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南絕看著他笑，然后打開門走了出去。
喬明飛靠著墻站了半天，坐到餐桌上時依然不敢直視程南絕的眼睛。
程南絕當(dāng)著李無爭的面兒也沒再逗他，安安穩(wěn)穩(wěn)吃完了這頓飯。
——
喬明飛和公司的正式合同簽下來這天，李無爭晚上在品茗山又張羅了一桌，趙祈楓他們都來了。
喬明飛現(xiàn)在跟他們算是混得比較熟了，再也不像一開始那么拘謹，只是當(dāng)白桃又拉著他小聲問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答應(yīng)跟他哥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是不自然地笑笑，沒吭聲。
“小白，先別說別人了，說說你自己，跟你二哥到底要拖到什么時候。”程南絕捻起杯子喝了口茶，問道。
白桃這次沒有炸毛，他看了看趙祈楓，垂下眼沒說話。
趙祈楓撐在桌子上歪著頭看著他。
李無爭笑瞇瞇地問白桃：“怎么，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輪到自己了就不吭聲了？”
白桃說：“三哥，你這回怎么不嚇得直嚷嚷了�！�
“我早都看出來了，什么能瞞得過你三哥這雙法眼�！崩顭o爭伸出兩個手指在自己的眼睛和白桃臉上比劃了兩下，笑道：“我是之前沒往那兒想，后來一聯(lián)系就什么都明白了，這不挺好嗎？你跟二哥這也叫，那什么來著……親上加親�！�
程南絕彎起嘴角，洪炟笑著在李無爭背上拍了一把。
“二哥以后要結(jié)婚的�！卑滋覜]笑，低聲說。
“我說過一個字要結(jié)婚嗎？是不是一直都是你在說？”趙祈楓看著他。
白桃抬起胳膊蹭了蹭鼻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說話。
喬明飛看了看程南絕。
程南絕低頭點了根煙，說：“自己掂量去吧，一輩子這么短，浪費一天少一天。”
這話不知道是對誰說，又好像是對每個人說的，趙祈楓看了看白桃，靠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
那聲輕輕的嘆息聽在白桃耳朵里，像一記鼓槌砸在心上，砸得他拿煙的手微微顫了顫。
吃完飯，幾個人都喝得不少，上了樓各自休息去了。
喬明飛和程南絕的房間對門。
“程哥，你也早點休息�！彼蜷_門回頭說。
程南絕站在他身后，忽然問：“明飛，一起出去走走？”
喬明飛看了看他。
程南絕靠在墻上，看起來有點醉意，他眼角微紅，嘴角熟悉的笑意淡了很多。
喬明飛看著他：“怎么了程哥……”
“想和你說說話，山里夜色挺美的，你還沒看過吧？”
“嗯�！�
……
山里修了景觀小路，每隔幾十米就有一盞小路燈，不是很亮，但是泛黃的光暈在樹影間映出一種溫柔的寧靜。
夏夜的風(fēng)很涼爽，草叢里的蛐蛐兒叫著。
程南絕慢慢走著，一路不怎么說話，只在有臺階的地方輕聲提醒喬明飛小心。
兩人走了一會兒，前方傳來淙淙水聲。
品茗山綿延深遠，水資源豐富，后山上溝溝坎坎里很多小溪流，在半山腰匯聚成一條小河，迂回婉轉(zhuǎn)著流經(jīng)這里，七八米的落差處形成了個小瀑布，下面蓄了個不小的水潭，這潭水清澈見底，周圍林木茂盛別具洞天，哪怕盛夏，這里也特別清涼愜意。
項目初建時就在水潭邊修了棧道，程南絕走上去，回過頭對喬明飛說：“來�！�
喬明飛笑笑跟了上去。
“來過這里嗎？”程南絕扶著圍欄，不遠處嘩嘩的流水聲愈發(fā)顯得這夜色靜謐，水霧偶爾被風(fēng)吹過來，氤氳得人心里清涼濕潤。
“剛進場的時候上來過一次，那時候這邊還沒弄得這么漂亮�！眴堂黠w挺起胸深呼吸了一下：“還是山里的空氣舒服�！�
“你看月亮。”程南絕抬頭看著半空。
夜深了，星星仿佛不知是誰捻的一把碎鉆隨手灑在夜空上，月亮像半塊晶瑩的冰嵌在婆娑樹影間，與身旁寂靜的路燈遙相呼應(yīng)。
城里看不到這樣的月色，城里也沒有這樣的心境。在城里，夏夜的凌晨街頭也是喧囂的，大家喝酒擼串猜拳吵鬧，沒人會停下來，望一望燈火輝煌縫隙間的那一抹清冷月光。
“你在想什么？”程南絕問。
喬明飛轉(zhuǎn)過頭看他，程南絕眼睛里又漾起他熟悉的笑容。
“想程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眴堂黠w坦然道。
程南絕手撐著圍欄，笑：“難得能和你在一塊兒待著，我怎么會心情不好�！�
喬明飛笑笑，又轉(zhuǎn)過臉去看月亮。
這一瞬間，仿佛慢動作一般，程南絕看著他彎起的嘴角，隨著轉(zhuǎn)過臉去垂下又揚起的睫毛，像一把絨絨羽扇在他心尖兒撲閃了一下，那雙望著月亮的眼睛，圓圓的，又黑又亮，像一汪閃爍的湖面，程南絕再次無法抗拒地，緩緩沉入其中。
“喬明飛�！背棠辖^看著他。
“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知道�！�
“那你愿不愿意答應(yīng)我？”
“程哥……”
程南絕看著他：“你想說很抱歉是嗎？”
喬明飛與他對視著。
程南絕背對著燈光，喬明飛只覺得他眼神有些暗，看不真切，風(fēng)吹起他散落的一綹長發(fā)，拂過臉頰。
“我只是覺得，我配不上�！眴堂黠w看著他，聲音輕緩，卻又清澈：“我身上有太多問題，我沒有能力去解決，也完全不想去面對，我這人膽怯懦弱沒什么擔(dān)當(dāng)，程哥，如果你多了解我一些，就會知道你不會愿意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的�！�
程南絕往前走了一步，近到幾乎一低頭就能吻上喬明飛的額頭。
喬明飛本能地想往后退，但后腰已經(jīng)抵住了圍欄，他不得已伸手抵在程南絕的胸口上：“程哥……”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剛哭過，還記得嗎？你眼睛很大，很紅，很委屈，第二次見你，你又在哭，第三次見你，你生我的氣，還是哭，第四次……”
“程哥……”喬明飛臉有些發(fā)熱，他低下頭，卻因為距離太近，仿佛依偎在程南絕肩窩里一樣。
程南絕下巴輕輕蹭了蹭他的耳尖：“我就想，怎么會有人舍得這么傷你的心，什么時候，你能別再為別人哭了，你的眼睛太好看了，能不能以后只看著我，只用來笑�！�
第31章
31
喬明飛抵在程南絕胸口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但他沒有動，沒有抬頭。
可程南絕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喬明飛。”
“嗯……”喬明飛紅著臉，幸虧路燈的光線暗淡，臉色應(yīng)該看起來沒那么明顯。
“我今晚喝了很多酒�！背棠辖^說。
“我知道，你要是不太舒服……”喬明飛抬起眼看了看他。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喝酒那晚嗎？”程南絕眸色深不見底，他的呼吸輕輕拂過喬明飛的鼻尖，帶著些酒氣。
喬明飛晚上喝得不比他們少，但是那點酒量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他原本沒感覺醉，可誰知此刻卻會被臉前撲面而來的酒精熏得腿軟。
“程哥……”喬明飛發(fā)聲有點艱難。
程南絕的手輕輕扶住他的腰側(cè)：“我們是接過吻的……你很用力，很用力地吻過我，你都忘了嗎……”
喬明飛腦海里炸起千萬朵火花，他想起程南絕說過的那個舌吻……
喬明飛想解釋那次不算，那是喝醉了，心情不好，撒酒瘋，那并不能說明什么，而且他都不記得了……
可當(dāng)程南絕的嘴唇覆上來的時候，那柔軟的觸感，讓喬明飛腦海里亂七八糟的畫面“嗡”地一下被消了聲，變成一片靜謐的雪花屏。
他整個人被定住了，一動都不能動，只有睫毛在發(fā)顫。
程南絕一只手從他的腰側(cè)緩緩上移，撫過后背，托住了他的后頸，身體微微前壓著，試探著用舌尖撬開了他的齒關(guān)。
舌尖被吸裹的瞬間，喬明飛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抵住程南絕胸口的手用力地推了幾下，但是推不開……
他腦子很亂，夾雜著一絲苦惱，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程南絕面前會這么一點脾氣都沒有，之前在酒吧被摸一下就能拿不銹鋼罐子掄得人頭破血流，而現(xiàn)在，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他現(xiàn)在只覺得缺氧。
喬明飛沒有接吻的經(jīng)驗，接吻大概也是需要經(jīng)驗的吧，他覺得是，但此刻他整個人本能的反應(yīng)是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不知吻了多久……可能是十幾秒，也可能有幾分鐘，喬明飛感覺自己要憋過氣去了，他的手顫抖著攥緊了程南絕的衣服。
程南絕停了下來，他鼻尖抵著喬明飛的額頭，看著喬明飛緊閉的眼睛，，喘息有些粗重。
喬明飛像一個溺水的人終于沖出水面得以呼吸，他胸口劇烈起伏著，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對不起……”程南絕把喬明飛抱進懷里，輕輕撫著他的后背，像是安慰一般。
“就算你生氣了，我也不后悔，我太想吻你了，根本忍不住�！�
喬明飛任他抱著，垂下的指尖都在微微發(fā)抖。
他沒有說話。
其實想推開他，想說該回去了，想拔腿就跑……
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動不了了。
“人一輩子太短了�！背棠辖^抱著他，輕聲說：“浪費一天就少一天，我很著急……我好不容易遇見你，一天都不想浪費了……”
喬明飛覺得程南絕的懷抱太緊了，勒得他每一口呼吸都要很用力很用力……
“程哥……”他喉嚨發(fā)澀，眼眶發(fā)酸，有些無力地把眼睛按在程南絕的肩膀上，重重吐出一口氣：“我不敢，真的不敢……”
程南絕側(cè)過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耳尖：“不怕，我會一直陪你�！�
……
那天晚上，倆人怎么回去的，喬明飛記不清了，只記得程南絕一路緊緊牽著他的手，怕他摔了，更好像怕他一松手就不見了，程南絕再也看不出一點喝醉的樣子，倒是喬明飛自己，腦袋發(fā)懵，腳步虛浮。
第二天大家起得有點晚，吃早餐的時候，程南絕沒看見喬明飛，他問李無爭：“人呢？”
李無爭一口包子一口粥快速吃著，含混答道：“去現(xiàn)場了，今天一批新的裝修材料進場，他一大早就去對接了，你們慢慢吃，我也得過去看看。”他抽了張紙擦著手站起身，對白桃說道：“小白，你沒事兒在三哥這兒玩幾天，散散心，我?guī)闳ド嚼镝烎~。”
“不了�！卑滋已劬τ行┘t腫，看上去一夜沒睡好。
“我回去看書。”
李無爭在他頭頂揉了兩把，笑道：“懂事兒了，那你隨時想玩兒就過來�！�
“嗯�！�
“那我先走了啊哥，你們慢慢吃�！崩顭o爭點了根煙，一邊沖大家揮揮手，一邊快步走了出去。
“是準備要回學(xué)校了嗎？”程南絕看著白桃問。
“嗯……飛哥都畢業(yè)了，我也趕緊念完算了，老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卑滋彝嶂^在脖子上撓了撓，無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白T的圓領(lǐng)口處露出一片紅斑，趙祈楓一眼瞥見，皺了下眉，拉著他的胳膊拽近了些，撥開衣領(lǐng)問：“這兒怎么了？過敏了？”
“不是，昨晚我屋里有個蚊子。”白桃看著趙祈楓近在咫尺的臉，下意識地往后挪了挪，伸手整了整衣領(lǐng)。
“一會兒坐我的車，我家里有藥抹一下，”趙祈楓松開手，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喝粥。
“不用了，就個蚊子包，犯不著繞你那邊那么遠。”
“去我那兒�！壁w祈楓擰著眉，轉(zhuǎn)過臉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又說了一遍。
白桃張了張嘴，有些無措。
“二哥�！焙闉乜闯鲒w祈楓從昨晚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叫了他一聲。
白桃緊張地看了看趙祈楓，沒再說什么。
他不想讓趙祈楓生氣，趙祈楓也很少對他生氣，可是現(xiàn)在他似乎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在惹趙祈楓生氣，他很無奈，更多的是難受。
“哥，你一會兒去找明飛嗎？”洪炟問。
“先不去了，他這一大早的，估計就是躲我呢�！背棠辖^笑著搖搖頭：“怕一嚇著他又躲我遠遠的�！�
洪炟笑：“慢慢來吧，真喜歡了也不急于一時。”
喬明飛忙到中午，回到小樓的時候，程南絕他們都已經(jīng)走了，他松了口氣，在一樓吃了飯，回到自己房間簡單沖了個澡，趁午休時間躺一會兒。
手機響了一聲，程南絕發(fā)了條消息過來：吃飯了嗎？
喬明飛：嗯。
程南絕：早上是為了躲我嗎？
喬明飛：……嗯。
程南絕在屏幕這頭忍不住笑了一下：下次別這樣了。
喬明飛想說那你下次也別這樣了，可他沒敢。
程南絕叮囑道：施工現(xiàn)場沒空調(diào)，你注意防暑，好好吃飯，多喝水。
喬明飛搓了搓耳朵，回復(fù)：知道了。
那我過兩天過去看你，行嗎？程南絕問。
喬明飛：……程哥，度假酒店是你的，你想什么時候來都可以。
程南絕笑：好。
——
八月份，雨水天氣多了起來，X城進入了汛期，裝修進度也都慢了下來。
李無爭被程南臨趁此機會安排去外地學(xué)習(xí)酒店經(jīng)營管理，給安排了大半個月的課程。李無爭最愁著上課了，但是程南絕的話他敢犟嘴，臨哥發(fā)話他卻不敢不聽，于是一邊叫苦連天，一邊乖乖去了。
程南絕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天天往品茗山跑，但也比以前去的多了些，一開始喬明飛還會想起些什么，見到他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是程南絕總是笑著打個招呼，讓他忙自己的，特別自然而然，喬明飛的尷尬也就不知不覺消解于無形，不再刻意去想太多。
程南絕很少見到全神投入到工作中的喬明飛，眼前這個沉穩(wěn)歷練的年輕人跟他以往給程南絕的青澀內(nèi)斂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是另一種不可言說的心動。
因為從實習(xí)初期就跟了這個項目，半年下來，對工程的方方面面已經(jīng)得心應(yīng)手，不知道是公司上頭對這個嶄露頭角的新員工能力非常信賴，還是有心要栽培他，項目組的前輩不能時時釘在施工現(xiàn)場的時候，這邊很多環(huán)節(jié)就都交給了他去把控，同事間對他越來越客氣，手底下的工人們態(tài)度也愈發(fā)恭敬起來，再也沒人會把他當(dāng)作一個跑腿的小助理看待。
程南絕看著喬明飛被汗水浸透的襯衣后背，拿著礦泉水瓶一邊喝一邊和同事對著圖稿商討方案，心里越發(fā)覺得，這個人其實比想象中更令他著迷。
——
天氣預(yù)報接下來幾天都有大雨，施工中斷，裝修隊暫時撤走了。
程南絕晚上睡覺空調(diào)開得太低，著了涼，昏昏沉沉發(fā)起燒來。
他一向很少生病，自己也沒太當(dāng)回事，在家蒙頭睡了一天一夜，等趙祈楓打電話聽見他聲音不對，開車趕過來時，程南絕已經(jīng)快兩天水米未進，幾乎脫水。
趙祈楓急火攻心，罵了句粗口，架起他下樓，一腳油門沖去醫(yī)院。
洪炟他們在醫(yī)院守了兩天，程南絕燒剛退一點，就捧著手機給喬明飛發(fā)微信。
——這幾天有點忙，你那里怎么樣了？
喬明飛：天天下雨，沒什么事干。
程南絕：閑著也是閑著，沒想我一下？
喬明飛：……
程南絕盯著手機笑了一會兒，知道這種話題喬明飛從來不會回答，也就不再逗他，說：過兩天去看你。
喬明飛還是沒回話。
這種問題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說好也不對，說不也別扭，干脆就啥別說了吧，裝傻吧。
洪炟他們一言難盡地看著吊著水還莫名開心的程南絕，禁不住搖頭嘆息，程南絕仰起頭，枕著手臂感慨：“我真想告訴他我生病了，很脆弱，需要他來送點溫暖……”
“那你咋不說呢？”洪炟笑問。
程南絕把手機在手上一下一下轉(zhuǎn)著，笑：“我怕看見他就忍不住，想親他，再把他給傳染了。”
“哎我天……”白桃在旁邊托著腮：“這還沒正兒八經(jīng)開始談呢，哥你已經(jīng)不像你了，以后可咋整�！�
第32章
32
雨一直沒有停的意思，第三天上午，電視臺發(fā)布了山區(qū)地質(zhì)災(zāi)害預(yù)警，安全起見，度假酒店的臨時負責(zé)人安排大巴將所有員工拉回了市區(qū)暫時安置，喬明飛不放心工地沒人，便主動留下來看管現(xiàn)場和材料，負責(zé)人再三叮囑他注意安全之后，跟眾人上車離開。
程南絕這天下午在醫(yī)院吊完水便回了家，飯也沒吃倒頭就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深夜快十點，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聽到窗外還在嘩嘩下著大雨。
燒退了些，身上出了不少汗。
發(fā)燒總是容易反復(fù)，是件比較消耗人的事，程南絕感覺渾身都沒什么力氣，暈乎乎的。
他打開門從臥室走出來，洪炟正坐在沙發(fā)上拿著遙控器盯著電視，趙祈楓站在窗邊打電話，一臉凝重。
洪炟見他出來，忙站起身：“哥你醒了？感覺好點了沒？”
程南絕“嗯”了一聲。
“鍋里熬的粥，我給你盛一碗�！焙闉剡呎f邊進了廚房。
程南絕沒有應(yīng)聲，他眼睛停在了電視上，盯著屏幕一動不動。
實時新聞里的主持人正在播報，由于連日暴雨，品茗山山區(qū)爆發(fā)山洪，傍晚時分西側(cè)山體發(fā)生小范圍滑坡，由于附近沒有村莊，暫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趙祈楓拿著電話走過來，程南絕轉(zhuǎn)過臉看著他。
“我們也是剛知道的消息，我給酒店那邊的負責(zé)人打電話，他們上午就已經(jīng)全部撤回市區(qū)了，喬明飛自己留在那看守現(xiàn)場和物資，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他……”
“什么叫聯(lián)系不上？”程南絕嗓子發(fā)痛，他的高燒還沒完全退去，眼睛里布滿血絲，此刻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趙祈楓。
“我已經(jīng)打了無數(shù)遍電話了，一直打不通，不知道是天氣原因信號受影響，還是他手機沒電了……”
洪炟端著粥走出來：“哥你別著急，我也給三哥打電話了，他正聯(lián)系那邊派出所的人問情況，不會有事的�！�
程南絕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喬明飛的號碼，片刻，手機里傳來了提示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程南絕放下電話，轉(zhuǎn)身進了臥室，不一會兒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你們在這等老三消息，我去品茗山�！�
“哥，明飛那邊不會有事的�！壁w祈楓拉住他：“現(xiàn)在太晚了，你還發(fā)燒，外頭雨這么大開車很不安全，再等等行嗎，說不定一會兒就有消息了。”
程南絕擋開他的手：“我不等，我不放心。”
他走到玄關(guān)處拿起車鑰匙：“我過去看看，有什么情況就給你們打電話。”
“哥。”趙祈楓拽住他的胳膊：“我去，我保證把人好好給你帶回來，你待著，等我信兒�！�
“不行�！背棠辖^把趙祈楓拽著他胳膊的手扯下去：“我必須得去，我現(xiàn)在沒法在這兒坐著……”
“那就一起吧。”洪炟站起身看了看他倆，去儲物柜里拿出他們以前玩戶外時準備的應(yīng)急包，里面有救援繩索、匕首和防水手電等，他檢查了一下，扣好搭扣，說：“那咱三個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
趙祈楓點點頭，又看看程南絕，程南絕轉(zhuǎn)身開門走了出去。
——
天地之間仿佛被雨幕連成了一片，雨嘩嘩地澆在車身上，擋風(fēng)玻璃上的水像瀑布一樣流下來，雨刮器快速擺動著，把水流刮向兩邊，猛禽的遠光大燈像兩把利劍，劈開漆黑的雨幕，在空蕩蕩的高速上疾馳。
趙祈楓專注地開著車，神情嚴肅。
程南絕坐在副駕上，咳了咳嗓子，從醒來到急火攻心地出門，他還一口水都沒顧上喝，。
“有水嗎？”他回頭問，洪炟從后座拿了瓶水?dāng)Q開遞給他，程南絕一口氣喝了半瓶，喘了口氣問：“那邊現(xiàn)在什么情況？”
洪炟從上車就開始不停地刷手機搜索消息，說：“滑坡位置在品茗山西北方，離度假酒店有段距離，明飛那邊肯定是安全的，哥你別擔(dān)心�！�
程南絕沒有說話，他拿起手機再次撥打那個已經(jīng)撥了十幾遍的電話，依然無法接通。
車子下了高速，拐上盤山路的時候，路面積水明顯多了起來，有些地段雨水和山上淌下來的水匯聚到一起，流勢湍急，車仿佛趟著河在前行。
程南絕臉色蒼白，他覺得特別冷，冷進骨頭里，想裹著被子打擺子那種，他知道這是燒又要起來了，怕趙祈楓和洪炟擔(dān)心，便抱著胳膊強撐著靠在椅背上。
離小樓越來越近了，程南絕望著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燈光的樓群，心沉得厲害。
門口的地面積水已經(jīng)沒過腳踝，車子一停，程南絕拉開車門就沖了下去，他一口氣跑上三樓，沖到喬明飛的房間門口用力拍門，喊著喬明飛的名字，可是屋里一點回音都沒有。
喬明飛不在房間里。
程南絕愣怔片刻，扭頭下了樓。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他看了看遠處錯落矗立的十幾棟小樓，只能看到些隱約的影子。
喬明飛去哪兒了……
程南絕耳朵里充斥著鋪天蓋地的大雨聲，像混亂的鼓槌敲在他的太陽穴上，令他頭疼欲裂。
整片別墅區(qū)都停電了，估計是暴雨導(dǎo)致的輸電線纜出了故障。
程南絕拿過洪炟遞過來的防水手電，一頭扎進了瓢潑大雨中。
他不知道喬明飛去了哪里，是不是還在度假酒店這范圍內(nèi)，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困在什么地方等他來救，像那次一樣，抓著他的手說：你幫幫我，程哥……
“明飛你等我……”雨太大了，看不清前方，看不清腳下的時候，他腦子里只剩這么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