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至少納罕鄂侖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他用粗糙的掌心將淚珠抹去。

    “哭什么？害怕？”

    他的意思是因為杯中酒里的血液，但是白玉質(zhì)純粹是為了做戲，讓比她想象中更心動的攻略對象再淪陷一點。

    白玉質(zhì)沒有說話，用一飲而盡的行動表示她不僅不怕，還很動容。

    在這場明明有三個主角的合婚儀式上，朝陽公主就像個木頭人一樣看著白玉質(zhì)與納罕鄂侖互贈連心酒。

    直到?s?祭臺上的儀式徹底完畢，她才麻木一樣的低垂著頭，跟在納罕鄂侖身后一起走下祭臺，回到為她準(zhǔn)備的座位上。

    長生天見證之后，這場篝火晚宴才正式開始。

    第67章

    狐貍精

    按照規(guī)矩，白玉質(zhì)本來應(yīng)該坐在排位更高的閼氏們身后，但是因為今天是她的合婚典禮的緣故，她與朝陽的座位都被設(shè)置在納罕鄂侖身邊最近的位置，只與大閼氏一步之遙。

    大閼氏在目睹了納罕鄂侖將自己的連心酒賜給白玉質(zhì)之后，已經(jīng)收斂了自己的神情，見納罕鄂侖心情頗好，還主動敬酒。

    “大汗，我敬你一杯，預(yù)祝大汗與大金草原日后更加鼎盛！”

    納罕鄂侖受用，拿起酒杯來將酒一飲而盡。

    納罕鄂侖年歲也不算小了，因此四個兒子之中只有最小的老四還被七閼氏抱在懷里，其他的三個都坐在部族首領(lǐng)之中，大閼氏的親生子、也就是大王子，看自己母親敬酒后也站起身來。

    “父汗，兒臣也敬您一杯！”

    白玉質(zhì)循聲看去，原著中描寫大王子生來患有腿疾，雖然不嚴(yán)重，但是走路的時候還是能看出是個跛腳，可相比于二王子生而一目不可視物、三王子八歲不通人言還有四王子至今未曾出聲來看，他的確最有繼承汗位的可能。

    也是因為有大王子的存在，大閼氏的地位才如此不可動搖。

    因為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納罕鄂侖到底是要將汗位按部就班的傳給自己長子還是會退位讓賢給薩格勒。

    納罕鄂侖的臉色冷淡下來，看得出來他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但是還是沒說什么，又喝了一杯酒，只是并未給予大王子任何語言或者動作上的回應(yīng)，顯得十分冷淡。

    白玉質(zhì)注意到大閼氏和大王子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此時本該由二王子敬酒了，白玉質(zhì)也看到宴席之中有一個帶著單邊眼罩的少年站起身來，可就在這個時候，薩格勒竟然同時也站起來。

    相比起大王子的陰郁，薩格勒看起來就舒朗許多，頗有意氣風(fēng)發(fā)之態(tài)，他像是根本沒察覺到什么不妥似的直接搶先于二王子開口：“大汗，侄兒敬您！恭喜您徹底打服了大楚！”

    納罕鄂侖看著薩格勒的神情就寬和許多，眼中隱隱有欣賞之意，毫不猶豫的又喝了一杯酒：“薩格勒此次也有功，本汗賞你五百戰(zhàn)馬！”

    薩格勒如今已經(jīng)二十，之前參與了攻打大楚城池的行動，但是也只是作為副將觀摩而已，根本談不上什么功勞，是納罕鄂侖寵著他方才有賞賜，還是對于草原人來說重逾千金的戰(zhàn)馬。

    擁有屬于自己的戰(zhàn)馬，那代表著納罕鄂侖允許他開始組建親兵了。

    白玉質(zhì)心想，看來納罕鄂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看重這個侄子，只可惜薩格勒是個白眼狼。

    被打斷了的二王子神情黯淡，但是倒是看不出什么過分的情緒，白玉質(zhì)猜想如果不是他年紀(jì)不大就懂了什么叫逢場作戲，那就是真的對這個汗位沒抱希望。

    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還需要觀察看看。

    二王子沒敬酒，三王子至今不能與人正常溝通，這場無聲的較量還是大王子與薩格勒之間的。

    至于二王子的生母三閼氏沒什么存在感，宴席上沒看任何人一眼，只認(rèn)真吃東西的模樣。

    其余人在這較量之中都沒有資格出戰(zhàn)，自然也都安安靜靜的。

    場面從篝火點燃上來一群草原舞女開始變得熱鬧起來，男人們開始喝酒，閼氏們也開始交流。

    大閼氏挑中了白玉質(zhì)。

    “你出身不及你姐姐，以后就是九閼氏，你姐姐排行第八，我們幾個比你虛長幾歲，叫你一聲九妹妹也不為過�！�

    白玉質(zhì)乖巧應(yīng)聲。

    大閼氏看著，若不是她今日瞧見這個女人是多么有手段，三言兩語就讓大汗破例賞了連心酒，說不定真就被這明面上的乖巧模樣給騙過去了。

    “九妹妹從中原來，可有什么中原的新鮮事給咱們說說？”

    二閼氏笑語盈盈，這位二閼氏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是個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人物，要不然能穩(wěn)壓有子嗣的三閼氏一頭呢。

    三閼氏還是那副不說話的樣子，旁人估計也都習(xí)慣了，白玉質(zhì)正要答話，四閼氏卻嗆聲：“中原新鮮事兒也不用她說了，我就能給你們說說，據(jù)傳這太過貌美的中原女子都是精怪變得，她長得這副模樣，說不定就是話本里的狐貍精，專門吸人精氣！”

    四閼氏是這幾個女人里最沒有心眼的一個，心直口快脾氣火爆，她本來就看白玉質(zhì)很不順眼，從納罕鄂侖抱著白玉質(zhì)騎馬的時候她就沒忍住，眼看著白玉質(zhì)有了連心酒，那就更是酸得不行，說出口的話都帶著刺。

    白玉質(zhì)抬眼一看，四閼氏本來明艷的面容都因為嫉妒微微扭曲了，上來就是狐貍精，可見她的確對白玉質(zhì)多有不滿。

    白玉質(zhì)說不上對她有多寬容，只是她的這些話確實對白玉質(zhì)造不成任何影響，什么忠貞啊白首啊本來就只是她哄攻略對象的小把戲而已，說她是狐貍精只會讓白玉質(zhì)更加肯定自己的美貌。

    于是白玉質(zhì)便微微一笑，故作驚訝：“沒想到四閼氏也知曉我們中原的一些傳說，只不過這精怪之說都是假的�！�

    四閼氏沒好氣兒，恨不得翻一個大白眼給白玉質(zhì)看：“你這女人又沒見過精怪，怎么知道是假的？我看你就是狐貍精變得！”

    白玉質(zhì)維持著微笑的表情，準(zhǔn)備給這個四閼氏科普一下自然界的小知識：“竟然四閼氏執(zhí)意要夸妾，妾也就忝受了，這狐貍的確是忠貞的動物，是少見的忠誠于配偶的動物呢，就像狼一樣�！�

    四閼氏傻了，她哪知道狐貍忠貞還是不忠貞，她只知道狐貍精在中原不是什么好詞，所以就說來想膈應(yīng)白玉質(zhì)，如果讓大汗知道了最好，說不定大汗就不會再寵愛白玉質(zhì)了。

    所以剛剛她有意說得十分大聲，納罕鄂侖很清楚地聽見了。

    他聽見白玉質(zhì)將狐貍與狼聯(lián)系在一起，很是欣賞的望了白玉質(zhì)一眼。

    他們大金的圖騰就是狼，白玉質(zhì)這樣說無疑是在贊揚狼群，這讓納罕鄂侖很是滿意。

    于是他也不在意再給白玉質(zhì)點寵愛和臉面，便舉起酒杯：“本汗的九閼氏見識不小，竟然還是個才女，只是相對于狼，你的確更像個小狐貍�！�

    第68章

    避子湯

    白玉質(zhì)不明白為什么納罕鄂侖會這么說，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剛才說得話起了反效果，讓納罕鄂侖不高興了。

    結(jié)果這男人喝了一口酒，眼神暗涌：“狐貍比狼漂亮，襯你�！�

    納罕鄂侖說完這話就又跟那些首領(lǐng)交談去了，只剩出言挑釁的四閼氏恨得咬牙切齒，她這到成了給白玉質(zhì)做嫁衣的了，上趕著遞上去了個臺階讓大汗給別人做臉，她自己反而成了個笑話。

    看著四閼氏吃癟，剩下沒出聲的幾個女人也都不敢再輕舉妄動，生怕也像四閼氏一樣被白玉質(zhì)四兩撥千斤的撅回來，只談起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多是些衣裳首飾之類的。

    等篝火晚宴結(jié)束的時候，納罕鄂侖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篝火的火光偶爾會打在他臉上，白玉質(zhì)看不出他究竟醉沒醉，只是臉色上的確沒有什么變化。

    合婚已經(jīng)結(jié)束，今天納罕鄂侖就會在她和朝陽公主之間選一個過夜，白玉質(zhì)自信會是自己，但是又怕納罕鄂侖喝得醉醺醺的做不了什么，她需要一個近一步摸清納罕鄂侖喜好的機會。

    本來以為晚宴上能夠觀察出那四個王子的個性，然后排除掉納罕鄂侖不喜歡的特質(zhì)，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四個性格好像大多懦弱，這種性格不討喜也是正常的，并沒有起到任何對白玉質(zhì)有利的效果。

    所以白玉質(zhì)只能從薩格勒入手，想要打探一下薩格勒在納罕鄂侖心中是個什么形象。

    男人，微醺時候的時候就是嘴巴最松的時候，她稍微引導(dǎo)一下估計就能得到不少信息。

    前提是納罕鄂侖沒有真的喝的爛醉，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這個大金可汗不是個花架子。

    果然，到了差不多的時間，熊熊燃燒著的篝火漸漸黯淡下去，這代表著這場晚宴徹底結(jié)束，納罕鄂侖站起身，沖白玉質(zhì)伸出手。

    白玉質(zhì)把自己的手遞上去，這個意思就是納罕鄂侖從二人之中選了她。

    “大汗，妾見您喝了不少酒，我們?nèi)绾位厝ツ兀俊?br />
    這草原上的交通工具就是馬，雖然納罕鄂侖的大帳距離此處并不遠(yuǎn)，但是那也不是走幾步就能到的，如果沒有納罕鄂侖帶著她騎馬回去，那她被選中了也沒用。

    誰知道納罕鄂侖深深看她一眼，便叫人：“去牽本汗的馬來！”

    很快，之前載過白玉質(zhì)的那匹汗血寶馬便被牽了過來，納罕鄂侖穩(wěn)穩(wěn)抱白玉質(zhì)上馬，策馬之時附耳說了一句：“閼氏大可?s?放心，本汗并未喝醉，今夜不會辜負(fù)良宵�！�

    他倒是真的說到做到了，抱著白玉質(zhì)一路疾沖到了大帳，白玉質(zhì)腳都沒沾過地，就這么恍惚著被他輕輕一丟，撲在了床榻上。

    白玉質(zhì)慌忙從柔軟的織物中爬起來：“大汗，妾還沒有沐浴�！�

    “你們中原人還真是講究，既然想沐浴，那正巧，和本汗一起吧�！�

    下人們抬上來一個大浴桶，的確非常大，目測白玉質(zhì)進去之后再多個納罕鄂侖這種高大的漢子都不會有任何問題，在浴桶中倒入一盆盆的熱水，很快便準(zhǔn)備好了。

    “你們都退下，今夜不許任何人打擾�！�

    “是，大汗�！�

    白玉質(zhì)身上穿著的大金的婚服，說不上十分繁復(fù)，但上面一個個小小的盤扣的確不好解開，她慢吞吞的跟扣子做斗爭，納罕鄂侖見她如此，上前一步很是不耐的將盤扣一把扯開，柔軟的布料發(fā)出撕裂的聲音。

    “！”

    白玉質(zhì)震驚，就有這么急嗎？

    接下來納罕鄂侖的行為告訴她，的確就這么急。

    在最極致的那一刻，納罕鄂侖緊緊摟住白玉質(zhì)，喘息著嘆慰道：“真是個寶貝兒�！�

    荒唐的時刻過去，白玉質(zhì)筋疲力盡，到現(xiàn)在小腿都還哆嗦著，眼圈紅紅的，每次說不要了，納罕鄂侖都敷衍的說這是在疼她，鬧到最后天都要亮了。

    “大汗真的沒有醉酒�！�

    白玉質(zhì)就想不明白了，喝了那么多，竟然當(dāng)真一點兒都沒醉，能那么有力氣的折騰一晚上。

    納罕鄂侖有些得意，將白玉質(zhì)柔若無骨的身子摟緊：“本汗千杯不醉。”

    ……竟然不是夸張說法。

    這個世界果然十分的不科學(xué)。

    動靜平息大概也就兩刻鐘，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靜，是納罕鄂侖身邊的那位姑姑，很是年老，之前白玉質(zhì)沒見她說過話。

    “大汗，可要賜藥？”

    白玉質(zhì)心念一動，這個時候賜藥？難不成……

    這種不好的預(yù)感在納罕鄂侖沉默幾秒后突然叫人進來的時候變得更加強烈。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這個事情就麻煩了。

    那姑姑端著一碗氣味古怪的湯藥進來，直接呈給白玉質(zhì)：“請閼氏喝藥�！�

    白玉質(zhì)看看那黑乎乎的湯藥，又看看沉默著的納罕鄂侖。

    她紅著眼睛故意將事情夸大，好像下一秒就泫然欲泣：“大汗是對妾有何處不滿，竟然在第一夜就要賜死妾嗎？”

    納罕鄂侖剛剛與白玉質(zhì)做了那樣親密的事，當(dāng)然對她有些憐惜，便解釋道：“這并非毒藥，而是避子湯，你乖些，喝了對身體無害�！�

    白玉質(zhì)心中一沉，竟然還真的是避子湯。

    這大金可汗，竟然連要孩子的念想都斷了？但是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系統(tǒng)綁定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她之所以穿越到各個世界做任務(wù)，就是因為這些反派們想要子嗣的心愿太過強烈。

    納罕鄂侖根本不可能真的不想要孩子！

    第69章

    老祖宗召見

    到底是什么原因?qū)е旅髅鲀?nèi)心深處就很想要孩子的納罕鄂侖會吩咐下人給侍寢的女人送來避子湯呢？

    是因為白玉質(zhì)是中原人？

    白玉質(zhì)覺得納罕鄂侖絕對不是這樣一個以民族血統(tǒng)論及血脈子嗣的庸人，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內(nèi)情。

    但是這碗避子湯就擺在面前，白玉質(zhì)要是不喝，就必須說服納罕鄂侖。

    “大汗，為何要妾用這避子湯呢？是大王不想要一個流著中原血脈的孩子嗎……”

    白玉質(zhì)黯然神傷的模樣讓納罕鄂侖心里也不好受。

    對他這種草原上長大的硬漢來說，適當(dāng)?shù)氖救鯐�令他憐惜，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他喜歡有點茶的。

    “并非本汗為難你，也不是因為什么中原血脈，”納罕鄂侖說著，眼中透著異樣的光彩：“什么中原，本汗有生之年定會踏平大楚，讓天下都臣服于本汗，到時候不論什么血脈都是我大金子民。”

    果然不是因為這個。

    “那大汗為何……”白玉質(zhì)欲言又止。

    “你不必多問，不止你，本汗其余的閼氏都會喝這湯藥，你喝了就是�！�

    看來這避子湯是必須要喝了，納罕鄂侖對這件事情的堅持遠(yuǎn)超出白玉質(zhì)的預(yù)料。

    這區(qū)區(qū)一碗避子湯，當(dāng)然不會對白玉質(zhì)懷孕有任何的影響，系統(tǒng)出品的道具一出，哪有什么別的藥物起作用的地方，只要白玉質(zhì)想，她喝十碗避子湯都不會耽誤她懷孕。

    但是現(xiàn)在看來，如果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她的確是不能貿(mào)然懷孕，否則孩子生下來是福是禍還不好說。

    白玉質(zhì)拿過湯藥一飲而盡，只是面上做出難過的表情來，惹得納罕鄂侖擁著她低聲哄勸：“本汗雖然不是女子，但也有過子嗣，自然知曉這女子生產(chǎn)實屬不易，你身子嬌小，恐怕就更是艱難，何苦為了這難過呢�！�

    他話是這么說，但是表情卻不是這樣。

    白玉質(zhì)看他眉頭緊鎖神情陰郁的模樣，就知道他定然也是說這話來安慰他自己的，實際上指不定有多想要孩子。

    “大汗，妾如何不知這其中艱辛呢，”白玉質(zhì)聲音輕柔，將納罕鄂侖心中郁郁驅(qū)散些許：“可是妾嫁給大汗，卻不能與大汗生育一個自己的孩子，妾又如何能不遺憾，妾的母親曾說過一句話，妾許久不曾忘懷。”

    納罕鄂侖問：“什么話？”

    “大汗有所不知，妾的生母其實只是一介宮廷舞姬，在楚靈帝陛下一夜酒后意外有了妾，但陛下嫌棄母親出身，就連一個名分都沒有給她，在妾出生后更是連名字都不愿意給妾取�！�

    說到這里，白玉質(zhì)輕輕啜泣一聲，換來納罕鄂侖輕輕的搖晃幾下，像是在哄小孩子。

    其實白玉質(zhì)這具身體原本也就十八歲，相比于三十六歲的納罕鄂侖來說的確是小孩子沒錯。

    “在深宮中，妾與母親生活的并不好，可母親卻說，妾的存在對于母親來說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恩賜，正是因為還有妾，所以母親才有勇氣繼續(xù)接下來的生活。”

    “因此，”白玉質(zhì)有些不好意思，她輕輕咬了咬唇，復(fù)又直視著納罕鄂侖：“大汗不知道的，妾一直都在想，等到日后有了夫君，一定要生幾個可愛的孩子，讓他們陪伴著妾與夫以白玉質(zhì)的身份，并不夠格叫納罕鄂侖夫君，就連大閼氏也沒有這個資格。

    但是納罕鄂侖此刻卻根本無力計較這些，他被白玉質(zhì)這有些天真又很是美好的形容打動，一顆心好像突然軟下去一塊，這讓納罕鄂侖很難不對白玉質(zhì)有了極大的寬容。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想起了什么叫他忌憚的東西似的沒有真的開口，而是一把將白玉質(zhì)又壓回床上，滾燙的大手覆上。

    “大汗……天快亮了……”

    白玉質(zhì)呢喃，被以唇封緘。

    “無礙�！�

    ……一通胡鬧下來，天是真的亮了。

    等白玉質(zhì)收拾好自己，那位之前來送過避子湯的姑姑面色復(fù)雜的進來了，她上下打量白玉質(zhì)幾息，欲言又止幾次，看納罕鄂侖狀似警告的恐怖眼神后才徹底閉嘴，隔了一會兒等納罕鄂侖走出大帳才對白玉質(zhì)說。

    “九閼氏，老祖宗有話想要問您，請移步吧�！�

    白玉質(zhì)一頓，隨即笑臉迎人，輕柔應(yīng)了。

    老祖宗，便是納罕鄂侖大汗的親奶奶。納罕鄂侖的父母在原著中有過描寫，他的阿爹、也就是上一任大汗是在攻打大楚時不慎戰(zhàn)死，阿娘則是冬日病重而亡。

    所以納罕鄂侖少年時期最親近的人就是他的奶奶，相應(yīng)的，在納罕鄂侖力壓長兄查鉿可汗登上汗位的時候，也是這位老祖宗鼎力相助。

    因此，老祖宗在大金的地位，以及在納罕鄂侖心中的地位都絕對不同凡響。

    白玉質(zhì)知道自己肯定會見到這位老祖宗，但是卻沒想到會在侍寢后的第一日就見到。

    據(jù)她所知，大金沒有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那么老祖宗估計也只是單單召見了她一個人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

    叫松里伺候著穿戴好大金的衣飾，白玉質(zhì)想著老人家大多喜歡鮮艷些的顏色，所以還特意從納罕鄂侖賞賜的衣裳里面挑了一件天藍(lán)色的。

    這個顏色又嫩又亮眼，但凡是個皮膚黑一點的根本都駕馭不了，但是白玉質(zhì)就不同了，這個顏色穿在她身上半點都不會顯黑，反而將她如雪般白皙的肌膚襯得更加透亮了。

    松里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她的“顏粉”，懂不懂就要感嘆一下白玉質(zhì)的美貌，白玉質(zhì)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做事利索，人機靈，嘴也甜。

    帶著松里前往老祖宗的大帳時白玉質(zhì)才發(fā)現(xiàn)，老祖宗住的地方竟然距離她并不遠(yuǎn)，都不用擔(dān)憂騎馬的問題，只走個一會兒就到了。

    那位姑姑領(lǐng)路到了大帳外，就示意白玉質(zhì)在此等候一會先讓她進去通報，白玉質(zhì)自然沒什么意見。

    等了大概有半刻鐘，里面?zhèn)鱽硪粋�蒼老?s?但又十分精神的聲音。

    “老九，進來吧�！�

    第70章

    雪夜舊事

    聽聲音，老祖宗對她的態(tài)度還算平和，但是白玉質(zhì)沒有松懈下來。

    白玉質(zhì)很清楚，這位大金的老祖宗跟上一個任物世界里面那個又蠢又壞的太后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能夠有能力扶持納罕鄂侖上位的女人，在大金這么多年地位依然屹立不倒的女人，她的手段和心計都絕對不會簡單。

    白玉質(zhì)必須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來面對這位老祖宗，否則很有可能會被看穿。

    “是，妾這便進來了。”

    白玉質(zhì)走入大帳中，松里想要跟著一起卻被從大帳中出來的那位姑姑攔住了，白玉質(zhì)看了看那位姑姑，她現(xiàn)在的臉色倒沒有早上的時候那么難看了，只還是有些莫測，對白玉質(zhì)恭敬了些。

    “九閼氏叫奴婢顏金便是，至于這個丫頭，老祖宗說有話要對您交代，她不方便跟著�！�

    白玉質(zhì)就笑笑：“有勞顏金姑姑照料，松里便在外等候吧�！�

    說罷，她頂著松里擔(dān)憂的眼神和顏金姑姑復(fù)雜的注視進了老祖宗的大帳。

    大帳中出乎白玉質(zhì)意料的是，這里面沒有任何能夠象征老祖宗尊貴地位的物件，如果不是這大帳面積大些，白玉質(zhì)甚至可以認(rèn)為這只是個閼氏的帳子。

    一位雖然已經(jīng)面生皺紋，但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的老婦人半倚靠在榻上，她原是閉著眼睛的，聽見白玉質(zhì)進來的聲音之后就睜開了。

    那一雙眼睛已經(jīng)因為蒼老而變得渾濁，但是眼鏡中那股威懾人心的氣勢和仿佛能夠看透所有偽裝的精明卻隨著年紀(jì)的增長而越發(fā)叫人忌憚。

    白玉質(zhì)沒有猜錯，這個老祖宗絕對不是什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閨閣女人，她是經(jīng)歷過大金政權(quán)變更且涉入其中的最終贏家之一。

    “妾拜見老祖宗�！�

    這位老祖宗如果按照納罕鄂侖的年紀(jì)來推算，今年少說也有六十幾歲，再加之古代人大多早亡，所以已經(jīng)非常高壽。

    “起，你自己找個地方坐吧�！�

    她很隨和，這種隨和不是因為她對白玉質(zhì)抱有什么喜愛，而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寬容，以老祖宗今時今日的地位，白玉質(zhì)的任何行為都不會對她造成威脅，因而才會如此。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和緩的示威。

    白玉質(zhì)也不推辭，都是聰明人，她用不著阿諛奉承什么，索性就找了個靠近老祖宗榻邊兒上的位置落座了。

    她如此干脆，倒是讓老祖宗對她起了點興趣：“你倒很聽話，或者說，很聰明�！�

    白玉質(zhì)欣然接受這一句算不上夸贊的夸贊：“謝老祖宗，妾只是在閨中略讀過幾本書，懂得長者賜不可辭的道理�！�

    “既然如此，”老祖宗的眼睛突然變得更加銳利，她直勾勾的看著白玉質(zhì)，似乎是要從這個年輕女子的身上看出什么能夠讓她拿捏的把柄：“如果我說，我要安排你做一件事，而這件事情有可能會讓你徹底失去大汗的寵愛，你將如何？”

    心臟狂跳，白玉質(zhì)從這雙眼睛中明白，這絕對不僅僅是一次試探，老祖宗也犯不上對自己孫子的一個閼氏做什么試探，她是真的有什么計劃想要交給白玉質(zhì)去做，與其說這次見面是試探，不如說是一次考驗，這個尊貴的老人想要考驗自己是否能夠勝任這項任務(wù)。

    “妾要是說完全不在乎，”白玉質(zhì)語氣輕緩而堅定：“想來老祖宗也不會相信�！�

    老祖宗還看著她。

    “你說來聽聽�！�

    白玉質(zhì)就繼續(xù)：“妾乃是中原女子，并沒有大金女子那種魄力，妾在意大汗，想要依賴大汗，這您或許可以體諒？”

    老祖宗點點頭，眼神似乎有所松動：“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按照我的吩咐了？”

    白玉質(zhì)卻搖搖頭：“并非如此。妾知曉，您是大汗的至親，您想要讓妾做的事情，定然是有利于大汗的，說一句逾矩的話，妾也同樣希望大汗能夠開心快活，在這一點，您與妾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

    “既然我們的目標(biāo)一致，”白玉質(zhì)看向老祖宗，這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柔軟起來，她抓住這一刻，說道：“如果老祖宗愿意將事情的始末告訴妾，或許我們會有一個兩全之策�！�

    帳子中一片寂靜，在白玉質(zhì)說完這番話之后老祖宗并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yīng)，白玉質(zhì)也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

    在這種安靜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兩個同樣聰明的女人在互相審視。

    終于，老祖宗還是開了口。

    她看著白玉質(zhì)，像是透過她看到了什么令她懷念的東西，隨后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你是個聰明人，或許就算我不告訴你，你早晚有一天也會從別人的嘴里聽見這件事�！�

    隨后老祖宗將一切都娓娓道來。

    那是二十年前，納罕鄂侖與大閼氏合婚后的第一年，大閼氏即將臨盆。

    當(dāng)時大金草原上罕見的下起了大雪，潔白的雪花如同鵝毛般紛紛落下，給草場鋪上了一層鵝絨似的被子，天色很沉，大閼氏壓抑的聲音傳到了在大帳外焦急等待的納罕鄂侖耳中。

    這是他第一次當(dāng)阿爹，緊張些也是正常的。

    然而大閼氏痛苦慘叫許久，孩子還是遲遲不降生，這一等就是兩夜一天，等到孩子的啼哭終于響徹草原的時候，納罕鄂侖還沒來得及高興，大巫卻突然到來。

    大巫作為一個部落神學(xué)的象征，除了祭祀與汗位更替這樣的重大時刻，也就只有位高權(quán)重者合婚才會出現(xiàn)，納罕鄂侖以為他是來給自己出世的長子批命才來的

    每個有資格繼承汗位的子嗣都會有這么一遭。

    但是卻并非如此。

    老祖宗描述著那日情形，眼中流露出難以遏制的痛苦之色。

    她聲音沙啞，可還是艱難的繼續(xù)說下去。

    “大巫見都沒見過那孩子一面，卻對大汗說了一句話。”

    白玉質(zhì)眼光閃爍，她好像已經(jīng)猜出來為什么納罕鄂侖看起來一副不想要孩子的樣子了，還用了避子湯。

    第71章

    愛子之珍重

    在白玉質(zhì)心思百轉(zhuǎn)之際，老祖宗已經(jīng)將最后的結(jié)果全部告知。

    “大巫說，此子殤于行。”

    這個意思就是，大王子這個孩子，先天不良于行，藥石無醫(yī)。

    “大汗如今再如何威震四海，當(dāng)時的他也還是個青年罷了，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打擊，他瘋了一樣的沖進產(chǎn)房，將那孩子抱起仔細(xì)查看，當(dāng)時接生的穩(wěn)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勁，紛紛跪倒在地。”

    老祖宗現(xiàn)在回憶起那日的事情仿佛還心有余悸：“之后的結(jié)果你也知道了，就算是大汗再如何憤怒傷心，大王子之事也是定局。”

    白玉質(zhì)點點頭，她當(dāng)然知道，不僅知道了這件往事，還確定了大巫的確就是這個世界的“得到之人”“方外智者”。

    “那后來？”

    白玉質(zhì)接著問下去。

    老祖宗也平復(fù)了心情，長嘆一聲：“想來你也看出來了，二王子與大王子之間的年歲隔了許久。”

    確實如此，大王子如今已經(jīng)是個青年人，及冠二十，比薩格隆還大幾個月，可二王子卻還只是個少年，估計也只有十二三歲。

    白玉質(zhì)點點頭：“莫非這也是大汗他……嗯，人為干預(yù)的結(jié)果嗎？”

    就是避子湯。

    “沒錯，他因為大王子之事有了心結(jié)，再不許別人生孩子，直到八年后方才有所緩解�！�

    可是大金人信仰的長生天對納罕鄂侖是何其殘忍，這八年的等待，最后換來的是另一個也身有殘疾的孩子。

    不僅八年，二王子與三王子之間，三王子與四王子之間又都隔著多少年呢。

    可是換來的都是一次次的失望罷了。

    就連白玉質(zhì)都有些同情納罕鄂侖了，怪不得他將所有感情都轉(zhuǎn)移到了薩格隆身上

    ，這種打擊對于一個如此期待自己孩兒降生的父親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了。

    白玉質(zhì)的沉默被老祖宗看在眼里，神情緩和些，她以為白玉質(zhì)是為了納罕鄂侖傷心。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情，我叫你來是因為我聽顏金說昨夜，大汗只讓你喝了一次避子湯？”

    那避子湯是大巫調(diào)配出來的，因為怕傷了服用者的身體，所以效果非常輕微，按照昨夜納罕鄂侖的頻率來看，一碗的確是不夠的。

    這讓老祖宗看到了希望，這也是她叫來白玉質(zhì)的原因。

    或許白玉質(zhì)將會是納罕鄂侖還愿意再嘗試一次的最后可能。

    白玉質(zhì)也意識到老祖宗話里話外隱藏著的深意，自從進入這個帳子中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連帶著嘴角也有了一絲笑意。

    原來如此，看來她剛才的擔(dān)心完全都是沒有必要的，這個老祖宗看起來不好惹，但是她有在意的事情，現(xiàn)在這個事情幾乎已經(jīng)全捏在她白玉質(zhì)的手上，那么老祖宗就已經(jīng)天然的低她一頭了，她們在大部分的?s?事情上都有著相同的立場。

    于是白玉質(zhì)如實說明，將她的確是只在中途喝了一次避子湯，后來那次就沒有了。

    聞言老祖宗眼睛都變亮了，對白玉質(zhì)的態(tài)度也好了不少，具體體現(xiàn)在她沒再故作威嚴(yán)，而是如同尋常人家的長輩那樣與白玉質(zhì)對話。

    “老九，這事我已經(jīng)都告訴你了，你現(xiàn)在是如何打算的？你們中原女子不是都很在乎子嗣嗎，你應(yīng)該也是想要個孩子的吧�！�

    這沒什么好否認(rèn)的，白玉質(zhì)當(dāng)然想要了，于是她點頭。

    “的確如此，老祖宗慧眼，妾當(dāng)然想為大汗生育孩兒，說出來也不怕老祖宗笑話，昨夜，昨夜妾差點還在大汗面前哭鼻子了�！�

    白玉質(zhì)有意拉近距離，老祖宗也有這個心思，二人一拍即合。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剛剛看來你對大汗也有些真心，我也聽說了連心酒的事情，”老祖宗說著，將自己的打算告知于白玉質(zhì)：“我本來是打算想用我這把老骨頭叫他打消這個念頭，可現(xiàn)在想來的確不夠穩(wěn)妥�！�

    白玉質(zhì)思索片刻，心里其實有了個辦法。

    納罕鄂侖拋卻大汗的身份，其實是一個性格相對來說比較好揣測的男人。

    他生而勇武，同時因為老祖宗的關(guān)系對女子多有寬容，這樣的男人大多不愿意示弱，寧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都不會把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傷疤拿出來示人。

    但是傷疤越是遮掩就越是脆弱，他越不愿意提起什么就是越在意什么。

    那四個王子的出生是令他無比沉痛的，甚至于這個敢于在戰(zhàn)場拼殺的汗王不敢再面對一次這樣的痛苦。

    這也就是為什么納罕鄂侖寧愿讓喝避子湯也不讓再有自己的孩子出世的原因，不是他不喜愛孩子，恰恰是因為他實在太在意，所以才不敢再嘗試一次。

    這種男人看似不好說服，但是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說不定會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白玉質(zhì)神神秘秘的，笑看老祖宗：“妾以為，攻心為上�！�

    “攻心？”

    “正是，老祖宗不如給妾一月的時間，以這個時間為界限，如果妾還不能讓大汗敞開心扉，再用老祖宗的辦法也不遲�！�

    既然從外難以突破，那就從內(nèi)攻陷。

    白玉質(zhì)這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唬住了老祖宗，她便答應(yīng)了：“我老了，不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在玩些什么把戲，便依你所言吧。”

    二人達(dá)成協(xié)議，相互之間都心照不宣一般開始聊起別的閑事，白玉質(zhì)柔柔弱弱的樣子竟然意外的得老祖宗喜歡，一老一少相處得格外和諧。

    這種和諧一直持續(xù)到顏金姑姑進來稟告說納罕鄂侖帶著薩格勒一起來給老祖宗請安之后。

    白玉質(zhì)是眼看著老祖宗的臉色從一片和藹到冷若冰霜。

    她停止說笑，看著老祖宗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叫他們進來。

    如今正是秋日，草原上已經(jīng)不大熱了，所以薩格勒已經(jīng)穿上了稍微厚些的衣物，但是納罕鄂侖還是一如既往的袒露出半邊胸膛。

    白玉質(zhì)竟然還從他古銅色的肌膚上面看到了自己的齒痕！

    她低著頭，給納罕鄂侖請了個安。

    而薩格勒現(xiàn)在的身份，說是白玉質(zhì)半個侄子也不為過，自然也要給她請安。

    這個道貌岸然的白眼狼笑著給白玉質(zhì)行禮：“見過九閼氏�！�

    即便心中再如何看薩格勒不順眼，現(xiàn)在白玉質(zhì)也要維持著體面，正要皮笑肉不笑的回應(yīng)一句，可卻沒想到。

    “你不必見過誰，離她遠(yuǎn)些！”

    老祖宗手上一直把玩著的狼牙杖子狠狠懟在地面上，沖著的是正在行禮的薩格勒。

    白玉質(zhì)這才注意到，他距離自己的確是不太遠(yuǎn)。

    第72章

    詛咒

    薩格勒正在行禮的動作一頓，臉上故作隨和的笑意也漸漸僵硬，許久才假裝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

    “是薩格勒冒犯了，老祖宗勿怪�！�

    納罕鄂侖看著老祖宗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見薩格勒，眉頭擰在一處，他還是很欣賞這個侄子的能力的，但是老祖宗與薩格勒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持續(xù)許久。

    想到自己有傳位給薩格勒的念頭，納罕鄂侖今日帶著薩格勒前來也是想從中調(diào)解。

    可卻不料老祖宗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強硬，對薩格勒的不待見幾乎都要寫在臉上。

    老祖宗不理會薩格勒的告罪，將白玉質(zhì)拉到自己身邊，對納罕鄂侖開口：“大汗將他帶來干什么？”

    納罕鄂侖無奈：“老祖宗，薩格勒也是您的親重孫，怎么就不能來看您了？”

    “哼，”老祖宗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薩格勒：“他來看我，是明知道我不愿意還硬湊上來，生怕我活不過今年了�！�

    “老祖宗！”

    老祖宗年事已高，納罕鄂侖聽不得這話，聞言臉都黑了，壓著嗓子吼了一聲。

    老祖宗也知道自己這話是往納罕鄂侖心窩子上戳了一下，自知失言，卻又拉不下臉來。

    這祖孫二人僵持在這，誰都不肯先服軟，白玉質(zhì)瞧著，覺得是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白玉質(zhì)先是給老祖宗整理了一下她因為方才動怒而有些滑落的蓋在腿上的毯子，然后又撫平褶皺。

    “老祖宗說得都是些氣話罷了，但是妾瞧著啊，老祖宗您精神頭好著呢，這生氣發(fā)火有的時候也不是誰都能做得來的，還是身子骨硬朗，就這么瞧，等妾到了您這歲數(shù)，您說不定還能敲妾一拐杖�！�

    她這一番話說得圓滑，既將老祖宗那刺人的話歸結(jié)于氣話，又順道著說她長壽，兩邊都沒得罪，看祖孫二人緊繃著的臉都放松下來就知道，白玉質(zhì)說得極其符合他們心意了。

    老祖宗心里憋著的火讓白玉質(zhì)給說沒了不少，氣性自然也就沒那么大了，看看還有點不大高興的納罕鄂侖，終究還是自己先給了臺階。

    “你這丫頭倒是會哄人，不知道比你那好大汗多長了多少心眼�！�

    納罕鄂侖也順著臺階下來，答話道：“那也是孫兒眼光好，找見了這么懂事的�！�

    氣氛緩和下來，這帳子里的四個人就只剩下薩格勒還在尷尬里，老祖宗有意不想搭理他，白玉質(zhì)自然也是，納罕鄂侖雖然有心，但實在是拗不過老祖宗心意，最終還是作罷了，眼神示意薩格勒退下。

    薩格勒面上不顯，實則心中早就恨上了，恨老祖宗給他這么大一個難堪，也恨納罕鄂侖沒有無條件的向著他說話。

    但是一個是幫扶納罕鄂侖長大、扶持他登上汗位的奶奶，另一個是欣賞疼愛的侄子，薩格勒是真的不想想，憑什么就認(rèn)為納罕鄂侖必須偏向著他呢。

    這就是薩格勒的格局，在他的構(gòu)想中，所有人所有事都是為他服務(wù)的，一旦有一點兒不圍著他轉(zhuǎn)，他就要記恨埋怨，要不然怎么說他是個白眼狼，端看日后他如何對待栽培他的納罕鄂侖就知道了。

    白玉質(zhì)察覺到了薩格勒眼神的變化，看似恭恭敬敬的退出，實則已經(jīng)在心中盤算如何報復(fù)了。

    看來她的計劃必須要抓緊了，離間納罕鄂侖與薩格勒迫在眉睫，趕緊生下子嗣才是最好。

    等薩格勒出去后，老祖宗看著納罕鄂侖，又看了看乖巧樣子的白玉質(zhì)，突然嘆了一口氣。

    “你說說你，為什么就非要跟長生天作對呢，我為什么不樂意見他，你自己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克你，我又不是個木頭人，我還能不疼愛自己的親重孫嗎？”

    納罕鄂侖臉色一變：“祖母！怎么又提起此事！”

    老祖宗面不改色：“怎么就不能說了，老九我喜歡，入了我的眼，我不把她當(dāng)外人，今天我還真就是不吐不快了！”

    “你是真的忘了，當(dāng)初大巫的師父在薩格勒降生之時，整整在祭臺之上枯坐九天九夜，臨坐化前說了什么！”

    “他說，這薩格勒是貪狼，命煞，官克旁親，這旁親就是你！”

    老祖宗恨鐵不成鋼：“我當(dāng)初說將他送的遠(yuǎn)遠(yuǎn)的好好照料就是，這孩子身上就帶了咒的，要不然你何至于此，竟然連個齊齊整整的孩子都沒有！”

    說到此處，老祖宗已然是泣不成聲，納罕鄂侖自己也是眼眶通紅。

    俗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白玉質(zhì)看著這祖孫二人心傷至此，也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原著中說那納罕鄂侖是個身上帶了“詛咒”的人。

    根本不是真正的詛咒，這是因為他的氣運與男主相沖，他沒那么大的光環(huán)，可又有比男主光環(huán)還大的本事，這個世界的天道就只能用這種“詛咒”的方法來平衡，好讓祂的親兒子上位。

    至于為什么納罕鄂侖不按照老祖宗說的把薩格勒送走，白玉質(zhì)也大概明白原因，納罕鄂侖不相信天命，他或許信仰長生天，但是那只是因為他想要保護他的草原和子民，放在他自己身上，納罕鄂侖或許更愿意相信人定勝天。

    否則的話，納罕鄂侖也不會在與大楚?s?的戰(zhàn)爭當(dāng)眾如殺神一般肆意屠戮，有了那個飲血茹毛的傳說。因為他不信因果報應(yīng)，所以才能對待敵人如同牲畜般殘忍。

    納罕鄂侖別開臉，聲音暗�。骸翱扇舢�(dāng)時那位大薩滿說的是真的，薩格勒真的是導(dǎo)致這一切的源頭，那為什么大王子先于薩格勒出生，依然是……”

    他不愿說完，未盡之意大家都了然。

    老祖宗的確不能解釋這一點，所以沉默下來。

    良久，她才對納罕鄂侖說道：“我老了，就想看見你能有個疼愛的孩子，我也不想與你再分說薩格勒的事，你也不要再帶他來見我�！�

    納罕鄂侖直視著老祖宗。

    “但是祖母，我已經(jīng)決定，要將薩格勒培養(yǎng)成汗位的繼承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祖宗已經(jīng)是怒極攻心，面色青紫，似有暈厥之兆。

    白玉質(zhì)見狀趕忙將她扶起來，納罕鄂侖極快的從一個抽屜里翻找出藥來給老祖宗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