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的手指落到她唇上,暗示性地壓過她的唇珠,倏地笑了一聲,“我看你一直都挺恨我�!�
沈姒迫切地想要逃離這種壓迫感,卻被他控制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她那點兒微末力氣,在他眼里,確實不值一提。
薄光從窗外透進(jìn)來,光線介于明沉之間,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庭院里花艷樹明,灰白色的雕像立在別墅外,隨處可見小型彩繪玻璃窗和大幅油畫,這里更像是一座小型古堡。
齊晟身上的氣息清冽,壓迫感和侵略性極重,一如他本人。
“我還真想過找個地方把你關(guān)起來,”齊晟半直起身,單手撈起她的腿彎,握住她的腳踝,拇指的薄繭擦過她的關(guān)節(jié),“給你打條鉑金的腳銬�!�
他的眼底像擦亮了一簇火,明亮、沉冷,點燃了蠢蠢欲動的暗癮。
只要想象一下綴滿寶石的鉑金腳銬,冰冷的鎖著她的腳踝,她一掙扎,白皙的皮膚被勒出紅痕,確實會讓人動念頭,惡劣的想法幾乎壓制不住。
沈姒看著他,渾身發(fā)毛,莫名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來。
“我不要,你放開我!”
沈姒完全掙脫不開他,搜刮了所有詞匯口不擇言地罵了他一頓。
等對上他沉冷的視線,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有點怵了。她的肩膀在細(xì)微地抖動,聲音都在顫,“我不要這個,三哥,你別這樣,我真的害怕�!�
“不要什么?”
齊晟手勁兒一松,順勢壓在她身上,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低血糖,還有點兒低溫,這是營養(yǎng)針�!�
“啊?”沈姒沒反應(yīng)過來。
“不然你以為我想給你注射什么,姒姒?”齊晟的臉還埋在她頸窩,呼吸微熱,掠過她的頸,惹得她渾身一顫,“你暈倒了,我才帶你回來輸液�!�
“……”
沈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照齊晟的脾氣秉性,再混賬的事兒,他也確實敢干出來。
但如果他真想對沈姒做點什么,不用等到今天,她不辭而別的時候,他就把人弄回來了。甚至不用動手,威逼或者利誘,他從來知道怎么讓別人點頭。
齊晟的嗓音倦懶,混著點兒笑意,又低又輕地纏上沈姒的耳尖,“你說你每天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
沈姒的耳垂像燒了起來,有點燙,還有一點麻酥酥的癢。
我日。
這就是被禍害過的后遺癥,她腦補了不知道多少難以言說的東西,她從下-藥腦補到強(qiáng)制注射,再腦補到小黑屋囚禁,最后腦補到小黃文畫面,全程繪聲繪色,結(jié)果他什么都沒做。
以后真得少聽周子衿講這種沒營養(yǎng)的故事,她被洗腦得很成功……
但也不能全怪她胡思亂想,齊晟在秀場上唬她玩,換誰不會多想?
“不是,那你為什么不送我去醫(yī)院?”沈姒大腦還是凌亂的,“你故意的嗎,這么嚇唬我?”
“環(huán)境太差�!饼R晟言簡意賅。
照他平時燒錢式的生活水準(zhǔn),奧地利最好的醫(yī)院、最好的套房他也看不上眼,太次了。帶沈姒檢查完發(fā)現(xiàn)問題不大,只是低血糖,干脆回來輸液了。
沈姒躺在床上消化了好一會兒,任由他壓著,像一只失去夢想的咸魚。
人生的黑暗時刻不過如此,丟人。
只是不知道這事兒哪里戳到了齊晟的笑點,他居然還趴在她耳邊笑。
“你還笑?你居然還有臉笑!”
眼見齊晟還在笑,肩膀還一抖一抖的,沒完沒了,沈姒氣不打一出來,“我是病人,你能不能有點良心!”
“你還是人嗎齊晟?你沒看到我害怕嗎?你再笑我就生氣了!”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起開!”
齊晟難得蠻聽她的話,真就從她身上起來了,一手撐在她身側(cè)。
他看著她的樣子都很愉悅,嗓音又沉又啞,帶著未散的笑音,“我覺得我沒做點兒什么,都對不起你的幻想。”
“齊晟!”
沈姒抄起枕頭砸了下他,扯過薄毯將臉埋進(jìn)去,氣得像一只小河豚。
齊晟看著她,身上的戾氣都散了。
他輕咳了聲,直起身來,“你先輸液,我讓人把飯菜端過來�!�
-
端上來的飯菜很精致,都是沈姒喜歡的中式菜。每份量很少,但類型和口味齊全,先從清淡養(yǎng)胃的類型開始的,后面才是稍微油膩的。
沈姒看著面前一水兒高糖的食物,嘗了兩口,就停了筷子。
“怎么了?”齊晟抬了抬視線,嗓音沉冷而倦懶,“沒下毒�!�
“不是。”沈姒輕咳了聲。
齊晟本來就是跟她開玩笑,還以為不合她胃口,“我讓人換別的?”
這就不必了,已經(jīng)很隆重了。
吃頓飯各色菜系齊全了,他都快給她整出一桌滿漢全席了。
“不想吃了�!鄙蜴β曇艉卣f了句,“我最近想減肥�!�
“減肥?”齊晟微蹙了下眉,他算是明白她為什么低血糖了,面色沉下去,嗓音也沉,“你這體重減什么肥?”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往下一掠,“再說減肥的話,那里會不會——”
變小。
“你要點臉,齊晟!”沈姒抬手捂了下,幾乎想跳起來踹他。
左手輸液受限,她也不敢怎么挪動,盯著菜肴微嘆了口氣,“我最近跳《綠腰》,就是找不到感覺,就那種輕盈得可以隨風(fēng)而動的感覺。”
她最近訓(xùn)練強(qiáng)度過大,每天都練到半夜,又因為老師的生日,一來一回兩次十多個小時的航班。然后因為舞蹈動作找不到感覺,她還想過節(jié)食,吃得少,睡得少,再好的身體都要折騰垮了。
可犧牲這么大了,她還是沒感覺。
換別人來看,她基本功過硬,舞蹈動作近乎無可挑剔的完美,已經(jīng)足夠了。但她自己就覺得不夠,缺一種感覺。
齊晟垂眼,根本沒聽進(jìn)去她所謂的“正當(dāng)理由”,只緩慢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我不介意給你灌進(jìn)去�!�
沈姒“啪”地拍掉了他作亂的手。
“你會說話嗎,齊晟?”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會說話趕緊出去。”
“我家,你睡的是我的床,”齊晟漆黑的眼看著她,俯身靠近了點兒,笑得曖昧又不正經(jīng),“你想讓誰出去?”
“那我不住這兒�!鄙蜴浜吡艘宦�,摘了輸液瓶,就要起身下床。
齊晟沒料到她這么不安分,輕輕地“嘶”了一聲,“別胡鬧,”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虛眸低聲警告道,“你再折騰兩下試試,沈姒,我不介意直接打暈?zāi)��!?br />
他說的是人話嗎?
沈姒的小腦袋上打出來一連串問號,匯聚成一個大的感嘆號,“做個人吧齊晟,別逼我拖著病體抽你�!�
一拉一扯間,沈姒安分了。
人類的本質(zhì)離不開王境澤的真香,她這段時間真就快把自己餓死了。
面前一桌子的菜肴,香氣纏繞到鼻尖,她對自己再心狠,這會兒也動搖了。而且齊晟記性出奇得好,點的每道菜她都回絕不了,什么為藝術(shù)而節(jié)食的決心,她都拋諸腦后了。
沈姒忍不住安慰自己,吃兩口是為了不倒在臺上。
她在床上坐了會兒,安靜地用完餐,因為無聊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越看越眼熟,她似乎住過。
沈姒輕輕地瞇了下眼,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畫面,輕輕地“咦”了一聲。
她再次摘下輸液瓶,一手舉高,翻下床就朝保險柜的方向走。這次圖省事兒,她又沒穿鞋,三兩步就過去了。
“又怎么了?”齊晟微蹙了下眉,有點兒不耐煩了。
他還真想直接動手把她拎回來。
“別說話,”沈姒蹲在地毯上,憑著記憶輸入密碼,“我找個東西。”
她一定來過這里。
室內(nèi)安安靜靜的,沈姒撐著下巴琢磨了會兒,兩次之后,柜門啪的一聲。
保險箱開了。
沈姒翻了翻里面的文件,終于確認(rèn)了自己一睜眼時的熟悉感。
這地方她的確住過一晚。
當(dāng)初她大一寒假回家,幾乎見不到齊晟的面,就磨著他抽時間陪自己,又是撒嬌、又是裝生氣、又是討好,各種招數(shù)都用上了,還犧牲了下色相,玩了各種py。當(dāng)時齊晟也真應(yīng)下了,說是要帶她在西歐玩一圈兒。
結(jié)果才一天半,齊晟就有急事回國,為了哄她開心,他送了她不少東西:酒莊、別墅,似乎還有一座玫瑰園。
她住了一晚,也氣騰騰地回國了。
“差點忘了,這是我家。”沈姒一手拿著房產(chǎn)證明晃了晃,纖細(xì)的手指點在了業(yè)主的名字上,“雖然別墅是你買的,但是誰讓你送我了呢?”
她朝門口一指,“我家,你出去。”
第31章
春晝花濃
要我跪下來求你嗎,三哥……
齊晟面無表情地朝后仰直了身子,
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下。
他沒搭腔。
但沈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心說他后面指定沒什么人話。
“你是不是有點欠教育啊,沈姒?”齊晟虛瞇了下眼,
表情很危險。他冷笑了下,
嗓音陰惻惻地沉下來,“別人吃軟不吃硬,
你吃硬不吃軟?”
果然。
沈姒在心底冷笑了下,面上非常遺憾,
模仿客服的聲音拿腔捏調(diào)道,
“非常感激您在我暈倒的時候,
好心把我?guī)Щ貋恚?br />
不過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確實不合適也不方便。”
她的語氣無辜又為難,
“我一個小姑娘,可能不能繼續(xù)收留您了呢。”
“……”
平心而論,她這個語氣,
真的會讓人想直接一把掐死她。
還真沒人敢這么駁他的面兒。
她好像篤定,他不會拿她怎么樣。
齊晟眸色沉了沉,
陰冷的視線自下而上一掠,
在她面上鎖牢。
沈姒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她其實有點發(fā)怵,
但也不肯見好就收,
輕輕地眨了下眼,
溫溫婉婉地,
用一種非常同情的語氣說道,
“您別這樣看著我,三哥,就這么讓您流落街頭,
我其實也挺過意不去的�!�
過意不去?
她得瑟得下一秒就要上天了。
沈姒越作越來勁,完全不顧及自己是個病人,直接將輸液瓶放在一邊兒,從齊晟的保險柜里拿出一沓歐元來,朝他遞過去。
她將墳頭蹦迪進(jìn)行到底,“這樣吧,我可以給您一點錢,去訂酒店�!�
紫紅色的歐元鈔票一襯,沈姒的手指顯得更加纖細(xì)和白皙。
不過落在齊晟眼底,更刺眼了。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他養(yǎng)的女人,站在他買給她的別墅里,拿著他保險柜里的錢,施舍他,然后還催著他趕緊滾出去住酒店?
真他媽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等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沈姒倒先等不及了,出聲催促,“能走了嗎?”
她趕他走,其實只是害怕現(xiàn)在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分開了那么久,她跟齊晟產(chǎn)生接觸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陌生和不適。他靠近的時候,碰她的時候,她潛意識里連躲開的想法都沒有,曾經(jīng)親密的關(guān)系像是刻在了骨子里。這樣的認(rèn)知讓她心慌:
她跟他,好像從來沒有過安全距離。
可貪戀不合時宜的溫情,最致命。
就像一把鋒利的薄刀,利刃蘊藏的光芒閃過時足夠奪目,可迷了人眼后,依舊會毫不猶豫地刺人胸膛。
還不如趕緊撇個干干凈凈。
但她這樣的舉動,落在齊晟眼里就是另一重意味了:她在抵觸自己。
齊晟氣笑了。
在沈姒往他手里塞錢的時候,齊晟牢牢鎖住了她的手腕,順著力氣往上折,將人按在了門板上,箍住她腰身的手狠狠地掐了把,“你丫作勁兒犯了?”
沈姒整個人都被他一把控住了。
齊晟挑了下眉,低啞的嗓音里難掩淡淡的謔意,“看來剛才的流程不太對,還是強(qiáng)制比較適合你�!�
“難怪每次夢到你都是噩夢。”沈姒吃痛,被他刺激得起了一身戰(zhàn)栗,“你能不能看看自己每天干了什么畜牲事兒,齊晟?你變態(tài)嗎你!”
她提起膝蓋狠狠擊過去,但被他點在了膝蓋上,卸掉了力氣。
他的動作不憐香,力道也不惜玉。
“我看我對你還不夠變態(tài),”齊晟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頭看向自己,力道很大,捏得她臉頰有點兒疼,“折騰我的時候,真不知道講個度?”
他啞著嗓子,咬著牙罵了句臟話,“任性也得看我陪不陪你玩兒,沈姒�!�
這話就有點兒刺了。
“誰稀罕你陪?”沈姒抬眸,看向他的視線很淡,聲音也淡。
氣氛陡轉(zhuǎn)直下。
前面的溫情時刻都是騙局,不痛快的往事從來不是能隨隨便便翻篇的,他跟她絕非心無芥蒂,她不是溫軟的性子,他也維持不了太久的好脾氣。
只有尖峰直刺,來的才真實。
“往人心窩子戳完,就該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沈姒,”齊晟漆黑的眼凝視著她,視線像是有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再來一次,你以為我還會放過你?”
他身上一直收斂著的勁兒似乎松開了,眼底全是陰鷙又尖銳的戾氣。
她的臉頰被他捏得生疼。
“你以為我還在乎嗎?”沈姒不避不讓地直視著他,“想威脅或者報復(fù),就動作快點,不必跟我虛情假意。”
她握著他的手,直接往自己脖頸上扣,“你干脆掐死我好了,一了百了�!�
“沈姒。”
齊晟看著她,牙齒磨了一下。
“不然你還想怎樣?”沈姒看著他沉郁的臉色,輕笑了聲,眼底一片荒涼,“想我跪下來求你嗎,三哥?”
她彎翹的睫毛輕輕一眨,遮住了眼底的情緒,“你要是得到這些,就能放過我,那現(xiàn)在就可以�!�
說的是氣話,但沈姒當(dāng)真順勢矮了下肩,就要往下跪。
齊晟一把托住了她手臂,阻止了她的動作。
他臉色都變了。
室內(nèi)昏昧的薄光里,齊晟看著她,眸色陰冷而沉郁,
像結(jié)了冰。他真有點被她氣笑了,“你真有本事�!�
沈姒太知道怎么戳他的痛處了,更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心。
她哪兒是要跪他?
打著作踐自己的幌子氣他而已。
空氣似乎凝滯了,撕扯不開一分喘息的空余。
靜默不過幾秒,齊晟握著她的手稍微一動,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氣冷氣,僵持的氛圍直接被打破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下意識地松掉了手勁兒,“碰到哪兒了?”
沈姒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拉扯間她全然忘了自己還在輸液,拿錢時輸液瓶被她撂在保險柜上了,也忘了拿回來舉高,位置太低,她這么一挪動,有點兒回血了。
還算走運,沒腫。
齊晟將輸液瓶撈起,冰冷的語氣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輸液你也能忘?”
“你兇什么兇!”
沈姒真有點委屈和憋屈,她瞪了眼齊晟,嘀嘀叭叭數(shù)落了他一堆,直接把問題往他臉上懟,“你沒忘嗎?你拿我當(dāng)病人了嗎?你要是直接出去了,我能忘記輸液嗎?”
他怕是忘了自己剛剛多嚇人了。
齊晟少見地沒有反駁,沉默了。
他半垂著視線,直直地盯著她輸液的手和細(xì)管內(nèi)一小截被稀釋的殷紅,眉心跳了下,似乎想牽她。
只是他剛一抬手,又頓在了半空中。
“疼嗎?”齊晟啞著嗓子。
沈姒很輕地“啊”了一聲,不是沒聽清,而是覺得真稀奇。
她好像真沒怎么見過他小心翼翼。
還是在這種她壓根沒當(dāng)回事兒,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問題上。
齊晟唇線繃的緊直,垂著眼看了會兒,折身出去,“我去叫醫(yī)生�!�
“你喊她做什么?”沈姒微詫,覺得他好像真的沒常識。
她自己調(diào)快了點兒流速,等血液流淌回去,又慢慢調(diào)回去,“沒腫,不用拔掉重扎�!�
她突然有點看不透他了。
他先前分明被她惹到了,面色陰鷙、沉郁,眉眼間暗藏的都是戾氣。但聽到她喊疼的時候,他身上壓迫感又消散了干凈,很奇怪的情緒:
歇斯底里,又隱忍壓抑至極。
氣氛有點兒詭異。
齊晟也沒轉(zhuǎn)回來,端正挺拔的身影像覆蓋了一層清冷的薄霜。
他什么也沒說,摔門而去。
他哪根筋兒搭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