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鴻煙好聲好氣的答應(yīng)了。
上了車后周鴻煙也沒放開手,一個勁把人往懷里摟,李映池掙扎無法,只得隨他去了。
反正周鴻煙的懷抱又寬又暖和,這樣坐著還挺舒服的,他權(quán)當(dāng)多了個靠背。
馬車行駛的速度不慢,但冬日天色晚得快極,順親府的馬車到三皇子府上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風(fēng)雪漸停,天邊遠(yuǎn)處掛著幾點碎落繁星,不甚明顯。
皇子府前來來往往的行人眾多,不少馬車停在府外,幾乎堵了個水泄不通,有家丁正站在大門口處迎接著前來的權(quán)貴達(dá)人。一旦兩兩相遇,招呼聲,恭維聲便會此起彼伏的響起。
再往里看去,府內(nèi)修建得極為奢華,華麗樓閣下布滿奇形怪狀的石頭,道路附近點綴著翠竹與名貴的鮮花。
一隊隊的侍女家丁看起來都格外的訓(xùn)練有素,他們端著當(dāng)季的名貴水果、珍稀菜品,還有拜訪者送來的一箱箱禮品匆匆而過,衣衫蹁躚。
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來往人群都是達(dá)官貴族,所用所食皆為上品,倒是比那片黑沉沒落的天空,更似人間天宮。
車內(nèi),李映池正安靜地坐著,任由周鴻煙給他整理衣服。
過了一會兒,他突兀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條薄絲帶,語氣淡淡:“替我系上。”
周鴻煙微怔,他伸手接過那條絲帶,垂下的眼眸里含著心疼,雙手輕撫過小世子無神的雙眼,應(yīng)聲:“好�!�
李映池其實并不似他面上表現(xiàn)得那么鎮(zhèn)定,他心里其實慌得緊。
因為這是他最后的一次劇情點,不是像之前那樣,只需要每天欺負(fù)一下周鴻煙就行,他這次要做的可比之前的難多了,要一次性做好多壞事。
他偷偷小聲地呼了口氣,聽著系統(tǒng)在耳邊給自己加油鼓勁,有些害羞地鼓了鼓白嫩的臉頰。
“我可以的!”
兩人走到門口處遞過請柬,小廝翻開請柬一看,隨即有些好奇地看向正被牽著的小世子臉上。
周鴻煙眉眼凌厲,“看什么看!你眼睛不想要了?”
“沒、沒,世子和將軍前來,有失遠(yuǎn)迎,請進(jìn)請進(jìn)!”他縮了縮脖子,趕忙低下頭,生怕再惹到這兩個瘟神,但臉上卻莫名泛起了紅。
這個順親府世子看來是真瞎了啊……
但是,長得真漂亮啊。
周鴻煙領(lǐng)著小世子,跟隨著帶路的侍女一路往正廳走去,那是宴會進(jìn)行的地方。
一路上,經(jīng)過許許多多的人,有些路過的仆人,也有些同樣被引向正廳的人,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的眼神都止不住地往兩人身上瞟,但主要是看向被身形高大的男人牽住手的少年。
李映池毫無所覺,他輕眨著眼,安靜地跟隨著周鴻煙的步伐。
越走近,李映池耳邊的聲音越便嘈雜,他心里緊張,面上卻冷著一張小臉。
“順親府世子到——!”
隨著這一聲尖細(xì)高昂的嗓音,李映池被周鴻煙提醒著提起衣擺跨過門檻,小步邁入廳內(nèi)。
此時廳內(nèi)已經(jīng)坐得差不多滿了,來的都是年齡相近的世家子弟和新貴,宴會主人也早早坐在主位,各自舉杯攀談著。
突然聽見這么一嗓子,整個正廳的視線都驟然往一處匯聚,他們的眼里或含著取笑的意味,或含著些看好戲的模樣,嘴角勾著不近人情的弧度,惡劣態(tài)度顯而易見。
順親府世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地位雖高,但性子頑劣不堪,不學(xué)無術(shù),人也無甚眼光。平日里竟還敢與三皇子相比,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難道不知三皇子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嗎?
那可是未來天子!
最近還掉馬撞瞎了眼就只是為了搶一個玉佩的丑聞也傳遍了燕都,貽笑大方。
可以說,這兒的所有人都把李映池當(dāng)成個笑話看。
現(xiàn)下,他居然還敢來參加三皇子的宴會……
眾人帶著些看笑話的意味看向門口處,緊接著,廳內(nèi)像所有聲音突然消失了一樣。
落針可聞。
第16章
眼盲小世子(十六)
小世子微微落后周鴻煙半步,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他小步小步走得謹(jǐn)慎。
無數(shù)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卻懵懵懂懂毫無所覺。
常常泛著水意的眼眸被一層白色薄紗遮擋。
墨發(fā)半束,幾縷發(fā)絲隨著李映池的動作撫過臉頰,黑與白對比鮮明。小巧精致的鼻尖下,唇瓣嫣紅,正因為緊張而緊抿著。
原本還很吵鬧的環(huán)境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李映池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真的如此招人厭煩,一進(jìn)來便冷了場。
他有些尷尬地攥住了袖口,又怕人察覺出異樣,故意把小臉揚得更高了點。恨不得在臉上寫上個“我是壞蛋”,告訴大家他就是那個討人厭的世子本人。
效果有些明顯,下一刻,幾道清晰的吞咽聲傳來。
李映池心中添上幾分得意,明白這是他們害怕自己害怕到吞口水了。
但他雙目失明,又怎能知道幾乎無人低頭,每個人臉上毫無恐懼模樣,反倒是垂涎之意顯而易見。
主位上,林麒運臉上的表情僵住,幾乎快要維持不住笑意,心中不爽,恨不得把這些人的眼睛全部挖下來才好。他重重咳了一聲,打破這微妙的氣氛。
林麒運起身走近小世子,他面上掛著絲冷笑看向周鴻煙,說話的語調(diào)卻溫柔得不行。
“映池,這兒專門給你留了個位置,快坐過來吧�!�
周鴻煙黑沉著臉瞧去,毫不意外那是個離林麒運最近的位置。他緊緊握住小世子的手,防備道:“不必了�!�
林麒運嘴角弧度微妙,有些不屑:“周將軍,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還能做小世子的主了?”
這態(tài)度可以說是輕蔑至極,嘴上雖叫周鴻煙一聲將軍,但實際上林麒運估計從未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一條跟在小世子身邊的狗罷了。
周鴻煙抬起頭與林麒運對視,目光沉沉,二人一言不發(fā),氣勢互不相讓,空氣中仿佛快要激出火花。
不知這兩個男主的暗潮洶涌,李映池只聽有人叫他名字,秀氣的眉皺起,小臉不悅,半點面子也不給,毫不客氣道:“誰許你這樣喚本世子?”
這三皇子可真是不要臉,明知自己與他不對付許久,卻還在眾人面前裝作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
他今日本來就是來砸場子的,想到自己的人設(shè)任務(wù),李映池又氣沖沖地補(bǔ)了一句:“不許亂叫!”
也不管林麒運什么反應(yīng),他拍了拍身邊的周鴻煙,使喚道:“帶我去位置上坐著,換一個,不要坐他專門給我留的!”
這話說的正合周鴻煙的意,他朝著旁邊林麒運挑起抹冷笑,然后姿勢親密地扶著小世子在一個偏中間的位置落了座。
眾人被這火藥味滿滿的對話嚇得正襟危坐,不過出乎意料的,三皇子聞言并沒有發(fā)怒,好脾氣地笑了笑便坐了回去,“映池想坐哪便坐哪�!�
片刻后,正廳里又似乎重新恢復(fù)了原本的熱鬧場面。
但氣氛卻又與之前完全不同了起來。
自恃正人君子的新貴們獨自飲著酒,不時與旁人點頭示意,端得是一幅好皮囊,只是眼神總是控制不住地飄向某一處。
而一些玩得好的世家子弟三三兩兩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他們就沒那么多顧忌了,視線幾乎是要粘在李映池的臉上,看癡了眼,還自以為隱蔽。
瞧上一眼,轉(zhuǎn)過頭去,又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
看細(xì)如薄柳的腰,看那被霧掩住的眼,瞧上個沒完,明明人家根本沒做什么,但怎么看都像是有鉤子似的釣著他們。
有人懊悔,偷偷抱怨道:“是誰天天說小世子壞話的,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我早和小世子交上朋友了!”
又有人小聲反駁:“可是小世子不學(xué)無術(shù)是真的啊,不是出了名的紈绔嗎?為何還要和他交好�!�
第一個出聲的人是一位三品官員的獨子,地位頗高,聞言狠狠地踹了那不長眼的人一腳,義正詞嚴(yán):
“膚淺,看人不能看表面!你瞧瞧小世子那仙人之姿,豈會是傳聞中那般不堪的人!”
那人低頭,囁喏道:“這、這傳言也沒告訴他們小世子長這模樣�。 �
漂亮得像個妖精,走到哪都能聞到一陣香氣。
-
宴會的本質(zhì)還是權(quán)力中心用來穩(wěn)定自己地位的飯局,飯菜剛端上來不久,就有人裝模作樣地開始向三皇子敬酒,說著些漂亮話。
李映池雙眼不便,于是就只拿了份糕點小口小口地抿著,吃得心不在焉。
過來一會聽見有人開始敬酒,便明白這是進(jìn)入劇情了。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走到了他的桌前,還不止一個,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道在爭些什么。
李映池聽不真切,輕輕地抿了抿唇,等他們先說話。
領(lǐng)頭的正是之前那個三品官員的獨子,他俊臉微紅,有些興奮地開口:“世子,我是禮部尚書家的嫡子,林旭月。我久仰世子大名,今日一見您果然瀟灑不凡,不知您可否賞個臉,讓我敬您一杯?”
還未等李映池回話,坐在李映池身后的周鴻煙反倒先笑出了聲。
被取笑了,李映池有些羞惱,暗罵這人不懂夸人就不要夸,什么瀟灑不凡久仰大名,是故意的吧。
他小臉有些燙,權(quán)當(dāng)作不知,答道:“自然可以�!�
空無一物的酒杯被遞入手中,李映池輕抬下巴示意周鴻煙給他倒酒。
少將軍這下笑不出來了。
他劍眉皺起,瞪了眼桌前的一堆不長眼的公子哥,轉(zhuǎn)頭輕聲哄小世子:“你喝不了酒,待會醉了會很不舒服�!�
“誰說我喝不了酒?”
小世子忙證明自己,雖然他長這么大都未曾碰過酒水,但原主可是日夜笙歌千杯不倒的,他可不能掉馬,“快給我倒酒,你不給我倒,自然有別人給我倒�!�
話落,就有幾個膽大的人咽了咽口水,搶著說:
“我可以給小世子倒!我來!”
“就是!世子千杯不倒!來來來!”
周鴻煙陰沉著一張臉給小世子倒上了半杯。
旁邊的人見周鴻煙表情不對,忙拍了拍身邊好友,趕緊讓他們閉嘴。
“這可是周鴻煙啊,當(dāng)年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敢獨自一人闖入敵營取其首級的周少將軍啊!這你們還敢惹,你們還不快點的閉嘴,沒見人家護(hù)著小世子嗎?真是見色忘命啊�!�
李映池嫩白指尖接過杯略略摩擦著,試探著嘗了一口,酒的味道他第一次碰,當(dāng)即便被辣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周鴻煙英挺眉眼軟下,眼中含著擔(dān)心,急忙輕拍小世子的背,“沒事吧?”
“沒事!”李映池狠了狠心,一口悶下。
只不過半杯下肚,李映池便覺得有些天旋地轉(zhuǎn)。
這是多烈的酒呀,他暗想,若是再喝幾杯他是不是就要暈過去了。
一點也不好喝。
周圍好像又安靜了下來。
小世子動作有些遲緩地抬頭,像是在疑惑為什么沒有聲音了。
他被白紗蒙著眼,小臉被遮住了大半,只一眼,便看得出他不勝酒力,紅暈從耳尖處泛起,一眨眼的瞬間便覆蓋了整個白皙脖頸。
周鴻煙瞳孔微縮,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將人藏入懷中,手指緊握成拳,他聲音沙�。骸皠e喝了�!�
“不行�!崩钣吵鼗瘟嘶涡∧X袋,有些驕傲,“還有那么多人呢�!�
這么多人都想著和他敬酒呢!
迷蒙間他突然想起些什么,又舉起酒杯,語調(diào)軟軟,不像是在使喚人,倒像是在撒嬌,“周鴻煙,快給我倒酒,我還要喝……”
都快暈乎得不成樣了,還惦記著要使喚人。
奈不住小世子撒嬌,周鴻煙只得又倒了兩杯。前來的人回去時皆是暈頭暈?zāi)X的,明明沒醉卻好似醉得比小世子還要厲害,紅著個臉,魂好似都丟了一半。
后來的人再想要敬酒,全部被周鴻煙擋了回去,還有些瞧見了小世子面若桃李的模樣,吞吞吐吐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映池捧著個空酒杯,小臉暈紅,突然發(fā)覺沒人來給他敬酒了,迷茫道:“怎么沒人了?”
不是說他們會仗著自己看不見就一直給自己倒酒嗎,怎么他才喝了兩三杯就沒了人影呢?
難道是他真的醉出幻覺了嗎?
周鴻煙不著痕跡將人往懷里攬了攬,“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小世子鼓了鼓臉,不太服氣,“我沒有醉,只是有點頭暈�!�
……
沒了酒喝,小世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大概是真醉了,小臉紅撲撲的,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愛。
他正暈乎著小腦袋靜靜地聽著附近的聲音。
三皇子舊時就常常被拿來與小世子做對比,林麒運實在太優(yōu)秀,把原本就頑劣不堪的小世子襯托得格外不學(xué)無術(shù)。
小世子原先是不在意的,但漸漸的這樣的對比和話語越來越多,他越來越不服氣,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想要上進(jìn)。可偏偏在別人的眼里就變成了,三皇子謙虛至極不爭不搶,小世子卻還經(jīng)常去挑釁他。小世子氣不過,便直接坐實了傳言。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jié)下了怨。
現(xiàn)下,一堆人爭搶著要去給這位尊貴的宴會主人敬酒,李映池瞇了瞇眼,贊美之詞夸贊之語聽了滿耳,他心中不開心極了,忍不住撇了撇嘴,暗罵:
一群趨炎附勢之輩!
周鴻煙不知道小世子在想些什么,也不想和這些渾身都是心眼的公子哥交談,滿心滿眼都是小世子,此時正在給小世子沉浸式夾菜。
突然,一名侍女走進(jìn)正廳,在周鴻煙身旁停下來腳步。
見小世子醉意上頭,侍女低了低頭,小聲喚道:“周將軍,府外有人找小世子�!�
“所為何事?”
“奴不知,是一位老人家,他只說想見小世子,并未交代所為何事�!�
周鴻煙眼眸微垂,思慮了一番,終覺一位老翁寒夜尋人多有不易,松了口。
“我去看看吧�!�
他輕扶住小世子,細(xì)聲叮囑他不要亂跑,只得了小世子兩聲敷衍的回答。
他招了招手,示意那名侍女留在此處伺候小世子后,大步出了門。
系統(tǒng)適時出現(xiàn),提醒李映池:“宿主,該開始了。”
第17章
眼盲小世子(十七)
周鴻煙跟隨侍女來到府外時,那老人家正站在那兒等候著。
他穿著有些破舊,但勝在厚實保暖,抱著一個白布袋,一頭枯燥稀疏的白發(fā)緊緊扎起,看上去頗為認(rèn)真的梳理過,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布滿皺紋,在看見周鴻煙時,雙手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袋子,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是、是順親府世子嗎?”
周鴻煙在半米外站定,眉眼銳利,定定凝視著老人:“我不是小世子,不過我可以代為傳話。老人家,你找小世子有什么事嗎?”
“為何,我覺得你如此眼熟?”
老人家一愣,隨即面上便是一喜:“那日我?guī)е鴮O兒出來賣柴,衣著單薄暈倒在街上,公子可是也在?真是多虧了您和世子,否則我這殘破的老骨頭,早就要死在那一天了!”
“我死了不要緊,可我那孫兒年歲尚小,又無父無母,只有我一人照顧,要是小世子那天沒有出手相助,又帶我尋醫(yī)又送我錢財,只怕……”
他有些激動地朝周鴻煙走過來,那雙因為繁重農(nóng)活而粗糙不平、布滿老繭的手舉著布袋,不由分說地就要往周鴻煙懷里放。
渾濁的眼中含著淚光,他道:“我雖沒讀過什么書,但也知道知恩圖報,可惜家中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能報答世子,這是我的一些心意,還請您收下,拿去給小世子吧!”
那布袋重量不輕,縫隙中還掉出了些米粒�?吹贸鰜砝先思页丝抠u柴火維持生計,家中務(wù)農(nóng),還種了些稻谷。
寒冬臘月,那都是他一家老小最珍貴的糧食,這么一大袋,足矣體現(xiàn)出他的誠意。
周鴻煙垂眸,視線凝在那縫隙中的米粒上,沉默了一會后,他抬眼,聲音沙啞,問道:“我還以為你……”
老人家抬起頭看向他,目光中充滿了感激,還在認(rèn)真聽他說話。
“那日救你的人并非是我�!敝茗櫉熑滩蛔』乇芰怂囊暰,“我傍晚時曾去找過你,但并未找到你,你去了何處?”
“啊,傍晚之時啊�!崩先思也⑽唇橐馑脑捳Z,仔細(xì)回想著當(dāng)日情形,“傍晚之時我已被小世子吩咐的人帶去醫(yī)館了�!�
說到這,老人家眼角擠出皺紋,頗有些慚愧地笑了笑:“舊日頑疾太多,一時半會治不好。這不,剛能下床,就想著趕緊來找小世子了。老朽知曉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還望您帶話,小世子若是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一定要開口�。 �
周鴻煙拿著那一袋子米,徹底僵在了原地。
小世子沒有見死不救……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困擾了他這么久的問題,竟然只是一場誤會。
喉中酸澀,周鴻煙艱難地理清思緒,“我會的。”
“哎喲,那就多謝公子了,世子真是個善良的人��!”
還沒等老人家抬頭再說什么,周鴻煙早已轉(zhuǎn)身走進(jìn)皇子府,腳步匆匆,看上去頗為著急。
“是有什么事嗎,這么著急……”老人家搖搖頭,駝著背緩緩走了。
周鴻煙完全沒有心思再留下來交談,他現(xiàn)在腦袋里裝滿了的小世子。
他要去找小世子,去見他……
另一邊,正廳里此時正歌舞升平,杯觥交錯,小世子剛剛喝了個半醉,被系統(tǒng)喊起來做任務(wù)。
李映池紅著一張俏臉,喚來身旁的侍女,軟聲道:“帶我去找唔……找林麒運�!�
聽見小世子直呼三皇子姓名,侍女忍不住抖了一下,表情震驚一瞬,然后恭敬地低下身扶住小世子的手,應(yīng)道:“是,世子,請隨我來�!�
她收斂神色,暗想,天子腳下,誰人見了皇家子嗣不恭恭敬敬,唯恐惹了他們一點不快,導(dǎo)致小命不保。
估計只有小世子這樣身份尊貴,從小就被順親王府中的人寵著,才敢這樣,活得如此肆意。
侍女扶著小世子從正廳一側(cè)往里走,路過的人紛紛側(cè)目。
見小世子走路有些不穩(wěn),還有人起身搭話想要幫忙扶著小世子。那手不規(guī)矩的就想要往那纖細(xì)的腰間搭去,侍女低著頭帶著小世子微微側(cè)身,賠罪道:“多謝各位公子……”
“本世子沒醉!扶什么扶,走快點!”話沒說完,李映池迷蒙著眼,先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對話。
說出的話是經(jīng)典的醉鬼發(fā)言,沒什么說服力,但奈何說話的人是順親世子,眼巴巴瞧著這邊想分一杯羹的人只得收回視線。
未等李映池再拖著那搖晃的步伐多走幾步,林麒運突然出現(xiàn)在前方。
他還在主位上坐著的時候視線就未曾離開過李映池,一舉一動都未錯過,就連被藏入白紗后的睫毛顫抖頻率,他都熟記于心。
可以說周鴻煙一走,林麒運就已經(jīng)坐不住了,但需要應(yīng)酬的人太多,他一時無法抽身。
此時一見小世子往他這邊走,便立馬起身過來找小世子了。
侍女眼睜睜看著三皇子握住小世子的手,將人半攬入懷中,姿勢親密,她沉默一秒,當(dāng)即低頭當(dāng)作什么也沒看見。
林麒運語氣溫柔,問道:“小世子是來找我的嗎?”
李映池這才發(fā)覺自己身邊的人變成了三皇子,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壞事,他小腦袋點了點,反常地將頭埋入林麒運懷中,乖巧極了,“找你,我、我要給你敬酒�!�
小世子難得的示好林麒運怎么會錯過。
在喧鬧的宴會上,眾多門客的注視下,三皇子眉目溫潤柔和,回身時帶上了些許歉意,唇邊笑意淺淡,溫和又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先失陪一會。各位不要拘束,還請盡情地享受宴會吧�!�
李映池在三皇子的主位上落了座,說是要敬酒,此時卻還坐得極為端正,白軟臉蛋鼓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清風(fēng)明月的三皇子正在替他倒酒。
一杯酒倒好,放入李映池的手中,那涼意有些凍人,他微不可查地一抖,緊張地舔了舔唇,粉軟的舌尖出現(xiàn)一瞬又快速消失,留下一些晶瑩的水色。
林麒運鳳眸彎起,坐在一旁,撐著臉定定地看著小世子,喝過酒的嗓音低醇慵懶,含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不是說要給我敬酒嗎?小世子�!�
李映池的小腦袋根本不記得說什么敬酒詞,只肚子里還裝著點壞水,清晰地思考著要如何看似不經(jīng)意地將酒潑到三皇子身上。
咽了咽口水,李映池雙手舉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那酒杯朝的方向還歪了,沒等系統(tǒng)提醒,林麒運先一步握著李映池的手給他換了個位置,正正對著自己。
“為什么敬我?”林麒運問。
李映池愣了愣,敬酒還有理由嗎?
原本就因為酒意泛粉的臉頰此時憋得更紅了,李映池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道:“因為、因為你……因為今天宴會是你辦的?”
林麒運輕笑了聲,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小聲說了句:“小笨蛋�!�
李映池沒聽清,問他:“我可以敬酒了嗎?”
“恩,當(dāng)然可以�!�
系統(tǒng)盯著后臺數(shù)據(jù),指揮著:“宿主,就是現(xiàn)在這個角度,往前潑�!�
敬酒明明是自己喝才對,但現(xiàn)下卻要李映池往前潑,清醒時的李映池可能會猶豫,但酒意上頭的他好似完全融入了人設(shè)。他拿著酒杯,手指毫不掩飾地一動,酒杯傾斜,透明的酒液傾瀉而出,眼看就要灑落在三皇子華麗衣袍上。
可他手指一滑,杯子傾斜弧度過大,酒液灑出,竟大部分落入了他自己的衣衫之上。
小世子月白色的衣衫瞬間被酒液浸濕,濕漉漉得明顯的暗下了一大塊,而三皇子卻只是被滴了幾點。
時間好像突然靜止,系統(tǒng)沉默地看著,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李映池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麒運悶笑一聲,“怎么這么不小心的?”
李映池這才遲鈍地察覺到自己的腿上好像有些不對勁,他伸手去碰,觸到一片濕潤。
他整個人一僵,小臉嚇得一白。
李映池嗓音顫抖著有些委屈,語氣慌亂地找著系統(tǒng):“怎么辦呀系統(tǒng),應(yīng)該潑到三皇子身上的酒,全部到我自己身上了。”
系統(tǒng)無奈,趕緊出來救場:
“宿主不要太擔(dān)心。沒關(guān)系的,你可以讓三皇子帶你去換衣服,一樣的,只要完成最后的任務(wù)就可以了�!�
林麒運替小世子扯著濕掉的那一塊衣服,似乎沒有看穿他的小伎倆,并無生氣的跡象,還拿出了手帕替他擦拭。
“三皇子,可以帶我去換一件衣服嗎?”
小世子細(xì)白纖嫩的手指軟軟地搭在林麒運正在擦拭衣裳的手臂上,聲音綿軟。
大概是剛剛做了錯事心虛,怕他不答應(yīng),連臉也不自覺歪向一側(cè),幾縷發(fā)絲落在臉側(cè)。
模樣無辜,又有些不自覺的引誘。
林麒運一雙黑眸靜靜看著他,片刻,那雙大手反握住李映池,“叫我的名字吧�!�
“……林麒運,帶我去換衣服吧。”
-
路上,小世子怕干壞事被別人看見,以覺得丟臉,不想被別人看見的理由,拒絕掉了侍女的跟隨。
林麒運想要抱著李映池走,李映池皺著個小臉推開他,說自己已經(jīng)不是一個小孩了。
林麒運上下打量他一番,視線逐漸往下轉(zhuǎn)移,“真的嗎?那給我看看�!�
在視線觸及小世子腰間玉佩時,他突然停頓了會。
這個玉佩,他在周鴻煙身上曾經(jīng)見到過。
李映池沒懂他的意思,覺得他莫名其妙,偏頭不想理他。
林麒運還想再說寫什么,但見李映池?fù)u搖晃晃地要往前面的草叢里走,停住了話頭,忙環(huán)住他的肩頭,“真不要抱嗎?”
小世子氣呼呼地說:“本世子是看不見,又不是走不了路!”
“好,好,那我扶著你總行了吧�!绷主柽\無奈,認(rèn)命似的帶著小世子往換衣服的院子走去。
小世子軟軟哼唧兩聲,不說話了。
從正廳到那一處院子還有些距離,必經(jīng)之路是一條青石小路,路旁點著許多燈籠,被風(fēng)一吹便模模糊糊地飄蕩,在兩側(cè)還種著梅樹,枝椏恣意延伸著,其上還綴著點點紅梅,為這寒冷的空氣中添上了些不太明顯的梅花香。
冷風(fēng)一吹,李映池原本還迷糊著的腦袋驟然清醒了許多。
空氣中的香味飄入鼻腔,李映池瞧不見但聞得倒是清楚,雖然味道淺淡,但卻很有存在感,于是他問:“我好像聞到些味道?是什么?”
“是梅花。”林麒運笑著問他,“怎的鼻子如此靈?”
李映池還從未見過梅花,他抬頭想要去看,可惜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他抿了抿唇,終究還是開了口:“我想摸一下可以嗎?”
樹枝抖動得厲害,不一會,林麒運便折下了一支梅花,輕輕地放入小世子的手中。
“別說是摸一下了,映池,你若是想要一個梅園,我都應(yīng)當(dāng)給你造一個出來才是。”
隨即李映池突感耳邊一涼,他有些奇怪,問道:“這是什么?”
林麒運沒有立刻答話。
小世子說話時喜歡抬著頭,今日眼上蒙了白紗,瞧不見往日翩躚如蝴蝶振翅的羽睫,卻多出了幾分清高的冷淡,唇瓣形狀漂亮顏□□人,臉頰是似乎從未接觸過日光的冷白。
林麒運從看見梅花時就開始想象了,若是在李映池耳旁放上一朵,該是如何模樣。
直至他將那朵梅花簪入小世子耳旁的發(fā)絲處,才終覺那些想象都不及小世子半分顏色。
白玉似的臉頰旁是精致小巧的耳廓與深黑如墨色的發(fā)絲,此時卻突兀地落入一朵鮮紅似血的梅花。
極致的色彩對比,在視覺上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沖擊,水墨畫般的仙子人物像是被他拉入凡塵。
林麒運幾乎是看得癡了。
直到小世子想要伸手去觸碰時,他才如夢初醒般回答:
“是梅花�!�
李映池握著那支梅花擺弄了兩下,決定看在林麒運給他梅花的份上,就不計較他在自己耳朵旁夾花了。
二人沉默地走在路上,氣氛有些奇怪,但無人覺得尷尬,
小世子是心中藏著事,緊張得不愿開口,而林麒運是緊緊地盯著小世子瞧,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系統(tǒng)打破了這片寂靜。
“宿主,再走兩步便到池塘旁了,您的最后任務(wù)就是,需要將三皇子林麒運推入水中�!�
李映池眨了眨眼,輕“嗯”了聲,表示知道。
林麒運發(fā)現(xiàn)懷中攬著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他有些擔(dān)憂地低下身,“怎么了?是走得太慢被冷到了嗎?要不我還是抱著你吧�!�
兩人此時就站在池塘旁,林麒運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需要李映池一推,便能直接完成任務(wù)。
“林麒運,你和周鴻煙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攬在肩上的手指被李映池掰開,他有些冷淡地退開半步,語氣質(zhì)問,咄咄逼人。
原文中,這個時間點,周鴻煙與林麒運早已聯(lián)合在了一起,準(zhǔn)備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小世子。小世子雖然頑劣不堪,但也不是完全的笨蛋,他有些察覺到了二人的端倪。
他本可以躲避,及時止損也好,可宴會當(dāng)天酒意上頭,他突然就自不量力地想要加害于三皇子。
現(xiàn)在,李映池所說的話,也是當(dāng)時小世子所說的話。
林麒運一愣,連忙回想自己和周鴻煙之間的交流。
然后,他想起了那晚他夜闖小世子浴室后干的好事。
林麒運喉頭一緊,眼神飄忽,不自覺地有些心虛,“沒有啊,我怎么會瞞著你�!�
“你騙人!”李映池前進(jìn)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他手撐住林麒運的胸膛,“你和周鴻煙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還沒等林麒運想出些好話哄人,李映池腦中傳來系統(tǒng)冰冷的電子音,“就現(xiàn)在,推!”
李映池雙手一齊用力,準(zhǔn)備一鼓作氣將三皇子推入池塘中。
可突然,他發(fā)現(xiàn)他綿軟手臂的那一點力氣根本不起作用。
非但沒能撼動三皇子一點腳步,反而使他一腳踩上池塘邊濕潤的泥土。
李映池心下頓感不妙,下一刻,他腳下一滑,便直直地掉入池塘中。
“噗通!”的一聲,李映池在林麒運壓根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眨眼間便落入了水中。
冬日的水實在太過寒冷,頃刻間便吞沒了他。
李映池意識模模糊糊間,好似又聽見了一聲落水聲。
還有很微弱的,似乎是從遠(yuǎn)處傳來的聲音,正喚著什么。
好像……好像是他的名字嗎?
“宿主!”
“李映池!”
“小世子!”
來不及分辨,李映池漸漸閉上了眼,意識尚存的最后一刻,他還在擔(dān)心著。
怎么辦,任務(wù)好像被他搞砸了。
第18章
眼盲小世子(十八)
剛一走進(jìn)宴會正廳,周鴻煙就發(fā)現(xiàn)原本該坐在位置上乖乖吃東西的人不見了。
再一抬眼,很好,林麒運也不見了。
他隨手將手中的一袋稻米放在桌子上,抓來一旁的侍女,問她:“世子呢?跟著三皇子走了?”
口吻篤定,像是早已知道了之前發(fā)生的事,侍女不敢隱瞞,急忙開口:“世子剛剛鬧著要去給三皇子敬酒,之后應(yīng)是敬酒時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淋濕了衣裳。現(xiàn)下三皇子已帶著小世子前去偏院換衣裳了�!�
“偏院?”
周鴻煙眉頭皺起,口中輕喃一聲,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步伐之快,讓侍女都忍不住探頭去看了一眼,幾乎是眨眼間,周鴻煙就沒了影。
她心中不解,傳言都說少將軍與世子關(guān)系不合,那為何還要這么著急地找人,但看今日兩人在宴會上的表現(xiàn)也不像是不合,倒像是少將軍自己心甘情愿的。
莫非……
小侍女雙眼睜大,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周鴻煙不是第一次來三皇子府,他之前就曾隨大將軍一同來參加過幾次宴會,對三皇子府的構(gòu)造還算略知一二。
因此無需人帶路,一聽見小世子在偏院,他便準(zhǔn)備自己去尋找。
今日三皇子府設(shè)宴,正廳坐滿了人,整個府上的奴仆都前往正廳和后廚幫忙,去往偏院的一路上都寂靜得可怕。
路上,周鴻煙向來波瀾不驚的心中此時卻充滿著擔(dān)憂。
倒不是怕小世子闖出什么禍來,而是擔(dān)心他被林麒運欺負(fù)。
林麒運在他心中一直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皇宮里的每一個人心眼都少說有八百個,一個皇位繼承人怎么可能是純良之輩。
最近一段時間里,林麒運對小世子的興趣從未遮掩過,同為男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林麒運那是什么意思。
平時的小世子就已經(jīng)足夠招蜂引蝶,如今小世子還是醉酒的狀態(tài),喝了酒變得越發(fā)可愛。
就連他見了都難以克制,難保林麒運這偽君子不會對小世子做些什么壞事。
光是這樣一想,周鴻煙眼中的怒火幾乎就快要迸發(fā)而出。
安靜的小路上,原本平緩的腳步聲變得越發(fā)急促。
夜晚并未刮風(fēng),但周鴻煙的披風(fēng)卻久久未曾落下,到了最后,他幾乎是在跑著找人。
終于,他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小世子的月白色衣衫。
從周鴻煙這兒看,小世子正站在池塘邊與林麒運說著話,看樣子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他心下略略放松,怕呼吸急促暴露了自己剛剛著急找人的愚蠢的舉動,特意放緩了步伐朝二人走去。
但下一刻,周鴻煙瞳孔猝然緊縮,小世子的倒影在他眼中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