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允川就該抓著李映池去了田里了。
只是望著天邊將將半升的艷陽,白允川鬼使神差地以李映池還不熟練的原因,
讓他先回了家,
自己又毫無怨言地往田里走去了。
過了幾天后,
反而是李映池自己重新提起要去幫忙的事,主動要跟著白允川一起去田里干活。
清晨六點,白允川提著鐮刀站在門口看向屋內(nèi),李映池正艱難地從床上起身。
他滿頭青絲睡得散亂,披散于單薄肩頭,
連眼眸都還是半睜半瞇的朦朧狀態(tài),嘴上卻還執(zhí)拗地說著要跟著他一起去田里。
“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他穿著件棉麻短褲,因為找不到鞋,腿在空中胡亂晃著。
好不容易穿上鞋,
走出來的步伐卻歪歪扭扭的,讓人看著都忍不住心中一顫,
擔(dān)心他會不會下一刻就摔倒。
白允川有些無奈地放下鐮刀,
走回屋子里將人重新抱上了床。
突然騰空的失重感讓李映池驟然驚醒,他被嚇了一跳,
反應(yīng)過來后,又不情不愿地掙扎著要起身。
剛睡醒的小孩又有起床氣,
又倔。
白允川被鬧得沒法,只好握住少年作亂的雙手,
將他蓋在被子里輕哄。
說現(xiàn)在給他用的專屬農(nóng)具還沒有做好,等過幾天做好了,一定一定會帶他一起去,這才把人安扶了下來。
李映池就這樣被迫休息了將近一星期的時間。
他一直是那種會先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再休息的性子,就算不擅長農(nóng)活、討厭炎熱的天氣,但他忍忍也能做到,何況只是讓他去搗亂。
再加上這次支線任務(wù)只需要一次便可完成,他自然想盡快把任務(wù)完成。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允川居然對他出爾反爾,本來說好要讓他跟去田里去幫忙,又突然說還要等幾天才行。
這實在有些奇怪,明明一開始說農(nóng)活真的做不完了,需要自己去幫忙的也是他。
不過這幾天里,白允川確實是按照答應(yīng)過他的那樣,給他做了些干農(nóng)活專用的玩意。
一把用廢棄布料裹住了手柄的鐮刀,還有向村民學(xué)習(xí)后編織出來的竹帽,用于給李映池遮陽。
之前李映池遮陽總是用舊衣服遮陽,并不是想特例獨行,只是村子里的人不講究遮陽,家中也沒有帽子。
不談荷包空空的問題,他也少有機(jī)會能去縣城里逛集市,帽子自然也是買不到的。
故這還是李映池頭一次有自己的帽子。
比起用衣服裹住腦袋遮陽,這竹帽可涼快多了。
他新鮮得緊,把這帽子當(dāng)寶貝看,連帶著對白允川態(tài)度都好了不少,大方的送了他一袋從蔣尋墨家拿回來的零嘴。
在帽子做好的第二天,白允川終于松口,同意了李映池跟著他一同去田里干活。
做農(nóng)活講究一日之計在于晨,村上的人一般都會在早晨六點左右前往田間。
白允川來了這之后,還有些村民特地到李映池家門口等著和他一起走。
不知他們是懷了點什么心思。
有些村民淳樸得緊,就是看著這小伙壯實能干,一身肌肉連他們都羨慕,就樂意和他交好;也有村民見他模樣俊秀,風(fēng)度不凡,還時不時勸著他攢點錢去讀書考些功名,想著要是能成自己的女婿也不錯。
也不排除在知道李家同村長家親近后,故意拉近關(guān)系的原因。
總之是有些同村情誼在身上的。
這天一大早,又有村民在門前喚白允川。
“白小弟!”
“一起走�。 �
呼喚的聲音稍微有些大,白允川快步走到門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對著前來的村民有些抱歉地輕聲道:“各位先過去吧,我還有些事,晚點再去�!�
門前的幾位村民愣愣地點點頭,下意識地將聲音放輕,“行,那、那我們先走了啊�!�
直到他們快走到田埂邊時,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怎么六點還要小聲說話呢,真是奇怪啊。
此時天色才蒙蒙亮,連太陽都還半遮半掩地藏在云中,只微微透出些許淡橙色,昭示著新一日的到來。
沒有點燈的李家木屋內(nèi)光線昏暗,只有灶臺里燃燒著的木材散發(fā)著橘紅的火光。
火焰在空氣中搖晃,連帶著屋內(nèi)也忽明忽暗,被灼燒的木材發(fā)出微弱的炸裂聲,有種獨特的味道混合著米粥香,滿溢在狹窄的臥室內(nèi)。
白允川微微俯身輕喚著李映池起床,“池池,該起床了�!�
李映池似是聽見了,他鼻子一皺,翻身就準(zhǔn)備繼續(xù)睡,白允川見他這樣,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
“啪!”
剛捏了一下,就被李映池?zé)o情的扇開了手。
柔軟的手感一閃而逝,白允川唇角微勾,低聲道,“說好了今天要去田里干活,你不去了?”
這句話像觸碰到了什么開關(guān)似的,李映池猛一下坐起身,“我要去!”
他眼睛還閉著,身體卻已經(jīng)坐起了,白允川趕緊攬住他的腰,生怕他摔回去磕著腦袋,“那你自己去洗臉,我先去準(zhǔn)備點上田的東西�!�
等看見李映池點了點頭,自己能坐穩(wěn)了后,白允川才撤回手,拿著個草編的籃子去裝起了要帶的東西。
除了鐮刀一類的收割稻子需要用到的道具,他還需要帶個水壺和中午要吃的食物。
往日他自己上田干活粗糙一些也無妨,溪邊隨便捧起一把水便能入口,吃的自己隨意做點也差不多了。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可是帶著李映池一起去。
他早起煮了一壺?zé)崴诺浆F(xiàn)在是剛好能入口的溫?zé)岢潭�,正好讓李映池待會先喝點溫水,等到了中午水就冷了,又剛好能解暑。
至于吃的,他裝了滿滿一袋,全是李映池愛吃的零食,自己就只帶了幾塊墊肚子的小餅。
打眼那么看過去,說是要去春游估計也不會有人懷疑。
哪里像是去干活受苦的樣子。
估計干活干一天,回來還得胖個一兩斤。
等李映池洗漱完,剛坐上桌就被喂了一口溫水,一喝完面前就又多出了一碗白粥。
“好像不早了,我們還要吃了早餐才去嗎?會不會太晚了……”李映池揉了揉眼,有些猶豫道。
他起得好像有些晚了,連帶著把白允川也留了下來。
要是再吃個早飯估計要落后別人許多吧,他不想耽誤去干活的時間。
白允川把一雙筷子塞進(jìn)李映池手中,“吃吧,吃不飽怎么有力氣干活,到時候你餓暈在田里,我們可都干不成活了。”
本來今日就準(zhǔn)備給人搗亂的李映池心里一虛,也不敢再反駁了,乖乖地低頭喝起了粥。
等二人出門時已是將近七點。
一開始二人還是正常的走在去往田間的路上。
白允川提著一草籃子?xùn)|西專注地往前走,李映池帶著他的新竹帽,手上甩著根狗尾巴草,優(yōu)哉游哉地跟在男人身后,欣賞著村子里的景色。
被晨霧籠罩著的田野里,還有遠(yuǎn)處的高山上,剛生長出來的作物與高大樹木郁郁蔥蔥地長著。
霧氣彌漫,露水凝聚,它們的身上就像是披了層絨絨的被子。
一眼看過去,鋪天蓋地的生命氣息灌入眼中,令人通體舒暢。
過一會兒,兩人就不對勁了起來。
這次大概真是起得太早了,路才走到一半,李映池就犯起了困。要是白允川沒發(fā)現(xiàn),李映池可能真要直接睡溝里去了。
沒辦法,白允川只好自己戴上竹帽,手臂上掛著個草籃,像抱個孩子似地把李映池抱在了懷里。
李映池困得不行,被男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抱起也沒反對。
現(xiàn)在別說讓他自己抬腳走路,他連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只能乖乖地由著白允川抱。
就這樣走了一會,李映池靠在白允川的胸膛處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聽見了交談聲。燕珊廷
“哎喲白小弟,你這……”那人聲音突然變小了些,接著又道:“這是啥情況�。俊�
“我哥睡著了�!�
雖然他盡量放輕了聲音,但胸膛處的震動仍是無法掩蓋地傳入了李映池耳中。
李映池朦朦朧朧地想著,他們好像在聊白允川的哥哥。
白允川的哥……是誰?
“你們這也是要去田里?”那人又問。
“嗯�!倍叺男靥盘幱质浅翋炓徽�。
李映池驟然驚醒,白允川的哥哥,那不就是他嗎?
睜開眼對上村民震驚中帶著些不解的眼神,李映池尷尬地從白允川懷里跳下來,眼神閃躲,無措地扣了扣手指。
村民突然說不出話了,他見到了一件比看見白允川抱著人去田里,更讓他震驚的事。
怎么從來沒人跟他說過,這李映池居然長得這么俊呢!
我的天爺啊,他想,這小娃長得有鼻子有眼的,比家掛著的那畫還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他本來也是要去田里的,不小心把帶的干糧落在了家里,耽誤了些時間,急急忙忙往田里趕的路上恰好碰上了白允川,便想著打個招呼,沒曾想�。�
這李家的小孩真是一個比一個俊,還俊得不是同一種風(fēng)格,以后別提多好討小姑娘歡心了。
可惜他家里就一個成天玩泥巴的男娃,不然他指定得爭取兩下。
見李映池醒了過來,白允川取下竹帽重新放在了他的頭上,附身幫他整理了下粘在臉上的發(fā)絲,順便將脖頸間飄蕩的系帶綁好。
隨后,他朝著仍在發(fā)呆的村民點點頭,自然而然地牽起李映池的手,徑直往自家田地的方向走了過去。
田間正在勞作的村民們偶然間抬頭,遠(yuǎn)遠(yuǎn)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這是白允川帶著李家那賴皮鬼來干活了?
天爺,真是青天白日的見了鬼了。
第40章
吝嗇小農(nóng)夫(十八)
田間的小土路狹窄濕滑,
上面新長出的嫩草被人踐踏進(jìn)泥地中,盈著少許露水,稍微一不小心踩上,
就可能會摔進(jìn)田里。
兩人完全無法一起并肩走。
李映池略微思考了下,抽出被白允川緊握的手,
微微扶正了自己的竹帽,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他來到這個世界后雖然沒做過農(nóng)活,
但由著給男主送了幾次飯的緣故,
對這里還算熟悉。
家中三畝農(nóng)田缺乏打理,
常常是這一大塊田地里雜草最多的一處,叫人一眼便能認(rèn)出哪里是李家的田。
貧瘠又荒蕪,好不容易長大的稻谷也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面黃肌瘦。
不過這樣的情況在白允川來了之后改善了許多。
在村民的幫助下,失憶的白允川在很快的時間內(nèi)學(xué)會了做農(nóng)活的技巧。
在缺乏工具的村子里,
他唯一能使用的便是那些微鈍的鐮刀,不過他仍是在幾日內(nèi)將三畝田內(nèi)的雜草全部拔了個干凈,之后的時日里他割稻子的技術(shù)也是越來越熟練。
在李映池來到田里時,已經(jīng)有一畝半的稻子被整齊地擺放在了田里空曠的空地上,
明晃晃地昭示著白允川的功績。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guān),李映池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
在見到那似乎一望無際的稻田時,
那纖秀的眉立刻就皺了起來。
這真的只是一畝地嗎?
“你去割那剩下的半畝吧,這邊的我來�!�
白允川將用毛巾抱住手柄的鐮刀遞給李映池,
怕他不知道哪里是自家的地,還特地伸手給他指了下方向。
本以為嬌慣久了的人會臨陣退縮,
白允川連激將法的腹稿都準(zhǔn)備好了,卻沒想到李映池看都沒看他一眼,
拿著鐮刀就走了。
“哦�!�
那半畝稻田的地勢較低,一旁的田埂都比起別的地方要高上許多,像是個梯田。
李映池手壓在棕黃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一開始時,因為要曬太陽,要在炎熱的天氣下汗流浹背,李映池對做農(nóng)活一事反感極了。
他不喜歡熱天氣。
但真一到這兒后,他反而有些躍躍欲試了,眼里的新奇滿得快要溢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親身體驗收獲大米的流程。
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村民們割稻子時的情形,李映池拿起鐮刀,笨拙地彎下腰抓住一小把稻子,以一種給水果切片的方式用刀刃左右摩擦著莖稈。
他人力氣小,割的方式也不對,磨蹭了半天,手套里的虎口都快磨紅了,才剛割斷了那一小把稻子的一半。
默默看著這一幕的系統(tǒng)并沒有出聲打擾李映池。
也沒有提醒他,他今日的任務(wù)是來給白允川搗亂,而不是來幫忙。
因為它覺得,李映池已經(jīng)不需要再去思考,今天該用什么方法來搗亂了。
只要他按照現(xiàn)在這個方式繼續(xù)做下去,今天白允川指定是沒辦法在天黑前回家了。
它并沒有說宿主不好的意思,只是這個搗亂的方式,確實讓它有些意外了。
在李映池背后的田埂上,居高臨下的白允川將一切收入眼中后,他難得地有些沉默。
“池池……你是不是不會�。俊�
白允川從田埂上跳到李映池身邊,模樣真誠,“要不我教你?”
正專心摩擦莖稈的李映池抬起頭,面無表情的臉上是無聲的抗拒。
“你跟著我學(xué)……”
白允川彎下腰就準(zhǔn)備給李映池做示范,可刀還沒割到稻子,就被李映池給推到了一旁。
被竹帽遮掩住的小臉微抬,露出一雙微彎的透亮水眸,少年唇瓣翹起,語氣是驕矜的自信。
李映池說:“我怎么可能不會。我當(dāng)然會,而且我比你更厲害!”
系統(tǒng):……
白允川:“……好�!�
他努力壓下忍不住上翹的嘴角,伸手將李映池的竹帽按下去,“那你加油啊�!�
“要你說,不知道是誰干不完活跑來找我?guī)兔��!迸拈_白允川作亂的手,李映池趕緊扶正自己的帽子。
見李映池如此有干勁,白允川沒再繼續(xù)打擾他,徑直走回到一旁的稻田上,開始了今日份的勞作。
但他今日的效率明顯比平時快了許多。
天氣原因,收稻子的事耽誤不得,再加上李映池在這,白允川很擔(dān)心他一不小心割著自己的手。
心中裝著事,著急之下他干活的動作越發(fā)加快。
敞露在外的手臂膚色被日曬成了略深的小麥色,隨著甩動鐮刀的動作,有汗水滴落在線條明顯的肌肉上,而后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晶瑩水光,又轉(zhuǎn)瞬消失在泥土中。
放在一旁的稻子隨著時間流逝堆積得越來越高,白允川抬起手臂隨意擦去額上汗水,視線落在那半畝稻田上。
站在成熟稻田中的李映池正哼哧哼哧地勞作著,彎著腰,動作生疏地割著稻子。
從上往下看時,白允川只能看見不�;蝿拥闹衩�,以及那動作間從衣袖中露出來的一小節(jié)白嫩藕腕。
李映池割下來的稻子被他隨意放在地上。
他沒有堆砌稻堆的習(xí)慣,總是割到哪放到哪,零零散散的放了一地,看上去面積很大,但堆起來可能還沒有他的膝蓋高。
他大概是真的在很認(rèn)真地割稻子,也是真的割得很慢。
夏日的氣溫總是上升得很快,李映池怕曬,今日出門時又穿著長袖長褲,站在稻田里不一會兒就被熱得滿身是汗。
白允川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曾在哪聽誰說過。
這樣的穿搭是最為古板的,遮得嚴(yán)實又難看,全身上下木板似的平整。
白允川覺得不對。
特別是放在現(xiàn)在的李映池身上,就更不對了。
古板嗎?一點也不。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李映池的存在,李映池的所有,都成為了白允川眼中最為艷麗的色彩。
不斷地令著他,令他向一個他本該深惡痛絕的人俯首稱臣。
白允川站在原地,看著下方晃動著的嬌小身影出了會神。
片刻,他似察覺了什么般猛然轉(zhuǎn)頭。
目光陰沉冰冷直直看向身后側(cè)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戾氣。
一個手握鋤頭身材壯碩的青年慌張地低下頭,心下顫顫,急忙收回了自己幾乎要粘在李映池身上的視線,沒敢再往那邊看。
李映池是在田平村里是出了名的討人嫌,但青年從未碰到過。
好不容易人到眼前了,他好奇地想要看看臭名昭著的李家孤兒,到底會是個什么模樣。
而從自家田地里的這個角度,他恰好能看見李映池的模樣。
怕被別人察覺自己的動作,青年便一邊裝模作樣地鋤地,一邊偷偷地往李映池那兒看。
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李映池竟然生得這般動人模樣。
竹帽下的眉目昳麗洇水,下方翹鼻精致小巧,若非看見其脖頸見突出的喉結(jié),青年幾乎要以為,這李家孤兒,其實是個孤女了。
沒看幾眼李映池就又低下了頭,惹得青年心癢難耐,眼睛都快要粘在李映池身上,就為了再多看一下。
這動作一大,就立刻被那李映池的表弟給發(fā)現(xiàn)了。
平日里村民們公認(rèn)溫和守禮的白允川在那一刻,突然變得極為陌生。
青年只覺得當(dāng)時一股寒意從腳下蔓延至全身,讓他在盛夏天里打了個寒顫。
沒想到白允川性子這么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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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又割下了一小把稻子后,李映池皺巴著小臉將竹帽摘了下來。
他真是被熱得沒法兒了,竹帽雖然遮住了曬向腦袋的光線,但同時也罩住了頭發(fā),悶熱得他整張臉都燙起來了。
被帽子壓得凌亂的發(fā)絲逃出,不聽話地粘在了少年白嫩的臉頰邊,但李映池已無暇顧及。
他一手扶著腰大喘了幾口氣,拿起竹帽給自己扇了扇風(fēng)。
竹帽扇動,幾陣微風(fēng)拂過帶著汗意的身體,李映池這才覺得緩過一口氣來。
一開始時他還覺得割稻子好玩,可做得多了之后,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難受得緊。
不愛干活的小懶漢平時一點運動也不做,渾身上下都軟得不行,根本不是干活的料。
而割稻子時,人需要一直彎著腰,低著身子悶頭往前割,手臂和腿腳一同發(fā)力,一下子渾身的力量都要被發(fā)動起來。
李映池哪里頂?shù)米�,要不是愛面子,他現(xiàn)在都能捂著腰躺地上叫喚了。嚴(yán)扇停
思考了片刻,李映池決定不要太勉強(qiáng)自己,他放下鐮刀坐到田埂旁,準(zhǔn)備休息一會兒。
下一刻一片陰影忽然湊近,一只有些粗糙但明顯被擦拭過的手撫上李映池的臉頰,帶來一陣癢意。
李映池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眼睫快速顫抖,猛地往一旁躲了一下。
“別亂動。”白允川捧住他的臉,不讓他再亂動,隨后輕輕將黏在他臉頰上的發(fā)絲取下,別在了耳后。
李映池抬眸,唇瓣有些干澀,“白允川。”
“嗯?”
“我想喝水�!�
白允川從草籃子里拿出水壺,原本的溫水此時已經(jīng)涼了下來,是個適宜入口的溫度。
李映池接過后緩緩喝了兩口,覺得不渴了后遞回給白允川。
剛想讓他幫自己放好水壺,卻見男人舉起水壺就給猛灌了兩口。
“白允川你干嘛!”
喝水的時候白允川的眼神也沒離開過李映池,見他反應(yīng)這么大,還抽空挑了挑眉表達(dá)自己的不理解。
李映池眉心頓時皺在了一起,水潤的眼眸里含著顯而易見的不滿,“你干嘛用我的水壺喝水?你自己的呢?”
聞言,白允川有些驚訝地睜大眼,“水壺也要分你我嗎?”
“當(dāng)然要分�。∧汶y道愿意吃別人口水嗎!”
白允川理直氣壯地又拿起水壺喝了一口,“可是我又不嫌棄你的口水�!�
李映池被他這不要臉的態(tài)度弄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有些震驚地看著白允川,小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被熱的還是被氣出來的。
見李映池是真的要生氣了,白允川立馬低頭示弱,“我真的好渴,我今天就拿了這一壺水,你就讓我喝幾口吧,回去我就給你洗干凈�!�
李映池冷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去看白允川,擺出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樣。
不過他這張臉做什么表情都有些可愛,越兇越讓人想要招惹他。
白允川眼里含著笑意,又湊近少年,伸手去擦他臉上不知是何時沾上的沙子,“池池,今天割了好多稻子,好厲害。”
第41章
吝嗇小農(nóng)夫(十九)
李映池最是吃軟不吃硬,
一聽見白允川夸他厲害,表情也真誠得不似作偽,他那張小冷臉立刻就崩不住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閃爍著“一家之主”四個大字。
要是今天沒有自己,
這半畝田還不知要何時才能被收割呢。
耳根處偷偷染上淡粉,李映池強(qiáng)撐著拍開臉邊的手,
也不計較白允川喝他水壺的事了,“知道我厲害就好,
別動手動腳的�!�
“我看你臉上沾了沙,
就想幫你擦一下�!卑自蚀ń忉尩�。
沾了沙?
“不小心碰上去的吧�!�
李映池不在意地往臉上拍了拍,
“一點沙要什么緊,盡喜歡管閑事,還有這么多稻子沒割呢,你去干活吧。”
白允川再一次見識到了李映池對自己的臉有多不當(dāng)一回事。
他對自己的外貌好像完全沒有什么概念,心里面指不定還覺得自己是個身強(qiáng)力壯、頂天立地男子漢。
潛水中的系統(tǒng)忍不住點頭:白允川猜的確實很準(zhǔn),
除了身強(qiáng)力壯那一點不對,其他都對了。
剛才干活還很利索的男人突然犯了懶,白允川一點距離感也沒有地挨著李映池坐下。
“池池,馬上就要中午了,
干活的事先不急,我們先休息一下,
待會去樹底下吃午飯�!�
李映池半瞇著眼看向天空,
見時間確實已經(jīng)快到正午,便點點頭,
同意了白允川的話。
只是大熱天的兩個人這樣挨著坐,熱氣都要從中間冒出來了。
李映池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但下一刻白允川又湊了過來,李映池抿著唇繼續(xù)往旁邊挪,
白允川窮追不舍。
最后李映池挪無可挪,終于忍不住發(fā)火,斥道:“白允川你老擠人干嘛呀?我半邊屁股都快坐到地上去了!”
“我和你全身都是汗!這么熱的天,身上一股汗臭味,你還非要和我湊一起做什么?”
李映池的意思自然是想讓白允川坐得離自己遠(yuǎn)一些。
這個天氣湊一起坐,跟在大冬天洗冷水澡有什么區(qū)別,他都快被蒸熟了。
男人好像聽進(jìn)了李映池的話,往旁邊挪了一點,給他騰出了點位置。
可誰知下一秒,白允川手臂隨意一伸,李映池便被他半攬入懷中。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小。
這一處稻田地勢較低,日照時光線常常被旁邊的高出的田地遮擋。
于是這一處的作物長勢格外不好,分田時沒人想要這塊地。
大多村民都寧愿扛著重重的水桶往高處走,也不愿意在低矮的地里干活。
這也就導(dǎo)致二人之間的爭吵無人察覺。
李映池幾乎是撞入白允川的懷抱之中。
他懵懂抬頭,明亮透徹的眼眸里倒映著白允川的身影,纖長的眼睫微顫著,像是在對白允川詢問著怎么了。
白允川垂著眼看向他,卻一言不發(fā)。
明亮刺眼的日光垂直落下,二人在充滿稻香的陰涼田埂處相擁。
好奇怪……李映池有些緊張地扭開頭,他都不敢看白允川的眼睛了。
這樣的氛圍讓李映池有些無所適從。
白允川的模樣像是被他罵生氣了,但他剛才好像也沒有說很過分的話吧。
李映池見白允川既沒有想放開他的意思,也不像要說話的樣子,便抿了抿唇瓣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但還沒等他說出口,白允川卻突然將頭湊近他的脖頸邊,深吸了一口氣。
“你騙我�!�
白允川開口時語氣正經(jīng)得像在研究什么難題,“說什么有汗臭味,我聞到的全是香味。”
“怎么會這么香,池池,你是不是涂了香膏?”
“我一個男人涂什么香膏。”李映池被他問得一愣,怎么突然跟香膏還扯上關(guān)系了。
“因為你好香,池池流的汗都是香的,我從來不知道會有人連汗都是香的�!�
李映池皺了皺眉,有些無語,“你搞半天就為了聞汗味?白允川你真是有病�!�
剛剛那幾下動作都快把李映池嚇得不敢動了,結(jié)果白允川弄完之后開始跟他說汗香汗臭的問題……
他一巴掌毫不客氣地拍在白允川胸口,“快走開,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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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平村的農(nóng)田旁有處種滿了高大樹木的小山坡,那些樹在這兒生長了十幾年,枝繁葉茂,是夏季干完活的村民們最好的乘涼處。
怕李映池不習(xí)慣在人太多的地方吃東西,白允川特地選了一棵靠邊緣的大樹。
他將帶來的食物放在地上后,又從草籃中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塊布墊在地上。
離得稍近一些的村民們偷偷瞧著,見白允川拿出一塊布還細(xì)心地將那塊布撫平,還以為他這么講究,要用布墊著東西吃。
可隨后,他們看見白允川拉著李映池的手,讓他坐在了那塊布上。
村民們目瞪口呆。妍杉挺
“沒見過人吃飯嗎?”
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實在難以忽視,李映池忍無可忍,他皺巴著臉蛋,直接回頭對著正光明正大偷看的村民罵道。
“看什么看!”
到了沒太陽的地方,李映池便把竹帽給摘了下來。
微濕的墨發(fā)被他別在耳后,光潔的額頭與帶著點怒意的精致眉眼毫無遮掩的展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臉上還帶著些羞惱的淡粉。
村民們愣了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轉(zhuǎn)頭。
李映池自以為是很兇的模樣,卻不知等他扭過頭,那些視線又偷偷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