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也年輕過,放不下一兩個女孩子,為此失了常態(tài),是男人就會有這一遭。
只不過是犯了一次錯,兒子從小就沒出過錯,人不會永遠(yuǎn)不失誤的,他也有犯錯誤的權(quán)利。
唐伯平靜坐在廊下,他攥緊了扶手,可光是這樣不夠,還得把禍頭子送走,兩個人長久地見不上面,距離遠(yuǎn)了,一年一年的也就淡了。
夜色深重,濃密的草叢里撲過幾段螢光,蟲鳴四起。
唐納言繞到院子另一頭,仰著頭看莊齊那一間的窗戶,拉緊的白紗簾后,一道清瘦的影子在走來走去,像在收拾什么東西。
他抽著煙,目光眷眷地瞧了一陣子,直到莊齊關(guān)了燈。
還好她關(guān)了燈,不然窗簾一拉開,她從窗口探出頭來,唐納言還真不知道怎么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要莊齊看到他可憐,像一只夜游鬼似的四處飄蕩,又不愿她覺得他可憐。
自尊和本我在他的心里快掐起來了。
他抽完這根煙,吐出最后一口煙霧。
一股難言的郁結(jié),經(jīng)由胸口的一聲嘆息,越出了喉頭。
唐納言唉完這一句,無可奈何地踏滅了煙,回了自己那兒休息。
漆黑的房間里,莊齊在窗簾后面躲了很久,她知道哥哥在樓下。
她早就看見了,想叫他早點回去休息,才趕緊關(guān)了燈。
等他一走,莊齊又重新摁亮臺燈。
眼珠子盲目地轉(zhuǎn)一圈,猝不及防和落地鏡里的自己照上面,蒼白單薄得像一張紙。
仿佛隨便來一陣風(fēng)就能把她吹倒。
隔天她也不敢起太晚,早早地坐在了餐廳里,安靜地喝粥。
唐伯平他們下來時,她恭敬地站起來問好:“伯伯,伯母,你們起來了。”
他拉開椅子說:“坐吧,在這里睡得還好吧?”
唐伯平演得再自然不過,好像什么都不知情,對面仍是他乖巧的女兒,要噓寒問暖的對象。
但莊齊沒這份過硬的素質(zhì),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一直抖。她說:“挺好的,夜晚聽著海浪,睡得挺舒服的。”
唐伯平點頭:“吃早飯吧,吃完了出去走走,叫上你哥哥�!�
早餐快結(jié)束時,唐納言挽著袖口過來了。
他看起來沒休息好,眼下漚著一層淡淡的烏青,神情倦怠又疲累。
莊齊仍裝模作樣地叫了一句哥,調(diào)子很輕。
他點頭,多余的也沒再說了。
甚至連目光也沒在她身上停留。
就這樣很好。
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莊齊捏著勺子,不間斷地對自己說,做積極的心理暗示。
但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jìn)那只瓷碗里,喉嚨里吞下去的不像是粥,而是一團(tuán)團(tuán)浸濕了的棉花,腫脹地淤塞在她的食道中,令她呼吸艱難,快要嘔出來。
姜虞生仍為昨晚不快,想質(zhì)問兒子兩句,被唐伯平伸手拉住了。他搖了搖頭,示意她把話都憋回肚子里。
他這位夫人的嘴太快,太直。很多事情可以讓她來說,比從他的口中講出來效果好,但有些事又必須瞞著她。
吃完飯,唐伯平帶著他們?nèi)ド⒘艘蝗Α?br />
路上碰到不少人,夸贊的話也是千部一腔,無非家庭和睦、立身極正。
得到這樣的評價是很不容易的。
到了唐伯平這樣的位置,家庭已經(jīng)不是個人的小事、私事,而是判斷作風(fēng)的重要表現(xiàn)。就拿周吉年來說,因為他那個常常失火的后院,在生活會上沒少受批評。
這項流程一完,莊齊就準(zhǔn)備回去了。
她去跟唐伯平告辭,說要提前去學(xué)校,準(zhǔn)備交流訪問的事。
姜虞生聽后,走出來問了一聲,“什么訪問?”
“伯母,我們幾個學(xué)校要去香港的高校開展對外聯(lián)合交流項目,我是學(xué)生代表之一�!鼻f齊小聲解釋說。
姜虞生有些吃驚,但仍欣賞積極進(jìn)取的女孩子,她自己也是爭強好勝過來。于是笑著說:“你在學(xué)校還挺優(yōu)秀的,讓人意想不到。”
莊齊虛弱地笑了下,“有點運氣在,我報了名,正好選上了。”
姜虞生說:“幾個學(xué)校都去,一個學(xué)校也不過幾個人,哪有那么正好?真是你哥教出來的,說話都跟他一模一樣�!�
明亮的淡藍(lán)天色下,莊齊不自覺咽了一下喉嚨。
“去吧,讓司機(jī)單獨送你�!碧撇綋哿讼率帧�
莊齊點頭,“伯伯再見,伯母再見�!�
路上她一直在睡覺。
昨晚翻來覆去地睡不成,那張大床也太空了,沒什么東西可拿來抱的。
最后她困得撐不住,捏著被子的一個角睡著了,做著七零八落的夢。
夢見爸爸,他還是很年輕的樣子,把她舉在肩膀上去看燈。從燈亮起來的一瞬間,莊齊就知道是假的,爸爸從來不帶她出門,他永遠(yuǎn)都在伏案工作。
一會兒爸爸的臉又換成哥哥的。
唐納言站在窗外,憂傷地看著她,身后是無邊的黑夜,像隨時要吃掉他。
莊齊不要他就這樣被吞沒。
她溫雅端方的哥哥,應(yīng)該走在鮮花著錦的步道上,他的人生當(dāng)是一樁賞心樂事,而不是一直為她徒勞地掙扎。
回了西山,莊齊把臟衣服全丟進(jìn)浴室,明天鐘點工阿姨會來洗的。
她拉攏窗簾,鎖好門,灌了一大杯香檳,蒙頭睡了。
醒來已經(jīng)是半夜,月色柔和,在庭院里鋪上一層銀緞,墨綠色的榕樹浸潤其中,慵懶地舒展枝條。
莊齊看了眼手機(jī),沒有人找過她,一個電話,一條消息也沒有。
只有群里跳出幾段語音方陣,全都在五十秒以上,不知道又是在講哪家的閑話。
開學(xué)前,莊齊一個人在家里悶了很多天。
她不愿見任何人,也得不到任何唐納言的消息,他沒再來看過她。
有時摸摸自己,身上像長滿了厚重的青苔,一股梅雨天里才有的霉味。
但回了學(xué)校,靜宜仍往她身上靠,說怎么這么香?
莊齊無精打采地反問:“是嗎?我感覺我都快長毛了�!�
靜宜說:“您又怎么了?去了趟北戴河回來,變這德行了�!�
“我跟我哥分手了,還把錯都推到他頭上,怪他沒拒絕我。”莊齊低著頭,輕眨了下睫毛。
靜宜搖著頭鼓了鼓掌,“精彩,實在精彩,理全被你給占了�!�
莊齊仰臉看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好過分?我應(yīng)該......”
靜宜說:“可別拿我當(dāng)幌子,你自己問心有愧,去找他就是了�!�
她迅速地撇過臉,“哪有�。俊�
“真沒有嗎?”
“沒有�!�
靜宜笑她嘴硬,摸著她的頭發(fā)說:“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什么時候出發(fā)啊?美麗的學(xué)生代表。”
莊齊嘆氣:“禮拜二,和大隊伍一起,要去一周呢�!�
她們沒聊多久,靜宜接了個家里的電話,說有事,坐上車走了。
莊齊一個人去自習(xí)室,看一陣書,就又把頭抬起來看窗外,緩解一下眼疲勞。
午后刺眼的陽光,滲過遠(yuǎn)處葉茂枝繁的銀杏樹,化作清涼的綠蔭。
莊齊不禁感慨,時間怎么一下變得這么富余了?
都看了這么多頁書,這個冗長的下午竟然還沒過完。
她想到和唐納言在一起的時候,常常虛度一整個白天和黑夜。
他們在露臺上靜坐、喝茶,唐納言靠在沙發(fā)上看書,她懶洋洋地往他腿上一躺,漫無目的地講話給他聽。
也不用他回應(yīng)什么,莊齊只是要講出來,唐納言大部分時候不聽,偶爾也會問句怎么呢?
她說累了,也漸漸地安靜下來,閉上眼睛,把臉往他懷里一轉(zhuǎn),黑甜地睡一覺。
樹葉搖動在風(fēng)里,鋪天蓋地都是綠色,耳畔是沙沙的翻書聲,沉默和傍晚一同降臨。
時常莊齊醒來,他們已經(jīng)回了臥室,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就摁在她身上,腿被握住了,唐納言耐心地、緩慢地磨著她,手心都是香軟的氣味。
“怎么醒了?”唐納言會湊上來吻她,小心詢問,“我把你弄疼了嗎?”
莊齊搖一搖頭,“到好里面去了,很舒服。”
“好孩子,怎么那么乖?”他言語溫柔,身體卻粗魯?shù)囟顐不停,每一次都全木艮沒入。
莊齊嗚咽著,睜著小鹿般濕潤的眼睛,淑福得快哭出來,“太漲了,我吃不下了,我吃不下,好撐......”
唐納言被她勾得喉結(jié)滾動,貼上去吻她,“總是含得這么緊,你叫我怎么控制得��?乖,再抬起來一點,再高一點�!�
她在他的兇狠里脫力,瀕臨崩潰的時候,咬住唐納言的手背,淅淅瀝瀝地瀉了。
唐納言來吻她的臉頰,氤氳著一層潮紅的臉頰,他的女孩子,渾身上下仿佛都快熟透了,像一顆即將腐爛的水蜜桃,空氣里都是甜膩的味道,輕輕一挨就要流出豐沛的汁水。
他溫柔地安撫著她,“今天還沒有口賁出來,我們再來好不好?”
莊齊纏住他,不管不顧地去吻他的唇,輕輕地嘉了他幾下。
那個時候,她抬頭看見的,總是窗外那一片不眠的星光,一天就這么過去。
去香港前的那一夜,莊齊回了宿舍住,方便明天一起去機(jī)場。
林西月看她發(fā)了那么久呆,推她一把說:“洗手間給你讓出來半天了,還不去呀?”
“哦,現(xiàn)在就去�!鼻f齊拿上睡裙,她笑笑,“我以為你還在里面�!�
西月疑惑地問:“你最近總恍恍惚惚的,出什么事了嗎?”
莊齊搖頭,“沒有,那個采訪稿太難背,我還被安排了一場演講,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也不用全照稿子說吧,你加一點自己的東西,沒問題的�!�
“那可不行,老師說了要上電視,不能講錯一句話�!�
西月笑著點頭,“好好好,你代表我們辛苦了,快去洗澡吧。”
第39章
打錯了
chapter
39
他們上午出發(fā),
抵達(dá)香港還沒到十二點。
帶隊的黃老師在飛機(jī)上拍了拍手,“來,同學(xué)們都看我啊,
檢查一下自己的儀容著裝,已經(jīng)有媒體等在機(jī)場了�!�
莊齊拿出化妝鏡補口紅,
其余倒沒什么可描畫的,
只是最近氣色不是很好,
嘴上總是沒血色,
看上去像個單薄的女鬼。
第一天是新聞報道,沒有對個人單獨的采訪,
但莊齊的視頻還是在各大媒體平臺上火了,
她走在隊伍的第三個,黛眉白膚,
麻花辮柔順地披在肩頭,路過鏡頭時,微笑著招了招手,
一身婉約水秀的書卷氣。
這么個短短五秒的片段,
唐納言看了不下十遍,就連底下莫名其妙的評論,他都耐著性子翻完了。
「美女是r大國關(guān)學(xué)院的,
本科四年級,
國際政治專業(yè),
去年文藝晚會上亮過相,
拉大提琴的也是她,真人比視頻還要漂亮�!�
「不用說,
肯定是哪家的大小姐啦,家里沒背景的誰會讀這個專業(yè),
畢業(yè)就有職位安排的�!�
「她的人生應(yīng)該沒有任何煩惱了吧?」
鄭云州坐過來,往他手機(jī)屏幕上瞄了一眼,“怎么還在看哪?”
唐納言抽了口煙,緩緩地吐出來,“我又見不到她人,望梅止渴吧。”
鄭云州氣笑了:“那就不要讓她離開你,連這種事你也要慣著她,滿足她的任何要求嗎?現(xiàn)在又坐在這兒抽悶煙�!�
“不是慣她�!碧萍{言只簡短地說了四個字。
那一晚的月光是那么好,而她站在沙灘上,狠心和他說分手的時候,表情又是那么的痛苦。
唐納言能看穿她心里的彷徨和矛盾,也注意到了她拼命壓抑自己的手臂,強忍著沒有抱過來的預(yù)備動作。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淚眼磅礴的難過。
如果在他的身邊,帶給她的全都是負(fù)面情緒,讓她不停地自我懷疑的話,那么暫時分別一陣子,倒是一件好事。
鄭云州洗著撲克牌,“不行就去香港一趟吧,省得想成這樣。我要是你早就飛過去了,一刻也忍不了�!�
“港澳通行證早就上交了,不打報告哪兒也別想去。”
唐納言把煙掐滅了,手機(jī)丟在一邊,起身去了盥洗室。
鄭云州喊:“酒還沒喝完,你又做什么去?”
“洗把臉,清醒一下�!�
鄭云州抿了下煙,笑說:“看見妹妹就上頭啊你,絕了�!�
等他再出來時,手機(jī)里多了個未接來電,是莊齊打來的。
唐納言盯著默了幾秒,立馬就給她撥回去。
她倒是接得快,只不過一開口就說:“對不起,我打錯了。”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唐納言喉頭繃得有點緊,他咽動一下,“打錯了也可以說兩句話的,還是你打算不和我說話了?”
香港陰濕潮熱,莊齊靠在酒店房間的窗邊,身后是徹夜不歇的霓虹招牌,一條街挨一條街地亮著。
她低頭看腳尖,咬著唇,半天憋出一句:“香港和小時候不一樣了,變化好大。”
唐納言的嗓音低低的,因為思念太過,又染上了一絲沉啞,說話也像在哄人:“怎么會呢?香港一直都沒什么變化,一定是你記錯了�!�
一段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通話,莊齊居然不舍得掛斷。
她吸了口氣,眼眶里轉(zhuǎn)著濕重的水珠,慢慢說:“沒有啊,我們住在中環(huán),傍晚我去了砵甸乍街,沒找到哥哥小時候給我買的紅色麋鹿發(fā)箍,一整條街都不見有賣�!�
十三歲那年的冬天,唐納言帶她來過一次香港,也走過了這條古老的街道。當(dāng)時她的手被哥哥牽著,暖暖的,在石板路上走得很快,不必?fù)?dān)心會摔跤。
唐納言很短地笑了下,“現(xiàn)在才剛?cè)肭�,哪里會有人賣這些,要等圣誕。”
莊齊不講理地說:“那我不管,就是不一樣了,我想要的東西沒有買到,它就是不一樣�!�
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委屈,忽然之間湮沒了理智,大概是從聽見他的聲音開始的,她就是這么沒有用,一挨上唐納言就忍不住要撒嬌。
世上也只有他一個人,會接住她無數(shù)次的耍賴和胡鬧,才令她這樣放不下。
不是香港不一樣了,是沒有哥哥在身邊,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唐納言又問她:“吃晚飯了嗎?”
莊齊很乖地嗯了聲,“吃了,和同學(xué)一起吃的�!�
她真的要掛了,再這樣一問一答下去的話,心里那道好不容易構(gòu)建出的,用于自我欺騙的防御機(jī)制,就要全線崩塌。
它不可以失效。
這段日子,莊齊全靠著歪曲腦海中的真相、動機(jī)和知覺活過來。
她反復(fù)地對自己強調(diào),她一點也不想唐納言,只是依賴慣了,一時之間戒不掉而已,總有一天會好的。
她被潮水般的情意逼得沒辦法,躺在床上,身體也像陷在了柔軟的淤泥里,越是掙扎,就沉得越厲害,只好用這樣的方式調(diào)節(jié)自身感受,達(dá)到情緒自洽。
唐納言仍在那頭叮囑,“你要是再去那條街的話,走路小心一點,不要看手機(jī),那些路都不平的,很容易磕著碰著,知道......”
沒等他說完,莊齊就飛快地掛掉了。
夠了,不要再往下說了,別再說了吧。
她把手機(jī)扔在床上,自己慢慢地蹲下去,把臉埋進(jìn)膝蓋里。等再站起來的時候,光滑的裙面被眼淚打濕,黏膩膩地吸附在小腿上。
勇氣是精神上的消耗品,不會源源不斷地供給,莊齊差不多就要用光了。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仍一字一句地背著采訪稿,反復(fù)形成肌肉記憶。
和莊齊同住的,是一個京大的女孩子,叫胡瑩,讀中文系,是個十分狂熱的張迷。
她很晚才從外面進(jìn)來,懷里抱了幾本書,“不好意思,我去了趟商務(wù)印書館,回來太晚了�!�
“沒事,我也還沒睡,買的什么書啊?”莊齊說。
胡瑩哦的一聲:“幾本雜書,我們那邊很難買�!�
莊齊點頭,沒再繼續(xù)追問了,人家明顯不愿說的情況下,就不用多問了,這是起碼的禮貌。
晚上用功過猛了,以至于夢里都是散碎的文字,撿都撿不起來。
隔天去香港大學(xué),下車時,本部大樓旁的鳳凰木紅綠相間,火紅的花瓣如絲綢艷麗,細(xì)葉榕撐開參天的樹冠。
胡瑩站在莊齊身邊,仰頭看著樹上的鳳凰花,口中喃喃地背誦,“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紅色,然而她直覺地知道它是紅得不能再紅了,紅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窩在參天大樹上,壁栗剝落燃燒著,一路燒過去,把那紫藍(lán)的天也薰紅了�!�
莊齊笑了下,“《傾城之戀》里的句子,你讀的很好聽。”
胡瑩嗯的一聲,拉著她一起討論,“你也喜歡張愛玲,那你看這本書的時候,覺得他們是有愛的嗎?”
“愛情嗎?我沒怎么讀出來�!鼻f齊誠懇地?fù)u了一下頭,她說:“我只看見白流蘇在父權(quán)統(tǒng)治社會下辛酸的命運。”
胡瑩點頭,“哦,你是戴教授她們那派的觀點。”
莊齊不知道他們文學(xué)上有多少分支派系。
她揚了揚下巴說:“走吧,跟上黃老師�!�
參觀完了校園,到了采訪時間,昨晚那個迅速躥紅的視頻讓莊齊名聲大噪,話筒都懟到了她這邊。
好在采訪稿背得熟,莊齊稍抬了幾分音量,從容地面對鏡頭說完。
再上車時,黃老師朝她豎了下大拇指,“說的好,夸他們夸得不卑不亢的,站位和高度也都有了,精神面貌又端正。”
莊齊笑了下,“謝謝老師�!�
這天的行程結(jié)束后,在港大用完餐出來,莊齊和胡瑩沿著薄扶林道走,在公交站等了會兒,坐上973路巴士,下車后走了一段,到了影灣園。
兩個女孩子點了咖啡喝,臉上吹著溫?zé)岬娘L(fēng),聊上幾句不痛不癢的天。
后來誰也不說了,莊齊撐著頭往遠(yuǎn)眺。
她想起在大院里的夏天,小小的風(fēng)箏被絆在了樹梢上,總要麻煩警衛(wèi)去拿下來。
風(fēng)箏是可以被取下的,會被人妥善地掛在墻上,它的歸宿很好。
那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