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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程硯靳削完一個,手指上還留有甜膩的汁水,他也不管,又從果籃里取了一個,繼續(xù)低頭開始削水果。

    邊述也不做別的事,就這樣坐直在床上盯著他削完一個又一個。

    每一個都丑得千奇百怪,像是一堆失敗的黏土作品一樣排在床頭柜上跳大神。

    程硯靳以為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就能壓下心中翻滾暴躁的郁氣,可他用刀越來越快,最后十幾秒削完一個水果,意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一刀下去,縱然他緊急剎住,食指還是立刻見了血。

    他盯著指腹上的血涌出一條線,很快綿延暈開,居然生出一股無關(guān)痛癢的陌生情緒。

    就好像夢中以一個靈魂出竅的狀態(tài)在空中冷眼俯瞰,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有代入感。

    他小學(xué)就能將各種折疊刀玩得爐火純青,已經(jīng)多少年不曾被刀具傷到自己了?

    他用大拇指一壓,那些血更是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染在蘋果上,好像是一個腐爛氧化的過期品。

    程硯靳將小刀直接捅入水果,插了個對穿,而后將這個被血污染的蘋果丟進了垃圾桶。

    他將所有削好的蘋果重新丟進果籃里,起身想要離開……不行,他根本沒法跟邊述共在一個屋檐下。

    才剛打定主意,邊述忽然說了一句:“我看得出來,小意對你并沒有多少感情�!�

    這一句話說完,敞著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像是一只被激怒的豹子一樣猛地逼近,手掌大力攥住邊述那身病號服猛地往后一推。

    邊述的后背磕上另一邊的護欄,沉悶的一聲“咚”。

    整張床都在顫,吊瓶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厍脫�,就連輸液管都像是一條亂舞的線,半晌都沒穩(wěn)定下來。

    程硯靳手上半點都沒有收著力,他緩慢地將手腕擰過半圈,讓那身衣服的領(lǐng)口越擠越窄,最后掐緊了邊述的喉嚨。

    手指上的刀口開始密密作疼,針扎一般。

    程硯靳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真不會對你動手?”

    邊述呼吸不暢,他應(yīng)當(dāng)是頭暈的,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一次都沒有抬手扶額示弱,而是繼續(xù)平穩(wěn)訴說:“你不是小意喜歡的類型�!�

    程硯靳不怒反笑,手臂用力,鎖著喉嚨把人一點一點往床外壓迫,冷冰冰地看著眼前的人面色發(fā)紅。

    “不喜歡我?那她也不會喜歡你,別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是因為鎖喉的時間過長達到了極限,還是這句話忽然就刺痛了邊述的神經(jīng),方才還矢志不屈的他忽然皺了下眉,閉緊眼睛晃了下頭,仿佛已經(jīng)開始有了暈眩的癥狀。

    程硯靳猛地撤開了手,邊述人一歪,撞到護欄,手掌撐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程硯靳絲毫沒有想要叫醫(yī)生的意思,重新坐回座位,臉上還是陰沉沉的。

    邊述這人卻歷來是一根筋,他喘順了氣,檢查了一下自己手背上沒有脫針,重新靠回床背,不怕死地復(fù)述了一遍:“但不管怎么樣,她以前確確實實喜歡過我�!�

    程硯靳將食指上的刀口按住,撇開頭,充耳不聞。

    林瑯意馬上回來了,馬上回來了,不要跟這種人浪費口舌。

    邊述卻忽然換了一個話題,他問:“剛才那個,獻血的男人,跟小意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即使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將邊述說的話都當(dāng)成放屁,程硯靳還是被這一句意料之外的話問得擰起眉,不知道邊述為什么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只是朋友嗎?”邊述又問。

    程硯靳不耐煩地轉(zhuǎn)回頭,正要諷刺,卻驟然對上了邊述清明的目光。

    那目光好像能穿透一切霧靄,將真相剝離出來,赤裸裸地袒露在太陽底下。

    程硯靳那些譏諷的話語猝然堙滅,他感覺自己后頸處的皮膚忽然就如同干裂的土壤一般板結(jié)僵硬,而他的身體也一同被凍入冰天雪地,肢體僵直。

    他一動不動,問:“你什么意思?”

    邊述頓了兩秒,搖了下頭:“沒有,我只是問問�!�

    程硯靳被這突如其來又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得心煩意亂,同樣的壓抑和胸悶再次束縛住他,讓他此刻破壞欲爆棚。

    “你少說些有的沒的�!彼涑�,“養(yǎng)好你那顆頭,早點滾回國外去。”

    再然后,孟徽就帶著護工阿姨進來了,程硯靳和邊述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彼此都兩看生厭。

    至于林瑯意,她是最后回來的。

    程硯靳裝作沒事人一樣幫著她一同整理了購買的物品,眼角余光卻始終忍不住往她臉上飄。

    她自從進門后,一眼也沒往病床上的人看去。

    這不太符合常理,程硯靳想起她離開之前明明一直將目光釘在邊述身上。

    他因此甚至還往邊述臉上看了一眼,看到對方一直落在林瑯意唇上的目光。

    無名之火又燃起,程硯靳將新買的水杯大力拆開包裝,重重地叩在床頭柜。

    林瑯意朝他望了一眼,程硯靳看到了她泛紅的臉頰。

    她說她跑了幾段路,所以熱。

    程硯靳卻記得她體能一直很不錯,還盤算著之后每天晚上吃完飯后帶她去散步,去騎自行車,或者一起玩滑板。

    她不會,但是他可以讓她踩在同一個板子上,帶著她玩。

    ……

    程硯靳回憶完,直挺挺地睜著眼望著天花板,他想要多占據(jù)她一些時間,也多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

    同樣的事出現(xiàn)了第二次,但心境卻天翻地覆。

    池疏出現(xiàn)時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煩躁和無名孽火源自哪里。

    他甚至還昏招頻出,拖著外人入局,想讓林瑯意不要因為情情愛愛而放棄兩人之間的聯(lián)姻。

    而現(xiàn)在完全不同,他希望林瑯意不要舊情復(fù)燃,他希望她能愛他。

    上一次根本沒有原楚聿什么事,是他將原楚聿叫了進來。

    可這一次,他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再將兩個人之間的事牽扯到外人身上,原楚聿的名字卻突兀地出現(xiàn)在邊述口中。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是什么意思?

    程硯靳想起一見面時自己曾振振有詞地說過原楚聿是這種類型的高配,讓林瑯意眼光放高一些。

    他心里忽然就像是被千刀萬剮般,心臟傳來凌遲的悶痛,晚上掐住邊述脖子的那只手仿佛現(xiàn)在卡在了他的咽喉處,讓他喘不上氣來。

    暈眩感一陣陣襲來,程硯靳猛地坐了起來,一手按住自己的心臟,彎下腰劇烈喘息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陣陣發(fā)脹,呼吸不暢,按在胸口的那只手握成拳,用力沉悶地砸在心口處,試圖緩解自己心臟處的那陣尖銳的疼痛。

    原楚聿倒不一定,往后自己多留一分心眼就是了,也許邊述也只是像自己一樣,覺得林瑯意會喜歡同一種類型。

    但是邊述的出現(xiàn)卻是板上釘釘,他還為林瑯意受了傷,占盡先機。

    如果林瑯意拿著當(dāng)初那句“開放式關(guān)系”,與邊述破鏡重圓,他又該怎么辦?

    程硯靳屈起雙腿,上半身更深地往下彎,將頭顱完全埋入膝蓋間,緊緊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布料。

    他的左手還牢牢地牽著熟睡中的林瑯意,不肯放開。

    他從來沒有如此后悔過自己曾經(jīng)夸下�?诘哪切┰�,后悔自己故作瀟灑要求的什么“開放式”,當(dāng)初的這些話每一句都幻化成了從過去刺向未來的劍,把他扎得遍體鱗傷。

    而他要為之前所有說過的話承擔(dān)如今悔不當(dāng)初的痛苦,在深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

    ……

    林瑯意第二天醒來時,床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她瞌睡還沒醒,懵著臉躺了一會兒才抱著被子坐起來。

    身旁的枕頭上還余有睡過的痕跡,只是不管是被子還是枕頭都冰涼,程硯靳應(yīng)該是離開有一會兒了。

    房間里冷氣涼爽,雖然昨晚兩個人擠一床被子,但是現(xiàn)在倒是被人好好地疊緊,壓在她的胳膊和腿下。

    林瑯意打了個哈欠,起床出臥室,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著五六個小食品袋,透明袋子內(nèi)層霧上了一層水珠,看起來放了有一會兒了。

    而浴室里還有人洗澡的聲音,陽臺上洗衣機正在轉(zhuǎn)動,林瑯意眨了眨眼,回到臥室內(nèi)置的洗手間洗漱。

    她才剛洗完臉,還濕著頭發(fā)的程硯靳搭著一塊毛巾走了進來,他身上連衣服都沒穿,下半身圍了一塊浴巾,就這樣堵在門口看她。

    如果沒看錯的話,他剛進來的時候眉眼都是低迷不振,但看到她的第一眼依然振了振精神,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得像平常。

    “你起這么早?”林瑯意震撼。

    程硯靳面上略有些疲倦,眼下更是倦�。骸拔宜弧倚蚜耍运餍匀ネ饷娉颗芰�,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了早飯,一起吃吧�!�

    林瑯意坐到座位上,看他一個口袋一個口袋解開,豐盛的早點陸陸續(xù)續(xù)擺了一桌,令人食指大動。

    唯一有點不足的是……林瑯意嗔怪:“你這買太多了啊,兩個人怎么吃得完!”

    程硯靳原本坐在她對面,坐下后又覺得距離太遠(yuǎn)了,把椅子一拖,坐到她旁邊,小菜一碟道:“你先挑自己愛吃的,剩下我能吃完。”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門鈴聲,還有外賣員敲門:“外賣給您放在門口了哈,麻煩給個好評�!�

    兩人都怔住,林瑯意卻忽然眼皮一跳,率先“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將椅子往后拉出好大一聲響。

    她去開門,程硯靳也跟在后面,門口放著另一份早點,還有一份拌酸奶的現(xiàn)切水果桶。

    林瑯意瘋狂往那位外賣員瞟去余光,在看到身形與原楚聿八竿子打不著才勉強安下心。

    “你還點了外賣?”程硯靳吃驚,“怎么不早說。”

    林瑯意輕咳一聲,狀似無意地左右手各拎起一袋往屋內(nèi)走:“我也不知道你買了早飯,我平時一直是這個生物鐘起床,所以外賣會定在這個點�!�

    她邊說邊打開,發(fā)現(xiàn)早點健康又精致,營養(yǎng)豐富,用足了心,就連那個盒子都比一般外賣要考究,與其說是一份飽腹的早點,不如說是一份精心準(zhǔn)備的愛心便當(dāng)。

    不像是外賣……像是跑腿送來的定制品……

    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怎么看,這份早點都是一人份。

    林瑯意解袋子的手僵住,身后的人也沉默了。

    好半天,程硯靳才幽幽地問:“我的呢?”

    林瑯意鎮(zhèn)定道:“我以為你不吃,你以前不都是后半夜回家,六七點開始睡覺,一覺睡醒到下午嗎?”

    程硯靳:……

    他不服氣地坐回去,將自己買的早飯一摞:“不吃就不吃�!�

    他話雖如此,林瑯意才吃了幾口愛心便當(dāng),擺盤整齊的盒子里就伸進來一雙筷子,飛快地丟下幾個拇指生煎包。

    程硯靳若無其事地縮回筷子,埋頭干飯,嘴上還要嘀咕:“吃什么養(yǎng)生餐,吃碳水才有飯張力�!�

    林瑯意瞟他一眼,將那幾只拇指生煎包都吃完了,點頭:“還不錯�!�

    他明顯高興起來,扒拉扒拉,將那一盒生煎包都推到她面前,說:“你以后不用買早飯了,或者要買就買我們兩個人的,我以后每天都跟你一起起,送你去公司。”

    這句話太令人吃驚了,林瑯意咬著筷子,睜大眼:“你被鬼上身了?”

    程硯靳噎住,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嘴硬:“我現(xiàn)在也要去公司啊,哪能睡到下午,把你送到我就去上班�!�

    林瑯意不解:“我們又不順路。”

    他大口灌完一聽牛奶,將紙盒捏扁,堅持:“我說順路就順路。”

    稍頓,補充:“晚上我也來接你�!�

    “每一天都是�!�

    【??作者有話說】

    看到大家都在討論原和程在初戀哥出場后的反應(yīng),程比較簡單,他就是不會壓抑自己脾氣的那種(除了最后一次發(fā)現(xiàn)原),所以在池疏,邊述,原的三次插足中,他的三段反應(yīng)會有一個逐漸成熟也逐漸痛苦的過程。

    原的話,雖然他平時很理性知分寸,但是情敵出現(xiàn),還是以前妹寶確實愛過的,肯定是做不到一直選擇最正確的做法的(比如家里的原住民貓貓發(fā)現(xiàn)主人忽然帶了一只新小貓回來也會生氣自閉或者撓人家呀)而且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清楚地知道什么是更正確的做法,也會被情緒支配,正所謂“在遇到明知最后不會有結(jié)果的命定之人時,明明知道在最體面的時候好好告別且瀟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但事實是,不耗盡最后一絲好感,不拼命抓住直到徹底抓不住之前,是舍不得說再見的�!�

    正是因為這種嫉妒、排他、獨占、陰暗發(fā)瘋,諸如此類的負(fù)面情感與所有的美好詞匯共同組成了“愛”這個復(fù)雜的定義。所以在做人物小傳的時候,不管是之前他在媽媽墓前流淚還是這里在不見光的樓道里求證愛意來獲得安全感,都是在感情中打碎一個人的過程(就是要把這種性格的人扯下來,在身份地位和感情中的地位發(fā)生一個顛倒置換嘛)。原要是自始至終都冷靜自持,連初戀出現(xiàn)都能不動如山,那他能做出插足的事和昏了頭似的往妹寶那里送錢送資源就變得ooc了,對于妹寶的愛意也要打個問號了,他就是在不斷突破底線,所以為愛發(fā)瘋挺正常。

    畢竟有誰能在全情投入的熱戀中全身而退呢,對吧。

    這么一看,最冷靜的還是我們珠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讀者寶寶們很嚴(yán)格也是在打分考察女兒的男票,大家真的好愛珠珠嗚嗚嗚嗚我流淚,啵�!�

    至于男性角色,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碎,都給我吃盡愛情的苦!

    第

    62

    章

    借花獻佛

    程硯靳說到做到,

    將林瑯意送到公司后還不夠,搶過她的包雄赳赳氣昂昂地尾隨著她一路上到辦公室。

    路過的員工與林瑯意打招呼時不可避免地看到早上精雕細(xì)琢捯飭過的程硯靳:“林總……嗯,程總?”

    程硯靳看起來比她都愛上班,

    喜眉笑眼地左右點頭:

    “嗯,早�!�

    “嗯,送她來上班。”

    昨晚公司里冒出個瘋子的事內(nèi)部有所耳聞,

    孟徽一大早就叫了人在安裝人臉識別的系統(tǒng),以后開門掃臉進入。

    昨天出事今天就接送,

    知情的員工紛紛贊嘆:“原來是護花使者,

    感情真好。”

    人果然還是需要外部反饋。

    程硯靳昨晚一夜沒睡,

    將有些事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想到自己的心情都沉到了底,結(jié)果在林瑯意公司里收獲了一堆諸如比翼連枝這樣的祝詞,

    立刻陰轉(zhuǎn)晴。

    他聽得通體舒暢,

    笑容不斷,

    被夸到位了,還用手肘撞撞林瑯意,

    不好意思:“你說你們公司員工這么好,我要不請大家喝奶茶吃果切?”

    林瑯意被他那副陽光明媚的樣子無語到,

    她怎么可能不清楚這人就是來公司里亮相順便對外站穩(wěn)自己未婚夫地位的?

    她目視前方,嘴皮子微動:“你再不走要遲到了,怎么,

    你們程氏不打卡?上班遲到不扣錢?”

    程硯靳活動了下肩頸,哼笑:“我是老板。”

    他這一趟上上下下跑過,心情格外舒暢,

    見林瑯意忙著開工,

    快要對他沒耐心了才見好就收,

    依依不舍地告辭。

    他前腳走,后腳林瑯意就掏出手機,點進早就發(fā)來消息她卻遲遲沒回復(fù)的對話框。

    Y:【早餐好吃嗎?】

    Pearl:【以后早餐不要送了,程硯靳現(xiàn)在也早起,所以我們一起吃的�!�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可消息卻好半天都沒有發(fā)過來。

    林瑯意將手機扔在一旁,等看完宣傳部門擬定的初稿后手機才震動一下。

    她瞄了一眼,對方發(fā)來一句:【那以后我送午飯。】

    林瑯意捏住手機,放回去,沒回復(fù)。

    但是說到午飯,她還真打算去Y大校門口那家雞毛店打包點菜,帶去醫(yī)院跟邊述一起吃。

    她說干就干,先在萬年不吱聲只發(fā)古早表情包的親人群里搜刮了一下,找到了帶著五彩熒光的“早上好”,轉(zhuǎn)發(fā)給了邊述。

    后面再跟上一句:【今天好點了嗎?】

    對方回復(fù)得飛快,林瑯意猜想也許是因為病房里除了看電視實在沒別的可以干,所以他才一直捧著手機玩。

    她看著那句【好多了,有孟阿姨安排的護工在,很周到,你別擔(dān)心】,心想他看起來狀態(tài)一切都好。

    她趁熱打鐵道:【吃過早飯了?】

    【嗯,吃過了�!�

    【那午飯一起吃?我等下過來�!�

    那廂的回復(fù)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邊述以前就是這樣,看著出身不高,其實人情世故那點事自小就懂得多,總是不愿意麻煩別人,因為他覺得人情債最難還。

    由于為人正直,他也從不會主動動一些歪心思來牟利,更不會為了點蠅頭小利眼紅他人,每一步都踏踏實實本本分分,所以別人很難用利益去誘惑他行個方便。

    所以她其實并不確定重逢后,邊述愿不愿意看在之前兩人也算半個老情人的份上假公濟私,給她開個后門,透露一下研究出的成果。

    究其根本,邊述其實并不是一個好接近的人。

    他與世上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有獨屬于他自己的行事準(zhǔn)則和一腔傲氣,是那種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有他認(rèn)死理的規(guī)矩的人。

    但偏偏,他自小家境條件不好,所以林瑯意在觸碰那挺直打開的肩膀和一身硬骨頭時,偶爾會奇怪地接收到他隱藏得很好的自卑。

    比如以前在學(xué)校里的時候邊述是符合貧困生資格的,完美的績點和綜測,手握競賽和論文,毫無疑問地獲得過林氏的資助基金。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林瑯意就是林氏大小姐,所以前腳在臺上以優(yōu)秀代表的身份被授予獎狀,后腳來找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正與孟徽親昵地母女交談,雙腳霎時釘在地上。

    再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申請過貧困生補助,而是選擇在校外去機構(gòu)里當(dāng)家教。

    為了彌補基金的空缺,也為了在她面前不要這么拮據(jù)難堪,他將家教排得很滿,從早到晚都有嚴(yán)格緊湊的待辦事項list且能一絲不茍地按時完成。

    林瑯意有時候覺得他很恐怖,是一個進化掉了睡眠的狠人。

    她記得以前邊述在學(xué)業(yè)上作為一個本科生卻最受導(dǎo)師青睞,跟著做了不少項目,幾個師兄會故意讓他在理工科實驗樓熬通宵,寒暑假無休一直重復(fù)做實驗。

    林瑯意有一次陪在他旁邊,看他從早到晚眼睛也不眨地處理數(shù)據(jù),卻關(guān)鍵結(jié)果不顯著。她都看得腦殼痛,邊述卻只是保存了記錄,重新回到第一步開始實驗。

    當(dāng)時他的導(dǎo)師就說他適合與數(shù)據(jù)打交道,而不是跟人,所以適合未來在研究院里工作。

    林瑯意一直以來也是這么覺得的。

    因為有一次同一個組的一位師兄看到她在實驗外坐著等邊述,那天她穿了條百褶裙,坐下時裙子往上移了一部分,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那師兄跟腦子里塞了屎一樣沖著她說了兩句下流話,直接被她抄起手邊還在滴水的長柄雨傘對著腦袋揮了一記,干凈利落地給人開了瓢。

    直到這架都打完了,旁邊實驗室都有師兄師姐出來查看情況并拉人勸架了,邊述還沉浸在實驗里兩耳不聞窗外事。

    那師兄沒想到林瑯意長得漂漂亮亮,卻說動手就動手,連個招呼都沒有直接開干,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連揍了幾下。

    他見圍觀者慢慢多起來,自覺不宜鬧大,一手捂著流著鼻血的鼻子埋頭垂肩地溜了。

    林瑯意事后都沒跟邊述說這事,她打了一架打餓了,見他半天做不完實驗,還中途溜出去自己飽餐了一頓。

    但畢竟有人看到了事情的經(jīng)過,這事最后還是被邊述知道了,林瑯意有仇當(dāng)場報,打完架就翻篇了,也沒掛在心上,但好歹有些好奇邊述的反應(yīng)。

    但他就是個木頭樁子,除了像警察盤問似的問了她三四遍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沉著臉點了點頭說知道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那幾個師兄一開始不敢再讓邊述代做實驗,但夾著尾巴觀察了一周也沒見他有什么異常,最后還是放心大膽地像從前一樣頤指氣使地使喚他,畢竟人一旦躺平過了,就不太想再爬起來了。

    所以知道前因后果的林瑯意非常認(rèn)同導(dǎo)師對邊述那句“不適合與人相處,適合與數(shù)字打交道”。

    不過一年后,那個嘴臭的師兄因為學(xué)術(shù)不端被通報批評,延期畢業(yè),因為拿不出成果論文,畢業(yè)證學(xué)位證遙遙無期。

    他堅持聲稱自己也是被人騙了,但具體真相如何林瑯意也沒關(guān)心。

    倒是她宿舍的天使室友們還耿耿于懷于之前的事,在食堂一起吃飯時提到了這事,彼時邊述也在,并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

    室友回去后就偷偷跟林瑯意說邊述這人沒勁,連一點情緒價值都提供不了,以后在一起時間久了,真的會被悶葫蘆氣死。

    她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說:“他就是這樣的,沒什么大起大落的波動情緒,但沒事,畢業(yè)了十對情侶九對都是要分手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嚴(yán)于律己又極度硬氣驕傲的人,在兩人分手時,她終于看到了所謂毫無情緒的他原來也會失態(tài)成那樣。

    他那副把脊梁骨都敲碎了,懇請挽留低到塵埃里的卑微樣子是她戀愛三年里印象最深的一個場景。

    怎么想,甩了他那事都一定是他不愿回憶的雷區(qū),連帶著她估計都受不了什么好眼色。

    林瑯意嘆氣……哎,哪想到有今天啊,早知道當(dāng)初就好聚好散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當(dāng)時邊述那副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好聚好散的模樣,只要她稍一松口,他肯定是死都不分手的。

    她反思了自己分手的步驟,對于“萬事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想著下回跟程硯靳分手的時候,那一定能吸取教訓(xùn)好聚好散,吃一塹長一智,肯定不會重蹈覆轍的。

    人嘛,總是在不斷進步和螺旋上升的。

    正胡思亂想著,手機又是一震,昵稱為“學(xué)治紓墚”終于姍姍來遲發(fā)來一條微信:

    【我昨天聽孟阿姨說你每天都很辛苦,如果很忙的話,先專注自己手上的事吧,我沒關(guān)系�!�

    昨天說她忙的明明是程硯靳和原楚聿��?

    林瑯意琢磨了一下這個話術(shù),覺得不太像是邊述拒絕人的口吻,他以前否決一件事就只有冷冷的“不行”兩個字,哪會啰里八嗦打這么多字。

    Pearl:【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主要是我比較擔(dān)心你,想來看看你�!�

    這一句話發(fā)過去,對方很快就回復(fù):

    【好的。】

    林瑯意預(yù)想得很好,到時候用雞毛店熟悉的口味成為話題切口,抒發(fā)一下兩人以前的情深意重,然后轉(zhuǎn)到正題上,一舉將邊述拿下。

    但奈何現(xiàn)實骨感,因為宣傳部門那份初稿改了兩遍又開了場會,等林瑯意結(jié)束會議后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了。

    雞毛店生意爆棚,這個點再去打包,然后再去醫(yī)院,等吃上都變成下午茶了。

    她有些焦頭爛額,正給公司食堂打電話麻煩大廚炒幾個菜出來,小玉敲了敲門,冒出半個腦袋,舉起手上提著的紙袋:“林總,您的外賣。”

    林瑯意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小玉手上的袋子與早上的早點袋一模一樣,幾乎要喜極而泣。

    要不是說原楚聿能干呢!

    這飯不正好變成她“親手”制作的愛心便當(dāng)啊!

    “是我的,謝謝小玉!”林瑯意眉開眼笑地接過,電話那頭大廚還在問要幾個菜。

    “少做幾個好了,謝謝您�!绷脂樢饽X海里已經(jīng)有了劇本,嚴(yán)謹(jǐn)?shù)�,“您不用做得太好,生一點或者焦一點都行,或者鹽多放點,難吃點沒事!”

    *

    林瑯意到二院的時候已經(jīng)一點左右了,她左右手各是一個大保溫袋,乘坐電梯上了住院部。

    邊述的病房門沒有完全關(guān)上,而是虛掩著,仿佛在等一個隨時會推門而入的客人。

    林瑯意雙手大包小包,用腳尖一頂門,直接進去。

    她見邊述端正坐在床上,手里還翻開著一本詞典厚的英文原著,心無旁騖地著。

    窗簾完全打開,光線明亮,光把他略有些蒼白的臉析出光影,側(cè)臉的骨相利落分明,沉浸在工作中的樣子非常動人。

    林瑯意安靜了一秒,他合上書,朝著她望過來,臉上露出微笑。

    “你來了�!�

    “嗯,有點事,所以來晚了,你餓了吧�!�

    邊述搖搖頭:“沒事,我以前在國外吃飯也晚,你忘了做實驗的時候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嗎?”

    他彎唇:“一忙起來就沒什么時間觀念的,所以也不會覺得餓,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讓我早點吃,我還沒胃口呢。”

    林瑯意轉(zhuǎn)頭掃視一圈:“誒,那護工阿姨呢?”

    他的面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輕微地撇了下頭,持著平日里的口吻說:“她……哦,是我看她辛苦,讓她中午去休息一下,反正我這里暫時也沒什么事�!�

    林瑯意了然,她將兩個保溫袋都放在床頭柜,解釋:“因為來不及去雞毛店了,所以我在食堂里讓廚師帶著我做了點。”

    邊述幫著整理床頭其他物品的動作一頓,握在手里的杯子的水面微微蕩開一層漣漪,漸漸隱于水中。

    “你自己做的�!彼坪跻粫r間恍惚了片刻,訥訥地復(fù)述了一遍。

    林瑯意臉不紅心不跳:“嗯�!�

    他默然兀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等林瑯意將病床上的小桌板升起來,他才如大夢初醒一般趕緊來幫忙。

    他看著有些心不在焉,動作太大,不小心將一旁的書籍撞落,連著手背的輸液管晃動起來。

    “誒誒誒,你別動!”林瑯意想也沒想按住他的手臂,“等下脫針了。”

    邊述反應(yīng)很大地顫了下手臂,抬起頭像是半截癡愣的木頭一樣看著她。

    林瑯意將盒飯一樣樣擺在小桌板上,滿意地看著這一桌色香味都不太俱全的菜,拆了副筷子遞給他:“吃吧,先說好,我手藝是真不行,不下廚的�!�

    “我知道�!彼蛄讼麓剑袷窍萑肓四撤N美好的回憶,“以前你們班級里租短租房自己開灶做集體活動,你把我叫去做飯�!�

    他邊說邊彎起唇角,明明是被她當(dāng)救星去打下手,卻無比開心:“那時候你有沒有聽你們班的組織委員說的那句話?”

    林瑯意正在欣喜邊述全自動開啟了追憶往事環(huán)節(jié),不用她起承轉(zhuǎn)合,配合道:“說什么了?”

    邊述略有些難為情,聲音低下去:“說見過男女朋友陪著去對方的專業(yè)課上課的,第一次見來下廚的�!�

    “那怎么了!你炒的那幾個菜不都被一掃光,況且葷菜、大菜都是你主廚啊。”林瑯意雖然不記得那些細(xì)節(jié)了,但是邊述七八歲就踩在板凳上做全家的飯菜的戰(zhàn)績她卻是記得的,所以也記得他那一手好廚藝。

    邊述徹底移開眼,原本無血色的臉上居然很淡地浮起一層薄紅,低聲說:“你那時候,不是這么跟組織委員說的�!�

    啊?她說什么了?

    邊述背著她撇過臉,并沒有看到林瑯意茫然的表情,低聲問:“你還記得當(dāng)時你是怎么說的嗎?”

    不是!猴年馬月了,她那哪能記得�。∷@是人腦,不是電腦。

    林瑯意原本放松交疊的雙腿緊張地收攏并好,像是課堂上突然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一般抽緊了皮。

    她確實想要追憶往事,但那是為了提醒一下邊述他倆的感情非同尋常。

    不是來這里被抽問抽答的啊!

    林瑯意冷汗直冒,心說她連當(dāng)時兩人在一起的紀(jì)念日都忘得差不多了,這還能記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燒的一頓飯途中說了什么,除非那天是她把自己鐵鍋燉了那才會有印象。

    “這……反正我是反駁了他�!绷脂樢忾_始打太極。

    “你說的是,你以后結(jié)婚的另一半肯定要精通廚藝。”他聲音有多低露在紗布外的半只耳朵就有多紅,“說男人要是廚房都擺不平還能成什么事�!�

    聽起來很像是她會說的話。

    林瑯意拍手:“對對對,我是這么說的�!�

    邊述手里捏著筷子,眼神落在這一碗碗菜上,忽然問:“你的未婚夫,會做飯嗎?”

    林瑯意又被這一招圖窮匕見給嚇得一激靈,原本是想說程硯靳手藝比不過邊述,拍拍馬屁:“他根本不會——”

    “是嗎,”邊述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所以你才會開始練習(xí)做菜了嗎?”

    ��??

    她傻眼,正想挽救一下拍到馬蹄上的馬屁,邊述耳際的紅漸漸退去,面上的表情像是不甘又像是傷心欲絕。

    他說:“所以,其實那些條條框框都是為不愛的人設(shè)立的,真的遇到了喜歡的人,所有先前制定好的條件都可以為他讓步,是不是?”

    林瑯意滿頭大汗,有一種情景短劇中明明自己回答得也沒什么問題可就是處處踩在死穴里的茫然無措。

    她趕緊從源頭剎住:“你亂想些什么?我平時根本不下廚,都是點外賣,這頓是我特意為你做的,所以才看相不好。”

    “如果我天天洗手作羹湯,至于做成這樣嗎?”

    邊述動了動唇,拿著筷子的手隱隱有些顫,他扭過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沖她露出了一個悲傷又歡喜的矛盾的笑。

    他開始吃飯,將那些林瑯意特意“失手”的菜一口口夾到碗里,咀嚼,咽下。

    林瑯意也捧著一只碗,時不時往他那里飄去一眼,看到邊述肅著一張沉穩(wěn)的臉,像是失去了味覺一樣將不停地進食。

    “呃……你要是吃飽了的話……”她想起自己跟巫婆制藥一樣惡毒的調(diào)味料撒放過程,心有戚戚地試圖阻攔。

    邊述將原楚聿做的那幾份菜移到她面前:“這幾個挺不錯,會比較符合你的口味,你吃這個�!�

    說完,他筷子一轉(zhuǎn),繼續(xù)夾那些并不好吃的菜。

    林瑯意的良心被觸動,攔住他,強硬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撥到他碗里:“你也吃這個。”

    正在投喂的當(dāng)口,病房門忽然被敲響,邊述以為是護工回來了,剛提聲喊了一句:“請進�!�

    “進”字的尾調(diào)還沒收住,門打開,邊述忽然就止住了所有的聲音。

    “怎么了?吃啊,你多吃點�!绷脂樢膺在熱情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給邊述夾菜,一扭頭,發(fā)現(xiàn)門口居然站著的赫然是本尊。

    原楚聿一手拿著一份文件,另一只手緩慢地從門把手上收回來,淺淺地插入褲兜,長身玉立,就這樣呷了半分疏離和隱約的涼意望著面前共進午餐的兩人。

    林瑯意手上還舉著他的愛心便當(dāng)借花獻佛,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宕機。

    原楚聿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視線在那一桌子的菜上停了一秒,轉(zhuǎn)到她手上自己的心意,最后慢慢轉(zhuǎn)上來定在她臉上,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瑯意頓了頓,硬著頭皮:“原總,您怎么來了?”

    “林總�!彼哺ё�,笑意微揚,“我先去了您辦公室,聽小玉說您百忙之中還不忘抽空來了醫(yī)院,所以過來送文件�!�

    他揚了揚手:“之前說好的二期商業(yè)貸款�!�

    這可是大事!

    林瑯意精神一振,當(dāng)即將碗筷都放下,站起來就往門口迎接:“哎呀,謝謝原總,還親自送過來,但也是,這是大事,確實需要上心�!�

    他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往里走一步,林瑯意沒拉他進門,跟眼前只有胡蘿卜沒活的拉磨的驢一樣先直奔主題去接他手里的文件。

    誰知道身后邊述忽然咳嗽了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嗆到了。

    林瑯意下意識扭回頭去查看,可那條手臂已經(jīng)朝著原楚聿伸出去了,因為錯開了眼神,所以第一下居然撈了個空。

    邊述捂著嘴還在咳嗽,林瑯意關(guān)心了一句“你慢點”就重新看回原楚聿……手上的文件。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分明沒有移開手,是她自己接空了。

    再要拿,原楚聿卻慢條斯理地將手臂一抬,溫吞地將文件閑閑舉在耳際,與她的手指失之交臂。

    林瑯意抬頭看向他,他亦垂眸與她對視了片刻,臉上溫和斯文的笑依舊不改。

    “我也還沒吃呢�!彼弥挥袃蓚人聽得見的氣聲說道,“這是雙人份,我本來是想……”

    “結(jié)果�!彼浇且粡潱瑳_她笑得越發(fā)溫柔,那張絕佳的英俊臉蛋實在是優(yōu)越至極。

    “來來來,您辛苦您辛苦,您也吃!”林瑯意有奶都是娘,直接熱情邀請。

    她嘴上甜甜蜜蜜的諂媚著,手一夠,這一回原楚聿沒有再避開,依著她將文件一把搶過。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彼囊暰躍過她的肩膀,對上病床上沉黑隱晦的目光。

    兩人無聲無息地對視了一會兒,原楚聿眼皮的弧度慢慢耷下,下顎線冷淡地繃著,方才面對著林瑯意的笑意慢慢消弭于唇邊,那副倨傲孑然的世家氣息散發(fā)得淋漓盡致。

    “那就打擾了�!彼f。

    【??作者有話說】

    你倆那天晚上因為隔著個程狗都沒好好說句話吧,沒事,現(xiàn)在給機會了。

    第

    63

    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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