“先前王御醫(yī)替我診脈,無意間提起是從王府趕過來的,我便問了問,這才知道這事的�!�
宣王妃不再過問,與寧夫人嘮起家常。
宗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無聊,可以跟著府上丫鬟轉(zhuǎn)轉(zhuǎn)�!�
“春迎,你領(lǐng)四姑娘去吧�!毙蹂愿赖�。
寧芙道了謝,跟著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愛王府里花草樹木品種繁復(fù),便是宮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內(nèi)依舊是生機勃勃,只不過她在王府生活過三年,是以并未覺得新鮮。
寧芙只在路過自己上一輩子的別苑景華居時,多看了兩眼,一時思緒萬千。
“那是世子寢居�!贝河Φ溃笆雷拥挂菜悴簧舷察o,卻親自挑了這個清凈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說這是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寧芙并不喜歡景華居,會喜歡這個院落風(fēng)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謝家姑娘。顯然王妃和宗肆都未料到,最后進王府的人,會不是那位。
“寧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寧芙愣了愣,抬眼看著面前熟悉的假山,沒想到都走這來了。
自己就是在這出事的,她難免生出傷感來。
“寧四姑娘?”春迎見她走神,關(guān)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睂庈绞掌鸨瘋�,和氣地彎起眉眼,“從高處摔下來過,我有陰影�!�
不是誰都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她得惜命。
......
假山上,宗肆、宗鐸兄弟二人對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寧四姑娘離去的背影。
“寧四姑娘方才是在傷感?”宗鐸疑惑道。
宗肆執(zhí)一白子落下,才緩緩道:“我倒是好奇,她對王府路徑為何如此熟悉�!�
宗鐸也想起寧四姑娘進園子時,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頭,也并未走錯路,不禁皺起眉。
宗肆未弱冠時,便有女子收買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圖冊,趁著王府舉辦宴會,去了宗肆寢居,妄想給他扣上一頂“非禮”的帽子,而不得不負(fù)責(zé),幸而發(fā)現(xiàn)的早,才未構(gòu)成禍患。
“寧國公府看來鐵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邊送,一個寧二姑娘還不夠,眼下又來個寧四姑娘。”宗鐸道。
宗肆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宗鐸了然,道:“我自會小心,你也警惕些,別著了她的道。”寧真遠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處置他只等一個時機,王府無論如何也不能同他牽扯上關(guān)系。
“不過,寧國公府怎么想的?寧二姑娘好歹是寧國公嫡女,寧四不過二房所出,才學(xué)又不如寧二,你連寧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寧四?”宗鐸又道。
宗肆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畫冊來,這寧四在馭男之術(shù)上,恐怕有幾分本事,然則這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女子該有的本事。
宗鐸斟酌片刻,提議道:“我看你與謝二姑娘的親事,不如先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第5章
若男子已有婚約,寧國公府就是再想和王府結(jié)親,也該消停了。
再者,京城無數(shù)貴女中,謝二姑娘謝茹宜也是翹楚之流,乃百家公子所求,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是以宗鐸認(rèn)為這親事還是盡快訂下為妙。
“宮中局勢尚不明朗,談親事還為時尚早�!弊谒恋溃弁踔尚�,如劍懸頭頂,就怕被圣上解讀成宣王府與慶國公府企圖權(quán)勢連衡。
太子懸而未立,此時確實是多事之秋,宗鐸也只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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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芙與寧夫人在宣王府的幾個時辰,王府兩位適婚公子,都并未出現(xiàn)。
這其中的意思,寧夫人自然清楚,宣王府無結(jié)親之意,幸而寧夫人也并沒有這個打算,是以也未提及兩位公子。
用過午飯,寧夫人就告辭了。
離開前,寧芙對宣王妃道:“用冬雪將桂花、忍冬、澤蘭熬成膏藥,對疹子疤痕極有好處,王妃可以試試。”
寧芙上一世被燙傷,花了大功夫才得到這個去疤方子。
王妃挑了挑眉,卻只是淺笑著敷衍謝道:“倒是讓你費心記掛了�!�
寧芙?jīng)]再說什么,自己這位前婆母,所有的溫情都給了家人,對外人向來冷淡,不過愛美,肯定會去試她的方子的。
寧芙母女一走,宗二夫人便稱贊道:“這寧四姑娘出落得真水靈�!�
“瞧上了?”宣王妃睨她一眼。
宗二夫人搖搖頭,道:“樣貌我雖喜歡,可二郎不像三郎聽勸,他的事向來不由我說了算�!�
宣王妃在心里嘆了口氣。
偏偏所有人都以為三郎聽她的,殊不知宗肆才是最桀驁不馴的那位。
年少時不愿讀書,在軍中被他父親軍棍伺候,痛得三月下不了床也未服軟,后來是他自己愿意學(xué)了,才有了如今的能文會武的宗三郎。他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他自己想做,別人可逼不了他。
靜怡公主心儀于他,卻一直難成,宣王妃不信背后沒有他從中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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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寧芙那邊在兩日后,便回了學(xué)堂。
女子學(xué)堂隸與男子學(xué)堂屬于香山書院,為建朝時禮部所創(chuàng)辦,乃大燕最負(fù)盛名的官家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