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潯心魂俱是一震。
“結怨已深?不死不休?”他捏緊了裴玄霜的下頜,怒道,“裴玄霜,本侯做了什么你要與本侯不死不休?本侯是納你為妾許你榮華富貴有錯,還是賜予你可以仰仗的權勢有錯?你真該和孫婉心的弟弟學學,看看聰明人是怎么做的,而不是一味地在本侯面前犯蠢!”
說罷,他猛地撤開了手,懲罰似的將裴玄霜的臉甩了出去。
裴玄霜本就渾身無力,被謝潯這么用力一甩,整個人便飛了出去,狼狽地趴在榻上。
她只趴了一會兒,便在謝潯怒恨交加的目光中重新坐直了身體,冷笑地望著對方。
謝潯盯著那雙映著自己影子的褐眸,只覺得毛骨悚然。
“你看著本侯做什么?”他攥緊適才甩過裴玄霜的手,“你屢屢冒犯本侯,合該得些教訓�!�
“謝潯,你以為我想看你嗎?”裴玄霜幽幽道,“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因為,一看到你,我就覺得惡心!”
謝潯氣得發(fā)抖:“你……”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便是要掐斷那段始終直直梗著的脖子,手才伸了出去,目光便落在了那條雪白的帛帶上,登時將手收了回去,面色鐵青地后退了兩步。
他盯著那張油鹽不進的臉,恚道:“不就是一碗避子湯嗎?本侯賞給你就是了!來人,把藥給她端上來!”
話音剛落,立刻有下人送了蜜餞、點心和一碗湯藥過來。
黑漆漆的湯藥散發(fā)著白霧般的熱氣,氤氳了那張可恨的俏臉,謝潯咽了咽發(fā)干的喉嚨,道:“這是藥膳局制作的避子湯,寒性不似你寫下的方子那么大,不會太傷身。待你日后想開了,想要孩子了,本侯再……”
不等謝潯把話說完,裴玄霜已然端起了避子湯,頭一仰灌了下去。
湯藥甚苦,裴玄霜嗆得咳了一聲,將湯碗扔在了地上。
瓷碗落地成片,將謝潯后面的話一并砸碎了。
“好,好得很……”他忍著心頭的抽痛,冷笑著轉身,“你這樣的秉性,著實也不配懷本侯的孩子……”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裴玄霜一人在繡著戲水鴛鴦圖的榻上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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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裴玄霜當著謝潯的面喝下了那碗避子湯后,謝潯便沒再碰過她。
不僅如此,謝潯還不怎么見她,半個月里不過到她這里來了兩次,每次坐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來去匆匆,心事重重。
至于裴玄霜,她雖仍是無精打采,怏怏不樂的,但好歹用了飯食,喝了湯藥,在秋月的精心照顧下一日好過一日。
轉眼間,四月只剩個尾巴了。
這一日,在秋月好說歹說的一番勸道下,裴玄霜終于走出了瑯月軒,在偌大的提督府里轉了轉。秋月早就將提督府摸透了的,她先是帶著裴玄霜去了猶如漫步在山水之間的玉萃園;又去了奇石林立,飛瀑如練的青樾臺;最后來到了百花盛開的倚香園,游湖賞花。
“主子,你瞧,那海棠開的多好啊�!鼻镌螺p挽著裴玄霜,指著不遠處的海棠樹一臉興奮地道,“奴婢聽說,侯爺當初為了修葺督府,特意請來了川地的工匠,用的木料磚石都是頂好的,光是楠木、香檀、金箔就用了好些呢,修建的不比侯府差。”
裴玄霜意興闌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問:“二少爺平日里也住在提督府嗎?”
秋月一愣:“二少爺?”
裴玄霜看了面有疑色的秋月一眼:“謝溶。”
秋月恍然大悟,笑了笑道:“回主子的話,二少爺不住督府的,他只是偶爾在督府幫著侯爺處理一些事情,大多數時間都在提督衙門和侯府里待著�!�
裴玄霜點點頭,隨手摘下了一朵雪白雪白的小花。
那花花瓣半攏,一副將開未開的模樣,散發(fā)出的香氣甚是清香迷人。秋月連忙介紹:“主子,這是白玉蘭�!�
裴玄霜垂眸瞧著手中的玉蘭花,沉吟了片刻后,摘下花瓣撒進了身后的湖水里。
剛剛踏入倚香園的謝潯猝不及防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悠悠碧水前,一身白衣的裴玄霜獨倚石而坐,信手將一串雪白的花瓣撒入湖中。
清冷,絕美,俗塵不染。
謝潯呼吸一滯,驀地停下了腳步。
他盯著那抹白影,心如擂鼓。
有多久沒見到她了?一天?兩天?還是三天?他故意冷落了她,想著讓她清醒清醒,悔過悔過,可她哪里悔過了,每每他放下身段去找她,她都是冷冰冰的不理人,眼神中的不屑之意足以要他怒發(fā)沖冠!
他以為他的冷待會讓她痛苦,可惜,從始至終,難受的只有他一個人!
此般想著,謝潯便邁出長腿,面有不善地走向了裴玄霜。
===第25節(jié)===
裴玄霜正低頭看著湖水里游來游去的錦鯉,冷不防見水面上多出了兩道影子,便抬起了頭來,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
來擾她清凈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謝潯。
謝潯的身后,站著打斷了薄文興的腿,抽傷了孫婉心胳銥嬅膊的藍楓。
裴玄霜目光來來回回地那二人面上掃了掃,斂眸別過臉去。
“今日怎么出來了?”謝潯只當自己看不到裴玄霜眼中的涼意,淡漠地問,“幾日不見,身子可好些了?”
裴玄霜默不吭聲。
周圍的空氣隨著謝潯一點點沉了下來的面色而變得稀薄起來,秋月緊張地勾住手指,磕磕巴巴地道:“回、回侯爺的話,主子近日身子好了些,但太醫(yī)說了,主子底子弱,需好生調養(yǎng)著……”
謝潯便細細地在裴玄霜的面上打量了打量:“既然身子弱,便別再湖邊吹風了�!彼斐鍪�,“本侯送你回瑯月軒�!�
裴玄霜默默出神,看也沒看謝潯伸來的手。
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就這么僵在了半空中,當著兩個下人的面。
謝潯心如火燒。
他收回手,強壓著怒氣道:“你又想怎樣?”
“我想在這里坐一會兒�!辈恢^了多久,裴玄霜忽然揚起眸來,幽幽望著謝潯道,“和你們兩個一起……”
作者有話說:
第025章
算賬
謝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裴玄霜剛才說想在這里坐一會兒,
和他們兩個……一起?
誰們兩個?他和秋月?他和藍楓?秋月和藍楓?
他頓了一頓,盯著裴玄霜的臉看了一會兒道:“你剛剛說什么?你說你要……”
他話沒說完,裴玄霜便將臉轉了回去,
只留給他一道冷漠清麗的背影。
謝潯噎了噎,沉吟片刻后下令:“命人在此擺桌�!�
“是�!鼻镌旅θ髁睿{楓見狀拱手躬身,便是要退下。
“你站住。”裴玄霜冷冷地叫住藍楓,
“沒讓你走。”
藍楓一愣,
便去看謝潯,
謝潯目光幾沉,輕著嗓子道:“裴姨娘叫你留下,
你便留下吧�!�
藍楓一臉狐疑地應下:“奴才遵命。”
謝潯面有疑云地在藍楓面上掃了幾眼,
繼而去看陷入沉默的裴玄霜,
只見她懶洋洋地倚坐在一塊臥石上,
身子微微前傾,雙臂枕于頜下,雙眼定定,
眸色清清,
正是望著湖水里面的錦鯉發(fā)愣。
那些錦鯉是管家才放到湖里的,雖然活潑,但很認生,人一往旁邊湊就嚇跑了,沉入水底不出來。然而此時此刻,
那群怕人的錦鯉竟聚集在一起,爭相露出水面,
既不四處躲閃,
也不沉入水中,
甚是反常。
謝潯擰了擰眉,緩步走到了裴玄霜身邊,他一靠近,那些錦鯉立刻散開了。
然而沒一會兒,那些散去的錦鯉又游了回來,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裴玄霜的一側,不停地搖頭弄尾。
裴玄霜靜靜地望著那群魚,仿若覺察不到謝潯的存在。
謝潯卻大驚失色。
他目光鋒利地掃過那些五顏六色的錦鯉,忽地抬起頭,去看空中飛過的喜鵲,棲在樹梢上的麻雀,甚至連腳邊爬過的螞蟻都瞧了幾眼。
裴玄霜的邪性本事,他可是見識過的。
她既指揮得了飛鳥,是否也能操縱魚蟲?
謝潯盯著裴玄霜那張冰冷疏離且難以捉摸的側臉,心頭泛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思忖間,下人已經架起了華蓋,放好了桌椅,擺上了新鮮的瓜果點心與茶水。
謝潯面色幽沉地望住裴玄霜,柔聲道:“玄霜,石頭太涼,過來坐著說話吧。”
裴玄霜默了片刻,這才在秋月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坐在了謝潯對面。
他二人一人白衣勝雪,粉黛不施清麗無雙,一人玄袍華貴,不怒自威玉質金相,只是靜靜地端坐于紅木雕葡萄紋嵌理石圓桌的兩側,便是儀態(tài)萬千,風韻無限,襯得一園子姹紫嫣紅的嬌花都沒了顏色。
裴玄霜雖叫住了謝潯和藍楓,此刻卻是一言不發(fā),見秋月端上了一碟子栗子酥,下意識地拿起來了一顆,左右看了看后輕輕咬了一口。
是她熟悉的味道,可惜沒有孫婉心親手所做的栗子酥香。
每年秋天栗子成熟的時候,孫婉心都會做栗子酥,每次做好了栗子酥,都是送到她屋里,讓她先吃的。
裴玄霜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兄弟姐妹,如果有,她與他們之間的感情,大抵就像她與孫婉心一般吧。
如此想著,裴玄霜便又拿起一顆栗子酥吃了。
她這廂悵然若失地吃著栗子酥回憶舊事,謝潯這邊卻在心里打起了鼓,默默猜測著裴玄霜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不僅主動出言留下了他,還當著他的面吃了他命下人端上來的點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潯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盞,頓了片刻后將手中的茶盞遞給裴玄霜,道:“栗子酥干噎,喝些茶順順吧�!�
裴玄霜看也沒看那茶盞,用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朝前坐著。
謝潯吐了口濁氣,自己兒把茶喝了。
裴玄霜熟視無睹,只面無表情地看著藍楓道:“你佩著劍,是懂劍術的吧?”
藍楓本就為裴玄霜莫名其妙留下自己而惴惴不安著,見她終于發(fā)難,雙手一拱道:“是,奴才自幼習武,頗通劍術�!�
裴玄霜點點頭,便又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藍楓便不敢輕舉妄動,謝潯在一旁洞若觀火,已然猜出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只怕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裴醫(yī)女,有趣的是,她似乎深諳拿捏人心之術,明明勾起了別人的好奇心,卻又故弄玄虛語焉不詳,叫人心中七上八下的好不消停。
謝潯暗自含笑,玄袖一揮命道:“裴姨娘對你的劍感興趣,你便舞一套劍術來看看。”
“奴才領命。”藍楓二話不說,拔|出佩劍施展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劍法。
裴玄霜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fā)。
謝潯側頭瞧著裴玄霜,卻瞧不出那雙清澈的褐眸里藏著什么情緒。她似乎在看藍楓舞劍,又像是在看別處,若即若離,流云般飄忽難定。
他默默地盯著裴玄霜看了一會兒,轉過臉來示意藍楓停止舞劍。
藍楓立刻收勢,恭恭敬敬地朝著二人躬了躬身。
“不錯�!敝x潯贊道,“你的劍術越發(fā)精進了�!�
夸完藍楓,謝潯話音一轉問裴玄霜:“你覺得如何?”
裴玄霜便目光定定地盯著藍楓的臉看。藍楓樣貌俊俏,又是謝潯的貼身侍衛(wèi),走到哪里都是萬眾矚目的對象,一向?蒊是被人看慣了的,毫不畏懼他人的目光,然而眼下他卻被裴玄霜那雙清冷冷的眼睛盯得掌心出汗,心口發(fā)慌,尤其她的身邊還坐著他的主子,謝潯。
“給我看看你的劍�!鄙賰A,裴玄霜淡淡地道。
藍楓皺了皺眉,又去看謝潯,謝潯揮了下手:“把劍拿給她看。”
無奈,藍楓只得將佩劍交給了裴玄霜。
裴玄霜“噌”地抽出劍,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她看劍,謝潯看她。
劍身鋒利銀光流轉,卻不敵她眼中的三千寒星璀璨奪目。
謝潯盯著那雙眸子正在出神,裴玄霜猝然之間伸出手,用劍刺傷了藍楓的手臂。
藍楓反應縱快,卻不得不顧及裴玄霜的身份,猶疑之際先機已失,被裴玄霜狠狠在手臂上劃出一道口子。
那傷口又深又長,好似一條染著血的鞭痕。
藍楓按住傷口,驚異不定地后退三步,半跪在地。
謝潯長眸一覷,猛地轉頭瞪住了裴玄霜。
“你干什么?”他沉聲道,“好端端的,你刺傷藍楓做什么?”
裴玄霜掃了滿臉忿色卻不得不半跪在地向自己問罪的藍楓,沒事人似的道:“沒什么,我就是想試試,這把劍好不好用�!�
說完,她瀟灑地挽了個劍花,劍身朝內劍柄朝外遞給藍楓道:“劍還你�!�
藍楓面上乍青乍白,抬頭看了看不聲不響的謝潯,不敢起身。
謝潯直勾勾地看著手握長劍,面若寒冰的裴玄霜,只覺得心頭瘙癢的很,又憋悶的很,一時間當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只得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將她此刻的神貌印入腦中。
從前只當她是個清冷善良的醫(yī)女,沒想到她也有這般辣手無情的時候。
“藍楓,你起身吧�!比绱诵脑骋怦R地盯著裴玄霜看了許久后,謝潯道。
藍楓這才站了起來,不聲不響地立在了謝潯的身后。
藍楓起身后,裴玄霜立刻帶著秋月離開了,從始至終連個眼角余光都沒落在謝潯身上。
謝潯盯著那抹比寒冰還冷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抿了口茶,對藍楓道:“你怎么惹到她了?”
藍楓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道:“回主子的話,奴才平日里從不與裴姨娘來往,更沒有得罪過她�!�
謝潯聞言一哼,回過頭來掃了藍楓的手臂一眼道:“沒得罪她刺你一劍做什么?”
藍楓窒了一窒,停頓片刻后訕訕地道:“許是、許是奴婢打傷了孫婉心的緣故�!�
“孫婉心?”謝潯惑道。
“是�!彼{楓點了下頭,“凌煙湖賞花當日,奴才教訓過那個孫婉心……”
“凌煙湖……”謝潯眼底忽地閃過一絲寒意,“你不是還在凌煙湖邊打斷了薄文興的腿嗎?如此說來,她也有可能是為了薄文興找你出氣�!�
說罷此話,謝潯的心情忽然十分煩躁起來。
“奴才也不敢斷定裴醫(yī)女是在為誰出頭……”藍楓目光閃了閃,“不過,孫婉心的傷,也在右手臂上,與裴姨娘刺傷奴才的位置分毫不差……”
“是么?”謝潯笑笑,臉色瞬間又好了許多。他站起來,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袖口,“好了,你也別在這站著了,去找府醫(yī)給你包扎包扎。另外告訴管家,把園子里的魚鳥仙鶴什么的都弄走,除了廚房,督府內不準許出現任何活物,尤其是裴玄霜所居住的瑯月軒,叫人一定給本侯看住了。
藍楓一拱手:“是。”
謝潯屏左右,一個人踏進了瑯月軒。
瑯月軒中靜悄悄的,除了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什么都聽不到。謝潯信步走進臥房,一入門,便看到了珠簾身后那道婀娜的身影。
她蓋著薄被側躺在榻上,不知睡沒睡著。
===第26節(jié)===
謝潯盯著那道倩影心頭發(fā)澀,即便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睡著,依舊壓低了聲音問:“裴姨娘近日飲食如何,睡眠怎樣?”
正在插花的秋月忙福了福身道:“回侯爺的話,主子先前總是睡不好,一晚上至多睡兩個時辰,醒后就坐在床頭看月亮,這兩日睡得安穩(wěn)了些,能一覺睡到天亮了�!�
“坐在床頭看月亮?”謝潯冷道,“她不好好睡覺,看月亮干什么?”
“奴、奴婢也不知道……”秋月囁喏地道,“大概,大概是侯爺不在的緣故吧……”
謝潯心頭一動,冷硬的眼神便又緩和下了幾分。
他朝裴玄霜望了望,再問:“她胃口可好?”
秋月揣度著謝潯的心思,謹慎地說:“主子一向吃的少,受傷之后又在忌口,吃的就更少了……”
一聽裴玄霜不怎么吃東西,謝潯的臉又耷拉了下來:“便是忌口,也該為了身子多吃一些,補養(yǎng)補養(yǎng),萬鶴樓日日送來的雍州菜不合她口味吧?”
秋月面露苦色,磕磕巴巴地道:“回、回侯爺的話,主子似乎不大喜歡吃雍州的菜肴,倒是胡餅啊,炙羊肉啊,鹿筋啊,吃的香一些。”
謝潯聞言一愣:“她愛吃這些東西?”
“奴婢瞧著……是這樣的�!鼻镌滦÷暤氐馈�
謝潯沉吟片刻,揮揮手命秋月退下了。
他微斂神色,走向床榻。
榻上的裴玄霜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雪白的玉雕,謝潯掀起衣擺坐在她身側,嗓音低啞地道:“睡著了嗎?”
便見那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好似被雀兒啄過的柳葉一樣。
謝潯一哂,淺笑著盯著裴玄霜冷漠而迷人的睡顏看了一會兒,忽而伸出手,抓住了裴玄霜搭在腰上的胳膊。
那節(jié)蓮藕似的胳膊一僵,緊接著長睫掀開,裝睡的人兒醒了過來。
“就知道你在裝睡�!敝x潯手掌下移,順著光滑細膩的玉臂滑了下去,自然而然地與裴玄霜十指相握,“既然還醒著,為什么不理我?”
裴玄霜垂著眼眸頓了片刻,猛地將眼閉上。
謝潯輕嗤一聲,擰住裴玄霜的手腕,將她整個人翻了過來。
裴玄霜吃痛,轉過身來瞪著謝�。骸澳阌窒敫墒裁矗俊�
“終于肯說話了?”他逼近裴玄霜,直勾勾地凝視著那雙幽冷的雙眸,獰笑,“你劃傷了我的的貼身侍衛(wèi),就這么一句話都不交代的睡覺去了?”
“你想怎樣?”裴玄霜冷著臉,“那一劍,我本應刺向你�!�
謝潯粲然一笑,不羈道:“刺向我?我若死了,臨死前,定會下令讓你給我陪葬。”
說著,謝潯猛然間將手伸到了被子里去。
裴玄霜扭著身子躲閃起來,邊躲邊罵:“謝�。∧銦o恥!”
謝潯占了些便宜便將手拿了出來,依舊攥著裴玄霜的手腕道:“說,你是為了孫婉心,還是為了薄文興?想好了再回答!”
裴玄霜面染緋色,輕喘吁吁:“什么為了誰?謝潯,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謝潯懲罰似地捏緊了裴玄霜的手腕,在那段雪白上留下數道青紅的印子,“說,到底是為了誰?”
裴玄霜愣了愣,蘧然之間反應過來了謝潯的意思。
她有些氣憤,有些羞惱,瞪了謝潯好一會兒后才一臉肅色地道:“卑鄙小人……我誰都不為,我只為我自己。”
謝潯長眸微瞇,揚手在她臉上拍了拍:“你最好沒騙我。”
裴玄霜剜了他一眼。
謝潯在裴玄霜怒氣橫生的目光中饒有興致地把玩起她的手,涼笑:“原來這雙手不僅可以為人施針治病,還可以拿劍,更可以傷人。我的好霜兒,你還有多少好本事是本侯不知道的……”
裴玄霜秀眉緊蹙,用力掙開了謝潯的手。
見其反抗,謝潯也不氣惱,他捻了捻手指嗅過指尖縈繞著的清香,湊到裴玄霜近前問:“你額頭上的傷怎么樣了?”
裴玄霜別著臉,根本不想理謝潯。
“你不說話,本侯便揭開你額上的紗布,親自去看了�!�
說罷,謝潯當真抬起了手,作勢要去揭裴玄霜額上的紗布。
裴玄霜哪肯讓謝潯碰自己,見他抬手的一瞬間便直起了身,避開對方怒斥:“謝潯,你有完沒完?”
謝潯笑笑,伸向她額頭的手旋即換了方向,一把擁住她的腰將她帶至身前,低頭吻了上去。
裴玄霜嗚咽不止,奮力掙扎,死命在那薄而微涼的唇上一咬后推開了對方,揚手甩了個巴掌上去。
隨著“啪”地一聲脆響,衣衫不整的二人齊齊愣在了榻上。
裴玄霜雙臂撐在榻上微顫,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謝潯不可置信地盯著裴玄霜,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他緩緩垂下烏眸,冷笑著用舌尖頂了頂裴玄霜狠狠扇過的地方,慢條斯理地拽松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