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進門，他就感覺渾身的尷尬細胞都瘋狂蠕動了起來。
那個浴室，餐桌，臥室……其實他上次也沒怎么細看，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次一進門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如此強烈，仿佛瞬間調動起他所有的感官。
放下東西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他甚至看著旁邊墻上掛著的噴頭，大腦空白了幾秒鐘。
“柜子里有干濕巾，湊合擦一下吧�！背棠辖^在門口說了一句，然后笑著走開了。
喬明飛對著鏡子吁了口氣，幸虧走了，要不然自己這瞬間飆紅的臉肯定無所遁形。
洪炟和趙祈楓在廚房麻利地忙活著，喬明飛想進去幫忙，被洪炟推了出來：“不用你，去歇著吧，這幾天你也夠累的了�！�
他只好又回到客廳沙發(fā)上坐著。
——唉，這怎么坐得住……
程南絕沖了個澡換了居家衣服出來，站在一個玻璃柜前看了看，扭頭問喬明飛：“喝茶嗎？”
他腳上趿著拖鞋，真絲家居褲垂到腳面上，上身穿一件寬松的純色短袖，整個人都顯得慵懶閑適了很多。
“……不用，程哥你，不用管我�！眴堂黠w挪了挪身子說。
“我這兒好多茶，平時都沒人喝，我給你泡一杯吧。”程南絕從柜子里取出一只帶蓋兒的瓷杯，又拿出一個小罐兒打開，用茶匙往外舀茶葉。
喬明飛望著程南絕緊實的手臂，肌肉隨著手上的動作一動一動的，真的是，非常好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線條，心里感嘆還是差點兒意思。
又沖又泡忙活了半會，程南絕端著茶放在喬明飛面前：“小心燙�！�
“謝謝。”喬明飛扶了下杯子。
“都是我哥給的好茶，我不怎么喝，這東西講究太多，我嫌麻煩�！背棠辖^走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
喬明飛笑：“我也不懂茶，平時就沖個速溶咖啡，省事。”
程南絕笑了笑。
兩個人沒再說什么，程南絕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翻著頁面。
廚房那邊的推拉門半開著，趙祈楓和洪炟一邊做菜一邊說著話，不知道是誰在案板上切絲的聲音“噔噔噔”清脆又利索，讓人聽著忍不住贊嘆一聲好刀工。
程南絕能感覺到喬明飛的不自在，雖然看得出他已經盡力表現(xiàn)得自然了，可在自己面前一說話就緊繃起來的毛病又有點冒頭。
程南絕點開了一部很有些年頭的動畫電影——《賽車總動員》。
喬明飛意外地抬了下眉：“……”
程南絕笑：“看過嗎？”
喬明飛點頭：“看過�！�
程南絕說：“我挺喜歡看動畫電影的，有些都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了。”
喬明飛抿著嘴笑了笑，轉頭盯著幾乎占了半面墻的屏幕。
電影很熱鬧，轟鳴的引擎聲蓋過了這方空間里一些其他的東西。
喬明飛靠在沙發(fā)上，眼睛認真地盯著屏幕，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過了會兒，他掏出手機給李松照發(fā)了個微信。
——晚上有空嗎？出來坐坐。
李松照回得挺快。
——回城了？我這邊手頭還沒忙完，遲會兒請你吃飯吧。
——我在別處吃，你先忙你的，不急。
——那行，完了給你打電話。
喬明飛把手機塞回兜里，繼續(xù)盯著電視。
“有事兒？”程南絕看了他一眼。
喬明飛一愣，本能地想說“沒”。
但他挪了下身子，說：“啊……”
“見朋友？晚上不回來了？”
倒也不必猜得這么準……喬明飛默默抿了口茶，沒吭聲。
隔了會兒，程南絕又問：“是李松照嗎？”
喬明飛轉過臉看了看他，程南絕臉色平靜，看不出不高興，也看不出高興。
“除了他你也沒別的不用找理由就能約出來的朋友了吧�！�
喬明飛沒說話。
“我不會干涉你的�！背棠辖^盯著電視，輕聲說道。
喬明飛心里忽然很不好受。
電影很吵，客廳里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卻安靜得仿佛不再流動。
除了尷尬，一股又酸又澀說不上來的復雜心緒慢慢涌上心頭，喬明飛胳膊肘撐著膝蓋，眼睛落在面前的杯子上，有些出神。
程南絕已經盡可能讓那幾句話問得隨意，不流露出什么情緒，可也許他掩飾的不那么好。
自己今晚不想在這兒待著的心思太明顯了，程南絕不用看都能感覺得來，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不高興，甚至連失落都輕輕掩住了。
一再被程南絕輕而易舉的看透，說實話喬明飛已經有點兒習慣了，他有時候覺得，程南絕是不是從小看慣冷暖，所以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最起碼總是能洞察他。
他沒什么反感或者被刺到的感覺，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踏實，就好像一個人總是時時刻刻在懂自己，這種懂得能帶來的安全感，對喬明飛這種習慣了孤獨的人來說殺傷力是巨大的，他深諳這種踏實意味著什么，明白若任由其滋生下去結果是什么，可他內心并沒有抵抗。
也許，他是在貪戀著什么吧，想偷偷的，輕淺的，嘗一嘗。
可就在剛才這一瞬間，喬明飛忽然領悟過來，程南絕能說出一些話，看透一些事，不僅僅是因為他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還因為他內心里本就是個敏感的人。
這種敏感，源于他也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喬明飛腦子里回響起程南絕在醫(yī)院時說的。
“如果是李松照，你還會退縮嗎？”
“我在你那里算什么？”
“喜歡一個人得不到回應，是挺難受的。”
……
喬明飛心擰了起來。
自打倆人認識，不管遇到什么事，程南絕都能給他一種“不怕，有我”的篤定，這可能就是被護在心里的感覺吧，喬明飛承認，哪怕自己對感情再不抱期待，面對程南絕這樣一個人，也還是會令他情不自禁地卸下心防。
他的確是退縮了，他的退縮來自于習慣，抗拒也源于本能，不管以前對李松照還是現(xiàn)在對程南絕，他習慣了告誡自己說不行。
可那不代表他不懂程南絕的心。
不敢拿，不代表他不想要。
喬明飛很亂，他本意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比如李松照，比如他爸和秋姨，比如程南絕
……他不想任何人的生活因為他而受到影響。
可有時候做出選擇是必然的，不是彼就是此，繞不過去。
喬明飛有一種負罪感，程南絕太好了，好得讓他覺得不應該這樣做，不應該去貪戀這份自己根本無以為報的溫柔。
他越發(fā)覺得感情就是個陷阱，因為誰都不能把誰真正看透，程南絕看透了自己對他日漸加重的依賴，可他能看透這種依賴背后的原因嗎？
喬明飛覺得自己太虛偽了，根本不配程南絕這樣對他，程南絕應該值得更好的。
他輕輕嘆了口氣，忍不住看了一眼窩在沙發(fā)另一側，正一手撐著腦袋安靜的看電影的人。
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的男人，任憑他喜歡誰都不可能被拒絕吧……自己這樣算什么呢？
大門的密碼鎖“滴滴”響了兩聲，喬明飛轉頭去看，洪春放和白桃開門走了進來。
“哥，明飛�！焙榇悍糯蛄藗�招呼。
喬明飛捧著杯子站起身：“春放哥，小白�！�
洪春放笑著把車鑰匙放在玄關柜子上，彎腰從下邊鞋柜取了兩雙拖鞋出來，白桃扶了下洪春放的背，把腳上的球鞋兩個后跟一蹭，脫掉，趿著拖鞋走了過去。洪春放穿上拖鞋，把兩人換好的鞋放進柜子里。
白桃站到喬明飛旁邊，看了看程南絕，轉過臉對著喬明飛用眼神詢問：還生氣著沒？
喬明飛笑著搖搖頭，讓他放心。
白桃這才撓著鼻尖兒蹭到程南絕旁邊坐下了。
程南絕摸出手機看了看，沒說話，只是抬起下巴沖茶幾上示意了一下，白桃嘿嘿笑著伸手從果盤里摘了兩顆大葡萄塞進嘴里。
這下踏實了，白桃從小愛吃葡萄，程南絕只需抬一下下巴，他就知道上次那事兒翻篇兒了。
老幺么，誰不慣著，他哥舍不得，這屋里誰都舍不得。
洪春放也過來掐了個葡萄吃了，拍了下喬明飛算作招呼，轉身徑直進了廚房。
趙祈楓和洪炟正在料理臺前忙活著，洪春放叫了聲二哥，一邊笑著聊了幾句，一邊走到洪炟身后，手自然而然地搭上洪炟的腰。
喬明飛站在客廳的位置，角度正好對著廚房半掩的玻璃門，他捧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隨意的跟了過去，然后猛然間眼睛瞪大……
他看見洪春放的手，極其熟稔地、親昵地攬著洪炟的腰，然后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洪炟頭都沒抬，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仿佛要他別在這兒礙事。
喬明飛轉過臉，正撞上程南絕帶笑的目光，而自己臉上震驚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
喬明飛咽下一口茶水，安靜地挪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撞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而且程南絕大概也發(fā)現(xiàn)了他撞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喬明飛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來，怎么想怎么都覺得那個捏兩下的動作不是兄弟之間一句感情好就能解釋的，洪炟肩膀幾乎被攬著靠在洪春放胸膛上，那個距離，那個捏腰的動作里赤裸裸的曖昧和……和寵溺，對，是寵溺……喬明飛心里的震驚如同海嘯：——不會吧��！
白桃懷里抱著葡萄盤子靠在沙發(fā)上，一只腳踝搭著另一邊膝蓋，正看著電影一邊吃一邊跟他和程南絕說話。
喬明飛坐那發(fā)呆，一句也沒聽進去。
第38章
38
不一會兒，洪春放招呼他們洗手吃飯。
喬明飛走過去看著大圓桌上擺得滿滿當當一桌子菜時，直接驚住了。
菜式都比較偏家常，而且葷素搭配上盡量清淡了，但這一看就功力十足的色香味令喬明飛已經瞬間折服，他忍不住脫口一句：“我天——”
洪炟一邊盛飯一邊笑：“沒想到我們會做菜？”
喬明飛幫忙把飯一人一碗擺過去，嘆服：“沒想到，真一點都沒看出來，我以為你會熬營養(yǎng)粥就很厲害了……”
趙祈楓收拾完廚房擦著手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笑道：“我們幾個除了小白，其他人都會做飯，手藝早都練出來了，嘗嘗吧�！�
都會做？喬明飛坐下，轉頭看了看旁邊的程南絕，程南絕被他發(fā)亮的眼神恍了一下，拿起的筷子一頓，說：“會做，改天做給你吃�！�
喬明飛摸起筷子，挺了挺背，對著桌子高興地點了下頭：“行�！�
這頓飯吃得非常愉快，大概他們兄弟幾個也有日子沒在一塊兒吃了，幾個人有說有笑的，時不時互相夾個菜，氛圍輕松舒服地讓喬明飛都忘了尷尬。
做飯的人對吃飯的人飯量估摸得相當準確，幾個人吃得剛剛好，桌上基本光盤。
喬明飛稍微有點撐，他悄悄按了按胃。
程南絕太喜歡給他夾菜了，他自己只需要埋頭苦吃，想吃哪個菜抬頭看一眼，下一秒就夾到碗里來了。
趙祈楓也這樣在餐桌上照顧白桃，白桃有些挑食，但是趙祈楓夾的菜他不敢不吃，洪春放也一樣，夾三次有兩次是遞到洪炟碗里的，對洪炟的口味比對自己的還了解，洪炟吃得不多，一小碗飯吃完就放下筷子，抽了張紙一邊擦嘴一邊沖洪春放擺擺手，洪春放才開始吃自己的，喬明飛原本的那一點不適應，也在桌上其他人這種特別自然而然地態(tài)度里消弭無蹤。
“吃飽了嗎？”程南絕問。
“撐了�！眴堂黠w手放在肚子上笑。
程南絕垂眼看見那只膚色偏白骨節(jié)修長的手，不自覺地就想伸手撫上去，快碰到時又忽然停住，想起當著別人的面喬明飛會不自在，便堪堪伸出一個手指，在喬明飛手背上點了一下。
“嗯？”喬明飛看了看他。
程南絕笑著拿過煙和打火機，按著他的肩膀起身，跟趙祈楓到陽臺抽煙去了。
洪炟正準備收碗筷，喬明飛站起來說：“四哥我來，我活動活動消消食。”
白桃也擦擦嘴站起來：“四哥你別管了，我倆收拾。”
“那行�！焙闉匦χ畔峦肟耆ハ词郑瑔堂黠w看見洪春放跟過去，站在洗手池旁邊，洪炟洗完手他就摘下毛巾遞過去。
“小飛哥你去坐會兒，平時在家吃飯都是他們管做我管收拾，我這很快的�！卑滋乙贿吢槔剞肟暌贿呎f。
喬明飛笑笑：“沒事，我也從小做家務，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做飯會嗎？”
“做飯……能簡單煮個面吧，反正我自己不嫌棄難吃�！眴堂黠w有點不好意思。
“我哥會，以后讓他多給你做。”白桃端著碗盤走進廚房，一邊往洗碗機里塞，一邊特別自然而然地說道，仿佛定準了喬明飛以后會跟他哥在一起，吃他哥給做的飯。
“我們以前一起住的時候都是他做飯，后來他工作忙了就二哥三哥他們輪流做，一個比一個手藝好，現(xiàn)在雖然不住一起了，也隔三岔五一起回家吃，反正到現(xiàn)在也沒輪上我�！�
“老幺有福氣�！眴堂黠w笑。
“對�！卑滋也敛潦�，按開抽油煙機，靠著料理臺點了根煙：“以后你也一樣了，除了我就數(shù)你最小了，也不會做飯，也被我哥捧在手心里�！�
喬明飛看了看他。
白桃笑：“當然這個都在心里也不一樣，你在我哥心里，不一樣。”
喬明飛轉過臉看了看客廳里的程南絕，他們幾個坐在沙發(fā)上正聊著天，時不時地輕聲笑起來，程南絕放松地往后靠著，一只腳踩著沙發(fā)，抬手往后捋頭發(fā)的時候，腕表往下滑落幾分。
喬明飛看得出神，程南絕帶著笑的眼神掃過來時嚇了他一跳，趕緊轉過頭。
白桃掐了煙，打開冰箱拿出半個西瓜，從刀架上取了一把刀，熟練地把西瓜切片，碼放在兩個玻璃盤中，招呼喬明飛一起端出去。
洪春放挨著程南絕坐在沙發(fā)扶手上，見喬明飛過來，站起身說：“來，坐這兒�！�
喬明飛又摸摸肚子：“不了，我站會兒就行�！�
程南絕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笑笑沒說話。
吃完西瓜，幾個人也沒準備多留，白桃洗了個手出來，拿抽紙一邊擦手一邊說：“那我們回去啦，你倆早點休息，這幾天都折騰壞了。”
程南絕問：“你回哪兒？今晚就睡你屋吧�！�
程南絕這個房子是大平層，有四間臥室，他自己和李無爭各一間，剩下兩間一間是趙祈楓和白桃的，一間是洪炟洪春放的。
當初買房子的時候趙祈楓和李無爭就不同意買小了，一定要裝下他們所有人，哪怕后來各自都有房子了，這里也是他們永遠的家，隨時都可以回來住。
“不了不了，”白桃擺擺手：“我去二哥那住，你不用管我了�！�
——
人都走了，程南絕關上門，轉身看見喬明飛正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塞回兜里。
“等電話？”程南絕問。
“……嗯�！眴堂黠w看了看他，目光對上，又不自然地移開。
心里忽然涌上一絲焦慮。
不想說謊，也沒必要，可是這么直接又有點傷人。
如果不是有他在，今晚趙祈楓他們肯定就不走了，雖然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和程南絕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可別人對他倆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越自然，他心里就越有些不自在。
喬明飛微微皺了皺眉，轉身往客廳走，卻被程南絕撈住了手腕。
喬明飛回頭：“？”
“你要實在不愿意住這兒，我可以在旁邊給你開個酒店……”
喬明飛愣怔了一下，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楚在心里打了個轉兒，替程南絕總為他做出的妥協(xié)而酸楚。
他沒說話。
程南絕垂著目光，看著自己抓著喬明飛的手，說：“……別去了�！�
喬明飛：“程哥……”
程南絕嘆了口氣，他把喬明飛往自己身前拽了拽，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喬明飛沒有掙扎。
“我真希望能有個不讓你去的理由……”程南絕把臉埋在喬明飛肩上，聲音暗啞。
“程哥�！眴堂黠w沉默了一會兒，側了下臉，下頜不自覺地在程南絕耳朵上蹭了蹭：“做朋友不好嗎？”
“像你和李松照那樣的朋友嗎？”程南絕聲音悶悶的，“把喜歡全都埋在心里，埋上很多年？”
喬明飛呆立了半晌，抬起手在程南絕背上拍了拍：“……不能再這樣了，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
程南絕沒說話，但是抱著喬明飛的手卻緊了緊，像是在作出回應。
喬明飛閉了閉眼睛：“程哥，你總能看透我心里在想什么，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程南絕沒說話，過了幾秒，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耳垂：“我不太明白�！�
他看著喬明飛：“我覺得你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但是……”他頓了一下。
“沒錯，程哥�！眴堂黠w說。
“你喜歡我？”程南絕忽然彎起嘴角：“真的？”
“真的。”喬明飛看著他。
程南絕笑起來，滿眼都是溫柔和欣喜。
“但你想過我為什么喜歡你嗎？”喬明飛輕聲問。
“為什么？”程南絕看著他。
“因為你的出現(xiàn)恰到好處啊……”喬明飛嘴唇有點顫抖，但依然堅持看著程南絕的眼睛。
程南絕的笑淡了一些，他沒有說話。
“畢業(yè)典禮那天晚上，李松照跟我說，他說如果我身邊能有個合適的人……他心里會好過一點�！�
程南絕看著他。
“我總得做點什么，來表示我會……過得很好，如果當初不是你，是隨便一個什么人出現(xiàn)，我也會，也會試試的……”
喬明飛眼睛蒙上一層濕氣，他還是看著程南絕，可眼神已經沒辦法那么堅定，那雙又黑又圓的眼睛里仿佛破開了絲絲痕痕的裂縫，一些再也無法隱藏的情緒滲了出來。
“對不起，程哥，我還是沒辦法……我只是摔下去的時候隨手抓住了你這根救命繩子，我很卑鄙，如果你當初不管我就好了。”
程南絕看著他。
喬明飛手指動了動，他恍惚間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食指已經快被拇指摳掉了皮。
“可那天在大雨里看見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能再這樣了……”
“不能怎么樣？”程南絕開口，他依然看著喬明飛，可眼里那些閃著光的溫柔卻早已碎裂，沉進冰冷的水底。
“不能再利用你的喜歡去轉移我對別人的愛意，不能拿你的感情來填補我內心那個洞，不能再假裝放下過去，假裝能重新開始，不能看著你……像我一樣，去期待一件根本沒有指望的東西�！�
喬明飛聲音有點輕，有點抖，有點決絕。
他強迫自己一直看著程南絕的眼睛，他看到程南絕蹙起的眉，松開又皺緊，他看得到，程南絕的心痛從眼底里漫出來，灼紅了眼眶。
第39章
39
這可太傷人了，喬明飛想，自己比李松照殘忍一百倍。
可李松照從來沒往他心里捅過刀子。
李松照太好了，好到喬明飛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真正放下，畢竟那不是什么乍見之歡，是整整六年，刻在骨子里的六年。
喬明飛覺得自己從來沒找到過方向，他的生活全靠掩藏和偽裝，已經爐火純青，他不想去深究這樣做對不對，這只是他唯一的方式，唯一的，趨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沒有程南絕，他原本可以繼續(xù)偽裝下去，假裝一切都步入了正軌，去各自生活。
可程南絕的出現(xiàn)，讓他內心深處萌發(fā)了試一試的沖動。
試一試，萬一可以呢，如果結果是每個人想要的，那為什么不……
可現(xiàn)在他不敢了，他不忍心，不能眼看著程南絕跌進同樣無望的深淵里。
他可以騙自己，但不能再騙程南絕了。
程南絕那份坦然真摯的溫柔，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程哥，從你遇見我的那天起，我身上的所有問題，到今天我一個都沒解決，我對李松照，對我的家人，對我自己……我根本沒想到出路�！�
“我習慣這樣了，這種習慣或許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別喜歡我，程哥，我不值得�！�
手機響了。
喬明飛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李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