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幸運(yùn)沖我叫了兩聲，聲音嘶啞，像是叫過無數(shù)遍。

    它找不到程愈了，它只能在唯一能聽到程愈聲音的地方，守著他。

    9

    第二天，我將謝至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我們的離婚冷靜期結(jié)束了，可以正式辦理離婚了。

    我預(yù)約的是九點(diǎn)，謝至來得稍晚，衣裝不再那么考究，人也略顯頹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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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我，眼睛稍微亮了亮，隨后又寂滅。

    我看見他走過來，轉(zhuǎn)身想走，手臂卻被謝至拉住。

    我掙脫不開，蹙著眉看他。

    謝至睫羽顫抖，啞著聲音問我：「陳沅沅，你不要我了嗎？」

    我背一瞬間繃緊，胸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痛徹骨髓。

    我是真切愛過謝至的。

    「不要了，」我壓抑著聲音回他：「謝至，我不要你了�！�

    與這一句話一同襲來的，是我和他過去的十年。

    是他穿著校服，坐在陽光里，漫不經(jīng)心拍著籃球，笑嘻嘻同我說：「陳沅沅，你怎么來這么晚？你要是不來，我耍帥給誰看啊？」

    是他撐著下巴，看樓下一排排下班的老師，歪著頭沖我笑：「陳沅沅，放學(xué)后要不要去吃嘶哈嘶哈麻辣燙？」

    是他感冒了靠在墻角，神態(tài)委屈同我說：「陳沅沅，我好像快不行了，你記住我的必修二數(shù)學(xué)書第二十七頁里面夾了一塊錢，那是我全部的家當(dāng)…咳…你打我干什么？」

    是他漲紅著臉，在花海之中朝我單膝下跪。

    「陳沅沅，以后你就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

    是他結(jié)婚后回家越來越晚的鐘，是他抱著我暢想未來的時候，手機(jī)屏幕上亮起的「我好難受，你能來陪我嗎？」

    是他眼里越來越多的厭煩，是他對我越來越少的話。

    是他在我生日那天，為了陪另一個人，編造的蹩腳的理由。

    公司的貓病了，需要人照顧。

    這是我們的十年，是我那個如玉一般的少年，和我漸行漸遠(yuǎn)的十年。

    我驀然落了兩行淚下來。

    「謝至，我不要你了�！�

    10

    辦理完結(jié)婚證，我擺脫了還想再糾纏的謝至，去探望程愈的路上，我還買了束花。

    醫(yī)院電梯門口，我遇見了墨軻，那個腦科專家。

    他看見我，揚(yáng)眉笑道：「陳小姐，這次你記得我了嗎？」

    我記得他了。

    半年前，我確認(rèn)謝至變心那時，我曾一度抑郁，厭食，最后暈倒在路邊，被一個好心的少年送進(jìn)了醫(yī)院。

    我醒時，少年就坐在窗口，靜靜地曬著太陽。

    他沖我笑，朝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程愈，久病不愈的愈。我還有一只貓，他叫幸運(yùn)�！�

    那時他還只是瘦弱，只是看起來營養(yǎng)不良，但一雙眼睛永遠(yuǎn)亮亮的，像藏著太陽。

    我因?yàn)橹卸纫钟艉蛧?yán)重的厭食，被迫留在醫(yī)院觀察。正巧那個時候謝至出差，忙著各種應(yīng)酬，對于我住院的事，他完全不知情。

    第一個星期的時候，我縮在角落里，不吃不喝，整日靠掛水活著。我常在深夜里哭，有時吃過藥睡一覺起來，也會看著角落莫名放聲大哭。

    程愈常來看我，帶上路邊新開的花，扯開窗簾，驅(qū)散屋內(nèi)的陰霾。

    第二個星期的時候，他把他的主治醫(yī)生介紹給我。

    那個人，就是墨軻。

    他副修心理，還拿到了碩士學(xué)位，最善于通過語言環(huán)境影響一個人的心理。

    在他面前，我總會變得平靜一些。

    經(jīng)過將近半月的治療之后，他十指交疊，笑容和善：「我知曉陳小姐這么痛苦的原因了�！�

    「年少時扶持走來的伴侶，最后卻心予她人，陳小姐放不下的，已經(jīng)不是那個人了，只是曾經(jīng)的那個少年�！�

    「那不如拋卻曾經(jīng)的記憶，重新審視如今的身邊人，是否還值得陳小姐回頭，如何？」

    我腦袋渾渾噩噩，甚至聽不清他說了什么，但我知道，或許這是我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