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婉雪驟然爆發(fā),
cy
聲音尖銳,“狗奴才,我認識你們大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兒泥巴呢!”
“我告訴你,當年……我一句想吃糖,他為我從城北跑到城南,我們何等情誼!輪到你這個狗奴才來欺侮我!”
常安身為陸奉親隨,在外旁人須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常安大人”,江婉雪左一句狗奴才,又一句狗東西,他也不是沒脾氣的面人。
他不客氣道:“王妃娘娘怕是得癔癥了,大人從未做過您說的那些事�!�
陸奉是什么人?一句話讓他從城北跑到城南,還買糖?怕是天子也沒那個殊榮。他頂天吩咐一句,跑腿兒的事兒都是他們下人做。
話說,他當年沒少給這位“未來夫人”跑腿。
常安實話實話,江婉雪不相信,吵嚷著見“陸奉”,常安被她吵得頭痛,怒道:“人都死了?還不扶王妃進房間!”
從偏門出來兩個瑟瑟發(fā)抖的丫鬟,她們也嚇壞了,怕刺客,也怕眼前黑著臉的常安。
好說歹說把人勸了回去,江婉雪睜大雙眸,對欲走的常安大聲道:“我的耳墜!”
“你們大人親自答應幫我找的耳墜,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
常安揉了揉額頭,“您要什么樣式,卑職為您買新的。”
他不明白女人,就一個破耳墜,值當折騰這么久,陸奉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全落到他這個親隨頭上。
常安心中苦悶。
“慣用舊物,難舍舊情�!�
江婉雪道:“我只要我原來的。你們大人親口答應幫我找,狗奴才,你休敢糊弄我!”
常安大步奪門而出,連夜給陸奉寫密信報京中變故。翌日,他得到昨晚大公子驚厥的消息。
同時,大夫人傳召。
第38章
第
38
章
結發(fā)為夫妻
昨晚連夜將太醫(yī)院的院正請來,
施針灌藥,淮翊已經(jīng)退了熱,早晨還喝了一碗清粥,
直到天蒙蒙亮,江婉柔才放心闔眼。
昨晚一夜未眠,江婉柔睡到午時一刻,醒來時常安正在錦光院外請罪,已經(jīng)候了幾個時辰。
“昨夜不在,這會兒倒來了�!�
江婉柔接過丫鬟送上來的清茶,
掩嘴漱口,
另一個機靈的丫頭立刻半跪在她身前,雙手捧著漱盂接。
江婉柔用手帕擦了擦唇角,“請進來�!�
常安目不斜視,
進來直接撩起衣袍單膝跪地,“卑職玩忽職守,請夫人降罪�!�
“原也沒什么大事,
言重了�!�
江婉柔淡淡道:“昨夜大公子急病,我一時慌了神,想起夫君臨行前的囑托,
讓我遇事找常安大人�!�
常安把頭壓得更低了,
“卑職惶恐。”
翠珠和金桃喊他一聲“大人”是敬重,主母這樣叫便是折他的壽了。因為他是陸奉的親隨,江婉柔對他頗為客氣,
平時陸奉在的時候,冬日的暖爐,夏天的涼茶,凡給陸奉準備的,
她都不會把常安落下。
陸奉公務繁忙,一年中在外的日子比在內帷的日子多得多,江婉柔對常安好,經(jīng)年累月的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盡管常安和他那主子一樣性冷,但他對江婉柔這個主母十分敬重。
平時錦光院下人犯個錯,江婉柔尚且能寬容,如今常安一時疏忽,他還是陸奉的人,她還能打他一頓不成?
只是昨晚出事的是淮翊,江婉柔心里有氣,言辭分外冷淡,“昨夜我已叫了旁的人,現(xiàn)下大公子病情已穩(wěn),你回罷。”
常安一動不動,低頭道:“夫人容稟,昨夜實在情況危急,人命關天。卑職一時糊涂,請夫人責罰!”
陸奉臨走前命他守好府中,昨晚城南小院忽來刺客,出手狠辣,刀刀致命,他來不及細想,立刻帶人過去。
先不說主君對那邊的看重,那位……就算如今落魄,論起身份,也是在皇家玉碟上的王妃娘娘,堂堂王妃不明不白地死在他們手里,不知會給主君帶來多少麻煩。
沒想到那么巧,就這一晚,原本安穩(wěn)的府中恰巧出事。常安現(xiàn)在想來,只能感嘆蒼天弄人,時運不濟。
江婉柔本想輕拿輕放了,聽常安這么一說,反而來了興趣。
她問:“哦?你倒是跟我說說,有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
在半年前的禁龍司,因為一個不長眼、大放厥詞的丫頭,常安親眼目睹主母和主君鬧別扭。
事后夫妻倆在閨房中如何和好、又如何蜜里調油,常安不知道,江婉柔被哄好了,他只當陸奉已經(jīng)把來龍去脈盡數(shù)告訴她。
作為陸奉親隨,他是最先察覺到主君情緒變化的,近來主君對主母越發(fā)上心,且在臨走時交代:一切聽主母安排。
他把調兵遣將的令牌交給了江婉柔。
種種跡象,加上常安心中那絲若有若無的愧疚,他沒有半分隱瞞,“昨晚城南小院遭刺客襲擊,王妃險些喪命。”
“咳、咳……”
江婉柔被茶嗆了一口,濃密纖長的睫毛顫動著,她美眸睜大,瞳仁中滿是震驚。
她很聰明,根本不必常安提大名,能和陸奉扯上關系的“王妃”,只有那么一個。
身旁的小丫鬟連忙圍在江婉柔身邊,前前后后忙活,掩住了江婉柔臉上的神色。
“是么?那真是……不幸呢。”
過了一會兒,江婉柔微微垂眸,低聲道:“常安,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陸奉性情霸道,常安平時不敢盯著主母瞧,此時也未發(fā)現(xiàn)主母的異常。
他冒著冷風和刺客拼殺一宿,結果人全死了,線索全斷。江婉雪左一句“狗奴才”、右一句“狗東西”罵得他狗血淋頭,回府驟然得知自己又多了一項“玩忽職守”的罪名。
常安眼前一黑,他心中苦悶,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
“此事正是蹊蹺。”
常安道:“主君也沒料到這種情形,他臨走前吩咐好生看著那邊,如今驟生變故,卑職已連夜寫密信稟報主君,再作安排。”
江婉柔涼涼道:“特意吩咐的過的呀,你們主君,對王妃倒是上心。”
他走得這段日子,府中諸事都是她一個人扛,連淮翊生病,她都不敢告訴他,生怕他擔憂分心。
倒是她枉做賢良!
江婉柔緊閉雙眸,胸口微微起伏著。不自覺地,舌尖被她咬破,輕微的刺痛感和口中鐵銹味兒讓她冷靜下來。
她忽然想起來,半年前禁龍司和陸奉鬧那次,陸奉說,那是故人的家眷。
夫妻多年,她了解他的脾性,他不屑說謊。既然他沒有騙她,這個曾經(jīng)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如今于他而言,只是“故人之妻”,僅此而已。
多年前的老黃歷,如今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他還能惦記別人的妻子嗎?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應該對他多一些信任。
江婉柔安慰自己,但這件事如同心中的一根刺,她又忍不住想試探。
她問常安:“夫君需要王妃為他……做一些事,才這般照顧,是吧?”
常安理所當然道:“當然,王妃很重要�!�
聽到這里,江婉柔心中稍安,又問:“夫君有沒有說過,將來怎么安置……王妃?畢竟是王妃娘娘,他身為下臣,這樣……萬一傳出去,名聲不太好�!�
這回問住了常安,他茫然道:“主君的心思,卑職不敢枉加揣測�!�
江婉柔心里又沒有那么安了。
她看著常安,有很多話想問,陸奉在干什么?他對她那嫡姐,他的前未婚妻,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終究沒有問出口。
這些話,她不應該在常安嘴里聽到。
她略顯疲憊地扶著額頭,對常安道:“起來罷,我知曉人命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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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主君許多事……他不說與我聽,我縱然擔心,也無從助他。你對他忠心耿耿,我怎么會怪你呢�!�
一番話如春風化雨,讓常安吹了一夜冷風的心驟然回暖,他雙手抱拳,認真道:“夫人高義。”
有江婉柔的對比,更顯得城南那位王妃的傲慢無禮。
都是一府姐妹,怎能相差這么多呢?還“京都第一才女”,是讓世人見到才女破口大罵的丑惡嘴臉,豈不讓人發(fā)笑。
反觀夫人,世人對她諸多誤解,但他從沒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子。不外乎主君日漸淪陷,誰能逃過夫人的溫柔鄉(xiāng)?
常安不免發(fā)牢騷,道:“若都像夫人這樣就好了。正值多事之秋,那位還不安分,吵著找什么耳墜,若不是主君吩咐在先,卑職真想……”
“什么耳墜?”
江婉柔打斷他,電光火石間,她驀然想起一件她早已遺忘的舊物。
她輕扯唇角,臉上卻不見笑意,悠悠道:“不會是——一個紅瑪瑙耳墜吧?”
***
千里之外的杭州。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炎炎熱夏,杭州城恍若人間仙境。煙柳畫橋,綺羅繡戶,分布得錯落有致,街巷上行人絡繹不絕,衣袂飄飄,一派盛世之景。
杭州城最大的銷金窟,紅袖坊卻閉門謝客。從京城來了兩位財大氣粗的茶商,一到杭州,直接包下整個紅袖坊,引起一時轟動。
紅繡坊是煙花之地,前樓輕紗粉帳,香煙裊裊,后院卻有一片竹林,頗為雅致。
陸奉沉著臉從房里出來,他一身黑色錦袍,衣角沾染了點點血跡,渾身上下的血味兒濃得刺鼻。
裴璋正在院外的石凳上看邸報,聽見腳步聲,忙站起來,問道:“如何,可吐出有用的消息?”
陸奉悶不做聲灌了口茶,倏然冷笑一聲,“奇了,青天白日,有人上趕著做白日夢!”
形勢比想象中的復雜。
他們從通州出發(fā),順流而下在蘇州下船,一路暢通無阻,反而大張旗鼓乘御船南巡的許、劉兩人大人,中途遭遇幾番刺殺,許大人被毒箭射中肩膀,毒入肺腑,不得不�?吭谔K州療養(yǎng)。
天子御船,上供尚方寶劍。這不是刺殺欽差,是明晃晃打圣上的臉!偏偏陸奉裴璋一行又格外順利,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陸奉率人黑衣蒙面在渡口蟄伏數(shù)日,終于發(fā)現(xiàn)水匪蹤跡,殺之,活捉之,來來回回殺了幾百人,這群人猶如春草,春風吹又生。
后來他們興許得到命令,慢慢銷聲匿跡,百姓和往來商人拍手稱快,終于得一片安寧,但陸奉他們不是真來打水匪的,這些小打小鬧,根本不是他們的目的。
他們在蘇州逗留一個月,沒有再見到水匪的蹤跡,兩人同時決定,前往杭州。
他們買下當?shù)刈畲�、最精美的商船,一到杭州就大肆揮金,現(xiàn)在整個杭州城都知道,紅袖坊有兩位財大氣粗的大商人。他們找不到水匪的老巢,只能等。
等待的過程并不好受,陸奉心有牽掛,更痛恨這些反賊,親自上手審問。禁龍司尤擅刑訊,陸奉身為禁龍司指揮使,這批人落在他手里,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日,一口咬死是“普通人”、“活不下去”、“被迫落草為寇”的水匪,終于承認自己的身份,被大怒的陸奉一掌拍死。
陸奉冷笑著,咬牙道:“你知道他們想做什么嗎?”
裴璋不愛聞血腥味兒,他不參與審訊,不過看著勃然大怒的陸奉,他猜測道:“復國?”
“呵!”
陸奉輕蔑冷笑,“他們說,光復陳朝�!�
“陳王稱帝不過百日,史書上只有寥寥幾句‘陳賊’,他們倒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可悲,可笑!”
裴璋給陸奉倒了一杯茶,緩聲道:“人活一輩子,總要有個念想。君持兄消消氣�!�
陸奉著實氣狠了,原本只是以為米倉里有幾只老鼠蟑螂,拍死罷了。沒成想這些老鼠蟑螂有如此“雄心壯志”,竟想翻身自己做主人,這還了得?
裴璋道:“江南富饒,那些人在此搶掠往來商船,攫取金銀,又囤積武器兵馬,連欽差都敢下手,可見所圖甚大。”
“君持兄,越是如此,我們越要沉得住氣。”
略澀的茶水入喉,陸奉逐漸冷靜下來,他松開杯盞,對裴璋道:“我方才無狀,嚇到你了�!�
裴璋掃了一眼沿兒口已有裂縫的杯盞,笑道:“兄長英武。”
若從前只是聽說過陸指揮使的“鼎鼎大名”,南下同行數(shù)月,每遇戰(zhàn)斗,陸奉一人一刀,身姿矯健如龍,行如疾風,力破千均,隔數(shù)丈遠都能感受到他的雷霆之勢。
他終于明白,陸奉只帶這么些人的底氣。
裴璋垂下眸光,攤開石桌上的府報給陸奉看,“君持兄你瞧,近來京中米價漸貴�!�
米價上漲乃是常事,被裴璋注意到卻不尋常。一路從京城到通州,再到蘇州、杭州,裴璋被陸奉的英勇所折服,陸奉同樣贊嘆裴璋的心思周全。
再加上兄弟相稱,兩人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陸奉仔細看完,皺起眉頭,“這么一看,確實有些蹊蹺�!�
米價隨收成浮動,收成好,米價就賤,收成不好,米價就貴,一般浮動不大,各府各道有常平倉,圣上登基二十余年,百姓從來沒有吃不飽飯。
但京城的糧食,多走江南漕運,江南魚米之鄉(xiāng),京都的糧價反而比尋常便宜些。近來米價上漲,裴璋忽然想起近來銷聲匿跡的水匪。
不等兩人細說,一青衣侍從匆匆前來,手捧一個信封,“大當家,從京城來的家書。”
第39章
第
39
章
家有妒婦
陸奉臉色稍緩,
沒有避諱裴璋,不緊不慢地拆開信封。
他的眸光逐漸凝重。
裴璋在衣袖下的手悄然握緊,松開,
又握緊,修長的手指關節(jié)微微泛白。
他低頭抿了一口了茶,狀若無意地問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變故?”
陸奉狹長的鳳眸微瞇,哼笑一聲,把信攏在掌心。
“婦人爭風吃醋,無妨�!�
常安的密信比江婉柔的家書早到一天,
他已知曉城南小院遇襲的事,
他不認為是陳王的人。
陳王余黨雖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近來幾番交手,
陸奉斷定他們的老巢在江南一帶,京城乃天子腳下,陳黨最多放幾個探子探聽消息。
連恭王府都不敢闖,
敢大張旗鼓地刺殺江婉雪么?
而且他們沒有理由殺她。他查過賬本,最后一批兵器數(shù)量龐大,定金高達二十萬兩,
他們真有復國這個膽子,
此刻最焦急的應是那批兵器的下落。
不是陳王余黨,那么想要江婉雪命的……陸奉已有猜測。
這場忽如其來的刺殺打亂了陸奉的計劃,他回信命人繼續(xù)盯著,
以不變應萬變。剛回完常安的密信,今日收到了江婉柔的家書。
她的家書很長,說府中諸事,說陸淮翊,
說腹中的孩子,說她自己。諸如早膳用了什么,她近來口味偏重,喜歡吃姜辣羹;池塘中那尾“淺黃”生了一窩小魚仔兒……絮絮叨叨,一次能寫四五張紙。
陸奉喜歡在夜晚打開她的信,洗去一身血腥,在燈火下反復研讀,仿佛置身于千里之外的陸府小院,讓他心中悅然。江婉柔這次的信卻只寫了兩頁,不復以往溫情,臨到最后,甚至有興師問罪之意。
她照常說了府中諸事,說淮翊生病,她動用了他給的令牌,如今病情已穩(wěn),接著話風一轉,轉到城南小院上。
“妾竟沒想到,原來夫君口中的‘故人’之妻是妾的嫡親姐姐,都是一家人,夫君何苦瞞我?”
“原先妾不知道便也罷了,如今知道了,少不得登門拜訪。可如今妾身懷六甲,不宜出門,這可如何是好?”
“妾與姐姐許久未見,等夫君回來,不若你我一同前去罷。妾是個女流之輩,不懂大局,只是覺得這般,實在不合禮數(shù),夫君以為呢?”
“書短情綿,盼君早歸�!�
……
一共薄薄的兩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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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一半陰陽怪氣,一半質問,陸奉摩挲著手中柔韌的信紙,心中好氣又好笑。
她貫來愛端著,高興了笑,不高興了也笑,旁人都道他脾氣古怪,難以琢磨,殊不知他夫人比他不遑多讓。
如今這般拈酸吃醋,倒是難得。隔著信紙他都能想象出她下筆時的樣子,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生動、鮮活。
這女人不知怎么想的,平時精明,怎么在這事兒上犯蠢,跟個護食兒的小貓似的。這段日子在煙雨江南,這里的女子環(huán)肥燕瘦,不乏如江婉柔一般美艷豐腴者,陸奉是個血氣方剛的壯年男人,在府中有江婉柔給他各種紓解,如今結結實實素了幾個月。
他從未外出這么久,下屬給他找來干凈的女人泄.欲,他驟然想起她,想她一定會傷心難過。雖然他八尺男兒,并不是那種懼內的軟腳蝦,但他不愿她傷心。
如今一看,這女人心眼兒小成這樣,確是妒婦無疑。
他心中喟嘆一聲,拍下裴璋的肩膀,道:“賢弟,提前十日行動�!�
“為何?”裴璋道:“可是出了什么變故?君持兄如若不嫌,愚弟可參謀一二�!�
陸奉唇角微勾,“不必,按我說的做。”
家有妒婦,他在外心難安吶。
……
陸奉行事果斷,一行諸多決策,雖是陸裴兩位當家一起商議,最后拍板決定的只有陸奉,他不容別人忤逆,裴璋縱然覺得有些激進,思慮再三,還是沒有開口。
他回到房間,拿出暗格里的樟腦丸瓷瓶,放在鼻下輕嗅。
他近來的夢越發(fā)多了。
除了陋巷中那個豐腴美艷的婦人,他頻繁夢見書肆中的姑娘。
他又一次見到了她,這回不是在書肆,在他租賃的小院中。
“喏,裴公子,我說過會還你的�!�
他看著姑娘白皙手心里的兩枚銅幣,沒有接。
“你一個姑娘家,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我問了書肆掌柜。而且你這里很好找,稍一打聽,都知道這里住了一位豐神俊秀的郎君。聽說你經(jīng)常幫街坊寫信?裴郎君,你在附近的名聲很好呢�!�
“哎呀,別說這么多廢話,你快拿著,我不能出來很久,被發(fā)現(xiàn)就慘了�!�
他依然沒有接。
他定定看著眼前的姑娘,道:“我觀姑娘衣著富貴,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不是什么千金,只是一介庶女罷了�!�
姑娘垂著頭,語氣驟然低落,“你也看到了,我娘生病了,我連為她請個大夫,抓副好藥都做不到�!�
“寄人籬下,是生是死,皆在別人一念之間。”
他心中微震,原來說出那番話的倔強姑娘,竟活得如此艱難。
他問道:“敢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