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屏幕另一端的紀淵渟忍不住咳嗽著,他難受地清了下嗓子,指尖勾著口罩邊緣微微拉開,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鼻尖微紅。
前兩天下雨,紀淵渟又跑外勤吹了冷風(fēng),直接光榮地感冒了。
他按著語音條,聲音又啞又低,磨砂似的粗糲,又刻意繃著,聽起來更慘了:“好,小岳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說�!�
岳峙聽了語音條,眉尖微微蹙了蹙,打字:你嗓子很啞,如果覺得很難受,就去醫(yī)院掛點滴。
那頭的紀淵渟得了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連病痛的折磨都緩和了不少,愉悅地回復(fù)道:好。
賣慘的手段呢,經(jīng)久不衰。
紀淵渟這張漂亮的臉蛋集齊了他父親和母親的所有優(yōu)點,不過紀淵渟其實很討厭自己長成這幅模樣,他討厭他的父親母親。但能用在岳峙身上,哄著他騙著他心軟,又忍不住慶幸自己擁有的皮囊。
緊接著,紀淵渟一連三四天都沒出現(xiàn),當(dāng)真是遵從了“怕傳染”的諾言。
只是發(fā)發(fā)信息,簡短地囑咐幾句,報告一句平安。
坦白講,岳峙是有點想念紀淵渟的,他沒辦法蒙昧自己的心,自欺欺人地騙自己說,你不愛他了,你不想看見他。
或許他的感情在與紀淵渟相遇的那一刻就終究成了注定。
他喜歡紀淵渟,無法割舍,無法忘卻,也無法釋懷。
石子投入了純凈的湖面,蕩起的波紋逐漸變淡,也需要時間。
岳峙和紀淵渟的感情開始其實很荒謬是網(wǎng)戀。
當(dāng)時全國都在風(fēng)靡一款競技古風(fēng)手游,屬于半個大佬的岳峙在同城里撿到了萌新入坑的紀淵渟,出于熱情和好心,他帶著紀淵渟做了新手任務(wù)。
兩個人因此加了聯(lián)系方式,偶爾會約定好時間一起玩游戲,一來二去,逐漸地開始閑聊,開麥,爆照,最后正式見面。
岳峙沒法忘記自己第一次聽見紀淵渟的聲音,冷冷的,清冽的,在他匱乏的語言詞庫里,只覺得像溪水。
他更沒法忘記第一次看見紀淵渟的照片,即便是死亡角度也遮掩不住他寒霜般的繾綣美意,圣潔又凜冽。
更何況真人比照片還要好看上百倍。
不過岳峙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家教如此嚴格的紀淵渟,當(dāng)時是因為身體才來玩的游戲。
紀淵渟十九歲時被查出中度抑郁和人格障礙,經(jīng)常有自毀傾向,醫(yī)生建議他吃藥的同時再找一些娛樂性的事情做,釋放一下壓力,不要活得太累,太拘束。
可紀淵渟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在某一天夜里,他寫完作業(yè)點開手機應(yīng)用商店,推薦頁面的第一位,便是這款游戲。
紀淵渟在學(xué)校里經(jīng)常聽見同學(xué)討論,他想了想,下載了。
他捅咕了一個小時都沒有弄明白任務(wù)該怎么做,就在他想要卸載的時候,岳峙出現(xiàn)了。
出現(xiàn)的很巧,巧到讓他陰差陽錯地愛了一輩子。
岳峙十九歲時發(fā)給他的那張自拍他到現(xiàn)在還鎖在最重要的相冊里。
唯一一張。
岳峙穿著藍白色的校服,伸手簡單地比了個耶,他迎著燦爛的陽光仰拍,笑容卻比陽光更耀眼。
他蓬松的頭發(fā)乖順地搭在額前腦后,幾縷烏黑的頭發(fā)絲兒貼在麥色的臉頰上,眼睛好像彎月,像是漆黑夜空中唯一一抹純白的,散發(fā)著光暈的亮色,笑得甚至漏出了潔白的牙齒,特別朝氣。
他是最燦爛的小太陽,最可愛的小熊玩偶。
岳峙的上線時間固定在十一點左右,紀淵渟起初以為他是在寫作業(yè),熟悉后才知道,岳峙是在打工。
岳峙的家庭條件很差,甚至要打工來補貼家用,可他好像每天都很開心,紀淵渟從來沒見過生命力這么強的人,好像一棵風(fēng)雨里挺直的小小樹苗,樂呵呵地和他分享著所見所聞,碎碎念著日常,分享的事情無不一都幸福又快樂。
很純粹,不是嗎?
紀淵渟閑下來便愛打點他和岳峙同住的家園,氪了不少錢進去裝修蓋房,一切都井井有條。
那個可愛又溫馨的家園,他到現(xiàn)在都還留著。
游戲也一直在他的手機里,從未注銷。
他希望一切,能回到起點,再走到曾經(jīng)。
沒想到吧這倆人是網(wǎng)戀()
昨天一天寫了八千多字的存稿,八千多字的車咳咳咳咳咳(猛咳)
提前劇透一下嘞,二十章之后紀淵渟真的會化身一條固執(zhí)的魚然后噼里啪啦(扭曲陰暗爬行)等開站回來猛猛更新,嘻嘻
愛你萌??
第18章
18
紀淵渟的感冒很嚴重,但再嚴重,他也得上班。
紀氏的生意做得很雜,主要涉獵人工智能,軟件研發(fā),但也投資了家電產(chǎn)業(yè)等方向的升級。
岳峙手底下的活兒,據(jù)說就是在建紀氏軟件研發(fā)組的辦公樓。
即便A市的紀氏只是分公司,強度也可見一斑。
“晚上飯局幾點?”紀淵渟合上文件夾,輕咳一聲,眉目間含著淡淡的疲倦。
“七點,”陳秘書穿著妥帖的正裝,頭發(fā)利落地盤起,干練又精神,她打開行程表仔細地看了看,“地址在狀元樓�!�
“好,”紀淵渟點了下頭,“方助通知了嗎?”
陳秘書答應(yīng)了一聲:“通知了。”
紀淵渟“嗯”了一聲,算作了解。
方助理名叫方海,年僅二十八歲。他跟在紀淵渟身邊三年了,靠著超強的業(yè)務(wù)能力殺出一條血路。
明明外表還是青春活力大學(xué)生,卻已經(jīng)一路升職到助理。
陳秘書負責(zé)安排,整理會議,合同等事宜,偶爾會跟著紀淵渟參加飯局。方海更忙一些,不僅要負責(zé)處理大小事務(wù),還要和紀淵渟一起參加應(yīng)酬。
雖為打工牛馬,但紀淵渟給得實在是太多了,成功地穩(wěn)住了方海的軍心。
方海晚上沒有穿他的白T恤牛仔褲,板板正正地穿了一套正裝,利落帥氣,跟著紀淵渟一同走進大廳。
“今天要辛苦了,”紀淵渟輕咳一聲,說話的鼻音很重,莫名地透著弱柳扶風(fēng)的脆弱感,“我感冒了,嗓子疼得厲害,腦袋不太清醒�!�
“放心吧,”方海拍了下胸脯,露出“ok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使命必達�!�
紀淵渟禮貌地笑道:“回頭給你漲獎金�!�
被引導(dǎo)著進了包廂,紀淵渟立刻收到了合作公司的熱情招呼,一一落座。
談合作的過程很愉快,紀淵渟象征性地喝了幾杯酒,方海則是喝得要更多一些,和對方助理一直在相互恭維。
合作公司雖然規(guī)模小,知名度低,但技術(shù)卻很精,合作的決定百利無一害。
紀淵渟以身體為由,將飯局結(jié)束后對方準備的“娛樂活動”推掉了。
這種娛樂活動,多少沾點些不清不楚談生意談得多了,什么惡心的招待方式都見過。
紀淵渟是真討厭那些胭脂俗粉的味道,討厭那些骯臟齷齪事。
他提前準備好車送方�;丶遥_車門讓司機扶著點兒方海坐好。
送完下屬,紀淵渟坐上車,沉悶地嘆了口氣,頭痛地揉著額角。
難受的眩暈感從眉心蔓延,麻痹了整個腦袋,眼前都在發(fā)黑著重影,紀淵渟真有一秒鐘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掛水了。
怎么能這么難受。
他難受著,沒注意到馬路的對面路過一抹熟悉的人影。
是岳峙。
難得休假一下午,岳峙騎著小電驢準備晚上去廣場溜達,偏偏回來時碰巧遇上了談完生意的紀淵渟。
喝過酒的紀淵渟很美,美到近乎于神,優(yōu)雅,高貴,透著冰凍稍微融化過后的柔。
他貼心地拉開車門,和司機送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進車。
岳峙的神色一晃,握著車把的手莫名緊了緊,一時間連方向都沒來得及控制好,險些撞上馬路牙。
那個男人是誰��?
岳峙哽了哽,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紀淵渟為什么和他在一起,為什么好像喝過酒的樣子?
又為什么那么貼心,靠得那么近?
他已經(jīng)整整五天沒來見我了。
岳峙沒想到,時隔五天再一次相遇是一個價值三秒鐘的眼神,一個價值到討厭和心碎的多疑。
他沒見過的陌生男人,英俊,青春,穿著昂貴的西裝。
比他和紀淵渟更般配。
岳峙忍不住咬了咬牙。
說好的感冒不敢來見我呢,酒都喝了還叫感冒了,不敢來見我?
不想見就別見。
岳峙的鼻尖開始微微發(fā)酸,他回到家?guī)缀跻皇芸刂频氐粝聛硌蹨I,眼圈通紅。
他早晚會內(nèi)耗把自己耗死。
他早就不再是那個陽光健氣的男孩了。
也好紀淵渟。
這難道不是他正想要的結(jié)果嗎?
一個荒謬的移情別戀。
岳峙知道,他就是感情里最膽小的,最無能的螻蟻。
沒有錢,沒有權(quán),沒有腦袋。
其實他和紀淵渟現(xiàn)實見面后表白的那一天就想到了這難堪的后果,只不過他想不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比他想象得更疼。
他太自私了,紀淵渟的臉,性格,吸引得他神魂顛倒,少年人莽撞又熱情,完全不計后果地向紀淵渟表達了愛意,愛得熱烈又坦蕩,拖累了紀淵渟。
他甚至后悔認識紀淵渟,就應(yīng)該讓紀淵渟永遠都站在高臺上,永遠都保持著他高嶺之花的樣子。
更何況,紀淵渟的父親親自聯(lián)系了他,告訴他不要耽誤他兒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