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可助你成神,助你修道,幫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以此換取雪中焰。”
聞人厄想出這個既可以償還師恩,又能幫助殷寒江的兩全其美的辦法,心中為自己的機智暗暗點頭,卻不知身后的殷寒江已經(jīng)眼圈微紅。
殷寒江低下頭,不讓人看到他的眼睛,啞聲道:“尊……”
聞人厄黑色暗金紋路的長袖一甩,截住殷寒江未盡的話語,他傳音道:“本尊愿意給你的,你不許拒絕�!�
第5章
尊主高見
聞人厄是個無情之人,原書中對他的描述亦是對天下所有人不屑一顧,唯獨對百里輕淼百依百順,天上星月也會為百里輕淼摘下來,這樣的人設(shè)吸粉無數(shù),每次寫到他與百里輕淼單獨相處時,讀者都會被迷得嗷嗷直叫。
比較經(jīng)典的一幕是,賀聞朝與紫靈閣閣主大婚當(dāng)夜,重傷未愈的百里輕淼在聞人厄的陪伴下,抬頭望著天空閃爍的群星,指著被銀河隔開的牛郎織女星道:“好好的一對戀人,為什么偏偏被隔開了呢?”
說話間,一滴淚劃過她蒼白的臉,初遇時眼神澄凈笑容充滿幸福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見,縱然修真者筑基后就很難變老,她始終是十八歲的模樣,心態(tài)卻已經(jīng)老了。
聞人厄抬手捂住百里輕淼的眼睛道:“我成神之前,你不要再看天上星�!�
“為什么?”百里輕淼不解道。
“相傳修者成神后,可隨手變動星河宇宙,我會把牛郎星從銀河那頭牽過來�!�
百里輕淼被他逗笑了,點頭應(yīng)道:“好,你成神之前,我不會再看天了�!�
而聞人厄致死也未能成神,但他做到了對百里輕淼的承諾。百里輕淼能夠找回自己的神格,靠的是聞人厄生前的安排,當(dāng)她融合神格的那一刻,天地震顫,星辰變幻,牛郎星與織女星緊緊挨在一起,星力變化帶動的力量瞬間讓一個大陸變成汪洋。
先天神祇之力,就是這樣的強大。災(zāi)厄之神歸位之時,天下大亂。
女主回神,見自己竟毀掉了一個大陸,想起師兄平日里的教誨,前世那個后天神人的話,她不想再做女神擾亂星辰,就放棄神格了。
牽�?椗菂s未恢復(fù)原位,始終在一起,一如最后走在一起的男女主。
關(guān)于這個劇情,讀者瘋狂討論的是即使死后依舊愛女主的聞人厄,說這個男人要是想寵一個人,真的能想到方方面面,一絲一毫委屈都不讓對方受,就算是死了,也會為其護航到最后一刻。
聞人厄看到這段劇情和讀者評論時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多薄情。
玄淵宗對聞人厄忠心耿耿的下屬難以計數(shù),聞人厄從未放在心上。他清楚這份忠心是建立在他碾壓眾人的實力上的,換成其他強大之人,這些人也一樣忠誠,這份“忠”對象不是聞人厄,而是大乘期的功力。
至于家人親緣,早在悟道之時,聞人厄就已放下,三百歲月過去,世間再無他的血脈至親。
對百里輕淼是天道因果作祟,算不得感情。
他孑然一身,生前死后都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什么眷戀。
唯獨看過書后,對殷寒江產(chǎn)生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他對殷寒江有救命之恩,養(yǎng)育之情,傳授之因,他死后殷寒江無論為他報仇還是完成他的遺愿皆是理所當(dāng)然,哪怕是為聞人厄粉身碎骨也合情合理。
偏偏殷寒江選擇了那種慘烈的方式表現(xiàn)對聞人厄的“忠”,聞人厄在看書時,一開始并未將殷寒江與鬼面人劃等號,當(dāng)真相揭露,女主看到殷寒江包裹中鬼面具時,震驚的何止百里輕淼,看書的聞人厄也驚心肉跳。
書中有一段,一個女配得到個法寶可以變幻身形不被人發(fā)現(xiàn),她變成百里輕淼的樣子去勾引賀聞朝,中途被殷寒江抓住。沒有女主光環(huán)的她自然是被煉燈了,殷寒江摘下鬼面,走到尊主的衣冠冢前,將長明燈點燃,自己走進墓穴中,抱住了聞人厄那件黑底紋著暗金色花紋的長袍,幸福安詳?shù)亻]上眼。
那段文字觸目驚心,仿佛下一秒殷寒江就會帶著聞人厄的衣服自爆元嬰。
誰知這時殷寒江放在女主身上的追蹤法器亮了,他看到女主竟然還活著,又遇難了。
殷寒江盯著空中浮現(xiàn)出的畫面,歪了歪頭,用側(cè)臉蹭了下聞人厄的衣服,隨后將它好好疊起來,平整地放在墓穴中。
他安靜地走出墓穴,手掌未用任何真元保護,就直接按住了那盞燈,用掌心生生捏滅長明燈。隨后長臂一揮,琉璃燈撞上旁邊的大理石,燈盞碎得滿地都是,燈油緩緩沒入土地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寒江看著自己被燒得焦黑掌心,突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捂住嘴,聲音痛苦且壓抑,仿佛在用自己全部力量克制感情。
他深深低下頭,一直到啟明星升上天空,在黎明前最暗沉的時刻,殷寒江抬起頭,拿起鬼面具戴在臉上,面具后發(fā)出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百、里、輕、淼。”
這一段讀者看得毛骨悚然,聞人厄作為故事中隱藏的主角,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能夠接受殷寒江為自己死,但無法理解他為自己瘋。
從極致的冷靜,變?yōu)闃O端的癲狂,要經(jīng)歷怎樣的痛?
殷寒江側(cè)臉在衣袍蹭的那一下,好像蹭在聞人厄心上。視線從書中移到殷寒江身上時,聞人厄覺得自己第一次正視這個下屬,覺得自己為殷寒江做的,似乎當(dāng)不起那樣誠摯的回應(yīng),就想著對他好一點。
舒艷艷不打算再將賀聞朝吸成人干,還要用秘法助賀聞朝提升力量,就用不上雪中焰了,剛好用來治療殷寒江。
聞人厄當(dāng)玄淵宗魔尊這么多年,存貨是不少的,他在袖里乾坤中翻了翻,給百里輕淼一些適合她這個境界的材料、丹藥和法寶,還有一件在萬里冰原中防止寒氣入侵的火羽氅,免得女主凍死。
“這……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百里輕淼望著快堆成小山的物品,臉紅起來,擺著手拒絕。
聞人厄還附贈一根簡單的發(fā)簪,這是個儲物法寶,可以將他給的東西放在里面。他沒給百里輕淼拒絕的機會,帶著殷寒江離開。
百里輕淼手里拿著發(fā)簪,望向天空聞人厄消失的地方,晃了一會神,才一跺腳道:“師兄,舒姑娘!”
她連忙將寶物收起來,儲物玉簪塞進懷中,慢吞吞地向門派飛。
上清派下山的弟子人手一張求救符咒,捏碎玉符附近的師門弟子就會前來救援。百里輕淼其實可以用這種方式求救,可這是性命攸關(guān)才能用的救命符,不可隨意使用,真捏碎了令符請來一堆同門卻不是緊急之事,也會讓師兄師姐們不滿。元嬰期后,才可以制作專門的傳訊符,百里輕淼沒到這個境界,最終只能選擇爬山。
另一邊,舒艷艷臉紅撲撲地睡在茅草床上,露出一截香肩,床邊衣襟敞開的賀聞朝呆了呆,拉過簡陋的被子給舒艷艷蓋上,這一動喚醒了舒艷艷。
舒艷艷睜開眼,對上賀聞朝的視線臉紅了紅,抓起衣服將自己隨便裹了裹,雙手緊張地捏了捏,輕言細語道:“賀公子不必介懷,我知你與百里姑娘情投意合,這是個意外。當(dāng)時我受傷,賀公子也是為了助我療傷�!�
是不是療傷賀聞朝心里清楚,他看向舒艷艷,一邊懊悔自己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邊又回味起方才顛鸞倒鳳的感覺,看向乖巧的舒姑娘的眼神中,也透著一絲憐惜。
“我,我?guī)湍阒脗宅子,這房子太破了,不好住人�!辟R聞朝干巴巴地說道。
舒艷艷心中罵了兩句臭男人,面上淡淡笑著搖頭:“賀公子這么做,是將妾視作賣身之人嗎?妾若是想賣身換錢,又何須等到現(xiàn)在?”
賀聞朝又呆了呆。
“妾貧賤之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我�?墒枪尤缋试虑甯�,你又怎是用錢買歡的人?”舒艷艷話鋒一轉(zhuǎn),心疼地看著賀聞朝。
她不收錢,不單是自己正直,也是心疼賀聞朝,多么善解人意��!
“可是我……終究是唐突了姑娘�!辟R聞朝伸出手,幫舒艷艷挽起耳邊一縷碎發(fā),不經(jīng)意間碰到她紅透了的臉頰,心中又是一顫。
舒艷艷溫婉笑道:“話本上不是常說,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相報嗎?賀公子是大英雄,妾還跟著賀公子做了一次美人呢。”
她的話漸漸撫平賀聞朝愧疚之心,他想到自己多次幫助舒姑娘,這女子沒什么本事,大概也只能用這種辦法回報了,況且當(dāng)時那種情況,軟玉溫香在懷,她又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哪個男人都抵擋不住的。她又不是風(fēng)月場的女子,郎情妾意,倒是佳話。
唯獨百里師妹那里,要怎么辦才好呢?
可事情變成這樣,不還是因為百里師妹去了好半天都不回來嗎?她早點回來,他也不會為了救人唐突佳人啊!
賀聞朝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唯獨不知該怎么對自己的心上人師妹解釋。
他是喜歡百里輕淼的,他們兩小無猜,從百里輕淼還是個七八歲女孩時,賀聞朝就照看著她。他看著百里輕淼從嬰兒肥的小女孩成長成這么美的少女,其中感情不是舒艷艷能夠插進去的。
舒艷艷也沒想插手別人的感情,她柔軟的手掌放在賀聞朝肩膀上,善解人意地說道:“公子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再不會有他人知曉�!�
對啊,沒人知道,不就行了?舒姑娘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女孩,她會懂的。
賀聞朝的內(nèi)疚徹底放下,抱了下舒艷艷。
舒艷艷穿好衣服又沉沉睡去,做出一副被折騰到不行,疲憊至極的樣子。
賀聞朝看著她的睡顏,終究是對她產(chǎn)生一絲憐惜。
呆了一會兒,賀聞朝想起自己意外破了元陽真身,師父經(jīng)常提醒弟子,不到元嬰期,輕易不要與人雙修,容易壞了功力。賀聞朝連忙查看自己的情況,卻見功力不減反而增了一大截,從金丹七層直接到了九層!
舒艷艷一個境虛六層的高手,又是靠這等方法修煉的,幫助一個金丹期的小輩提升實力再輕松不過,她吸收到了賀聞朝體內(nèi)的雷火之力和那股神秘的力量,也占了不少便宜,就等著賀聞朝走后修煉呢。
為什么法力會增長呢?賀聞朝十分不解。
他看向舒艷艷,想起曾經(jīng)在藏書閣中看過一本關(guān)于雙修的書。那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小師妹,就去查找關(guān)于雙修的心法,那本書也說元嬰期前不要雙修,但有兩種體質(zhì)的人除外——九陰之體和九陽之體。
九陰之體的女子若是與男子雙修,就算她只是個普通人,也能助人提升實力,好處很多,難道舒姑娘是九陰之體?
賀聞朝胡思亂想之時,百里輕淼終于帶著姚師兄來了,她氣喘吁吁地說:“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賀聞朝柔和地摸摸她的頭說:“師妹別擔(dān)心,舒姑娘已經(jīng)沒事了,倒是勞煩姚師兄白跑一趟�!�
姚師兄看著面若桃李睡在床上的舒艷艷,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問道:“怎么痊愈的?”
賀聞朝不想他查看舒姑娘的情況,低聲道:“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出去再說�!�
三人離開茅草屋,賀聞朝說當(dāng)時情急,舒艷艷險些吐血而亡,他就幫人服下了修者用的藥物,還拿出自己少了一顆丹藥的藥瓶作證。
“尋常人能承受得住這種藥力嗎?”姚師兄聞了聞藥瓶,“這是筑基期才能用的丹藥,一般人吃了經(jīng)脈承受不住那么強大的靈氣,會經(jīng)脈斷裂而死的�!�
“我用真元幫助她吸收了。”賀聞朝簡單地說道。
“可是……”姚聞丹回憶著吸收丹藥的步驟,他主要修習(xí)方向是煉藥,自然清楚這么做是需要肌膚相貼的。
“可是什么?”百里輕淼單純地看著姚聞丹,年紀小的她還未學(xué)到這方面的知識。
賀聞朝盯著姚聞丹,姚聞丹領(lǐng)會他的意思,說道:“我這不是擔(dān)心師兄對煉藥方面的事情不理解,治療不到位嗎?不過現(xiàn)在舒姑娘已經(jīng)痊愈,沒有可是了�!�
百里輕淼這才放下心來,說要去看看舒姑娘,賀聞朝表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危急時刻,孤男寡女相處不好,就讓百里輕淼自己進去了。
她一進屋,姚聞丹就挑挑眉,用手肘碰了碰賀聞朝,壞笑一下:“師兄,做了虧心事吧?”
賀聞朝則是義正言辭道:“事有輕重緩急,我也是權(quán)宜之計,當(dāng)時我蒙上眼睛的。”
他表現(xiàn)得太正,姚聞丹半信半疑道:“那方才怎么不告訴師妹?”
賀聞朝嘆口氣搖搖頭道:“師妹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師妹來找我問下心法,她都要鬧的。我是你們的師兄,有義務(wù)幫助每個師弟師妹修煉,師父忙不過來的時候,我要手把手教。連你的入門心法也是我傳授的,又怎能不幫助柳師妹�!�
“這倒也是,”姚聞丹道,“百里師妹什么都好,就是個大醋壇子�!�
“就是,而且說出去對舒姑娘也不好,倒不如就此止住,人命關(guān)天,我這么做也是功德一場�!辟R聞朝道。
姚聞丹信了賀聞朝的話,等百里輕淼確定舒艷艷無事,一臉單純地出來之后,三人便回了門派。
他們走后,舒艷艷翻身而起,蹭了蹭身上的皮膚,踢了一腳茅草床,氣道:“這茅草太扎人了,睡著真不舒服!”
“方才為何不告訴百里輕淼你與賀聞朝之事?”一個聲音出現(xiàn)在茅草屋中。
舒艷艷一抬頭,見尊主與殷護法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屋子里,笑道:“尊主,你是鐵血男子,真正的視美色為石塊,又怎知曉那些道貌岸然偽君子的想法。他們呀,床上的時候甜言蜜語不要錢,穿上衣服翻臉不認人,我要是敢說出來,第二天賀聞朝就要把我說成妖女,將一切推在我身上了�!�
聞人厄想了想,書中確實是這么寫的,賀聞朝一口咬定是舒艷艷抓了他,他怎么打得過魔宗右護法。
“那什么時候說?”聞人厄問道。
他想讓百里輕淼早日看清賀聞朝的真面目,好盡快修煉無情道成神,等她成功融合神格后,聞人厄的師恩才能算還清。
“得等一段時間,”舒艷艷慵懶地靠在墻邊道,“賀聞朝回去后,幾日不到就會來找我。這滋味嘗過一次,有哪個男人能不再想?況且我還能幫他提升實力。一來二去,日子久了,那才是真是忘不掉舍不去,而且第一次是被迫,第二次第三次,難道還是被迫了?到時他就算狡辯,也休想甩掉這段經(jīng)歷!”
她略一皺眉道:“不過尊主不是想要我籠絡(luò)住賀聞朝,放長線釣大魚,打探正魔大戰(zhàn)的消息嗎?”
“嗯,”聞人厄點頭,“這個要做,不過百里輕淼那里,也最好讓她死心叛出師門,轉(zhuǎn)修無情道�!�
“哈?”舒艷艷不解了,尊主這什么意思?看上百里輕淼的話,應(yīng)該是背叛師門轉(zhuǎn)投魔道,再想辦法弄到自己手里,怎么會修無情道呢?
“你照做就是。”聞人厄道。
“那我得找?guī)讉下屬引開百里輕淼,為賀聞朝提供機會。他們每次下山都黏在一起,寸步不離的,機會太難找了�!笔嫫G艷道。
“不必,我會引開百里輕淼一段時日�!甭勅硕虻�。
“又、又是您親自引開��?”舒艷艷面色僵硬。
“有問題?”聞人厄挑眉。
“怎么會呢�!笔嫫G艷干笑道。
殷寒江見她不信任聞人厄,不悅道:“尊主命百里輕淼去取靈藥雪中焰,既可以得寶,又方便你引誘賀聞朝打入上清派,一箭三雕�!�
“原來如此!”舒艷艷肅然起敬,單膝跪下道,“尊主高明�!�
“嗯�!甭勅硕蚰局橖c頭。
作者有話要說:
殷寒江:尊主高明
舒艷艷:尊主高明
聞人厄:說了你們可能不信,我沒想那么多
第6章
萬里冰原
百里輕淼拿了聞人厄一堆寶物心中不安,回到門派中打坐修煉一晚,發(fā)現(xiàn)自己的境界從筑基二層一躍變?yōu)橹邔樱M境異常明顯,她認為這是那位高人前輩指點的功勞。
自幼受到的教育告訴百里輕淼,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她不能這樣坐享其成,便求見師父,告訴她自己想要下山歷練。
百里輕淼的師父清榮長老是個女修,大部分女弟子都在她門下,上清派是不阻止弟子雙修的,只是告誡眾弟子,雙修一定要在元嬰期之后。一來是給心境未定的弟子一個盼頭,人有念想,就會為之努力;二是元嬰期后修真者的心境會進入另一個境界,青春萌動時期的感情會淡化,唯有真正刻骨的情感才能留下,也算是幫助弟子們看清自己的心,讓他們不至于在境界低時毀了自己。
上清派一向認為,堵不如疏,與其禁止門下弟子私自相戀,倒不如以引導(dǎo)為主,免得弟子們產(chǎn)生逆反心理。
這個門規(guī)效果不錯,一些暗生情愫的弟子為了與心上人光明正大在一起,拼命修煉,整個門派洋溢著積極向上的氣氛。
清榮長老聽到自己最愛的小弟子下定決心獨自去歷練,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拍百里輕淼的手掌,溫聲道:“我還擔(dān)心你舍不得離開師兄,不肯獨自出門呢�!�
“哎呀,師父~”百里輕淼羞紅了臉,抱住清榮長老的胳膊。
清榮長老見小徒弟終于悟了,心下甚是寬慰,點頭道:“有上進心就好,你是少有的天才,當(dāng)年若不是我壓著你,不希望你太早筑基,你只怕十二三歲就要筑基了,筑基后到元嬰期身體都不會成長,你難道要用十二三歲的身量一直修煉百年嗎?”
百里輕淼有些不好意思,她那時不是年紀小,什么也不懂嘛。要是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師兄領(lǐng)著她就像父親帶女兒,那真是太可怕了。
清榮長老告訴百里輕淼下山后不要去太危險的地方,遇到危急情況立刻捏碎傳訊符,凡事多觀察,不要隨便逞能。細細囑咐很多事情后,又給了她一件防身法器,能抵擋住化神期高手全力一擊。覺得巨細無遺后,才讓百里輕淼拿著自己的令符去執(zhí)事堂做個登記。
上清派弟子眾多,凡事要有個明確的記錄,百里輕淼此次歷練一般在半年到一年之間,到期未歸,門派長老就會出手推演尋找她的下落了,也是對門下弟子的一種保護。
賀聞朝身為掌門弟子,在執(zhí)事堂中也兼任一些職務(wù),最近輪到他輪值,接過百里輕淼拿來的令符時,呆了一瞬:“師妹,你要獨自下山了?”
“是啊,我也不能總是跟在師兄身后做小尾巴,”百里輕淼笑著說道,“我要早日修成元嬰,與師兄并肩斬妖除魔,守正辟邪,成就修真界一段佳話�!�
“是嗎?也好也好……”做了一晚上春夢的賀聞朝心神恍惚,腦子里滿是大片大片的白,見到師妹本有些心虛,聽說她要下山心中竟是沒有不舍,反而多了一絲輕松。
百里輕淼沒發(fā)現(xiàn)賀聞朝的心不在焉,登記后點了魂燈,這是下山弟子必須做的,萬一途中遭遇不幸,魂燈熄滅,上清派就能立刻知曉他的情況。
與師兄依依惜別后,百里輕淼下山,來到之前與聞人厄等人相遇的酒樓。
聞人厄早就同百里輕淼約定好,見她來了,微微點頭道:“你先飛,我們隨后趕到�!�
以百里輕淼的速度,抵達萬里冰原起碼要七天,殷寒江兩個時辰,聞人厄半刻鐘就到了。
“這些物品還是要還給前輩的,百里受之有愧�!卑倮镙p淼取下儲物發(fā)簪,放在桌子上,“我留下了火羽氅,以防在萬里冰原受傷。有前輩指點,百里功力大增,已是受益匪淺,為前輩做事是理所當(dāng)然,不能再收東西�!�
聞人厄挑挑眉:“萬事皆有因果,我送你物品,也是有因的,你現(xiàn)在是收下果報,不會多增牽扯,放心吧�!�
“啊?”百里輕淼微訝,“我與前輩有因果?可是我從小在上清派長大,從未見過您��?”
“因果未必在此世,也未必在你身上,或是前生,或是你的血脈親緣�!甭勅硕虻溃拔也粌H要給你這些物品,還要助你修煉,助你成神,助你實現(xiàn)所有心愿�!�
百里輕淼扯了扯衣帶,羞澀道:“成神不敢想,心愿倒是有一個,我想早日修成元嬰,好與……”
她后半句沒說,聞人厄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他恨鐵不成鋼地咽下一口凡間沒有絲毫靈氣的茶,擺擺手:“你快去吧,七日后我們在萬里冰原入口會合�!�
“好的。”百里輕淼離開酒樓,那根發(fā)簪還留在桌子上。
她走后,殷寒江手中長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出現(xiàn)一個簡易的幻陣將兩人護在其中,外人看起來,聞人厄與殷寒江還在喝茶聊天吃飯,陣法中的他們則可以自由活動。
聞人厄皺眉道:“殷護法,你的心愿是什么?”
“屬下是尊主的劍,劍在人在,劍斷人亡。”殷寒江道。
他眼睛都未眨一下,甚至沒有思考,本能地說出這番話。仿佛這段話在他心中無數(shù)次回想,已經(jīng)成為執(zhí)念。
“你可真是無趣,”舒艷艷從角落里走出來,懶洋洋地靠著殷寒江的肩膀說,“高高在上的權(quán)勢、強悍無敵的實力、嬌媚可愛的男子……咳,女子,哪個不令人向往?是不是,尊上?”
聞人厄面無表情:“沒想過�!�
舒艷艷:“……”
聞人厄與殷寒江仿佛兩個鐵疙瘩一般,令舒艷艷想起了一些不快的回憶。
還記得八十多年前,聞人厄帶著殷寒江殺入玄淵宗總壇,聞人厄單挑老宗主,大戰(zhàn)三天三夜后殺了對方,殷寒江則是一直為他護法,不讓任何人靠近。
殷寒江只有合體一層的實力,手中的劍卻是一柄魔劍,他強行與魔劍融合,瞬間爆發(fā)出可怕的力量,在總壇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區(qū)區(qū)合體期竟逼得幾大境虛期高手不敢上前。
不過魔修們可不會只正面戰(zhàn)斗,他們的方法有很多。袁壇主讓舒艷艷上前勾引殷寒江,她可不是單靠容顏引誘,一個境虛期高手若是媚術(shù)全開,境虛期以下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能成為舒艷艷的裙下之臣,境虛期以上的男性修者也很難抵擋,對付一個合體期不還是手到擒來。
于是舒艷艷自信滿滿地上了,被殷寒江打碎一口牙,漏風(fēng)一年多,話都說不清楚,直到聞人厄重新重用原本玄淵宗的人才敢把這口牙用靈藥補上。
那一戰(zhàn),舒艷艷可算是怕了聞人厄與殷寒江了,他們都沒感情的。聞人厄修殺戮道,見到一個美貌女子腦子里想的是,女人和男人殺起來手感有什么不同;至于殷寒江,他竟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自己就是一柄冷冰冰的劍,眼瞎心盲,根本不在意面前是男是女是人是獸,反正都不是聞人厄。
殷寒江的世界里,只有聞人厄和聞人厄以外的一切兩種區(qū)分,舒艷艷就是“以外”的那個。時間過去八十多年了,舒艷艷每次看到殷寒江,都會覺得牙疼,這男人快成她的心魔了。
不過她是個越挫越勇的女子,怎么會在這種小事上停滯不前呢?
正如聞人厄所想,他的屬下對自己忠心是源于那份強大的力量,且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他拉下神壇,舒艷艷就是這么個有事業(yè)心的女人。
她湊到聞人厄面前,聲音輕柔,宛若來自深淵的誘惑:“尊主,你已得到實力與權(quán)勢,難道不想想其他嗎?那百里輕淼,真是個單純的姑娘呢,要不要屬下幫你把她哄到手?”
舒艷艷沒有注意到,她這話剛說完,殷寒江臉上的血色褪去,僵立在墻邊,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舒艷艷自知自己沒有引誘尊主的魅力,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聞人厄愿意動情,防心就會變差,那她豈不是就有可趁之機了?
“舒艷艷,”聞人厄手掌按在舒艷艷的頭頂,絲毫不溫柔,那力道仿佛要一掌捏碎舒艷艷的頭蓋骨,“我一向欣賞你們的野心,并任其發(fā)展,也不介意你們把鬼主意打在我身上�!�
“呵、呵,尊主寬宏大量�!笔嫫G艷嚇得不敢喘氣。
聞人厄加重語氣:“但是,別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把你的野心用在正道身上,我還等著正魔大戰(zhàn)提升實力呢。”
殺戮道,每次功力有進展全是在戰(zhàn)斗中。聞人厄現(xiàn)在的境界,凡俗間的戰(zhàn)斗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幫助了,只有牽動整個修真界的斗爭才行。這一次是正道主動攻擊,聞人厄剛好利用這件事突破境界。
“是,是。”舒艷艷覺得自己頭頂劇痛,幾道溫?zé)岬难灶~頭流下來,剛升起的心思徹底消散了。
聞人厄見教訓(xùn)夠了,就收回手,殷寒江遞上一方帕子,聞人厄擦擦指尖的血跡,隨手將帕子丟在地上。
舒艷艷不敢擦,頂著滿臉血對聞人厄道:“屬下定會盡全力打探,尊主從萬里冰原返回之日,就是正魔大戰(zhàn)開戰(zhàn)之時!”
“還有一事,盡可能讓賀聞朝對你死心塌地,我要百里輕淼對這個男人死心�!甭勅硕虻馈�
“是!”舒艷艷頭發(fā)散開,像個女鬼般低著頭。
等了一會兒,面前沒了聲音,她抬起頭,見兩個男人走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心口,一陣后怕。
治療了傷口后,她從樓上見賀聞朝匆匆走過,看方向是要去她家。舒艷艷暗暗冷笑一下,呵,男人,這么迫不及待,師妹剛走他就過來,都不知道忍個幾日。
不過還是這樣的男人讓人有成就感,尊主與左護法……
舒艷艷搖搖頭,逼自己忘掉慘痛的經(jīng)歷,專心對付賀聞朝。
聞人厄帶著殷寒江來到萬里冰原入口,見殷寒江臉色很白,主動握了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具冰尸,便道:“我獨自進入就好,你體寒,受不得寒氣,在入口等待吧�!�
殷寒江看向無盡的冰原,竟是搖搖頭道:“傳聞萬里冰原有散仙在此隱居,兇險萬分,屬下定要跟隨尊主�!�
“我命令你等在這里�!甭勅硕虻�。
“屬下不會欺瞞尊主,尊主進入后,屬下會跟進去。”
執(zhí)拗得像把不知拐彎的劍,誠實得令聞人厄動容。
聞人厄伸出手指,劃破自己的手腕,送到殷寒江面前道:“殺戮道雖被正道不齒,卻是至陽之道。戰(zhàn)時的熱血、悲壯、以及數(shù)十上百萬男子交戰(zhàn)時迸發(fā)出連兇魂都不敢靠近的肅殺之氣,令本尊的血中充滿陽氣。你服下些熱血,本尊的力量就可以在萬里冰原中護你一路�!�
“尊主,你受傷了,屬下何德何能……”殷寒江無情的眼中,顯出一絲痛。
“魔劍陰冷,你在萬里冰原發(fā)揮不出人劍合一的實力,難道要本尊救你嗎?況且無論德與能,皆由本尊來定,你有什么權(quán)利說自己無德無能?”聞人厄道,“若你不肯,本尊就封了你的法力,將你丟在冰原入口�!�
鮮血從腕間緩緩流下,殷寒江痛苦地閉眼,旋即睜開,咬咬牙,湊上聞人厄的手腕,飲下那一口熱血。
一股暖流涌入丹田,聞人厄用真元止住血,捏捏殷寒江的手指,感覺終于熱了起來,這才滿意點頭。
殷寒江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摸摸自己溫?zé)岬男乜�,總覺得心里憑添了絲異樣的感覺。這是不對的,尊主的劍,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他壓下那絲亂七八糟的感覺,與聞人厄相對無言,一直等了十天,百里輕淼才姍姍來遲。
聞人厄并不意外,女主獨自歷練,路上一定要遇到些不輕不重的意外耽擱行程,這很正常。
百里輕淼倒是挺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前輩,我路上遇到一個被鬼魅詛咒的村子,為幫他們驅(qū)邪,耽誤了數(shù)日,是百里失約了�!�
鬼魅詛咒的村子?
聞人厄心下了然,知道男五號,百里輕淼的小徒弟要出場了。
這小弟子出生就是個死胎,恰逢百里輕淼除魔,被打傷的兇魂其實沒有煙消云散,而是躲在那個剛出生的死胎中,心中充滿對百里輕淼的恨意。十八年后,他再遇已經(jīng)是元嬰期的百里輕淼,拜入百里輕淼門下,伺機吞掉她的神魂。
后來百里輕淼的善良、單純、美麗、溫柔等品德令這鬼修動容,心甘情愿做她的徒弟,恨賀聞朝讓師父哭泣,暗中刺殺賀聞朝被反殺,死后揭露鬼修身份,惡毒女配借機在百里輕淼身上扣了一口勾結(jié)邪魔外道的鍋。
他出場的目的,大概就是讓賀聞朝有更好的理由虐女主。
聞人厄沒有在意這個小細節(jié),反正百里輕淼不喜歡男主后,這一切就不重要了。
三人進入冰原,為了讓百里輕淼更方便尋找雪中焰,聞人厄只給她下了一個追蹤咒,命百里輕淼在茫茫無盡的冰原中亂轉(zhuǎn),他與殷寒江遠遠看著點就是。
百里輕淼功力低微,就算有火羽氅保護,還是凍得臉色發(fā)紫,一個人艱難在冰雪中前行。反倒是合體期的殷寒江,喝下聞人厄的血,聞人厄又時不時給他一道真氣,連日下來臉色紅潤,體寒之癥也改善不少,與百里輕淼對比慘烈。
殷寒江觀察著百里輕淼的動向,幾次想開口問什么,卻都忍了下來。
就這么跟了五個月,百里輕淼靠著冰原的險境生生把境界修煉至筑基大圓滿,就差用金丹期心法修煉晉升了,卻還沒見到雪中焰的蹤影。
聞人厄也沒想到他們竟在萬里冰原消耗這么長時間,不解道:“不應(yīng)該啊,雪中焰是百里輕淼的命定之物,怎么會沒有呢?”
他回憶劇情,發(fā)覺現(xiàn)在的時間線已經(jīng)與書中時間線一致,正到了百里輕淼找到被吸干的賀聞朝,帶著他尋藥的時間。
書中百里輕淼沒有火羽氅保護,才進入冰原三日就凍壞了四肢,一口真氣又全用來護著賀聞朝,背著他在冰上爬,將死之際眼前出現(xiàn)一團火光,她奮力一抓,抓住那團火焰,流下了苦盡甘來的眼淚。
“難道必須是她瀕死之際才能見到雪中焰?”聞人厄猜測。
魔尊是個行動派,他心念一動,百里輕淼身上的火羽氅就出現(xiàn)在他手上,僅有筑基期的女子瞬間凍得瑟瑟發(fā)抖。
殷寒江見魔尊這么做,又張張嘴。
聞人厄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你一路欲言又止,是想問什么?本尊命令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