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擱心里罵一句,還領養(yǎng)呢,他能把自己養(yǎng)好就不錯了。
沈勁是不帶孩子的男人,當然看不出小姐兩有多磕磣。
在他眼里,孩子不都一個樣么,上山下海到處耍的年紀,臟點也正常。
陸文珺把雙胞胎從小帶到大,當然看得出沈勁領養(yǎng)來的這兩姐妹,比一般的小孩都要瘦弱不少,兩張小臉蠟黃蠟黃的,頭發(fā)干的跟枯草一樣,明顯營養(yǎng)不良,而且神情怯懦瑟縮,想來之前過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陸文珺又瞥了兩眼:“她兩叫啥名字,幾歲了�!�
“沒名字,小名叫大丫二丫,歲數(shù)啊……”沈勁拿眼去瞅小姐兩,明顯不記得了。
看著年紀大點的那個,嗓子細細的,不仔細聽還真聽不見:“我六歲,妹妹四歲�!�
還是一對姐妹,難怪眉目間看著有幾分相似。
陸文珺點點頭:“等會到了澡堂,大丫二丫你兩跟我一塊走�!�
大丫和二丫對視一眼,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沈勁看了眼小姐兩臉上怯怯的神情:“這是我媳婦,等會你兩聽她的就成。身上臟成這樣,是該洗洗了�!�
“洗完澡要換干凈的衣服,她兩衣服呢?”陸文珺道。
“有�!鄙騽派蠘悄昧藘商滓路聛�,“這呢�!�
陸文珺接過衣服,這衣服明顯小了幾號,她也不多問,一行人出發(fā)去澡堂。
天氣熱起來,來澡堂子洗澡的人也多了起來。
陸文珺是新面孔,長得又漂亮,自然引來不少目光,她一概當作看不見。
洗一次澡,大人兩分錢,小孩一分錢。
要是加錢,還能額外領一塊豬油皂,不過他們自己帶了。
陸文珺喊大寶小寶:“進去以后聽爸爸的話,別亂跑�!�
兩孩子還是頭一次跟媽媽分開,就像被霜打過的小苗似的,蔫蔫地應了聲好。
陸文珺樂了:“要是乖乖聽話,等會我給你們做好吃的,烙餅怎么樣?”
大寶小寶只聽懂自己想聽的:“還要地三鮮、排骨、酸菜魚……”
兩孩子跟報菜名似的數(shù)了一長串。
陸文珺一人屁股上拍一下:“點這么多,吃得完嗎?”扭頭跟沈勁道:“行了,你帶他兩進去吧,記住啊,看著他兩�!�
沈勁頗有些不以為意:“親爸帶孩子,你還不放心。”
陸文珺嗤一聲,就是親爸帶孩子,她才不放心。
又叮囑了幾句,陸文珺帶著大丫二丫進了女澡堂。
澡堂里頭霧氣蒸騰,鋪的水泥地板,大丫二丫還是頭一回來澡堂,周圍都是陌生人,兩孩子對視一眼,只得緊緊跟在陸文珺身后,像是亦步亦趨的小鵪鶉,生怕掉了隊。
陸文珺先給她兩洗澡,從大的開始洗起。
她拉過大丫,喊二丫:“你在板凳上坐著,等我給你姐洗完再給你洗。”
二丫看了看大丫,看到大丫點了頭,她才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眼神一刻也不離大丫。
之前還沒注意,給大丫洗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就像骨頭上長了一層皮,瘦得脫了形,身上還有些不起眼的傷疤,一雙手也比同齡人粗大不少,一看就是經(jīng)常做活,好在頭發(fā)雖然干枯得像雜草,倒是沒長什么虱子。
陸文珺嘆了口氣,不知怎的,心里一酸。
她將大丫的頭發(fā)松下來,用溫水慢慢打濕。
她能感覺到,她的手觸碰在大丫身上的時候,這小女孩明顯瑟縮了一下。
陸文珺頓了頓:“別怕,就是給你洗澡�!�
良久,才聽到女孩低低的嗯聲。
大丫透過頭發(fā)的縫隙,看著這個幫她洗澡的女人,她的手一點都不冰涼,反而暖暖的,摸在身上很舒服。
第4章
偷吃
衛(wèi)生好,病人少,飲食凈,少生病……
等幫大丫洗完澡,陸文珺喊二丫:“過來,到幫你洗了�!�
二丫看著噴頭灑下來的水,有些害怕地望向姐姐。
大丫抓住她的手握了握:“沒事,去吧�!�
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女人沒有惡意。
二丫很聽姐姐的話,乖乖地脫掉衣服站在陸文珺跟前。
瘦,還是瘦,甚至瘦的有些可怖,過分瘦削的身體更顯得腦袋大,脖子細,身體小。
陸文珺盡量放輕了動作,害怕稍用點力就會弄斷她的骨頭。
洗完澡,二丫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她還不習慣這么干凈的自己,總感覺有些別扭。
最后才是陸文珺洗,在火車上窩了好幾天,她恨不得將身上的皮都搓下來。
等洗完澡,陸文珺用一塊方巾包裹著濕頭發(fā),領著大丫二丫出了澡堂。
沈勁和大寶小寶早都等在那了,陸文珺仔細看了看大寶和小寶,兩孩子都洗得挺干凈的,因為留著小平頭,頭發(fā)干得快,這會都已經(jīng)半干了。
就是小寶的手臂內(nèi)側怎么紅了一塊,這不起眼的地方,要不是陸文珺看得仔細,肯定略了過去。
她將疑問的眼神投向沈勁,沈勁摸了摸鼻子:“這個,一時沒注意,小寶磕墻上了�!�
陸文珺眉毛一豎,她就說嘛,男人帶孩子就是不靠譜!
小寶還擱那傻笑呢:“媽,不疼�!�
大寶也‘作證’:“我看著他磕上去的,不疼。”
陸文珺懶得跟他兩計較,這一看就是被沈勁收買了。
不過小孩皮膚嫩,看著可怕,過一會就好了。
沈勁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大丫二丫這衣服有點小了�!�
大丫二丫洗完澡,小臉被熱氣熏的通紅,看著也有了幾分血色。
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大人衣服改小的,褲腿短了一截,都快到膝蓋了。
大丫不安地扯了扯衣服下擺,小小聲道:“沒小,還能穿……”
沈勁訥訥上前,湊到陸文珺身邊,一臉躊躇,顯然還是想提‘離婚’的事情。
陸文珺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先吃飯吧,家里有菜沒?”
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的事大。
總得填飽了肚子,才能跟沈勁慢慢算賬。
“沒,平時我都上部隊食堂吃的�!鄙騽诺馈�
陸文珺也就問上一嘴,實際她也猜得到,沈勁就沒做過飯,家里咋可能備菜:“那哪里能買菜?”
大丫二丫的事,就像地底下埋的雷,恨不得越晚爆越好。
沈勁樂得陸文珺不提,他心里一喜,連忙道:“島上有副食廠�!�
海浪島的副食廠其實就是隔出來的一塊地方,大概半個足球場這么大,蔬菜、禽蛋、肉食品、水產(chǎn)品、豆制品……都有賣,尤其是海鮮,這是賣的最多的。
到了副食廠,沈勁跟陸文珺解釋:“咱們這臨海,每天撈上來的海鮮按車算都能繞島小半圈,給部隊供應一些,自家吃用一些,剩下的都允許自由買賣了,算是補貼家用,發(fā)展經(jīng)濟,上頭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難怪呢,陸文珺逛了一圈,看到攤位上賣的海鮮都挺新鮮,而且個頭也很大。
她問攤主:“你們這螃蟹多少錢一斤?”
攤主說:“這叫梭子蟹,六分錢一斤�!�
“六分錢?!”陸文珺很是驚訝,前幾年都沒這么便宜的價格。
攤主以為她嫌貴,不耐煩地瞪眼,看見陸文珺的漂亮面孔,語氣緩了緩:“這個價格已經(jīng)不算貴了,也就這個月份不是梭子蟹的季節(jié),沒那么肥,打撈上來的也少,才賣六分錢一斤,等到八九月份,三四分錢一斤都沒人要�!�
海浪島海鮮便宜,反倒是肉和禽蛋蔬菜貴一些。
陸文珺頭一回感受到隨軍的好處。
她看了看攤位上的梭子蟹,說是瘦,其實個頭也比她在平城菜市場看到的大多了,果斷掏出五毛:“給我來三斤�!�
買完梭子蟹,她挑著便宜的海鮮和菜買了一些,又添了一些鍋碗瓢盆和醬油醋等調(diào)料,等沈勁和四個孩子手上都提滿了東西才收手。
大丫古怪地看了陸文珺一眼,真沒見過人是這樣買東西的。
回家路上,大寶和小寶一左一右跟在沈勁身邊,嚷嚷道:“爸,你答應給我們買橘子汽水的。”
真是有奶就是爹。
沈勁嘴角翹了翹,說:“喝什么橘子汽水啊,爸帶你們喝椰子水�!�
路過老鄉(xiāng)家,給大寶小寶一人買了一個椰子才算罷休。
問大丫和二丫要不要,兩丫頭卻是搖了搖頭。
陸文珺倒是喝了一個,椰子水味美清甜,很是解渴。
聽沈勁說,椰子是海浪島的特色植物椰子樹上結的果實,本地人閑暇時會爬到樹上摘椰子,或者用一根長竹竿綁著鐮刀把樹上的椰子砍下來。
跟供銷社賣的白桃汽水、橘子汽水相比,這玩意不僅解渴還免費,是以家家戶戶都囤了不少,路過的人都可以拿錢票換幾個,若是遇上熱情的本地人,白送也是有的。
等回到家,陸文珺用舊牙刷把海鮮都清洗干凈,梭子蟹用菜刀一切為二,加了蔥姜蒜煸炒,鱈魚放鍋里煎至兩面金黃,芒果螺加一點小蔥和紅辣椒翻炒。
按老家的風俗,搬家的第一頓得烙餅。她帶大寶小寶來隨軍,入住新房子,也算變相的搬家。按例,在老房子將餅烙一面,將鍋搬到新房去起火烙另一面,意思是翻翻運氣,這餅還必須是發(fā)面兒,寓意是發(fā)發(fā)發(fā)。
不過現(xiàn)在破除封建迷信,很多搬家儀式都從簡。
陸文珺將買來的豬肉熬成豬油,全都放到一個小罐子存著,鍋底殘存的豬油用來烙餅,烙出來的餅金黃酥脆,香氣撲鼻。
做飯的時候,香氣不住地從廚房往外飄,勾的人心癢癢。
沈勁還好,畢竟是大人,定力足,可眼睛還是不住地往廚房瞟。
陸文珺將烙好的一疊餅摞在碟子上,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門框邊上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
小寶咽了咽口水:“媽,我想先吃點烙餅�!�
陸文珺樂了:“不行,烙餅得留著配菜吃。”
話音剛落,就見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露出失望的表情。
陸文珺話音一轉(zhuǎn):“不過,剛才熬豬油弄了點豬油渣,你兩吃不吃?”
豬油渣!難得的美食啊。
大寶眨眨眼睛:“今天過年嗎?”
陸文珺:“不是過年,勝似過年�!�
慶祝她和大寶小寶遠離姓沈那一家子。
她往碗里的豬油渣上灑了點白糖,遞給脖子伸的最長的小寶:“拿去分了,別吃太多,等會還有好吃的�!�
大寶和小寶狂點小腦袋,接過白瓷碗便沖了出去,那模樣就像后面有什么東西攆著似的。
沈勁見大寶和小寶去了廚房一會,就端了一碗酥脆噴香的豬油渣出來,坐在那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吃得噴香。
他有心找大寶要一塊,又覺得不好意思,便起身去了廚房,轉(zhuǎn)了一圈:“你——廚藝有長進啊。”
記得剛結婚那會,她是真不食人間煙火,連糖跟鹽都分不清,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把他吃的呲牙咧嘴。
陸文珺炒菜的動作頓了頓:“要真想學,哪有學不會的�!�
沈勁沉默了一會,說:“我?guī)湍愣瞬��!?br />
陸文珺頭也不回地使喚他:“放在灶臺的那幾道菜你都幫我端出去,我再煮個冬瓜海白湯就可以開飯了�!�
沈勁一手端了一盤菜,趁著陸文珺不注意,還空出一只手,捏了一小塊烙餅塞進嘴里。
沒辦法,這烙餅實在是太香了,香味一直往他鼻腔里竄,他實在是忍不住。
客廳里,大寶端著碗,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大丫二丫兩姐妹。
二丫緊緊抓著大丫的手,直咽口水。
大丫比妹妹好一點,可也好不到哪去,她看著大寶碗里的豬油渣,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
小寶歪了歪頭,從碗里翻出兩塊灑著白糖的豬油渣,遞給姐妹倆:“喏�!�
大丫盯著豬油渣,遲疑地接過來,小聲道:“謝謝。”
她只拿了一塊,塞到二丫手里。
大寶接話道:“還有一塊,是給你的。”
大丫搖搖頭:“我……我不餓�!�
她盯著豬油渣眼睛都不會轉(zhuǎn)的模樣,哪里是不餓的樣子。
不過既然她說不要,小寶也不勉強,將豬油渣塞進了自個嘴里,濃郁的肉香十分入味,油渣的脆感恰到好處,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品嘗完豬油渣的美味,小寶搖頭晃腦地看了大丫一眼,真傻,這么好吃居然不要。
等陸文珺端著冬瓜海白湯出來,就看到吃的只剩碗底的豬油渣,還有這里缺一角那里缺一角的烙餅。
她額角直突突,決定先拿沈勁開刀:“吃烙餅前洗手了沒?”
沈勁還抵賴呢,他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烙餅不是我吃的�!边指了指大寶小寶,“你咋不懷疑他兩�!�
嚯,還賴到孩子身上了。
陸文珺差點被氣笑了:“他兩有豬油渣吃,暫時還惦記不上烙餅。”
余光瞥了一眼大丫二丫兩姐妹,她兩估計也沒那個膽子。
唯一的嫌疑人,除了沈勁還有誰。
沈勁老實了:“餓了,就先吃點�!�
她烙的餅實在是太香了,比部隊食堂老師傅做的都好吃,咬一口滿嘴生香。
陸文珺:“吃點沒事,但你洗手沒?”
要去洗手得繞過廚房,沈勁要是去洗手了,她不可能沒看見。
沈勁嘀咕道:“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再說了,大寶跟小寶不也沒洗手。”
陸文珺樂了:“他兩是小孩,你是小孩不?”又道,“你要認自己是小孩,成,以后都不用洗手了。”
沈勁撇撇嘴,起身:“我這就去洗行了吧�!弊叩焦战翘帲止疽宦暎骸懊�。”
陸文珺懶得搭理他,把冬瓜海白湯放下,給大寶小寶一人后腦勺一巴掌:“愣著干啥,去洗手�!�
大寶小寶乖乖地把豬油渣放下,支著四只油乎乎的小爪子去洗手了。
陸文珺看著兄弟兩出了客廳,目光轉(zhuǎn)向大丫二丫。
大丫很是識相地拉起二丫的手:“我這就帶妹妹去洗手。”
等一大四小回來,看著他們洗干凈的手,陸文珺這才滿意了:“衛(wèi)生好,病人少,飲食凈,少生病。聽懂沒?”
小寶遲疑地搖搖頭:“沒聽懂�!�
大寶給他一個暴栗:“笨,就是不洗手以后就別想吃飯了�!�
陸文珺樂了:“差不多,反正以后吃飯前都得給我洗手�!闭f完,她的目光就在沈勁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沈勁心虛地移開視線。
第5章
誰說了算
女人不能上桌吃飯
陸文珺嗤了一聲:“開飯吧�!�
姜蔥蟹、香煎鱈魚、炒芒果螺、冬瓜海白湯,三菜一湯,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大寶小寶就等著她說這句話呢,陸文珺剛說完,他兩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扒拉姜蔥蟹。
姜蔥蟹是扒拉到手了,可惜,他兩不會剝。
生在內(nèi)陸的孩子,吃海鮮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就連陸文珺料理這些海鮮的法子,也是跟賣海鮮的攤販們學的。
沈勁把大寶手上的姜蔥蟹拿過來,給他兩示范:“吃螃蟹呢,要先從螃蟹的肚臍眼,也就是這一塊,連著蟹殼一塊掰開,里面的蟹腮得去掉,蟹心也不能吃,這個寒涼,剩下的就可以吃了�!�
他把掰好的姜蔥蟹遞給大寶,大寶接過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沈勁笑笑:“好吃吧,島上別的不多,就海鮮多,以后吃到你們膩�!�
小寶把蟹殼吐出來:“不會吧,海鮮還會吃膩?”
大寶問:“爸,你吃海鮮吃膩了嗎?”
沈勁說:“你覺得呢,我們隔三岔五就得出海,一出海就得在船上呆上好幾個月,菜吃沒了,就只能吃海鮮,一天三頓,能不膩嘛�!�
大寶小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陸文珺望了他一眼,難怪他這么黑呢,感情都是在海上曬的。
沈勁囫圇扒完飯,看向大丫二丫,兩人面前的飯一動也不動:“你兩咋不吃��?”
二丫眨巴眨巴眼睛:“沈叔叔,你們吃完我和姐姐才能吃�!�
沈勁沒聽懂,愣了一下:“不用,你們趕緊吃,再不吃菜都涼了�!�
二丫張張嘴,還想說什么,大丫拉了她一把,然后拿起二丫的飯碗,用筷子夾了點姜蔥蒜這樣的配菜堆在飯上,又照葫蘆畫瓢給自己弄了同樣的一碗飯。
姐妹倆一人端著一碗飯,走進了廚房。
不是,這鬧的哪出��?
沈勁趕忙跟進去,就見到小姐兩蹲在廚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的香甜。
他皺了皺眉頭:“你兩跑廚房干啥,上桌吃啊�!�
大丫將頭從飯碗里抬起來,嘴邊還沾著個飯粒,一臉茫然地道:“女人不是不能上桌吃飯嗎?”
二丫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放屁!”沈勁爆了粗口,“誰跟你們說的�!�
大丫面露猶豫,支支吾吾了半天:“反正,女人就是不能上桌吃飯。”
二丫又是點點頭,皺著張小臉,一臉認真地道:“女人上桌吃飯要挨打的!”
她看了眼跟過來靠在門框上的陸文珺:“阿姨,你快過來跟我們一塊吃吧�!�
在二丫心里,這個阿姨人挺好的,又給她們洗澡,還給她們做飯吃,她不想她挨打,挨打可疼了。
沈勁氣的青筋直冒,想也知道,什么‘女人不能上桌吃飯’,這種話怎么會出于兩個孩子之口,一看就是別人教的,他低聲罵一句:“龜養(yǎng)的,黃德彪那兩口子都咋養(yǎng)的孩子�!�
陸文珺也差不多看明白了:“行了,別蹲那了,你兩本來就矮,蹲那跟兩個小土豆似的,趕緊回來吃飯�!�
大丫面露遲疑。
陸文珺問她兩:“你們覺得,這個家里誰說了算?”
大丫二丫齊齊望向沈勁,片刻,又望向了陸文珺。
一個家里,自然是男人說的算。
以前那個……家……就是。
可是,大丫覺得,陸文珺說的也算,不然,沈叔叔不會聽她的話去洗手。
意識到這些,對她長久以來的觀念產(chǎn)生了沖擊,大丫覺得她的小腦袋完全不夠思考了。
一時半會的,這兩小丫頭片子腦子里的觀念也掰不過來。
陸文珺嘆口氣:“既然你們覺得你們沈叔叔說了算,那沈叔叔讓你們上桌吃飯,你們咋不去?”
對哦!
大丫眼睛一亮,拉著二丫屁顛屁顛地上了桌。
坐著吃飯,肯定比蹲著吃飯好受。
不過,她兩是上桌了,還是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也不敢多夾菜,要夾也是夾些姜蔥蒜這樣的配菜。
沈勁看了看她兩,又看了看大寶小寶。
雙胞胎坐姿端正,吃飯也不吧唧嘴,咽下去才說話,看著就很大方得體,又一次感慨,陸文珺把孩子教的真好。
墻上的掛鐘敲響,時間一晃就到了九點鐘。
陸文珺問沈勁:“大寶小寶的房間在哪?”
沈勁說:“早就安排好了,你們跟我來。”
說完領著她們上了二樓,二樓一共有三間房間,他指著靠樓梯的房間道:“這是主臥,咱倆睡的房間,大寶小寶睡的是咱們隔壁的那間房�!�
其實大丫二丫的房間他也準備好了,就在大寶小寶隔壁。
沈勁叮囑大寶小寶:“你兩半夜起來去一樓上廁所,路過我房間的時候喊我一下,我?guī)銈內(nèi)ド蠋!?br />
小寶撅嘴道:“我才不喊你呢,羞羞臉,我自個會上廁所�!�
沈勁抬起手嚇唬他:“嘿,你這臭小子,丁點兒大還要面子了還,你不叫我誰給你開廁所燈,夠得著嗎你。”
大寶小寶齊齊哼了一聲,一左一右扭過頭。
陸文珺:“行了,今晚就先這樣,等哪天有空,去買個尿壺放他兩房間,愛啥時候上啥時候上,這樓梯也沒安個燈,半夜摸黑下樓梯,摔著了咋辦�!�
沈勁一想也是,大寶小寶要是不喊他,自己偷偷去上廁所,一個不注意,從樓梯上滾下去,摔著屁股沒事,碰著頭可就危險了。
他伸手虛點點兄弟兩:“我明天就給你們買尿壺去�!�
大寶小寶才不理他,兄弟兩手牽手看新房間去了。
陸文珺跟著他兩進去,本以為沈勁布置的房間肯定不行,沒想到看完一圈,還挺滿意。
最滿意的是沈勁給兩孩子新打的兩張一米二的木床,邊邊角角應該是用砂紙擦過,十分光滑沒有一根毛刺。
沈勁得意地湊到她旁邊:“我辦事,你放心�!�
陸文珺斜他一眼,要夸一句,他非得上天不可。
看完大寶小寶的房間,陸文珺就回了主臥。
大丫二丫的事她懶得管,就當看不見。
也不知道沈勁咋安排大丫二丫的,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陸文珺才聽到推門聲。
陸文珺用小拇指的指甲挖了一勺雪花膏放到掌心慢慢化開,然后均勻地涂抹在臉上,等一切做完,才扭頭道:“回來了�!�
她做這些的時候,沈勁就雙手環(huán)胸,斜倚在門框上看著她,聽到她開口,才道:“真搞不懂你,天天往臉上擦那勞什子玩意干啥�!�
陸文珺翻了個白眼:“你懂什么,這叫護膚,現(xiàn)在不保養(yǎng),等以后再保養(yǎng)就晚了,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從什么歲數(shù)開始保養(yǎng),就定格在哪個歲數(shù)。”
沈勁懶得跟她犟嘴:“你年年十八總行了吧�!�
“懶得理你�!标懳默B站起身。
沈勁猛地瞪大眼睛,張口道:“你這穿的啥呀?”
他趕緊關上門,關門前還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看見陸文珺穿的什么他才放心。
門一關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自己家,而且?guī)讉孩子都睡了,誰能看得到。
沈勁用手敲了敲頭,真是迷糊了,都怪陸文珺,還不是她給嚇的!
陸文珺提起睡裙的裙擺左右看了看:“什么穿的啥,我穿的是睡裙啊,你大驚小怪什么,又不是沒見過�!�
沈勁臉蹭地一下紅了,還好他皮膚黑看不出來,磕巴道:“這、這都過去幾年了,你還穿、穿這浪蕩玩意�!�
陸文珺眉毛一豎,大聲道:“你好好說話,什么叫浪蕩玩意�!�
她這睡裙正常得很好嗎。
布料是透氣的藍色亞麻布,款式是那種背心長裙,她還別出心裁的縫了點花邊,又洋氣又好穿,她可滿意了。
沈勁偷偷瞄了一眼。
她皮膚本就白,藍色的睡裙穿在身上更顯得肌膚像玉做的一樣,背心的設計展示出精致的鎖骨,長至膝蓋的裙擺露出兩條勻稱的小腿……
別說,還怪好看的嘞。
當然他還是嘴硬:“就是浪蕩玩意,你看哪個正經(jīng)姑娘家穿這種衣服。”
陸文珺頭疼:“我又不上街,就在家穿穿。”
沈勁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你還想穿上街�!�
他又瞄了一眼:“你這衣服的布料是不是又少了點�!笨偢杏X跟他之前看的不大一樣。
陸文珺說:“廢話,之前做的是冬天穿的,袖子是長的,裙擺也長到腳踝,領口也沒開這么大,不然凍著了咋辦�!�
現(xiàn)在是夏天,當然要盡可能地做短一些,大面積地露出肌膚才會涼爽。
沈勁撇撇嘴:“怪模怪樣。”
陸文珺懶得理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枕頭被褥。
淺粉色繡花的床單,配套的枕巾被褥,一看就是新的。
她問:“這是新的?”
沈勁說:“那不然呢,當我不知道你那些個臭毛病�!�
啥臭毛病,愛干凈唄。
兩人新婚那會,吳艷花把她跟沈愛國以前用過的舊枕巾被套拿到布置好的新房用,美其名曰,不要浪費。
他兩用過的舊枕巾,歲數(shù)比沈勁都大,也虧得吳艷花能從箱底翻出這些個東西,她還不愛干凈,也不說洗洗,就直接拿給沈勁和陸文珺用了。
等陸文珺入了新房,就看到透著一股子霉味,臟兮兮還泛黃的枕巾被套,可把她惡心的一晚上沒睡,就支著下巴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打那時起,沈勁就知道她有這個‘臭毛病’了。
所以這次陸文珺來隨軍,他特意準備了這套新的枕巾被褥。
瞧瞧,他的決定還是很明智的,她果然挑不出毛病吧。
沈勁挨到陸文珺身邊,還想再說兩句枕巾的事。
陸文珺把被子一掀,鉆了進去,留給他一個背影。
沈勁嗤了一聲,把外套和褲子隨手一脫扔在地上,露出穿著白色背心的精壯上身,也鉆進了被窩。
動作間,他不小心碰到了她光滑的肌膚。
黑暗中,仿佛所有的觸覺敏感度都放大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嗓音也略帶沙�。骸斑��!�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新婚那夜,她嫩滑得像豆腐一樣的肌膚,撒嬌一般嘶啞的聲音,青澀撩人的反應……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只要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他就血脈噴張,沖冷水澡才能冷靜下來。
現(xiàn)在,日思夜想的那人就在眼前,就睡在他身側。
陸文珺閉上眼睛,突然感覺到有一只粗糙寬大的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腰間,順著腰線,慢慢往上……
第6章
往事
軍人的拳頭是對著敵人的,而不是……
陸文珺猛地睜開眼,抓住他作亂的手:“別!”
沈勁眸色暗沉,嘶啞的嗓音帶著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嗯?”
陸文珺輕垂眼簾:“你……你讓我準備準備。”
闊別多年,哪怕曾經(jīng)有著最親密的接觸,她也過不了自己心底那關。
沈勁嘆口氣,他早就料到了,罷了,給她點時間適應適應吧。
他將手收回,墊在自己腦后,看著頭頂?shù)奈脦ぁ?br />
見他不再動作,陸文珺悄悄松了口氣。
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沈勁,用細如蔥根的食指戳了戳他結實粗壯的手臂:“哎,生氣啦?”
沈勁翁聲道:“沒。”
陸文珺勾了勾嘴角,這語氣硬梆梆的,一聽就是在生氣。
她放軟了聲音:“我今天不太舒服,等以后,以后我一定給你�!�
“呵�!鄙騽培托α艘宦�。
陸文珺聽他笑了,頓覺過了這一關。
她轉(zhuǎn)過話題:“哎,下次再有大丫二丫那種事,你能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
沈勁說:“你還想有下次啊,咱家現(xiàn)在都四個孩子了,下次就是六個八個了�!�
陸文珺斜眼看他,意思很明顯,這都是誰搞出來的?
沈勁理虧,噎了一下:“我、我這也是有苦衷�!�
“苦你個頭�!标懳默B道,“你老實交代,這兩個女孩到底哪來的?”
沈勁:“領養(yǎng)的唄。”
陸文珺拿眼睛瞪他,可惜她眼睛是標準的丹鳳眼,眼睛大而修長,眼頭略彎曲,眼尾微挑上揚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風情,瞪起人來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少給我扯那些瞎話,你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交代。”
被窩底下,她踹一下沈勁的小腿:“不然,你以后就別想上我的床�!�
沈勁嘆口氣:“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
“那你就長話短說�!标懳默B接道。
大丫二丫這兩姐妹,連個名字也沒有,而且小小年紀就比同齡的孩子都瘦,身上都是傷疤,手上也有經(jīng)常做活的痕跡,來歷肯定不簡單。
沈勁目光悠長,陷入了回憶中:“……先從她們爸媽說起吧,大丫二丫的爸爸姓齊,叫齊建軍,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兵,他升連長那年,他愛人邱萍過來隨軍,轉(zhuǎn)年就有了大丫,那會是……七二年。”
“又過了兩年,到了七四年一月份,西沙海戰(zhàn)爆發(fā),我們團收到組織上的命令,被派遣到第一線,建軍所在的389艦,在敵方艦隊的集中射擊下,傷亡不斷,彈藥艙被擊中后,建軍為了避免彈藥受損,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漏洞……”
說到這,沈勁長長地嘆息一聲,窗外樹上的枝椏無風自動,仿佛在遙遙回應他的嘆息。
陸文珺掌心微微出汗,她是知道那場戰(zhàn)役的,當時報紙上鋪天蓋地地報道著戰(zhàn)爭的激烈。
還好,最后戰(zhàn)爭勝利了,她不由得感到慶幸,也感到后怕,萬一沈勁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大寶和小寶三歲就失去了父親。
察覺到妻子的微微顫抖,沈勁將她攏入懷中,輕聲道:“沒事,都過去了,你看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禍福相依,若不是因為那場戰(zhàn)爭,他也不會那么快升到團長。
南海艦隊的團長里,像他這么年輕的屈指可數(shù)。
陸文珺輕輕嗯了一聲,拉了拉他的小指:“接著說。”
沈勁道:“建軍死亡的消息傳到邱萍耳朵里,她當場暈了過去,在醫(yī)院醒來就發(fā)現(xiàn)她懷了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