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以后，媽媽問我怎么了，我如實相告。于是當天晚上老師下班回家，手機里多了六十多條未讀消息和十幾個沒有接到的電話。

    第二天老師跟我道歉，但是她一臉僵硬，從此以后雖然也勉強帶著我玩，但一見了我就皺眉頭，我察覺這件事和媽媽有關(guān)，聰明的我這次終于沒有再多嘴。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上小學，媽媽還是對我對老師有些超高的要求。

    【老師，然然今天喝水了沒有？】

    【老師，然然今天上廁所，你有沒有幫她擦屁屁，我怕她擦不干凈�！�

    【老師，你記得提醒然然上課坐姿要端正�！�

    終于老師忍不住了，回復(fù)媽媽。

    【然然媽媽，很理解您對孩子的關(guān)心，每個孩子都是媽媽心里的寶貝，但是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小學了，她要學會自我獨立了，小學老師不像幼兒園老師一樣操心孩子的衣食住行和一切，我們主要是負責教知識給孩子，我們并不能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像保姆一樣隨時盯著孩子。】

    【你們不盯著孩子，孩子萬一在學校出事了怎么辦？！】

    【然然媽媽，沒有那么多萬一，如果想要更好地照顧和關(guān)注，恐怕只有私立學�？梢宰龅搅��！�

    接下來媽媽瘋狂在群里，發(fā)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消息在群里公開指責老師不負責任。

    有家長看不下去：【然然媽媽，孩子喝水擦屁股那是幼兒園才要學的東西，如果你家孩子上小學了還不會自己吃喝拉撒的話，那不如再去多上幾年幼兒園�！�

    媽媽很憤怒：【你算什么東西？你什么工作？你算什么東西也敢指責我？指責我家的孩子？！】

    群里又沒完沒了地吵個不停，老師開啟了禁言。

    當天晚上，媽媽把早已上床睡覺的我從被窩里揪出來，用小拇指尖那么細的小竹棍一邊鞭打在我身上一邊痛罵我不爭氣。

    打完我隨后又給老師發(fā)了陸陸續(xù)續(xù)長達幾百字的小作文。

    【老師，你不要怪我煩，我也不容易，當年我也是一個名牌學校的大學生，品學兼優(yōu)，高考考了六百多分，你應(yīng)該從沒考過這么高的分數(shù)吧。

    【我看見資料上你就是一個普通本科的師范生，所以有時候不理解我也正常。

    【本來我現(xiàn)在也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我父母去世得早，給我留了點遺產(chǎn)，大學的時候然然她爸爸追求我。

    【當初他裝得人模人樣的，我還以為是個好人，結(jié)果答應(yīng)了他結(jié)婚以后，發(fā)現(xiàn)他就是窩囊廢，工作找不到，家里也一分錢沒有，他媽還是個老潑婦，整天想從我手里摳錢。

    【結(jié)婚的時候一分錢彩禮都沒有，甚至連三金五金都沒買，結(jié)婚宴席還是在他們老家農(nóng)村辦的，寒酸得不得了，我都不好意思請我們同學去吃席，我說酒店里擺幾桌，他還和他媽聯(lián)合起來罵我說我浪費錢。

    【你都不知道，我當初生下然然的時候，我想剖腹產(chǎn)，他嫌花錢就是不簽字不給我剖，害我疼了整整兩天才把然然生下來。生下來是個女孩，他媽來醫(yī)院的路上轉(zhuǎn)頭就走了。

    【月子里他媽說吃素比較好，天天給我做素菜，一點油腥味沒有。有次我在睡覺出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一家三口躲在廚房里偷偷地吃紅燒肉。

    【我真是命不好啊，嫁給了這樣一個男人。懷孕的時候大著肚子在家沒有工作，他媽整天陰陽怪氣地擠兌我，說我光吃不干活。后來我咬著牙一邊養(yǎng)胎一邊備考，終于考上岸了。

    【對你們來說考編應(yīng)該挺難的吧，但是幸好我一直以來都算是品學兼優(yōu)，竟然大著肚子就考上了。

    【都說月子仇記一輩子，我也記一輩子。后來他媽一直催我生二胎，我就是不生，我已經(jīng)有然然了，不想再受一次生孩子坐月子的罪了。然然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以后下半生都靠她了。

    【所以老師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對然然的關(guān)心和在意，正如你所說，每個家長心里的孩子都是寶貝，離開了孩子無時無刻不在牽掛她。

    【我以前的同學們，有幾個嫁了有錢人，看著表面風光，但是日子是要往后看的。一般有錢人都教育不出有出息的子女，到時候晚景凄涼，不像我們?nèi)蝗�，她以后一定會大有出息�?br />
    【有一個孩子是很重要的，看著她一步步地長大，感覺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空缺都被填滿了。老師，你也還年輕，沒有結(jié)婚，不太懂這些。

    【其實我當初是不太滿意，讓你一個未婚小姑娘當我們?nèi)蝗坏陌嘀魅蔚�，年輕不知事，也不太能理解我們這些有孩子的家長的心情。

    【結(jié)婚生子很重要，我建議老師你還是盡快結(jié)婚，到時候有一個孩子以后就可以理解我們家長了，你一個未婚女性看著太單薄不靠譜，以后工作升職人家也不會優(yōu)先考慮你，還會覺得你是不是個人方面有什么問題所以才遲遲不結(jié)婚。

    【如果老師你找不到對象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我們單位的那些優(yōu)質(zhì)青年，不過我們單位都是正經(jīng)考公上去的，可能會跟你們學師范的沒有共同語言。】

    老師回了一個：【嗯嗯。（微笑）】

    3

    忘記是哪一天了，媽媽破天荒地幫我暫時停掉了所有的補習班，起了個大早，換上了一條嶄新的裙子，順便帶我去商場也買了一條漂亮的白色公主裙。

    我從來沒有過任何一條裙子，媽媽給出的理由是怕影響我的學習，小姑娘家家的好好學習認真讀書才是硬道理，天天穿得花里胡哨的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讀書人。

    但是她給我挑了一條純白色的公主裙的時候，我還是抑制不住心里的興奮去試衣間試裙子，媽媽那雙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掃過我：「你這么高興做什么�！�

    她臉上帶著蔑視和鄙夷，上下打量著我標準的齊耳學生頭，最終看著我臉上的笑意，嗤笑道：「可別弄臟了，一會兒還要退的�！�

    我的笑意尬在臉上，為了不能擁有這條裙子而遺憾，但轉(zhuǎn)瞬又為了自己的膚淺和小心思感到害臊，一個女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喜歡裙子這種事情終究不是學生正經(jīng)該做的。

    我拍了拍身上的裙子：「媽媽，其實我不喜歡穿裙子，我感覺我們學生還是穿校服最方便了�！�

    媽媽聽到后滿意極了，哼了一聲，整理了一下我的頭發(fā)：「媽媽知道你不是那種一心只知道穿著打扮的人，一會兒媽媽要去參加一個同學聚會，這條裙子你就先穿著吧�！�

    這條白色華麗的公主裙售價是

    3200，媽媽連價格標簽都沒有看，非常果斷地就付了錢。

    媽媽又去理發(fā)店做了個時髦的發(fā)型，我們打車來到一個豪華無比的飯店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我好奇地四處張望，媽媽端著優(yōu)雅的姿態(tài)帶著我進了包間，一進門就有人認出了媽媽。

    「陳夢娟，是你嗎？」一個穿著得體優(yōu)雅的姐姐看了過來。

    媽媽看到她臉色僵硬了一瞬，又繃起笑容：「啊，是你啊，婉倩。」

    「真的是你，夢娟，高中畢業(yè)后我們失聯(lián)多少年了，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見到你，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媽媽仰了仰下巴：「本來是不太適合來的，我現(xiàn)在是體制內(nèi)的工作，聚會宴席什么的都要盡量避免，不過想著大家多少年都沒有見過面了，難得聚聚嘛，就帶著孩子過來了�！�

    「哦�！惯@位保養(yǎng)得宜的阿姨在暗處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