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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殷寒江對眼前的人伸出雙臂,將他緊緊攬入懷中,輕聲道:“我的阿武�!�

    即使無法碰觸到實體,他也要擁抱這個人。

    誰知雙臂收緊,竟碰到了一個堅實的身軀。

    莫說殷寒江,連聞人厄都驚訝萬分,神血已經(jīng)歸還給百里輕淼,他是靠什么凝聚身軀的?

    “七殺戟呢?”聞人厄在芥子空間中探了探,由于沒有實體,無法收入體內(nèi)一直放在芥子空間中的七殺戟不見了。

    放于床邊的破軍刺對著聞人厄的心口嗡鳴,仿佛在向什么打招呼。

    殷寒江與破軍刺心意相通,他將手貼在尊上心口道:“在這里。”

    煉制七殺戟的材料是天降隕石,那是當年執(zhí)掌災厄的先天神祇隨手為草原降下的災難。隕鐵中蘊藏著先天神祇的神力,由于這股力量的存在,當年聞人武無法喚醒將其收為本命法寶。又因這股神力,被喚醒后七殺戟引動星力,吸收了聞人厄的鮮血。

    魂海記憶中,聞人厄重現(xiàn)當年的種種,再度喚醒七殺戟中的神力,與混沌之體融合起來,在不知不覺中重塑肉身,修成神體!

    修真即修心,聞人厄在為殷寒江治療的過程中,又何嘗不是回到最初,找回修煉的初心。

    聞人厄握住殷寒江貼在自己心口上的手:“殷寒江,我回來了�!�

    “恭迎尊上�!币蠛谥姓f著恭迎,實際上卻抱著聞人厄不放。

    “殷宗主可以將本尊的法袍還給我了吧?”聞人厄低聲說道。

    他重新凝結(jié)身體后,之前幻化出來的衣服便消失不見,方才兩人剛從入魂中復蘇,情緒不夠平復,未能及時注意到此事。但現(xiàn)在殷寒江抱緊他,聞人厄便覺有些尷尬了。

    “不還!”殷寒江拒絕道,“是尊上親手賜給我的。”

    “……尊上剛回玄淵宗,已經(jīng)被屬下架空到連法袍都沒有的程度了嗎?”聞人厄笑道。

    “對。”殷寒江盯著聞人厄道,與小殷寒江的眼神一模一樣。

    聞人厄笑著貼上去搶奪自己的法袍,爭奪數(shù)日,直到殷寒江精疲力盡,安心地躺在聞人厄臂彎中。

    作者有話要說:

    舒艷艷:才數(shù)日,白費老娘傳授的心法,呸!

    第77章

    大戰(zhàn)在即

    殷寒江自上清派回來后便閉關(guān)不出,已經(jīng)足足一個月了,眼看明日便是初七,鐘離謙這邊早將事情安排好,各大門派被他逼得想不來都不行,殷寒江明日卻不知能不能出關(guān)到場。

    鐘離謙在兩位宗主閉關(guān)時,用各種手段“安撫”幾位壇主,催打一個比一個個性、一個比一個懶的玄淵宗要員辦事,好不容易將前后兩位宗主交辦的事情完成,心想終于可以解脫時,這二位卻不肯出關(guān)了。

    其實追蹤咒和同心蠱倒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也中了三十多年,他早已習慣。況且等百里輕淼到大乘期后,不需要兩位壇主出手,鐘離謙與百里輕淼合力也可以同時解除詛咒,并且將同心蠱逼出體內(nèi)。

    倒是總壇壇主這個位置,鐘離謙實在不想做了,他十分希望血魔之事收尾后,兩位宗主能放他離開,云游四海,為渡劫做準備。

    “鐘離壇主,”生得陰柔的苗壇主湊到鐘離謙身邊問道,“前幾日你幫我改善的培育王蠱的方法,確實有些效果,它已經(jīng)結(jié)繭,過幾日破繭有望擁有滅殺散仙的能力,真是多謝壇主。另外,我這里還有幾個想法,等王蠱破繭后,我要多培育出幾種不同功效的蠱蟲,屆時還請鐘離壇主相助�!�

    鐘離謙保持微笑,絕口不提明日過后他一定要請辭離開玄淵宗。

    “走開!”阮壇主擠走苗壇主,“鐘離壇主,你說得對,物極必反,凡事都要達到一個平衡才能成為最強。我的玄武甲加入一絲柔力后,防御更勝以往,我抓了幾只蠱蟲過來,它們根本沒辦法突破我的玄武甲,以往它們都能想辦法鉆進來的�!�

    苗壇主臉色一青:“阮巍奕,你偷了我的蠱蟲?”

    “才沒有,就是借了幾個正道弟子。”阮壇主僵著脖子否認。

    “鐘離先生,鐘離先生!”赫連褚拿著本書湊來,“多虧您的指點,我昨日將您指點后做的新詩贈給護法,護法格外喜歡我,今日我又做了首詩,您幫我改改?”

    鐘離謙微笑。

    “咳咳咳!”師壇主咳嗽著擠上前,“鐘離壇主,我對于七苦中的‘求不得’還有一點不解,你幫……”

    鐘離謙依舊微笑。

    他沒有聞人厄與殷寒江那遠超修真界的實力,為了讓幾位壇主做事,自然是對癥下藥,隨意忽悠了幾句,讓他們心甘情愿幫忙。

    玄淵宗四位壇主其樂融融聚在一起,倒是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景,舒艷艷打著哈欠倚在門邊看著幾人,有點弄不清赫連褚追著鐘離謙作詩究竟是為了討好她,還是單純想與鐘離謙多相處些時日。

    “吵死了!”一黑衣女子面色森寒地進入大殿,正是裘叢雪。

    她最近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掉下去的肉又長了回來,雖然境界實力又提升了,再過一段時期便可以天仙境界飛升仙界,裘叢雪依舊不開心。

    她身后跟著百里輕淼與宿槐,百里輕淼是想離開玄淵宗的,師門一日未將她逐出門派,她便一直是上清派弟子。她在玄淵宗的處境著實有些尷尬,伺候她的鬼修還是被裘叢雪煉成傀儡的紫靈閣主,她每日如坐針氈,只等聚會后離開。

    以往裘叢雪這一句話就能讓幾位壇主與她切磋起來,不過此刻鐘離謙在,他巧妙地向裘叢雪打招呼,又不著痕跡地安撫幾位壇主,化解了這一場爭斗。

    “鐘離壇主將吾等找來,是要為明日做準備嗎?”舒艷艷打了個哈欠,緩步走來問道。

    “正是�!辩婋x謙道,“明日正道修士可能會發(fā)難,我們最好做足準備,諸位皆是玄淵宗棟梁之才,不管哪一個受傷,都是損失。殷宗主不準我們提前布置,但我們最起碼要能自保�!�

    瞧瞧人家多會說話,一番話下來,每個壇主都露出驕傲的神色,就連對鐘離謙有點防備之心的師壇主,也覺得鐘離謙真不錯。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門外飛入正殿,他朗聲道:“不必做準備,屆時跟好本尊即可�!�

    這人正是聞人厄。

    他長袖一揮,上首座椅從一個化為兩個。聞人厄于左手邊的椅子上坐好,門外便又飛來一紅衣人,落座于聞人厄的右手邊,正是殷寒江。

    圍做一團的玄淵宗眾人立刻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齊聲道:“拜見尊主�!�

    到這里其余人卡殼了,唯有舒艷艷與鐘離謙繼續(xù)道:“拜見殷宗主�!�

    剩下的人也連忙跟著拜見殷寒江,便恭敬地打招呼,便暗暗窺視聞人厄與殷寒江,心下十分不解。

    按照玄淵宗慣例,聞人厄不在時殷寒江上位,那么聞人厄回來,不應該好好教訓一下新宗主,并奪回自己的地位嗎?現(xiàn)在為什么這兩人沒打起來?

    尤其是師從心,他想到自己還站隊到殷宗主那里,誰料兩位尊主友好和解,那他這個墻頭草該怎么辦?

    師壇主暗暗地看向鐘離謙,心中有些酸。鐘離壇主從一開始便是兩位尊上的心腹,人家眼光怎么那么精準?

    掃視眾人一圈,聞人厄以右手握住殷寒江的左手,平靜地說道:“今日有一事宣布,此后玄淵宗,殷寒江與我同為尊。殷尊主的話,便是本尊的話。本尊與殷尊主意見相左,聽殷尊主的。”

    兩人身上散發(fā)的氣勢皆已超出修真界范疇,眾人不明白這兩個妖孽是怎么沒被天劫帶走飛升仙界,為何還留在修真界,大家不敢質(zhì)疑,只得順從道:“是。”

    舒艷艷低下頭時心中暗罵道:“學了老娘的心法才閉關(guān)一個月?呸!沒用!”

    她抬起頭依舊是滿臉笑意,盤算著看來不能只教導殷寒江,閉關(guān)時長的關(guān)鍵還是聞人厄。

    不管眾人有多少亂七八糟的心思,鐘離謙的態(tài)度始終如一。他上前一步,謙和地說:“稟報兩位尊主,事情已安排妥當,明日午時,正道及修真世家的人會齊聚太陰山,‘信梟’發(fā)來消息,他們已經(jīng)在太陰山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等我們上門了�!�

    “哦?”殷寒江似乎有些疲勞,他以手撐著半個身體,懶洋洋地掃了鐘離謙一眼,“你是怎么讓他們乖乖來開會的?”

    鐘離謙淺笑道:“不過是委托‘信梟’調(diào)查了一些事情,還有之前殷尊主擒來的弟子,從他們口中問出各門各派的隱秘之事。屬下向每個門派發(fā)信,若他們不肯前來,那便將這些事公之于眾,他們自然會前來�!�

    “做得好。”殷寒江贊揚道。

    “是殷尊主先將正道弟子擒來,又有師壇主與苗壇主相助,還多虧舒護法與裘護法抽空下山聯(lián)手逼問正道傳人,另有阮壇主帶領(lǐng)龜甲壇眾人抵擋住那些騷擾總壇的宵小之輩,謙不過是集眾人之力罷了。”鐘離謙朗聲道,“一人之力難以成事,能夠在一個月內(nèi)完成兩位尊主交辦的事情,全靠玄淵宗門人上下一心、齊心協(xié)力�!�

    他這一番話把每個人都說得舒舒服服,不自覺挺直了胸膛。

    聞人厄沉思了下,心想他們玄淵宗,什么時候能用“上下一心”來描述了?

    殷寒江乏了,聽鐘離謙將事情辦得很好,便不想說話,閉眼眼睛靠著椅子休息。他不在意玄淵宗眾人的關(guān)系如何,不打到他面前就行。

    聞人厄見他累了,知道殷寒江在為明日之事蓄力,便將事攬過來道:“鐘離謙,你做得很好,師壇主、苗壇主,你們即刻便為鐘離壇主解開追蹤咒與同心蠱,這三十多年,委屈鐘離先生了。”

    鐘離謙搖搖頭道:“謙能有今日,還要多謝尊主,給謙一個邁出鐘離世家的機會�!�

    鐘離世家的聲望、權(quán)勢、力量,是其他家族子弟萬分渴望的東西,而對于出生便被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的鐘離謙是枷鎖。從小他修煉速度便比其他兄弟要快,但所有人都認為,那不是他優(yōu)秀,而是因為聲望聚集在他身上。鐘離世家需要的不是鐘離謙,而是一個能夠凝聚聲望的人。這個人可以是鐘離謙,也可以是任何姓鐘離的人。

    他一直想知道,離開鐘離家,鐘離謙又會是一副怎樣的面貌,依照鐘離謙自己的想法,會走怎樣一條路,而以他自己的力量,又是否資格登上這條通天之道。

    如今,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解開咒術(shù)與蠱蟲后,鐘離謙取下蒙眼布。玄淵宗正殿光線相當充足,他眨眨眼,覺得眼前世界與以往不同,白發(fā)也漸漸變回黑色。

    百里輕淼也取下左眼的眼罩,她心中一輕,知道這些年的同行終于到了盡頭,今后她與鐘離謙將分道揚鑣,分別走向不同的路了。

    兩人相視一笑,隔空拱手作揖,為以往的相處道謝,也默默表達對對方未來的祝福。

    聞人厄見他們已完成告別的禮儀,便道:“明日無需多作準備,跟緊本尊就是,正道那些陷阱,倒還奈何不了本尊。至于賀聞朝該如何處置,要如何與正道交涉,全部交給殷尊主決定,爾等不必插手。”

    幽冥血海之戰(zhàn)在聞人厄意料之中,他不過是利用正道和血魔之手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這個仇從來不是聞人厄的,而是殷寒江的。

    他恨正道不分青紅皂白污蔑聞人厄,恨正道敗類將無數(shù)惡孽推給尊上。

    聞人厄不在意無謂的名譽,殷寒江在意。

    明日,他要押著賀聞朝,讓正道修士看看,在他們冠冕堂皇的外表下,藏著多少污垢。

    第78章

    藏污納垢

    太陰山,紫靈閣原址。

    兩年前太陰山地火爆發(fā),天地之威下紫靈閣毀于一旦。地火足足持續(xù)一個月之久才慢慢停止,兩年后山灰覆蓋區(qū)植被茂盛,綠意盎然。地火令太陰山附近地貌發(fā)生改變,好在太陰山地處偏僻,附近沒有人煙,但也死傷了不少動物與植物,此處生靈經(jīng)歷了一場清洗,新生的生靈會變得比以往更強壯。

    地火爆發(fā)后,太陰山下增加了一條靈脈,這里靈氣變得更加充沛,如果沒有新的修真門派,千年后大概便能孕育幾個天地靈獸,或是新的物種。

    殷寒江選擇此處,是因為太陰山地處偏僻,發(fā)生大戰(zhàn)不會影響到俗世中人。又因此處雖植被茂盛,但災難后新的生靈還未孕育出來,在此不會傷及太多無辜。

    即使當時渾渾噩噩,心中充滿仇怨,殷寒江還是本能地選擇了對人界傷害最小的位置。

    他多年來一直看著聞人厄,就算不理解不明白,很多觀念還是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

    此次前來的門派都被鐘離謙威脅過,他們心照不宣地提前抵達太陰山,確定魔道沒有設(shè)下陷阱后,搶先布下天羅地網(wǎng),打算將魔道一網(wǎng)打盡。

    上一次正魔大戰(zhàn)的起源是玄淵宗在聞人厄的管束之下少了內(nèi)耗,勢力日漸壯大。魔道心法修煉速度比正道快,短短數(shù)十年時間,玄淵宗便有一個門派與整個正道對抗的實力,聞人厄更是成了修真界第一高手,無人能敵。

    為此,正道必須壓制魔道的發(fā)展,爭奪有限的天地靈氣。當然,這也是因為不管是正道高手還是魔道高手,均測算到必須有此一戰(zhàn)才能欺瞞天道。

    上次大戰(zhàn)是正道隨便找了個借口開戰(zhàn)的,當時一個小門派不知被誰血洗,大家都認為是魔道做的,便以此為導火索開啟了正魔大戰(zhàn)。

    而本次大戰(zhàn)并非命數(shù),是殷寒江執(zhí)意要討回公道。

    實在是當年袁壇主與正道敗類勾結(jié),暗中培育自己的勢力,他一死牽連出太多隱秘,殷寒江挖出的秘密,每一個都足以讓一個大門派名譽掃地。鐘離謙深諳正道與修真世家對名譽的重視,殷寒江催得急,鐘離謙也有自己的私心,便狐假虎威,接著玄淵宗的聲勢,威脅了一把各門各派。

    幾個古籍中記載的大陣被人翻出來,小小一個太陰山上居然匯聚了“醉夢忘憂陣”、“蒼炎雷火陣”、“無妄沖霄陣”等十余種陣法,就等著玄淵宗眾人到來后一舉滅殺。

    一道紅影當先飛上太陰山,潛伏在暗處的人看出這人正是殷寒江,忙下令開啟大陣。

    磅礴的天地靈氣涌向殷寒江,他不閃不避,凌空望著不斷冒出頭來的修士們。

    尊上說過,他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余下不必理會。

    就在排山倒海之力即將把殷寒江瘦弱的身軀壓垮時,一柄長戟劃破長空,刺穿了無數(shù)陣法脈絡(luò)。

    聞人厄出現(xiàn)在殷寒江身后,隨手一招,這些被陣法匯聚起來的天地靈氣頓時順服地被他的混沌之力所控制。

    天地自混沌而生,一切靈氣源于混沌,又歸于混沌。當聞人厄理解了這一點后,修真界的手段對他而言,就不過是能量的轉(zhuǎn)化。陣法是將充斥在人間的靈氣利用各種秘法轉(zhuǎn)化為攻擊人的刀,那么他可以利用混沌之力將這把刀還于天地。不必像以往般用自己的力量抵擋,最終兩敗俱傷,白白消耗靈氣。

    只見他身周漸漸形成一個靈氣的漩渦,無論是陣法的力量還是法器的力量,全部被這個漩渦吸收。當正道人士已經(jīng)不敢攻擊也無力攻擊時,聞人厄長袖輕揮,可怕的靈氣漩渦向反方向旋轉(zhuǎn),化作靈光點點,于太陰山上降下一場充滿靈氣的甘霖。

    跟在裘叢雪身后的百里輕淼看著這大地復蘇的場景,心中略有所感,竟是當場便凌空盤膝而坐,頓悟了!

    裘叢雪鐘離謙宿槐都沒想到,大戰(zhàn)在即,百里輕淼竟能說頓悟就頓悟,這究竟是怎樣的悟性?她已經(jīng)是境虛期巔峰,再閉關(guān)醒來,該不會晉升大乘期吧?

    聞人厄感受到靈氣變動,側(cè)身看向百里輕淼,心下了然。當年太陰山地火就是受百里輕淼影響,有了爆發(fā)的預兆。雖然地火是聞人厄與紫靈閣主交戰(zhàn)才勾起的,但真正的導火索是百里輕淼的災厄司職。

    施放災厄是她的司職,她所到之處,但凡有什么天災隱患,都會提前發(fā)動。在仙靈幻境中,百里輕淼眼前看到的,也是親近她的黑暗與恐怖。

    但她閉眼后,仙靈幻境便一片祥和,明媚耀眼,遍地靈藥。

    仙靈幻境的一幕與此刻的太陰山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皆是因百里輕淼帶來災難,并于災難后迎來新生。

    百里輕淼自修煉無情道后,便不會將視線集中在某個人身上,而是看得更高更遠。當她凝視著一個人時,瞧見的不是這個人,而是那人身后的土地。

    道似無情卻有情,這便是天地。

    烈火燎原后,總有鮮嫩的花朵顫巍巍地綻開,以全新的姿容面對嶄新的大地。

    億萬年來,三界便是如此,毀滅與重生交替,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閉關(guān)中的百里輕淼總覺得仿佛聽到一個人在耳邊喋喋不休說著什么,內(nèi)容她不記得了,但隱約記得有句話,她始終沒有說出口。

    “你說得不對。”入定的百里輕淼喃喃開口,只有在她身邊幫著布置椅子的宿槐聽到了。

    什么?宿槐湊近師父,聽到她低聲道:“天界上神,若是將目光匯集一個種族身上,不配為神。”

    她低語時,死狗般的賀聞朝被人一把丟向殷寒江,殷寒江隨手接住,掃視一圈,落在上清派掌門身上,將賀聞朝丟在他腳下。

    “你完成誓約,我將徒弟還給你�!奔t衣男子冷傲道。

    “聞朝!”上清派掌門忙撲向賀聞朝,見他滿身都是陣符,昏迷不醒,似乎連神魂都被封住了。

    掌門怒道:“殷寒江,當日圍殺血魔是我一人主導。上清派自古便有記載,血魔現(xiàn)世,整個人界會寸草不生。因此我一定要除掉血魔,縱然當日沒有殺死聞人厄,以后我拼了這條命也要除掉血魔!但這一切,與我弟子無關(guān),有何招數(shù)沖著貧道來就是,為何要傷及無辜!”

    今日聞人厄在太陰山現(xiàn)身,眾人知道沒有除掉血魔,這人也不知在幽冥血海有了怎樣的境遇,竟是功力大增,一招便破了他們精心布置的陣法。當時便有不少人想逃,不過被玄淵宗門人攔住,也有不少人做好了今日與血魔決一死戰(zhàn)的準備。

    無相寺新方丈雙手合十,對殷寒江道:“殷施主,血魔與其他修者不同,你若執(zhí)意要包庇血魔,吾等縱是豁出這具皮囊不要,也要阻止殷施主釀成大錯。”

    “包庇?哈哈哈哈哈!”紅衣男子在靈雨中狂笑起來,他的眼神中充滿蔑視,仿佛眼前這些正道高手不過一群傻乎乎的綿殷寒江衣袖一展,站在聞人厄身前,朗聲道:“今日你們要殺血魔,我絕對不會包庇,但誰才是真正的血魔,我們倒是要說道說道了。”

    說話間,殷寒江飛快掐動靈訣,賀聞朝身上子午鎖魂陣的陣符越來越淡,封印住他的力量也漸漸變?nèi)酢?br />
    這一個月中,子午鎖魂陣在不斷消耗著血魔的神魂。血魔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消耗真元對抗陣法的侵蝕,這段時間過去,他吸收的那十七位高手的力量估計也該耗盡了。

    陣法破解之前,殷寒江祭出焚天鼓,焚天鼓在空中“咚咚咚”地敲響,修士們本想運足功力抵擋或是攻擊殷寒江,不讓繼續(xù)施法,但才不過敲響兩下,他們便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鼓聲不是針對修士們的。

    焚天鼓的聲波,全部聚集在賀聞朝身上。

    焚天鼓的鼓聲有喚醒魔性的能力,殷寒江就深受其害,他倒要看看,血魔魔性如此之重,能否頂?shù)米∵@鼓聲。

    血魔與賀聞朝同時恢復意識,這一個月可苦了兩人。賀聞朝有神格與先天雷火守護,倒是能抵擋一下子午鎖魂陣,血魔卻深受其害。他早就耗干之前吸收的真元,最后幾日,是靠偷偷吸收賀聞朝的先天真氣與神格來對抗陣法威力的。

    賀聞朝不知道是血魔在吸收他的本源,還當是陣法歹毒。

    好不容易陣法解開,賀聞朝睜眼便見師父在面前,欣喜萬分,心想難道是師父來救我了?

    而血魔則是餓,饑餓,仿佛餓了成千上萬年,神魂長久沒有靈氣滋養(yǎng)干枯無比,似乎不吃掉一兩個人就活不下去。

    這時鼓聲陣陣,血魔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萬年前,那時他被修真界眾人圍剿。那么多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一個個不要命地沖上來攻擊他。血魔真元耗盡就隨手抓一個來吸收,用得到的力量再去攻擊其他人。那一戰(zhàn)死傷無數(shù),血魔殺紅了眼,看著一個個死去的修士狂笑。

    餓,好餓啊,只剩下一縷神魂,忍耐了上萬年,好不容易吃了幾個高手得到的真元又消失了,他真的需要補充真元。

    理智告訴血魔,還沒有完全控制住賀聞朝,還沒弄清狀況,要忍耐,等到辨清身邊的情況后,再伺機而動。

    可理智若是能夠壓制魔性,殷寒江當初又怎會被心魔所困,瘋癲不堪。

    這份瘋狂,唯有經(jīng)歷過的人可以理解,也唯有殷寒江可以喚醒。

    血魔晃晃腦袋,透過賀聞朝的視線,見到上清派掌門。賀聞朝拖著疲憊的身軀爬向師父,被掌門扶起。

    賀聞朝的手掌碰到掌門的瞬間,血魔也感受掌門皮肉下蓬勃的力量。

    那一刻,沒有人能夠阻止魔性,他瞬間搶占了賀聞朝的身體,勁力一吐,趁著掌門毫不設(shè)防的時候,一道血霧包裹住上清派掌門。

    掌門慘叫一聲,身體漸漸融化為血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子面上露出獰笑,一把扯掉他已經(jīng)成為血水的大腿,吸收掉他的血魂。

    虧得無相寺新方丈反應迅捷,他一禪杖擊中上清派掌門,強迫他與賀聞朝分開,又以佛力逼出血霧,這才保住上清派的掌門的命。

    但此刻,掌門的大半真元已經(jīng)被血魔也就是自己嫡親弟子吸收,望著賀聞朝,他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聞朝?”

    殷寒江朗聲道:“你們說我尊上是血魔,有誰親眼見到他殘害修士了?你們說本座包庇血魔,本座倒是想問問上清派掌門,你眼前的賀聞朝,是個什么東西?”

    趁著正道修士震驚時,殷寒江又拍拍手,命手下丟出那些正道敗類,這些人在苗壇主手上被折磨一個月,早就沒了斗志。

    殷寒江伸腳踢向一個人的下巴,喝道:“自己做了什么,說!”

    “我、我是碧落谷的弟子,我們門派修煉時需要與厲鬼簽訂契約,我?guī)椭麄儩M足生前的愿望,他們?yōu)槲因?qū)使數(shù)年。我、我為了得到強大的厲鬼,不輸于其他弟子,便假扮成魔修殺人,并將一個女子折辱數(shù)月后殺死。再現(xiàn)出真身,告訴她仇人是玄淵宗的,我以替她報仇為交換,讓她與我立契,還、還逼著她吞了自己家人的魂魄,成為最強的厲鬼。”那弟子鼻青臉腫地哭道。

    殷寒江又踢了另外一個:“你呢?”

    “我、我是南郭世家的,我……”

    一個又一個正道修士被拎出來,訴說這自己做過又推在玄淵宗身上的惡事,說到后來連裘叢雪都聽不下去了,一腳踹碎那位碧落谷弟子的腦袋,怒道:“敢做不敢認,什么東西!”

    碧落谷弟子身體死了魂魄還在,魂魄在空中喊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么做的,我們師門最強的那個厲鬼,還不是用邪法煉制的!”

    他吼過之后,另外幾人也在殷寒江的示意下,紛紛喊出了自己門派的事情。比如天劍門為了煉制仙劍做的事情,公西世家為陷害梁丘世家甚至不顧百姓的性命,施法放蝗災,還有其他種種,在場諸位竟沒有一個無辜的。

    倒不是各門各派沒做過好事,只是門人眾多,牽扯眾多,總有為了力量與勢力作惡之人。宛若一張白紙沾上點點墨痕,不再有底氣。

    “上清、碧落、九星、天劍、無相、南郭、公西、鐘離、梁丘……正道大門大派、修真四大世家,千古傳承,做的是順應天道之事,行的是拯救蒼生之道,你們就是這么拯救蒼生?好一個天道正義,好一個蒼生為重,好一個藏污納垢之地!”殷寒江道。

    第79章

    賀聞朝死

    自家理虧,正道修士沒辦法還口。似上清派掌門這等傳統(tǒng)正道修士,一生未做過虧心事,卻沒想到口口聲聲要消滅的血魔竟就是自己的嫡傳弟子,頓時備受打擊,一時無法言語。

    殷寒江沒興趣干掉所有正道修士,他只在意聞人厄的名譽。他的阿武心心念念全是蒼生百姓,寧可冒死進入幽冥血海求一條生路,也不愿放縱魔性去吸收其他人的血魂。這樣的人卻要被污蔑成血魔,殷寒江不甘心。

    他看著上清派掌門,見他被血魔吸收了真元,估計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便不去在意這個教導無方的師父。

    血魔單吸收一個上清派掌門的血魂肯定是不夠的,他四處找人吸收,殷寒江以極詭異的身法轉(zhuǎn)移到當日圍剿聞人厄的幾位高手身后,一腳一個將人踹到血魔面前,嘲諷地說道:“你們不是要除魔嗎?本座已將血魔送到你們面前了,除啊!”

    最后一聲怒喝,將幾位高手的魂給喊出來,他們紛紛祭出法器,要與血魔決一死戰(zhàn)。

    然而正道高手方才傾盡全力布置陣法圍殺玄淵宗門人,真元全部被聞人厄轉(zhuǎn)化為靈雨,現(xiàn)在根本沒什么力量。

    血魔剛偷襲上清派掌門恢復了些力氣,被焚天鼓激起的魔性也消了些。他自知身份敗露,無法再隱瞞,倒是把心一橫,直接抓起一個離他最近的上清派女弟子,將其化為血水吸收掉了。

    巧的是,這位女弟子竟是柳新葉。

    柳新葉見到賀聞朝竟是血魔,心中對賀聞朝的愛全部轉(zhuǎn)化為仇恨。她深知等這次事件塵埃落定后,她回到門派定會因曾經(jīng)嫁給血魔備受欺凌。柳新葉曾經(jīng)就是利用其它女弟子對賀聞朝的愛慕和對百里輕淼的嫉妒,在門派內(nèi)排擠百里輕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被欺凌是什么滋味,她更不希望自己遭到那種對待。

    此時唯一的辦法就是大義滅親,若是她第一劍刺向賀聞朝,就算沒能除掉血魔,也會受人敬佩。于是她躲在一個高手身后,暗中出招。

    可惜,柳新葉這一生沒遇到過什么對手,對戰(zhàn)經(jīng)驗太差,她自以為隱蔽,卻不知一舉一動全部被血魔察覺到。血魔是何等人物,萬年前一人力敵修真界全部高手,他精準地發(fā)現(xiàn)人群中有個最好對付的女子,剛巧用來補充真元。

    柳新葉聰明反被聰明誤,就這樣死在血魔手上。

    吸收了她血魂的血魔功力更勝,反手攻擊其他人,與正道高手纏斗在一起。

    此時殷寒江卻帶著玄淵宗眾人后退后退再后退,冷眼看著正道眾人迎戰(zhàn)血魔,時不時還踢一兩個被他抓來的正道敗類進入戰(zhàn)圈。

    昨日才恢復視力的鐘離謙有些不忍,但他不會勸殷寒江與聞人厄去幫助正道修士,勉強他們以怨報德。鐘離謙自己可以大公無私,明知鐘離狂對自己有惡意,依舊愿意只身前去救他,可他不會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旁人。

    他輕嘆一聲,展開一方竹簡,飛入戰(zhàn)圈中,盡力守護那些被戰(zhàn)斗波及到的正道弟子。

    “你不恨賀聞朝嗎?”聞人厄不知殷寒江此刻在想什么,忍不住借著寬大的袍子握住他的手。

    聞人厄以為自己不是個在意虛名之人,他也不介意有人將罪責推到他身上。是否是他所為,天道自有評判。況且對于一個魔道尊主而言,兇名在外總比慈名要強。

    可今日,見殷寒江為自己不平,為自己生氣,為自己怒罵正道眼瞎心盲的修士們時,聞人厄心中滿是暖意。

    “我當然要親手對付他,但這些正道修士,也要自食惡果。”殷寒江道。

    當年被尊上救下時,他發(fā)誓要做馬前卒,追隨尊上生生世世�,F(xiàn)在,殷寒江不想做聞人厄的應聲蟲了,他要站在阿武身前,保護那個甘愿為了蒼生委屈自己的人。

    “尊上大可繼續(xù)踐行自己的道,不必在意外界的閑言碎語�!币蠛勅硕虻�,“但,你不在意的事情,我在意;你懶得管的事情,我來管!”

    說罷,殷寒江見正道中人接連被血魔吸收了好幾個,血魔老祖功力大漲,繼續(xù)下去連他也未必能對付。而這些正道修士也得到了足夠的教訓,是時候了。

    “滾開!”紅衣男子凌空襲來,揮袖甩開圍成一團反而更容易被血魔當成補給的修士們,于眾目睽睽之下,與血魔對峙。

    有正道修士想要不計前嫌與他聯(lián)手,被殷寒江一腳踹開。

    “殷寒江!”一人氣急敗壞地說道,“此刻不是計較過去種種的事情,正魔兩道當聯(lián)手除掉這魔頭才是,你怎么攻擊我們?”

    “你們留在這里,只會礙事,不想變成血魔豬飼料的都給本座滾!”殷寒江喝道。

    那人還想說什么,被身后的鐘離謙一竹簡敲暈拖走。臨走前,鐘離謙還給了殷寒江一個“你放心,我來清場”的眼神。

    與此同時,一柄閃著寒光的軍刺分裂成無數(shù)虛影,將血魔附體的賀聞朝團團圍住。

    血魔嘗試地探出一絲血魂,試圖融化破軍刺,吸收掉殷寒江本命法寶的力量。

    而就在血魂碰到破軍刺時,天空七殺星降下星力,聞人厄手持長戟,站在殷寒江身后,在他混沌之力籠罩之下,血魔根本無法傷到破軍刺。

    九星門門主仰頭望天,看向北斗第七星,喃喃道:“竟是破軍化祿之相�!�

    破軍乃戰(zhàn)場中的先鋒軍,往往不顧生死,且孤軍深入,若接濟不及便會損兵折將,兇險異常。而若是有足夠的后援,便是破軍化祿,先破后立,打開新的局面。

    七殺若是不能給破軍足夠的后援,破軍便會成為一支孤軍,無法發(fā)揮實力。若有名主在后,破軍將化為一柄深入敵軍內(nèi)部的刺刀。

    無數(shù)道破軍刺深深刺入賀聞朝的身體,將血魔釘死。殷寒江在與聞人厄爭奪法袍的間隙,曾探討過對付血魔的辦法。

    血修無形無色,最難對付。萬年前的修真者用盡辦法,卻也留下一絲殘魂,導致今日劫難再生。

    最好的辦法就是定住他的魂體,讓他無法離開賀聞朝的身體。聞人厄?qū)匮g(shù)教給殷寒江,兩人商議出固魂的方法,趁著血魔舍不得賀聞朝的神格,將他封入其中。

    破軍刺定住血魔的魂魄后,殷寒江一聲冷笑,施展自焚天鼓中悟出的心決,借著太陰山的地火之脈施展焚天心決。

    一道赤炎沖天而起,火龍將賀聞朝圍住,血魔想要逃,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無法離開賀聞朝的身軀。

    他只能用足真元對抗殷寒江的火焰,當真元耗盡后,血魔便開始不顧賀聞朝的身體,吸收他的神格。

    神格力量強大,殷寒江就算再強,也不過是稍微超出修真界的水平,他漸漸體力不支,火焰也漸漸弱了下來。

    就在殷寒江咬緊牙關(guān)支撐時,聞人厄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殷寒江的手,低笑一聲道:“對方是兩個人,你我為何不聯(lián)手?”

    見殷寒江不甘心地咬唇,聞人厄靠近他道:“殷尊主想要守護阿武,阿武明白。可本尊也想保護殷寒江,殷寒江愿意給本尊這個機會嗎?”

    殷寒江本想靠自己的力量除掉血魔,為聞人厄出一口氣。此刻聽到聞人厄的話,他心中的固執(zhí)漸漸消失。

    想要守護的心情,他比誰都明白,又怎么忍心讓尊上擔憂呢?

    混沌之力涌入殷寒江體內(nèi),空中的靈雨匯入火焰中,化為他的力量�;鹕嗬卫尉碜⊙У幕昶�,這一次他再難支撐,忙放出賀聞朝的魂魄控制身體。

    賀聞朝一直渾渾噩噩的,突然就變成筑基期,突然被人抓到玄淵宗封印一個月,突然傷害了師父,又突然深陷烈火中,真元空虛,備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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