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昭帝秦烈御臨宣和宮。</p>
他今年二十有三，身姿偉岸，膚色古銅，虎目映寒星，彎眉斜入鬢，五官輪廓格外深邃，高挺的鼻梁仿佛雕塑，一雙墨綠色的深邃眼眸，桀驁不馴，狂野不拘。</p>
伴著月色，他一步一步，踏進(jìn)宣和宮時(shí)。</p>
梅昭儀恍惚覺得，看見了‘天上魔主’、‘人間太歲’......</p>
“陛下萬安~”</p>
她心臟砰砰亂跳，面色酡紅的行禮。</p>
元昭帝漠然，“平身吧�！�</p>
“謝陛下�！泵氛褍x起身，仰望著高山般威猛的帝王，剛想上前拉他，突然！</p>
“啊啊啊啊�。 �</p>
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p>
如意滿身是血，披頭散發(fā)地從西偏殿跑出來，兩步撲到梅昭儀腳邊，“娘娘救命啊，出大事了！”</p>
梅昭儀嚇了一跳，厭惡地捂住鼻子。</p>
侍書高聲斥責(zé)，“你是什么樣子？也敢到娘娘面前叫嚷，不要命了不成？”</p>
如意慌了魂，都沒注意元昭帝在眼前，嗚咽道：“娘娘，我家主子小產(chǎn)了，她下身出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p>
“她好像要死了，娘娘，娘娘救命�。�！”</p>
話音剛落，下一刻，高大的，仿佛城墻般的巨影，一陣風(fēng)般刮了過去。</p>
梅昭儀愕然驚呼，“陛下！”</p>
——</p>
西偏殿，元昭帝秦烈大步邁進(jìn)殿內(nèi)，轉(zhuǎn)過屏風(fēng)，直奔內(nèi)寢。</p>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迎面撲來。</p>
他心中一沉，虎目向床榻望去，就見半掀的被褥里，嬌小的女子臥趴其中。</p>
她的鬢發(fā)散亂，肌膚瑩白似雪，卻隱隱泛著層薄青，兩腮透出病態(tài)的嫣紅。</p>
嘴唇毫無血色，像霜打的花瓣，微微顫抖，仿佛一呼一吸之間，都竭盡全力。</p>
她的身上，從腰背開始，直至膝蓋處，大片大片的血污滲透寢衣，甚至染紅了被褥......</p>
血腥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p>
那幅畫，觸目驚人！</p>
“傅......”元昭帝大驚，想要喊她，話至嘴邊，偏偏不記得她的名字，急得跺腳，伸手去探她的鼻息。</p>
有氣！</p>
活著呢！</p>
“傅美人？傅美人��！”</p>
元昭帝小心推她。</p>
傅含瓔緩緩睜開眼睛，怔怔注視著元昭帝，輕啟干裂的朱唇，“誰？誰來了？是姐姐嗎？”</p>
“救救我，我肚子好痛，孩子，我，我的孩子......”</p>
她像是疼得失了神智，眼神沒有焦距，認(rèn)不清人。</p>
但手卻緊緊壓住腹部的銀針。</p>
針尾探穴。</p>
傅含瓔的身下，一股熱流涌出。</p>
屋里血腥味更濃了。</p>
元昭帝瞳孔劇烈抖動(dòng)，眼前血崩的場景，喚起了他痛苦的回憶！</p>
他牙關(guān)咬緊，俊美臉龐扭曲出抹猙獰，轉(zhuǎn)頭咆哮，“太醫(yī)呢？讓他們滾過來！”</p>
殿外，梅昭儀剛剛進(jìn)來，便聽見‘暴雷’之音，不由抱怨，“陛下，您喊什么？嚇了臣妾一跳，身為帝王，當(dāng)事事威儀，隨意喊叫，也，也......”</p>
太不體面了。</p>
元昭帝眼眸變冷。</p>
“萬歲爺，奴才已經(jīng)派人去太醫(yī)院傳旨了，趙院正很快會(huì)來。”御前太監(jiān)首領(lǐng)——路九德急急回稟。</p>
很快，能有多快？</p>
元昭帝臉色更難看了。</p>
傅含瓔腦袋一歪，奄奄一息。</p>
“傅美人，你怎么了？你醒醒，有朕在，你不會(huì)有事的，太醫(yī)馬上到，堅(jiān)持住......”元昭帝坐到榻邊，攬住傅含瓔的嬌軀。</p>
觸感冰冷。</p>
竟不似活人，仿佛尸體般。</p>
記憶里，有一個(gè)人，也這樣死在他面前。</p>
元昭帝的心，沉入谷底，墨綠色的眸中蘊(yùn)藏風(fēng)暴，他驀然斷喝，“爾等該死！”</p>
“奴婢有罪�！钡顑�(nèi)宮人大驚，齊齊下跪。</p>
梅昭儀也被侍書拉著，不情不愿地蹲身，心中忐忑感慨。</p>
她這繼妹，真的懷上龍嗣了？</p>
那樣品格卑劣的人，怎么配生她少年郎的孩子，如今流產(chǎn)......</p>
是德不配位吧。</p>
肯定是龍嗣不愿有個(gè)欲壑難填的生母，才會(huì)自行離開。</p>
她輕嘆，用一種‘了然超脫’的表情，清雅地看向傅含瓔。</p>
如意跪在角落，看著陛下抱著自家姑娘，神色惱怒憐惜。</p>
她的腦海里，回想著姑娘吩咐的那些話。</p>
“如意，我們卑微如塵埃，死了也沒人在意，深宮內(nèi)院，我們需要依靠，原來，那個(gè)依靠是梅昭儀，但她不愿意，她要拋棄咱們了。”</p>
“那咱們就換人，靠‘皇嗣’吧！”</p>
“我要假流產(chǎn)�！�</p>
“今上二十有三，膝下空懸，只有一個(gè)皇子和兩個(gè)公主，‘皇嗣’分量之重，就算是流產(chǎn)的，也足夠我們擺脫眼下的困境�！�</p>
“萬歲爺?shù)纳福褪橇鳟a(chǎn)血崩而亡！”</p>
“他親眼目睹！”</p>
“見我如此，我賭他會(huì)觸景生情！”</p>
“我賭他會(huì)痛不欲生�！�</p>
“這一局，姐姐、榮妃、陛下，都是棋子，他們一個(gè)也逃不了......”</p>
“而我，作為掌局之人，會(huì)坐收漁翁之利，青云直上�！�</p>
“只需要流掉一個(gè)，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孩子！”</p>
自家小姐的話，歷歷耳邊，如意慘白著臉，一遍遍默念著，抵制欺君的恐懼。</p>
“萬歲爺，趙院正求見�！�</p>
太醫(yī)院的人總算來了。</p>
“傳進(jìn)來！”元昭帝虎目一亮，急聲傳召。</p>
外間，兩個(gè)小太監(jiān)，夾著年過花甲的趙院正，一陣風(fēng)般刮進(jìn)來，趙院正滿臉熱汗，氣喘須須，下跪請安，“微臣叩見陛下......”</p>
“少廢話，快給傅美人診治！”元昭帝起身，揪住趙院正的衣領(lǐng)，把他拎至榻前，“她仿佛小產(chǎn)了......”</p>
趙院正兩腳懸空，踉蹌跌坐，顧不得驚慌，他連忙伸手診脈。</p>
傅含瓔眼神漸漸清明，像是醒過神來了。</p>
如意抖若篩糠。</p>
可以嗎？她，她家姑娘的醫(yī)術(shù)，有那么好嗎？能騙過太醫(yī)院院正嗎？</p>
那可是整個(gè)大夏朝，醫(yī)術(shù)最好的人啊！</p>
“萬歲爺，傅美人的確流產(chǎn)了......”趙院正把了半刻鐘的脈，扭轉(zhuǎn)身形，跪地回稟，“她應(yīng)有孕月余，本身胎位不穩(wěn)，又遭杖刑，以致小產(chǎn)�！�</p>
“傅美人胞宮受創(chuàng)極重，短期內(nèi)不適合再有孕，而且，她的腰背和腿骨，也有骨裂的跡象，需要好好休養(yǎng)，否則有礙壽數(shù)，而且......”</p>
“嗯，嘶！”他頓聲，面色猶豫。</p>
傅美人的流產(chǎn)脈象，有一點(diǎn)點(diǎn)怪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