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允白沒回答,只是伸出手來,抱住了他。
霍啟年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這是最好的鼓勵。
窗外夜色漸深,屋內(nèi)春光正好。
作者有話說:
咳。
——
第108章
蘇允白X霍啟年
七月的天亮得比較早。上午不過六點多,
陽光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透過百葉窗往屋里蔓延,驅(qū)散了一室昏黑。
霍啟年的眼神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閃閃發(fā)亮。
漸漸亮起的天光里,他視野中心的那個人的眉眼隨之清晰起來。
她擁著被子躺在他身旁,
倦倦地睡著,
長長的眼睫安靜地合著,
模樣看起來十分恬靜。她的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散開,有幾簇落到了她的臉上,正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著。
霍啟年看了半晌,
沒忍住伸出手來,
將那幾簇擾人的長發(fā)拂開。
她似乎有點感覺到了,往被子里蹭了蹭臉,小懶貓一樣,人卻還是沒醒來。
霍啟年無聲地笑了笑。
時間漸漸接近七點,
鬧鐘響起來之前,
那一對黑壓壓合著的睫毛忽然顫了顫,
睜了開來,露出主人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
猶自帶著點茫然。
好半晌后,那雙眼睛終于清明起來,
聚焦到霍啟年臉上。
蘇允白輕輕抽了口氣。
大早上起來看到有人正躺在你身邊,
眼神灼灼地看著你,也不知看了多久……
這是一種什么體驗?
這不是故意要嚇人嗎?
蘇允白防備地往后撤了撤,不知怎么的覺得格外不自在,
“你干嘛��?”
開口的聲音意外沙啞。
霍啟年聽得微怔,心情忽然更好了。
他意味深長道:“沒干什么,
就是想驗證驗證,
看你會不會吃干抹凈了就不認(rèn)人。萬一你借口昨晚喝醉了不認(rèn)賬,
我上哪兒說理去?”
蘇允白:……
這個人是不是極其擅長倒打一耙?
霍啟年這么說著,伸手去掀蘇允白的被子。
蘇允白簡直頭皮發(fā)麻,聲音都高了起來:“你干嘛?!”
霍啟年不由分說地把人從被子里刨了出來,抱到懷里,氣定神閑道:“你昨晚上不是虎得很嗎?原來就只能虎那么一會兒?”
說著,他還湊到蘇允白的長發(fā)里,深深地吸氣。
蘇允白能感覺到,抱著她的人又要激動起來了。
他放在被子底下的手十分放肆。
蘇允白惱羞成怒:“霍啟年,現(xiàn)在是白天!”
霍啟年抬起頭來看她,眼神亮晶晶的,“沒聽過一句話嗎?周末沒有早上�!�
說著,就捧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
蘇允白再次醒來,已經(jīng)接近中午十二點了。
她是被隱隱約約的飯菜香味給叫醒的,醒來時還頗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國內(nèi)。
她以為自己是餓昏了頭以至于出現(xiàn)幻覺了,沒想到,這股子飯菜的香味竟然絲毫沒有減少,反倒隨著她打開房門而越來越強(qiáng)烈。
蘇允白下意識往廚房的方向走了幾步。
餐桌上,有人正在上菜。
蘇允白看清了人,愣了半晌:“劉阿姨?”
劉阿姨是蓮山的女管家,說起來也是蘇允白的老熟人了。
可她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里又不是蓮山的別墅。
劉阿姨看見蘇允白,十分高興:“太太醒啦?趕緊去洗漱洗漱,好吃飯了�!�
蘇允白這才想到了現(xiàn)在的時間,窘迫得整個人幾乎沒燒起來。
她強(qiáng)自按捺住不自在:“你怎么會在這里的��?”
劉阿姨樂呵呵的:“我天天守著蓮山的屋子也寂寞,正好我兒子被先生派出國了,兒媳和小孫子都計劃一起出來。先生問我愿不愿意跟著出國開開洋葷,那我可不得樂意嗎?
“我已經(jīng)到了四天了,就住在隔壁,太太你之前出差,這才沒見著我……”
劉阿姨還在興沖沖地說著,門咔噠一聲響,霍啟年走了進(jìn)來。
他似乎剛慢跑回來,身上帶著汗,但整個人精氣神格外足,神采奕奕的。
一進(jìn)門看見蘇允白,他臉上就露出了笑:“醒了?”
劉阿姨很有眼色地一拍手:“哎喲,差點忘了我的菜了!”
說完,急匆匆進(jìn)了廚房。
這未免也太欲蓋彌彰了。
蘇允白強(qiáng)作若無其事,看向霍啟年,“劉阿姨是怎么回事?”
霍啟年眉梢微揚(yáng),慢條斯理道:“昨晚我跟你說,你吃的飯菜都是咱們家的,你還不信�,F(xiàn)在信了?”
蘇允白張了張嘴,好半晌后才道:“你……你這是準(zhǔn)備在這里久居?”
連劉阿姨都帶來了,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
霍啟年去夠桌上的水,一邊擰瓶蓋一邊看她:“這話有點新鮮,不應(yīng)該是問你嗎?或者說,短期內(nèi)你有計劃回國嗎?”
蘇允白啞口無言。
霍啟年道:“你別多想,集團(tuán)總得派人出來,雖然未必得是劉阿姨的兒子,但他也在候選名單里。他自己本人也愿意,畢竟值完這一崗,回去肯定能升職,為什么不呢?
“劉阿姨算是順帶出來的。你本來就夠忙了,正好不用操心別的瑣事。
“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的是,劉阿姨的廚藝很不錯……”
蘇允白有些糾結(jié)。
霍啟年從來沒有催促過她,但她知道,倘若不是因為她,他是不會留在這里的。
現(xiàn)在,連劉阿姨都來了。
她忽然感覺到了一點壓力。
蘇允白不是個喜歡說大話的人,事情還沒做到之前她也不喜歡夸�?�,更不喜歡宣揚(yáng)得滿世界都知道。
可這一次,她有點想破例了。
她總不能讓他們都陪她空等著。
蘇允白看著霍啟年,道:“我可能還需要三年。”
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后她就能回國了。
霍啟年聽懂了這話,眼底一下子就漫上了笑。
他倒不是急著要催她,而是……自他來找她,已經(jīng)過了快半年了。這半年來,這是他頭一次從她這里聽到一句近乎是承諾的話。
霍啟年的聲音因此柔和得不行:“不急,我等你�!�
*
蘇允白給自己留的時間是三年,但其實并沒有用那么久。
21年下半年,新紀(jì)元與威爾遜合作的TargetR以及其衍生的二次放療軟件上市滿一年。在經(jīng)過一年的市場檢驗后,它們終于迎來了口碑的大爆發(fā)。
作為TargetR的主要研發(fā)者之一,蘇允白在業(yè)內(nèi)首次獲得了大范圍的認(rèn)可。
第二年年中,蘇允白參投的論文拿到業(yè)內(nèi)頂刊所舉辦的比賽的金獎,現(xiàn)場報告廣受好評。
同年八月,她拿到R大的終身教職,加入終身制行列。
這一步,比蘇允白計劃的早了整整兩年。
這一年年末,蘇允白受邀到外地去做報告。時臨美國這邊的圣誕和元旦假期,霍啟年便強(qiáng)烈要求要和她一起去,說要安排一次度假之旅。
蘇允白答應(yīng)了。
她忙著準(zhǔn)備報告,度假相關(guān)的事只好都交給了霍啟年。他神神秘秘的,一直到開車到達(dá)目的地之前,蘇允白都不知道他到底安排了什么項目,只知道他們將要去的是一家很特別的度假酒店,還是威爾遜家族旗下的。
車子一路開到海邊。
當(dāng)?shù)貨]有下雪,但仍然受高緯度地區(qū)的冬季氣候影響,冷冰冰的。
蘇允白有些不解:“如果想到海邊度假,我們?yōu)槭裁床徽覀比較暖和的時節(jié)再來呢?”
霍啟年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不,這是最適合的時節(jié)。事實上,我為此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很久了……”
開在海邊的這個度假酒店占地面積極廣,幾乎將沿海這一面的整個區(qū)域都攘括其中,內(nèi)里各類娛樂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出乎蘇允白意料的是,理應(yīng)是旅游淡季的時節(jié),這里的游客竟然還不少。
霍啟年定的酒店在頂樓。兩人辦理入住后,先把行李送到房間。蘇允白剛想稍微收拾一下,霍啟年就在房間里檢查起來。
他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看,又往陽臺走了一圈,而后表示,他對這間房間不太滿意。
蘇允白看著眼前裝飾豪華的房間內(nèi)飾,一臉懵然。
豪華總統(tǒng)套房。這已經(jīng)是這家酒店的最高規(guī)格了,他還不滿意?
霍啟年表示,他要跟人換一下房間。
說著,他拿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
十來分鐘后,蘇允白在門口見到了喬納森。后者明顯也是來度假的,穿得花里胡哨,極具喜感。
見到蘇允白,他很樂呵呵地跟她打了個招呼,而后招呼兩人:“跟我來,我房間剛好在對面。”
他一邊走一邊道:“我們比你們早到了一個小時。我沒在房間里待過,凡妮莎也是剛剛才回屋的,應(yīng)該甚至沒來得及開行李箱。
“但不論如何,我會交待酒店給你們換一套室內(nèi)用品的……”
一行人走到這一樓另一側(cè)的一間房前。
喬納森刷了房卡,打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喊道:“凡妮莎,親愛的,我們要換一件房間了�!�
一位穿著清涼的金發(fā)美女從房間里走出來,神色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慌張。
待聽清了喬納森的話后,她很明顯不高興起來:“為什么?!”
她的抗拒十分明顯,以至于喬納森忍不住有些懷疑起來:“你剛才在做什么?”他一邊說著,一邊往里面走。
蘇允白停在門口,覺得十分尷尬。
她實在不理解:“我們?yōu)槭裁匆欢ǖ脫Q房間?這是不是有點失禮了?”
霍啟年道:“這很重要,不是室內(nèi)環(huán)境的問題……總之你別擔(dān)心,我早就跟瓊恩說好了的。
“你別看頂層這么大,其實真正有意思的房間就兩間。我交待過瓊恩了,是他自己搞混了方位,這可不怪我……”
十來分鐘后,金發(fā)美女拎著箱子從房間里氣沖沖走了出來,路過蘇允白和霍啟年時,還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霍啟年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心上,蘇允白則有些不安。
喬納森特地讓酒店的工作人員來清理了一次房間。等待房間收拾好的檔口,蘇允白和霍啟年先下樓去吃飯。
蘇允白還在耿耿于懷:“我們該不能害得人家吵架吧?”
霍啟年眉梢微挑,“那對于瓊恩來說,可能未必是一件壞事�!�
“什么意思?”
霍啟年道:“這么說吧,對于瓊恩來說,正經(jīng)的男女朋友關(guān)系和尋歡作樂完全是兩回事。你沒發(fā)現(xiàn),他甚至都不怎么跟我們介紹那位女士嗎?”
蘇允白不由露出微妙的神色,“你是說……”
霍啟年道:“沒錯,她只是瓊恩的女伴,而不是女朋友。
“我上大學(xué)時就認(rèn)識瓊恩了。他是個實打?qū)嵉幕ɑü�,但也花得明明白白。尤其他還英俊多金,出手大方……
“他一直就很受歡迎,但就是不愿意定下來。所以正如你所見,他有過很多女伴,你要說是交易關(guān)系也行,彼此都你情我愿的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
“但現(xiàn)在看來,那位女士好像有些心大了。這犯了瓊恩的忌諱,也許明天你就能注意到他又換了個女伴了�!�
霍啟年說完,又不忘標(biāo)榜自己:“不過這不關(guān)我的事。你可不能給我亂扣帽子啊,瓊恩是瓊恩,我是我。我可沒有染上那些壞習(xí)慣……”
這滿滿的求生欲……
蘇允白無言半晌,道:“行了,吃你的飯吧�!�
兩人一路開車來到海邊,旅程近十個小時,都有些疲累,當(dāng)天晚上早早就洗漱完休息了。
蘇允白以為自己會一覺到天亮,誰知大半夜的,她忽然被霍啟年叫醒了。
窗簾四合,屋內(nèi)一片漆黑�;魡⒛晟踔翛]有開燈,只開了房門�?蛷d外的一點燈光因此透了進(jìn)來,為漆黑的房間提供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光影。
霍啟年的一雙眼睛在這樣的微弱的光影下閃閃發(fā)亮,透著一種格外灼人的光彩。
他道:“允白,你準(zhǔn)備了嗎?”
蘇允白完全沒在狀態(tài)里。
什么叫“準(zhǔn)備好了嗎”?
她該做什么準(zhǔn)備嗎?
霍啟年像是做了什么事,整個房間里忽然傳來嗡嗡嗡的聲音,似乎是有什么機(jī)器在運轉(zhuǎn)。
蘇允白很警覺:“這是什么聲音?”
她剛說完,忽然詫異地抬起頭來。
黑漆漆的房間頂部,忽然自中間綻開了一道縫,這道縫還在往兩邊越擴(kuò)越大,在黑漆漆的夜里,裂開了一道更黑漆漆的影子。
這是個很奇怪的景象,幾乎要讓人以為是不是房間的架構(gòu)出了什么安全上的問題。
蘇允白因此都有些緊張起來,好懸沒起身往外躲。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房間的架構(gòu)出了什么問題,而是房頂正在受外力作用,正被往兩邊推開。
整個屋頂就像是車的頂棚似的,隨著機(jī)械的轉(zhuǎn)動越來越往周邊去,露出了房頂之外的夜空。
夜色正濃,燈光完全熄滅了。天際無遮無攔,滿天星斗低垂,交相爭輝,爭先恐后地涌入蘇允白的眼簾。
宇宙一角的投影這樣絢麗壯觀,幾乎讓人忘了呼吸。
蘇允白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四野完全沒了遮攔,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對距離的感知,只覺得自己似乎是置身于星河中,成了蒼茫宇宙中的一員。
星空似乎離她極近,近到仿佛她只要伸出手來,就能觸摸到亮閃閃的星辰。
蘇允白怔怔然望著這一幕,半晌無言。
霍啟年自她身后擁著她,聲音里含著溫醇的笑意:“很漂亮,是不是?”
蘇允白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個房間……怎么回事?”
“你知道玻璃花房吧?我們現(xiàn)在就處在一個類似玻璃花房的房間里。它的房頂是可控的,就像窗簾一樣可以往兩邊拉開。
“我們現(xiàn)在正隔著一層玻璃看星空。這層玻璃也可以去掉,不過這樣一來就太冷了,跟野外觀測星空就沒什么區(qū)別了……”
兩人半靠在床上,抬頭看著星空,陷入在一片溫馨的沉默里。
夜晚的星空其實很熱鬧。今夜又是個難得的晴朗天氣,視野極佳,一切都纖毫畢現(xiàn)。
閃著紅燈的飛機(jī)不時來來往往。極偶爾的時候,天際會有一顆流星劃過。燃燒著的隕石在天幕熱烈地拉開一道光線,很快又消失于無蹤。
他們甚至還看到了路過的空間站。
兩人指著星空,辨認(rèn)著星星。
獵戶座,天狼星,冬季大三角……
霍啟年道:“如果就只是想看個熱鬧的話,夏天更適合來這里。這里視野條件足夠好,夜晚足夠黑,光污染很小。
“夏天的時候,天際會有銀河,我們能看見天蝎座,夏季大三角,北斗七星也會很明顯……
“現(xiàn)在這個月份已經(jīng)看不到銀河了。但冬季的星空有另外一樁好處,有一些星星比較亮,適合觀測星座。
“其實我們所看到的這些,也不過是絢爛宇宙的一角。真正更加震撼的,是那些絢麗多姿的星云。但很可惜的是,絕大多數(shù)星云肉眼都沒辦法看見,得通過一些特別的工具以及特殊的后處理后才能看到……
“冬季還有流星雨,著名的雙子座流星雨就在這個時節(jié)前后,就在這個片區(qū),不過不是今天。
“當(dāng)然幸運的話,我們還是能看到幾顆的,就像剛才那樣……”
蘇允白靠在霍啟年懷里,聞言笑了起來,“那今天的主角是什么?”
她了解霍啟年,這些不過是開胃的前菜。
霍啟年果然有準(zhǔn)備:“你稍等我一會兒�!�
他起身走得稍遠(yuǎn)了些,發(fā)出細(xì)細(xì)簌簌的動靜。室內(nèi)光線極差,只能隱約辨出他的一點輪廓,似乎正在往陽臺的方向走去。
小半晌后,咔噠一聲開關(guān)響,室內(nèi)忽然亮起了一盞紅燈。暗淡的紅燈映照下,一道遮擋的簾幕被拉開,露出了一臺機(jī)器的影子。
高高架起的三腳架,碩大的鏡筒……很顯然,這是一臺天文望遠(yuǎn)鏡。
蘇允白似是猜到了什么,呼吸都微微一窒。
霍啟年又走了回來,在黑暗中拉住了蘇允白的手,聲音里含著笑意:“我們運氣不錯,今年正好有一顆可觀測的彗星。它就是我們今晚上的目標(biāo)……”
他拉著蘇允白,一步步走到陽臺前,隔著一道玻璃看著外面的望遠(yuǎn)鏡。
望遠(yuǎn)鏡面南立著,霍啟年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所有的鏡頭參數(shù),并將目鏡連接到了屋內(nèi)的電腦上。
此刻,這臺電腦的屏幕上正顯示著一顆彗星的影子。碩大的離子尾在屏幕上靜靜地立著,整體微微發(fā)藍(lán)。
大氣的波動帶得整個屏幕的視野都在輕輕顫著,一眼看去,恍惚間似乎這顆彗星有了生命一般,正在自顧自地跳動著。
蘇允白怔了半晌,失笑道:“難怪你一定要換房間�!�
這個房間的陽臺面南,望遠(yuǎn)鏡的鏡筒正對著南方的天空。倘若是之前的那間房,想必會把一切都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蘇允白又問他:“你準(zhǔn)備了多久了?”
天文愛好者經(jīng)常有很多不可錯過的事。這是一個你不得不很珍惜每一個時機(jī)的領(lǐng)域。在這里,真的有所謂的“百年一見”,“一生一次”。
宇宙的尺度那么大,動輒幾十年、上百年,毫不出奇。有些現(xiàn)象錯過了一次,一生之中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jī)會了。
彗星倒不至于稀罕到這個程度,但能被觀測到的彗星,也的確沒有那么常見。它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往往它來臨之前,天文愛好者們翹首以盼。但在它漸漸接近太陽的過程中,它本身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燃燒自己,很快解體,如曇花一現(xiàn),再也沒辦法被觀測到。
無法被觀測到的東西,就約等于從不曾來過。
霍啟年籌劃整件事籌劃了多久?
霍啟年道:“從去年到今年,我計劃了三次,但這是唯一成功的一次�!�
蘇允白失笑。
她喃喃道:“其實……沒必要這么折騰的�!�
直接觀測的結(jié)果就像是生圖,透著股質(zhì)樸的粗糙感,與精心后處理過的圖沒辦法比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只看網(wǎng)上的結(jié)果圖,反而來得更直接。
蘇允白想這么說,但在內(nèi)心深處,她卻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科技這么發(fā)達(dá)的今天,再罕見的景色,似乎都能在網(wǎng)上找到相關(guān)的圖。但正如風(fēng)光照的存在不能代替旅行本身一樣,那些別人做出來的圖,哪怕再精細(xì)、再壯觀,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眼所見。
更何況,對于他們而言,它還代表了另一種意義。
蘇允白忽然道:“我能到鏡頭前看看它嗎?”
當(dāng)年是沒有電腦的。
霍啟年只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他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衣服�!�
兩人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打開了陽臺上的玻璃門。
十二月的冷溫自門后涌了進(jìn)來。蘇允白輕輕打了個哆嗦,繼續(xù)往前去。
霍啟年動手拆了望遠(yuǎn)鏡前的攝像頭,重新裝上目鏡,稍微調(diào)整后,朝蘇允白道:“過來�!�
蘇允白湊近前去。
視野里,那顆彗星還在那里。
霍啟年自蘇允白身后擁著她,道:“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
蘇允白問他:“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晚上,沒有問你的名字�!�
蘇允白的唇角微微彎起:“也許你該慶幸你沒問。”
“為什么?”
“因為這樣一來,這一切可能就會變成是一出泡妞的戲碼。事實上,當(dāng)時你還真的蠻像是花叢老手的。四處留情,手段頻出,專門騙小姑娘什么的……”
霍啟年悶聲大笑:“那我騙到你了嗎?”
“你覺得呢?”
霍啟年喜滋滋的:“我還是挺有本事的,一下手就網(wǎng)到了一條最好的�!�
蘇允白不樂意了:“你把我當(dāng)魚嗎?”
說著,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霍啟年道:“我得先給自己正一下名。在此之前,我沒有這樣撩過小姑娘——如果那算是撩的話。”
蘇允白玩笑道:“真的?可是我看你很會啊,我以為你經(jīng)驗豐富呢。”
“沒有的,我是初次上場,超常發(fā)揮。順便一提,瓊恩就是那個抄《從前慢》去追中國小姑娘的人�!�
“那他追到了嗎?”
“我不記得了�!被魡⒛觐D了下,笑了,“但幸運的是,我追到了。事實上,我正預(yù)備再重新追一次。”
他說著,忽然將蘇允白轉(zhuǎn)了過來,和她四目相對。
昏昏的紅燈從室內(nèi)漫了出來,映出了霍啟年的剪影。她看不清他的具體模樣,卻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他正在看著她。
昏暗的光線,極冷的夜晚,望遠(yuǎn)鏡,彗星……
這一切就仿佛是當(dāng)年再現(xiàn)。
但還是有不同的。
霍啟年定定看了蘇允白半晌,忽然握住她的手,單膝跪了下來。
蘇允白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后,開始不受控地加快。
霍啟年專注地看她:“這些年一路走來,我犯了很多錯。最后悔的時候,我曾經(jīng)想過,假如一切能重來就好了……
“但時間是沒有辦法重來的。幸好我還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貼近當(dāng)年……
“星光為證,允白,你愿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重來一次,蘇允白以為自己總該有點經(jīng)驗了。
但事實上,她的心跳還是完全失了控,整個人甚至有些暈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氣上涌,完全沒辦法思考。
霍啟年還在等著她的回答。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正在熱切地望著她。但他的姿態(tài)卻很是沉穩(wěn),很是安然,仿佛不論發(fā)生什么,他始終都會在她身邊。
蘇允白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她笑了起來,心底有一種安然的情緒在慢慢醞釀。
她聽見了自己的回答:“好�!�
作者有話說:
第109章
蘇允白X霍啟年
蘇允白是個喜歡事前做計劃的性子。她曾跟霍啟年有個三年之約,
手頭的項目也是按這個時間點來排的。
現(xiàn)在她提前拿到了終身教職,但手頭的項目卻沒辦法一下子提前做完。即便她愿意加班加點地提速,那些跟人合作的項目也沒辦法完全按著她的心意來。
也是因此,
她真正回國的時間,
還得是兩年后。
但不論如何,
提前拿到終身教職,總歸是一件好事。
蘇允白已經(jīng)放心地準(zhǔn)備回國。接下來的兩年內(nèi),她不打算申請長期項目,
也不準(zhǔn)備再招收新博士生……所做的一切,
都在為離開做準(zhǔn)備。
她的工作壓力也因此小了起來。
蘇允白本以為,接下來的這兩年,她將進(jìn)入十分難得的“半養(yǎng)老”節(jié)奏里。誰知一件突如其來的意外,完全打破了她的既有規(guī)劃。
事情得從海邊度假歸來說起。
他們在海邊待了一周,
回來后,
霍啟年一直興致勃勃地計劃著自己的第二次婚禮。
成功求婚后,
他的亢奮期意外地長,幾乎是變著花樣地想跟全世界宣布他即將結(jié)婚的消息。
然后某一天從外面回來,
他的亢奮期忽然就過了。不僅如此,他的神色竟然還顯得有些嚴(yán)肅,
有些怔愣,
仿佛正面臨著什么大難題。
蘇允白都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他了:“你沒事吧?”
霍啟年正以一種有些奇妙的眼神看著蘇允白,直把她看得心里發(fā)毛,這才道:“沒事,
我就是在想……先不急,我們等等看好了。”
神神秘秘的。
蘇允白沒問出來到底是什么事,
也就不再管了。
但接下來,
霍啟年開始變得格外婆婆媽媽,
而且掌控欲有些強(qiáng)。
他不讓蘇允白動刀子,哪怕只是簡單的切水果都不行。
餐桌上開始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湯湯水水,說是對身體有好處。
飯后,他一定要拉著蘇允白到外面散散步,卻總是顯得過度緊張,連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人在遛狗都得精神戒備……
偶爾有那么幾個早上,蘇允白提前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霍啟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了。他一手?jǐn)堉贿吙粗錾�,神色十分�?yán)肅,仿佛正在思考著什么攸關(guān)人類生死的大事。
蘇允白忍了大半個月,終于忍不了了。
她問他:“你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了嗎?”
否則何至于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
蘇允白是半開玩笑地這么說的,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等著聽霍啟年反駁了。
誰知霍啟年怔愣半晌,竟然沒否認(rèn),而且神色意外地顯得有些遲疑,一臉心虛的樣子。
蘇允白心里的警報直接拉響,一顆心忍不住直往下沉。
她沉默半晌,本能地防備起來:“如果你是后悔了,大可以直接說。我可以把戒指還給你……”
霍啟年一愣,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急起來,甚至因此顯得有些嚴(yán)厲:“你在胡說什么!這種話是能隨便亂說的嗎?我什么時候說我后悔了?”
蘇允白不耐煩了:“那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表現(xiàn)得很奇怪?”
她說著,心里忽然有一股火氣直往上涌,壓也壓不�。骸澳愫喼蹦涿睿闵踔劣悬c神經(jīng)質(zhì)你知道嗎?你什么都不說,就等我猜你的心思嗎?我有那么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