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她說道：“這小小一瓶香水，據說成本也不算太高，主要是配方珍稀，但是許多太太小姐卻愿意花大價錢買。就連我試用之后，都覺得值這個價錢，比外頭賣得那些香粉香脂好用多了�！�

    吳大人聽了，細細打聽了香水的情況與京中貴婦的反應，隨后就匆匆忙忙離開了。他家夫人不解，卻只以為他有什么公務要忙，倒也沒有追根究底。

    殷憐建了香水工坊，卻自稱勢單力薄，主動提出讓兩位股東派管事來協(xié)助她。吳小姐到底年輕臉皮薄，覺得這樣有不信任對方的嫌疑，想要拒絕，卻被局長夫人勸說了下來。這合作殷憐提供了配方，合作人看到了利益，雙方都有所求，正是一拍即合，關系如蜜一般的時候。:

    但是生意歸生意。殷憐是郡主介紹來的人，局長夫人旁敲側擊，知曉郡主與她也認識不久，心里略有存疑，表面上卻始終不說，只是在文契和工坊的安排上看得頗為謹慎，殷憐主動提出讓人派主管人員，卻是讓局長夫人猛然松了一口氣，自然不可能由吳小姐天真地在這上面客氣或者彰顯情操信任。

    她私下里拉著吳小姐說了許久的話，又是講生意經又是講情理，到底打消了吳小姐的念頭。

    不過殷憐讓了這么一大步，她也不是毫無觸動。至少在幫她追回丟失財物這件事上面，局長夫人的態(tài)度變得積極多了，三天兩頭幫她催促自己的丈夫，令對方不得不請示李來希。

    李來希知道這個事情之后，越發(fā)覺得殷憐是個間諜的好苗子。不過就目前看來，行事太過張揚和懵懂，加上臉上有了那么明顯甚至可以說是嚇人的傷疤，顯然是沒法參與類似的任務的。

    不過這念頭也就是在他腦子里閃了一下而已，畢竟殷憐身份不明，真要用還要擔心是否別人派來的間諜，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特意讓人關注她。

    這樣讓人監(jiān)視了一段時間，李來希的手下并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以此時的交通困難程度來說，他們也很難前往阿加薩對殷憐進行調查，也沒有必要。因為殷憐開始和高管的家眷合作，李來希就在殷憐的合作人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借她們的手往工坊里安排了個監(jiān)視者——不是經過訓練的專業(yè)特務，就是吳家的一個丫頭，受

    到吳大人的交代，要在平日注意殷憐都做了什么。

    結果這一注意，雖然丫頭未必能知道殷憐做的所有事情，但是光是已經知道的就已經讓李來希饒有趣味了。

    殷憐本身主動表示讓對方派遣管事當然不是因為她有多么大方，主要要求接受監(jiān)管。事實上，雖然聽上去像是在試圖證明自己的剛正清白，殷憐也確實有故意讓對方這么以為的意思，但真正的原因其實反而是字面上的……殷憐確實缺乏人手，也懶得在這一個生意上花費太多時間精力。

    化妝品奢侈品確實賺錢，但是能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很有限。如果要做生意的話，要不做文化要不做實業(yè)。前者能影響整個社會的精神，后者能影響民生。至于香水這東西，殷憐也就是拿它借一下勢。

    按照夏國的歷史，過個兩三年，即使沒有殷憐的干涉，第一款正經的香水也差不多該問世了。當然，雖然本身的文字和文化都有相似之處，但是夏國和華夏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在各種歷史事件上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差別。

    事實上，這個世界的夏國，殷憐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應該是某個平行空間，但是在歷史上與真正的夏國也有著各種各樣的不同——細節(jié)不同自然是數不勝數，大事上也有很多不同。

    非要說的話，到幾百年前的歷史還是完全一致的，后來慢慢地，就有越來越多歷史事件上的差別，一開始只是一些小事，后來就慢慢擴大了影響，間接性導致了更多社會事件的差別。

    殷憐讀了一些報紙和歷史資料之后，判定去年的梁貴生自殺事件是她知道的原有夏國歷史上最大的差別——梁貴生其實是宮中的宦官，也是太子的親信。在后世的各種戲劇故事里，他在太子繼位的過程之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不過后來因為各種意義上的理念不同，他在共和國建國初期背叛了□□，試圖另立王爺子，復辟封建王朝，最后被槍斃了。

    而在這個世界，梁貴生在去年九月，就因為一起宮廷變故畏罪自殺了。

    歷史猶是這樣蛇形走位，技術就更不用說了。按照正常情況，兩三年夏國會出示最早最貼近香水的商品，當然跟殷憐制造的這一款完全不同，甚至連香型和原材料都天差地別。殷憐沒有學過夏國關于第一款香水的制作工藝，也沒有機會“正好”在哪個影視劇或者里看到過配方或者相關的描述，索性就直接使用了自己知道的一些國內的配方。

    效果同樣很好。

    但是殷憐沒打算改為經營這一類商品，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和一些關鍵人物搭上關系。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不但不介意對方派來管事，反而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只花費最少的時間給這個好歹占了幾成股的工坊提供一些配方和生產銷售，市場營銷的方案，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在這個生意上，殷憐覺得她只有作為技術方和專利方，才能達到性價比最高的收入。

    所以她不但不反感局長夫人和吳小姐派人過來管理，反而很樂意把大部分事情都轉交給她們的手下，只是出于對于其管事能力的不熟悉，仍舊打算在初期自己掌握具體的運作方案。

    香水制作出來之后，局長夫人和吳小姐在上次貴族女性之中做宣傳肯定是必要的，可是除此之外，殷憐也試圖采取了一些別的宣傳手段。

    比如說，她讓人制作了極為小瓶的贈品噴霧裝，然后讓人刻意到京城的各個成衣或者定制女裝店，珠寶店以至于影樓贈送試用裝。雖然沒有經過具體的培訓，好歹能混到兩位股東身邊的丫鬟里總有幾個特別機靈的，殷憐以臨時工的名義雇傭她們去投放贈品，并且以各種方式引導這些店里的店主或者店員直接當場試用香水。

    效果好得令人發(fā)指。

    許多顧客在嗅到香味的時候都詢問了香味的來源，加上她們發(fā)送的傳單，對方很快就知道了這家剛成立不久的香水工坊，并且找上門來

    要求購買。

    軟廣告的效果很好，所以殷憐隨后就讓人制作了配套的硬廣——硬廣上殷憐也發(fā)揮了充足的創(chuàng)意。

    她增加了抽獎。

    首先她制造了一張遠超當前背景水平，看上去就十分有逼格的海報，而后在海報上標注了一個小小的活動。香水在這個時代的消費群體本身受限，所以殷憐也選擇了一個符合顧客消費水平的獎品。

    一瓶根據客人的要求，專門按照其本身的要求，為其定制的香水。

    當然也有一些現金獎勵，以激勵不同層次的客人，但是價值其實不如定制本身。在此同時，殷憐還讓人在報紙上買了廣告，令其宣傳這個抽獎活動。

    抽獎的方式也很簡單。

    這一批賣出的香水之中，每一瓶都有著專門的編號。前九百九十瓶的香水之中，殷憐會根據接下來的天氣情況，選出最后的一批獲獎觀眾，授予獎品。

    這種做法簡直聞所未聞，但是偏偏很多客人真的很吃這一套，香水的銷量很快就爆了。

    第

    511

    章

    511X

    殷憐沒搞什么現場抽獎，一來這個時代的抽獎活動太容易作弊，二來則是因為各種配套設施也麻煩，考慮到場地問題，也沒有什么搞現場抽獎的機會。

    因為此時這個世界是陰晴不定的夏日，殷憐直接以接下來一個月的降雨作為抽獎的結果。上旬的降雨天數末位為第一個數字，中旬的降雨天數末位為第二個數字，下旬為第三個數字。三個數字完全符合的為一等獎，以同樣的規(guī)則，不下雨的天數，有陽光和沒有陽光的天數排列組合為二等獎，一等獎和二等獎的獲獎編號打亂順序之后所有能組合成的編號，則為三等獎。

    考慮到京城面積不小，雖然沒有后世那樣大，但是也可能會出現局部有雨的狀態(tài)，所以殷憐把判定標準的地點定在鋪子前面。鋪子的名字是吳小姐選的，比較中規(guī)中矩，叫花想容。為典故盜了一下詩仙的詩，算是在異世界給他揚名了，想必對方也不會在意。

    吳小姐剛聽到這首詩的時候就喜歡得很，郡主認識的人都有點文青，吳小姐也不例外。話說回來，這個時代的貴族階層多半都文青，不知道是因為古代讀書改命的信念，還是因為夏國原本就文風興盛的原因。

    總之傳誦千古的詩篇肯定是動人的，即使在夏國，這也是非常精彩的詩文。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吳小姐很是追問了一番作者的來歷，因為沒有聽說過，還以為是哪些缺乏時遇的古代詩人，還很是惋惜感嘆了一番。

    她是這種反應，其它人雖然未必都知曉典故，但是看到詩作的時候，反應也差不多。因為這個店名和這首詩，花想容倒是在文人之中稍微出了一點名。而這個抽獎活動也很有些噱頭——平民心熱銀元，而官家富商的夫人小姐則想著這獨一份的定制，頓時就把這個抽獎活動給傳開了。

    為了給人作出評價的依據，殷憐讓掌柜每日都會在店門口的招牌上記錄本月的天氣。即使是夜晚，也會讓守夜的伙計記錄下什么時候有過降雨，這導致有關心抽獎的人每天都來查看天氣記錄，或者派仆役來查看，心情或是緊張或是失望。

    這種情況下，前一千瓶香水雖然價格昂貴，卻還是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賣出去了。緊接著，殷憐就設計出了幾款新產品，都是日常用品，畢竟要做化妝品，并不能只做一類香水。她使用目前莊子產出和京城能夠買到的材料，制造了一個系列香型相近的產品，并不一定都是新產品，有些也是夏國一直都有在出售的，比如香皂，口脂，面霜等等。

    用的是現成的技術，但是殷憐進行了一些細節(jié)上的改造，比如包裝，添加物或者銷售的手段。

    她并沒有直接制作口紅，雖然可以，但是外殼需要專門設計和定做，有些耗時和麻煩，雖然以后可以做，但是此時卻沒有必要。

    花想容在她的指示下，第一款制造的是類似于創(chuàng)可貼一樣構造的唇紙，但是與普通唇紙不同的是，這種包裝在小型密封油紙片里的唇紙，構造更加巧妙，只有一邊有口脂，只要撕開既可以使用，卻并不會染紅手指。一開始這東西是作為香水的贈品送出，但很快收到了強烈的好評。其巧妙的設計和高度的便利性都讓夫人小姐們覺得非常中意。

    以往如果在派對上需要進行補妝，那是非常麻煩的事情，但是自從使用這種口脂片之后，至少補唇脂變成了相當便利的事情。

    花想容的商品目前還不多，也說不上有什么特殊，但是殷憐在設計和宣傳上給了一些主意，卻很快就打開了市場，讓參與這件事的人驚嘆不已。

    之后她的財物也終于被找回來了。警方的解釋多少有點破綻——至少在殷憐看來是如此，但是她也沒有揭穿。

    即使財務拿回來了，殷憐也沒有急于開始半場。她之前承諾了夫人小姐要辦報紙，就真的開始籌備了起來。不過要做這件事，還是有個老問題，她缺乏人手。

    好在跟她一起

    辦這個雜志的夫人小姐們都是有著豐厚人脈的人物，知道她缺乏人手之后，你推薦一個我推薦一個，很快就找來了遠超預期的人手，殷憐掃了一眼名單，就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卻并沒有馬上決定。

    名單只是名單，有些后來會出名的人物，此時的履歷卻并不突出。如果她貿然直接點名，那么要么給人感覺態(tài)度隨便，就算后面證實對方才華出眾，也會讓人懷疑她是怎么預先知道的，這無疑會給目前還明顯受到李來希監(jiān)視的她帶來一些危險和麻煩。

    所以走過場的面試還是要進行的。

    殷憐決定好之后，就順著夫人小姐們提供的名單，一一約定了面試時間。除了幾個聽上去特別不靠譜和不合適的，甚至是夫人小姐本身都不算特別了解的對象，殷憐都約了面見。

    李麗辭畢竟是郡主，歲數又輕，有點不知世事，說道：“這么多人，又都是來投書的，隨便選幾個不就行了，還搞什么面試？”

    殷憐說道：“文采有高低之分，報紙工作卻有適宜與否的分別。比如說，有人投進來的稿子，內容很好，文字卻缺了一些優(yōu)雅趣味，這就需要編輯修改潤色了。又比如說，選材的時候，有人性子清高，喜好曲高和寡，也有人海納百川，選稿雅俗共賞，后者肯定是更適合當編輯的人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才能和不適宜之處。夫人們推薦的自然都是才子，但是才子也有擅長的文章和本身性情不適合做的事情，我們不一定要選最有才的，卻要選最合適的。”

    李麗辭說道：“我覺得這種做法未免功利……爾雅，你雖然商家出身，但是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和能力，所以更不忍心你被俗世利益所蒙蔽……我覺得做文章，還是要看才華，而非其他功利的理由……”

    殷憐沉默了一下，說道：“郡主，我不是為利益計，而是為人情世故計。打個比方，作為讀者，我們要做的冊子主要針對的是夫人小姐們，所以肯定要選一位擅長與女性打交道，并且能夠理解當今時代像我等知識女性志趣意愿的人�！�

    “便是才子，如果選中一個性子孤高，對女性缺乏平等態(tài)度和理解的人，專選那種講女德女戒文章的編輯，你到時候看了可會順心？”

    李麗辭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們自然不能選這種的�！�

    殷憐說道：“雖然這種思想是大問題，但很多其他的性格和想法是小問題。所以我們要選，自然要選一個最合心意的編輯。不止是合我們的心意，也要合日后讀這份冊子的大部分夫人小姐的心意�！�

    “這世上哪有人能合所有人的心意�！�

    殷憐笑笑，說道：“也不需要合所有人，只要不違背大部分讀者的心意就行了�！比缓笥终f道，“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選人，并非功利，反而是因材施用。讓合適的人做合適的工作，正是面試的意義所在�！�

    李麗辭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不太懂這個……我便在旁邊看看，看你怎么挑選吧�！�

    李麗辭是個脾氣不錯的主顧，但即使如此，她畢竟是貴族，也有固執(zhí)己見的一面。這是權力者都會有的性格脾氣，所以此時雖然被說服，卻還要看看殷憐怎么做。如果殷憐做得不和她心意，多半之后還會出售干涉。

    好在殷憐也已經做了充足準備。

    等第一個面試者來到的時候，她就開口說道：“請介紹一下您自己，包括性格，喜好，擅長的事情和對于報紙的看法�！�

    那人來的時候，其實并不是非常中意這份工作，所以也沒有做什么準備。殷憐這個面試其實多數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背景，所以他愣了一愣，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略作思考才說道：“我是京大出身的學子，文章曾刊登在多家報紙上。我學的是文學專業(yè)，擅長寫詩和繪畫……對于報紙的看法……我認為報紙是一種非常具備時效性的出

    版物，有時候因為快，難免在文章質量上有所妥協(xié)，甚至有時候因為時間關系，難以給人留出充足和考據的時間。但是也因為快，所以對于各種社會事件的反應速度也非�？�，能夠做到先聲奪人的效果�！�

    殷憐想了想，問道：“你認為報紙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對方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它的主要作用是各大勢力用來宣傳自身理念的唇舌�！�

    這想法倒也不能說是有錯。

    殷憐問道：“我們打算辦一份專門供給女性的報紙類冊子。你覺得辦這樣一份報紙，我們應該注意的是什么？以及應該選擇什么樣的文章進行刊登？”

    對方愣了一愣，確實皺起了眉頭，半晌，才突然開口說道：“恕我直言，小姐。我看不出專門辦一份供給女性的報紙的意義！”.

    李麗辭聽到這里，卻是臉色一變，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第

    512

    章

    512X

    面試者說道：“報紙本是為政治而生。但是恕我直言，據我所知，目前既沒有女性所主掌的黨派，也沒有女子組成的擁有獨立政治意見的社團，所以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意義。事實上，我覺得很多夫人小姐們根本不關心政治，即使辦了報紙，也不會有多少人看的�！�

    李麗辭想要反駁，卻有些難以反駁。她本不是強詞奪理的人，只能有幾分惱怒地說道：“也不是所有女性都不關心政治的！”

    但這話說得已經有些弱氣了。

    面試者有些不以為然，但看在她是郡主的面子上，到底還是沒有跟她爭執(zhí)。

    殷憐卻突然說道：“不，其實每一位女性都關心政治，只是她們關心的內容和方式與你們不同，所以很多人忽略了。”

    殷憐說話的聲音不響，但是態(tài)度遠比李麗辭篤定。青年愣了一下，覺得她在信口開河，卻又因為她的語氣和態(tài)度而產生自我懷疑，最后只冒出來一句：“如果說有少數小姐夫人偶爾會關心政治，我可以理解。但是……每一位……”

    殷憐說道：“她們也許并不關心今天親王與誰見面，戶部又頒布了什么商業(yè)條令，但是她們會很在意物價，在意今天家里的賬單，在意禮部是否又建學院，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符合自主招生的條件。而她們本來還應該會關心更多——她們應該關心海貿出口和入口的稅率升降，因為這關系到她們是否能買到便宜的舶來品，或者繡品和織品能不能賣出更高價；她們應該關心鐵路和運河的建設，因為這關系到運輸的便利性，關系到南北貨物的流通，也關系到以后外地求學的孩子是否能更方便地回家；她們也可以關心一下南北商社的建立，因為這代表著更多的工作機遇，和更加正規(guī)化的商業(yè)運作；她們甚至應該關心債券的發(fā)行，以這種方式來合理安排家中的剩余錢財，以抵御通貨膨脹的危機�！�

    青年聽得目瞪口呆，李麗辭也好不到哪里去。

    殷憐說道：“不是她們不想關心，或者不需要關心。只是所有人都沒有給她們這樣的機會……但是這個機會很重要，不但對她們自己，也對她們的丈夫，子女。”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給殷憐行了個禮，說道：“小姐您說得對，是我狹隘了。那么，您想辦一份怎么樣的報紙呢？是希望讓她們了解哪些對她們有用或者有害的政策嗎？”

    殷憐搖了搖頭，說道：“不，這是以后的事情。而且我覺得她們并不需要一份額外講解政策的報紙，這些事情，在一般的報紙上就可以了解了。我們需要的是一份更貼近她們內心的報紙——要更淺白，更能引起她們的興趣，也更能迎合她們的內心。比如說，孩子調皮搗蛋，應該如何去教育；預算不足時，有什么小技巧可以安排出一個不出錯的派對。我也想在上面報道各種適合不同階層的女性參與的，高雅的，優(yōu)雅的，又或者健康的活動。關心政治這個話題，有點太高高在上了。”

    “很多時候，我們關心政治，但卻不需要關心政治本身�！�

    這句話有些繞口，但是青年聽懂了。經過思考之后，這回他認真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聽您的意思，您似乎并不想做一個真正有關于政治和時事的報紙，而更多想要辦一份有關于一些娛樂類相關情報的報紙。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推薦可以選擇戲劇或者文會相關的文章進行報道�！�

    “除此之外，也可以做一做新妝，美食或者名人婚嫁方面的報道�！�

    這倒是比較靠譜的意見了。殷憐便詳細問了一下具體的計劃，因為沒有做足夠的準備，青年回答得有些磕磕碰碰的，不過到底底子好，多半還是回答出來了。

    回答雖然說不上精彩，但是好歹中規(guī)中矩，該抓的重點也都抓住了。殷憐聽完了，又拿出了一篇文，讓青年站在編輯的立場上，進行修改和潤色。青年看了幾眼文章，忍不住就皺起了

    眉頭——因為從文章水平上來說，這篇作品實在沒什么文采可言。不過他強迫自己讀進去之后，倒是勉強領會到了文章核心。

    能被夫人們推薦過來的人才果然才思敏捷，沒多久他就把文章重寫了一遍。被重寫過的文章大致保留了原本的核心思想，卻已經是一篇內容完全不同的文章。

    殷憐卻不是十分滿意，又問他，如果是指導原作者進行修改以符合登上報紙的標準，要怎么指導。青年想了想，卻十分刻薄地說道：“正常來說，這種水平的文章，根本不可能登上報紙。作者連最基礎的把文寫順暢的水平都沒有，遇到這種情況，我認為換一篇文章更好一些�！�

    他有些太自負了。

    這篇文章是殷憐故意從幾位夫人的文稿里面挑出來，作為范例的內容。它是殷憐經過衡量之后，覺得內容非常有價值，但是具體的文字需要大幅修改和提煉的文章。

    或許因為平時文章寫得少，這篇文章有著外行者的某種通病，就是文字啰嗦，詳略不當，而且缺乏必要吸引人視線的技巧，但這些都是可以通過恰當的刪改來完成的。

    注意，是“刪改”，而非“改寫”。

    在殷憐看來，編輯很多時候的作用，以自己的能力引導作者寫出需要的文章的意義遠遠要大于改稿本身。出版社會需要各種各樣的文章，這些文章不可能靠一個人或者一組人進行創(chuàng)作，必須來自四面八方，讓各種各樣的思潮進行碰撞，以點燃火花。

    事實上，就這篇文章，她之前也讓李麗辭嘗試修改過。因為提醒了編輯所需要做的工作，所以李麗辭審閱和修改得很認真，至少在殷憐看來，雖然意見還有些太個人化，但是大體上是符合編輯的職責的，至少比青年做的好多了。

    之后的意見，殷憐也返還給了作為原作者的那位夫人。

    不過此時她是在面試，而非培訓對方，所以也沒有指出或者矯正對方的問題。青年看上去情商不太高的樣子，說話一直比較刺耳，感覺容易得罪人。但是文字功底倒是很好，可也有點自視過高……殷憐考慮了一下，覺得他能夠負責的工作還是有一定的傾向的，便讓他回去等通知書。

    之后她又面試了幾人，理所當然地一位女性應聘者都沒有，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雖然這個時代出來工作的女性已經慢慢在變多，但是比起整個基數來還是很低，基本上能遇上一個有能力又恰好有需求的，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倒是第一個應聘的青年離開之后，李麗辭外泄了一些情緒，拉住殷憐說道：“爾雅，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殷憐：“……”

    她一頭問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啥讓對方這么激動。

    李麗辭說道：“就是政治啊政治啊！不止是換了哪位尚書哪個軍閥又跟朝廷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才是政治，原來還有這么多事情也是政治，而且是和民生息息相關的政治……你說得對，女性本來也應該可以關心政治……治大國如烹小鮮，治國必先齊家，所以女性關心的小政治，未必就比男性關心的大政治不重要�！�

    殷憐說道：“你說這個呀�！彼�笑了笑，說道，“其實就算是男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關心政治，很多人都只是口頭議論。但是對于女性同胞來說，我們缺少就是這個議論的土壤�！�

    雖然這種改變也許會花費很多年，但是總會到來。

    李麗辭卻似乎因為這些對話而對她更加信服了，比起之前的審視，之后她明顯變得更加配合殷憐的工作，至少短時間內，對于殷憐的認可攀升到了最高點。

    之后的面試還是有收獲的，雖然面試了很多次，即使是看上去勉強合適的應聘者也多半像第一個青年那樣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到底還是被殷憐挖到了兩個人才。

    一位青年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文質彬彬，極為靦

    腆。但是殷憐跟他交流了幾句之后，發(fā)現這人情商非常高，性格也好，說話讓人非常舒服。按照他的說法，他家里有四個姐姐一個妹妹，完全是個女系家族，所以平常與姐妹經常相處，也很了解女生的各種生活狀態(tài)，很多時候思維也比較偏向女性——打個比方說，男人花心劈腿，在別的青年眼中那是風流韻事，在他家就是典型的先罵渣男。

    對于林家樂來說，這就是他們家的政治正確了。

    另一名青年比較嚴肅，但卻是個擅長分析情報的人才。他對這份工作還挺積極的，看起來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上來先問了工資，殷憐大致說了一下浮動區(qū)間。她分別給了底薪和績效工資的規(guī)定——這時候的夏國，還沒有那么完善的績效制度，殷憐還擔心對方嫌棄底薪低，不能理解績效的意義，沒想到青年的邏輯能力極好，詢問了一下每期的工作量之后，就自己算出了績效可能的浮動區(qū)間，而確認了這個工資區(qū)間對他很有吸引力。

    他當時就拿出了數據，大致是如果辦這樣一份報紙，京城可能會有的潛在讀者數量，適用廣告的種類和根據發(fā)行量可以給出的費用價格，后期可能出現的競爭，以及報紙類物面對同行競爭可以和適合采取的手段。

    一段對話聽得李麗辭目瞪口呆。

    殷憐當場就聘用了這位叫做遲暉的青年。等合同簽訂之后，殷憐拿出一個冊子，說道：“你之前說的都很好，到時候不妨再稍微完善一點，就作為雜志以后的發(fā)展策略。不過我們既然敢做這行，自然也是有底牌的�！�

    說著，把手頭的冊子放到了對方面前。

    遲暉看到冊子的時候，卻是猛然愣了一下，驚愕之余，慢慢慢慢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伸手拿起冊子，飛快地翻了起來。

    第

    513

    章

    513X

    殷憐的資本，當然就是比這個時代更加先進的造紙技術和印刷技術。

    這本冊子是殷憐隨手制作的，考慮到了這個時代的各種技術水準，在能使用一些現成技術的基礎上，進行了一定程度地改造。總體來說，印刷技術本身是很靈活的，技術難度并不是很高，更高精的科技確實能帶來許多便利性，但是耗費更多的人力，也不是不能取代這些技術。

    殷憐當然不想耗費更多的人力，所以她選擇了兩者混合�？紤]到目前她并不想隨意在人面前展示遠超過這個時代的科技，而專門定制一部印刷機不但容易泄露技術，也太過耗費時間，定制出來的機器貿然使用，可能還會有誤差，不一定真的能用運用，所以殷憐選擇了在設計上玩花樣。

    她依靠護衛(wèi)機器人的幫助，自己手動設計了一臺人力印刷機——利用油印技術的蠟溶原理和特制的金屬活字相結合，暫時性地印出了這本冊子。比起后世的各種彩印本當然還是不夠精美和逼真，但是在這個照相都還只是剛有影子，電話也還只出現了雛形的背景下，這樣的印刷成品已經算是很驚喜了。

    雖然時代感覺上和清末與民國相近，但夏國的科技發(fā)展跟地球并不完全一致，有些科技早很多，有些科技晚很多。有些科技功能相似但作用完全不同，還有些科技雖然已經發(fā)明，實際發(fā)展的過程卻有很大的差距。

    殷憐應用技術的時候，也不忌諱是來自地球還是夏國。事實上，個別地球技術甚至還比夏國的來得合適，因為夏國的科技有些過于發(fā)達了，年代差距太遠，很多時候反而難以下手。

    比如書籍這一項，夏國使用的完全是仿紙質的電子書，雖然看上去像書，其實卻是電子設備，技術含量可比地球的電子書高多了。而且比起立體影片來，這些“電子書”的材質制造難度完全不遜色，甚至還要超過一些。

    遲暉翻看冊子，只覺得冊子上的印刷精美得不像話，甚至完全難以想象是印刷出來的，看上去更像是技術高超的畫師繪制出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冊子上的一些繪圖都非常精美，顏色過度也極為自然，完全看不出復雜的印刷程序可能會導致的錯漏。

    但是他又可以判斷那的確是印刷出來的，因為墨跡滲透的方式與繪制有著很大的區(qū)別。

    遲暉思考片刻，說道：“這冊子確實很精美，但是報紙和其他書籍不一樣，成本低廉也是重要的特點之一。這個的印刷成本應該很高吧？東家您打算定價多少？”

    殷憐說道：“我想定價在八銀角到一點二銀元之間，具體還要看到時候的反響。”

    夏國這個時候發(fā)行的銀元和地球不太一樣，是外圓內方的銅錢模樣，也叫銀幣，因為歷史不同，所以沒有大洋這個稱呼。銀元通“銀圓”，這點倒是和地球一樣。一個銀元的購買力比差不多同期的地球要低一點，質量也輕不少。不過因為兩個世界各個方面的資源產出不同，所以物價也有區(qū)別。

    以糧食的價格來算，目前夏國的糧價大約4.5分一斤，一個銀元差不多可抵二十三斤，這差不多就是就是60-80原世界的貨幣，一份報紙正常定價在5-8分錢左右，相當于軟妹幣3-5塊錢，這已經比現代昂貴了，但書籍的價格卻平均在1-2.5銀元之間，也就是至少六十到一百五十的價格，昂貴的精裝書甚至可以高到8銀元，也就是將近五百塊錢。

    殷憐之前裝逼說八千銀元不知道夠不夠用，其實也不是開玩笑。日常消費當然用不著這么多，但如果要辦廠做生意，土地此時不會太昂貴，但各種機器設備和原材料卻絕對是支出大頭。

    遲暉經人推薦來找殷憐，只知道她是個想辦出版社的富家小姐，卻并不了解她的具體身份，此時聽到這個定價，頓時為之一愣，不是覺得太貴，而是覺得太便宜了！

    這個價格比起普通同等頁數和定位的書

    本刊物已經算是比較昂貴了，因為正常的時刊價格一般差不多在5銀角左右。可是光看印刷，這價格絕對便宜到沒邊了。

    他驚愕地問道：“這個價格不賠本嗎？”

    殷憐說道：“采用了新技術，所以并不賠本，甚至還有不小的利潤空間。當然，具體利潤還是要看銷售的情況，所以之后的運營也很重要，至少要確保我們的雜志足夠有市場，能吸引起對應讀者群的興趣�！�

    遲暉點了點頭，說道：“我需要具體了解印刷的過程，包括印刷前所使用的原稿，整個過程耗費的流程時間，以及所需要的人力成本。了解這些之后我才能大致決定出版的流程，把讓整個時刊達到最好的效果�！碧�可靠了��.

    殷憐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做過類似的工作？”

    遲暉說道：“不，我今年才剛離開學院，只是來之前向人了解了一下經營書坊的具體流程而已……不一定全部準確，仍舊需要在之后慢慢學習�！�

    殷憐點了點頭。

    她很欣賞遲暉的態(tài)度，包括這種坦誠不夸大自己的地方。雖然他坦白了自己沒有經驗，但是殷憐倒不覺得這是什么劣勢——畢竟她有一整套先進的出版社運營教程，雖然不一定能夠纖微必至，但是大體上需要學習的一些知識都可以補全。

    說不定還要勝過一些土著的出版業(yè)人士呢。雖然在實操上，他們肯定比殷憐更有經驗，可是有時候，宏觀上的經驗——也就是說由時代衍化而來的屬于無數人的智慧，是無法純粹只靠時間積累出來的。

    之后所有人都面試結束，殷憐才跟取中的幾位新員工一起去了出版社。出版社采用的是新印法，工人直接就是從郡主的家仆里挑選出來的。雖然以賣身契論忠誠度很不民主，但是不可否認，這真的大大給殷憐省了力氣。

    按照夏國原本的歷史，專利法至少還有七年才會立案，完全廢除蓄奴制度就要等到太子上位至少六年以后了。李來希如今才二十一歲，他三十六歲過世，死后五年□□才終于確立了民主憲法。而那已經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就算這一個位面的歷史發(fā)展會有所不同，但是也不能指望太多。

    應聘者之中，殷憐最后雇傭了八人。其中四名編輯，兩名記者，林家樂被任命了主編，專門負責內容審核和最后定案，以及各個欄目的籌劃和安排。遲暉則被殷憐安排在了宣發(fā)的崗位上，專門負責市場。

    她給八個人都分發(fā)了不同崗位的學習資料，希望他們在正式開始工作前，至少把資料讀熟學透。

    雖然雜志還沒辦出來，但是殷憐也沒有閑著。她哄騙了李麗辭把自己的詩文都整理了一份出來，打算將之印成文集。李麗辭雖然是后世的著名詩人，但此時也就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對于殷憐這么認可她的才華頗有些感到受寵若驚，出于不自信還拒絕了兩次，最后才同意，花了幾天功夫超出了一小本的過往作品，交給了殷憐。

    新員工招齊的時候，殷憐帶他們參觀印書坊，當時在印的就是殷憐私底下利用后世軟件作弊排版設計出來的《青嶺詩文集》——青嶺是李麗辭的號。

    那排版設計給新來的編輯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之后就是雜志的具體設計方案。大約開了兩天的會并參考了印書坊的具體工作能力和效率之后，遲暉說服了包括殷憐和李麗辭在內的所有人，決定一開始并不直接做篇幅較厚的時刊，而先制作四至八頁的彩頁報紙——一來雖然現在殷憐已經收了大量的文章，但這里面包括許多文社之中的過往積累，就算不經挑選全部可印，但下一期未必還有這樣多的文章。

    更何況大家了這些文章之后，覺得許多并不適合直接印上報紙。

    二來報紙新辦，總是要先試探一下市場的。如果減少篇幅和頁數，不但可以降低成本，進而減低售價，令更多人可以

    買得起，也可以精煉內容，使它的主題更加明晰，更容易抓住人的注意力，而非用大量的內容使一些平時量不大的女性讀者感到疲憊。

    雖然李麗辭對于他那種說法感到頗有些刺耳，冷靜下來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識字率還不錯的富家女子，此時的量也確實不是很大，而且多半都是跟著家人讀書，很少作出自己的選擇。

    當然，原本選擇就不多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她最終還是采納了對方的建議。

    相比之下，林家樂說話就動聽多了。他開口說道：“既然是第一期，我們一定要做到先聲奪人。后面的內容可以多樣化一些，但是第一期卻一定要是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內容。我回去之后，跟家里的姐妹還有她們的同學朋友都打聽了一下，又參加了幾次派對，有了一些想法�！�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工作成果。

    殷憐看到了那個被他重點列出的標題，頓時愣住了，慢慢張大了嘴巴。

    她聘用林家樂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有想到，這家伙竟然還有當八卦記者的天賦。

    第

    514

    章

    514X

    卻見上面寫著一個標題。

    《傳統(tǒng)或者先進——誰會是未來的太子妃�。俊�

    殷憐：“……”

    一來就拿□□的老婆開刀，林同學你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氣。作為一個未來加異世界人，我的小心肝竟然還以為你的選題多顫了幾下，殷憐自覺有幾分慚愧。

    就連李麗辭看到這個標題也忍不住遲疑了一下，猶豫道：“這個標題會不會太大膽了？”

    林家樂說道：“不要緊，現在很多報紙都有在熱議這方面的事情，不過我們當然不是要跟他們一樣就這個話題爭吵。我們也不是那些想要當外戚的官員，沒必要摻和這種事。我姐姐妹妹……不，我認識的很多女性都更關心太子到底是不是有女朋友，目前有不少公眾眼中的候選人，我們完全可以去采訪這些有可能成為未來太子妃的小姐，甚至不需要她是真的太子妃候選人，甚至我們可以選一部分有可能成為太子妃候選的小姐，和一部分民眾希望她成為太子妃候選的人，這個新聞一定會有很多女性感興趣�！�

    李麗辭想了想，說道：“我完全不感興趣。”

    林家樂笑，說道：“畢竟太子殿下對其他人來說是太子，對郡主殿下來說就只是堂哥�！�

    李麗辭說道：“不是這個原因。我是說，太子殿下的婚姻，可不是什么浪漫的愛情故事啊。說到底，政治聯(lián)姻有什么幸福可言嗎？光想想就覺得沉重。我父親都同意我可以自己選未來的丈夫了，可是可憐的太子哥哥……嘖，他會被允許知道自己喜歡的會是什么樣的女孩子嗎？”

    殷憐也笑，說道：“世事瞬息萬變，誰知道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那位□□陛下可是離婚兩次的人，第一次女方堅持不肯離婚，結果他也毫不在意，一直任對方拖了十年時間，期間完全不履行夫妻義務，以自己的婚姻給世人示范了一個“感情破碎”的典范。期間正式確立了婚姻法，一生修改十七次，終于確立了現代婚姻法的雛形。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原本指望成為皇后的尚書之女，這也是少見的給皇帝戴了綠帽子而沒有遭遇到什么悲慘經歷的前皇后——如果不算財產分割和地位喪失的話。第二任妻子是他的一位秘書官，后來兩人是和平分手，在對方離職之后。

    后世有人吐槽說，□□的妻子基本上都是他的工作伙伴，包括最后一位，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工作伙伴。

    因為第三位是他的私人醫(yī)生，一直陪伴他到了死亡。

    殷憐想了想，再次說道：“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我想對于太子殿下來說，他所追求的幸福未必就一定是婚姻�！�

    她覺得對方可能更加在乎千秋功業(yè)。

    李麗辭聽了，愣了一下，說道：“你的語氣……好像很了解他的樣子�！�

    從歷史層面上的話，殷憐不否認這一點。

    但她說道：“只是對于大人物心態(tài)上的猜測而已，不針對太子殿下個人，主要針對的是所有跟他一樣高度的大人物，而且我也不覺得自己說的準確。”

    所有人商議了一下，卻多半都對這個議題有不錯的興趣，判斷會很受女性——不管是哪個年齡的關注。

    林家樂提出的第二個議題是關于“殺妻案”的新聞。他目前選用的題目，基本上都是經過調查，確保周圍的女性最感興趣的話題，可惜每一個都有一些聳人聽聞——比起□□案如今越發(fā)受到的關注，殺妻案這種命題卻遜色很多——明明女主人的身份超越了仆役，但是由于涉及到家庭關系和男性對家庭的掌控，所以很多時候，類似的新聞都會被以比較含糊和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一帶而過。

    相比起來，殺夫案的判決卻要嚴重多了。

    林家樂覺得這一項同樣是違反“民主”和“人權”的，但是無奈現在很多人權斗士都不會特別重視，甚至認為這并不屬于爭取平等和

    人權的一部分，畢竟家庭關系是家庭關系。

    但是家庭關系里面，其實仍有許多不平等的地方，比如說父與子，夫與妻，父殺子和子殺父是兩種判決，而夫殺妻和妻殺夫也是兩種判決……這些也許不如不同階級的矛盾來得深刻，但是總體上來說，仍然會讓歸屬于弱勢團體的一方感覺到觸目驚心。

    因為林家樂的幾個姐姐一直就都對這方面的消息比較敏銳，所以林家樂也很自然地把這個話題加入了新聞內容。

    李麗辭對于這個話題有些不適：“這也太血腥了吧……”

    殷憐說道：“我倒不介意加入這個話題，但是就現在來說，我覺得不太合適�！�

    林家樂說道：“我覺得會吸引女性讀者。”

    殷憐回答道：“你知道人權案為什么只有平民和家奴的遭遇受到關注，卻沒有男女和父子之間的平等論調嗎？”

    林家樂愣了一下。

    李麗辭直接問道：“為什么？”

    殷憐說道：“因為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在爭取的。如果一個受到不公平對待的群體之中的大部分人，根本沒有爭取平等的欲望，也不覺得自己不應該受到壓迫，那么又憑什么要別人來替她們爭取權力呢？”

    李麗辭說道：“那是她們還沒有意識到！所以我們要喚醒她們的平權意識！”

    殷憐：“……”

    你剛才還覺得這個新聞太血腥了呢。

    她說道：“怎么喚醒！？當大部分人都完全滿足于目前的生活，并不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時？退一百步來說，都說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父母有貧有富，有善有惡，丈夫也是如此。誰也不會覺得自己一定會嫁個殺人犯，說不定就嫁的是乘龍快婿，貴胄公子呢？”

    李麗辭：“……愚蠢！”

    殷憐對林家樂說道：“暫且放棄這方面的新聞，現在時機還不到，遠不到報道這些東西的時候�！�

    林家樂只遲疑了一兩秒，就爽快答應道：“好�！�

    李麗辭卻還有些耿耿于懷，問道：“那什么時候合適？”

    殷憐想了想，知道這位郡主娘娘只能盡量去說服而并不能強行壓頭——她脾性再好也是郡主，于是開口問道：“你們知道在什么情況下，人會去爭取更多的權利嗎？”

    她也沒賣關子，直接自己回答道：“一種是生命受到威脅，如果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時候，這種時候，所有人爭取自己的權利的動力是最充足的——目前來說，這就是那些貧民，工人，貧農***的主要原因。第二種是受到了教育。人因為受到教育而智慧，因為智慧而開始追求更多的東西，爭取權利�！�

    “所以，我們大可以在雜志之中進行引導。我們可以給看報紙的人講教育的好處，甚至受教育能夠帶來的利益。比如說，太子妃的標準里，肯定都得是有智慧的女性。又比如說，上流階級之中，又哪些又有魅力又有才華的淑女……而唯有有才華的女子，才是貴族和公子們擇偶的標準。”

    李麗辭：“……這真的有用嗎？”

    殷憐笑答道：“會有用的。這世間大部分人，都覺得唯有嫁人才能改變一個女子的命運。既然這樣，不妨利用起來�！�

    “……可這不還是老一套嗎？”

    殷憐說道：“只要能達到效果，老一套也沒什么�！彼�想了想，說道，“你又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認可你的想法，又或者有可以分辨長遠利害的能力和作出正確選擇的智慧。我們辦這個雜志，本身可以嘗試每天給讀者的腦子塞一點新鮮的想法進去，但是在那之前，她們也不需要因為認同你的思想觀念才來看這份雜志。”

    “不如說，如果她們什么都懂，也沒有看這本雜志的必要了。”

    一眾工作人員聽了，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都陷入了相應的思考。

    有一位編輯說道：“這樣說起來，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殷憐點頭：“說�！�

    編輯說道：“我們可以每期只做一個專欄，介紹歷史上又或者現代的一些有才能的女性。比如說，鹿城那位最近很有名的女作者，岳珂�！�

    殷憐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岳珂，愣了一愣之后，卻是完全不著痕跡地說道：“好主意。但是鹿城有點遠，估計趕不上第一期了�！比缓笏�說道，“其實我們也不用完全受限于文人，比如說京中映月坊那位刺繡大家劉先生，就是一位很好的采訪對象。我聽說她擅長制作很多華美的衣服……我想許多女讀者肯定都對漂亮衣服很有興趣�！�

    編輯愣了一愣，問道：“但是女紅本身……會不會有點太傳統(tǒng)了？不太先進的感覺？”

    殷憐說道：“先進不先進不是看這個的�，F在很多女性認為，先進再于不受困于原本的內宅，能夠看到更多事物，學習更多知識，乃至于更加自強，脫離各種老舊思維的影響。雖然很多人會把自由戀愛當做先進的標準，但事實上，當女紅不再是“女人應該去做的工作”，而成了她們挑戰(zhàn)自我，爭取社會地位的能力時，那何嘗又不是一種先進呢？”

    遲暉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劉先生并沒有那種意識�！�

    殷憐說道：“關于劉先生的采訪，就由我去吧�！�

    林家樂頓時一愣，然后問道：“沒問題嗎？”

    殷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說道：“郡主要不要一起來？”

    李麗辭說道：“好。我還沒有參加過采訪呢�！�

    之后就直接定下了這件事。眾人又開了一段時間的會議，確立了其他版本的主題，這才散了。

    第二天，殷憐和李麗辭約在了殷憐家見面。李麗辭的馬車夫駕著兩個人一同去了映月坊。殷憐跟李麗辭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采訪策略，李麗辭面露些許驚訝，但還是應下了。

    第

    515

    章

    515X

    進了映月坊，殷憐并沒有馬上提出要采訪的事情，而是先找上了管事，表示想要找劉月娘定制幾套衣服。

    管事聽了他們的要求，說道：“劉先生現在已經很少接新客人的單子了，光是現有的單子就已經忙不過來了。曾小姐您有預約嗎？”

    殷憐說道：“我這里有一份文件，希望你能轉交給劉先生。我愿意在這邊等候一刻鐘左右，如果過了一刻鐘沒有回復，我就放棄找她定制，另外去找其它的繡娘�！�

    她交給了對方一個密封的文件袋。

    管事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有點顧忌兩人的身份打扮，拿著文件袋去找了劉月娘。他并沒有真的耗費一刻鐘的時間，幾乎才進去沒有多久，就很快走了出來，表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看上去有點探究和好奇，開口以比剛才殷切許多的語氣說道：“劉先生請你們進去。”

    他很好奇文件里寫了什么東西，讓劉先生這么快就決定了要見他們。

    李麗辭之前也不知道殷憐準備了什么，所以也越發(fā)有些好奇，低聲問殷憐。殷憐便說道：“等會兒就給你看。”

    等進了屋，雙方見了面，劉先生開口就問道：“你們想要定制？定制那圖上的衣服？”

    殷憐說道：“是的。能做出來嗎？”

    劉先生說道：“我也在想，那衣服真的做得出來嗎？那腰帶部分的版型圖我已經仔細看過了，確實可以做出圖中的效果。可是那裙擺怎么做，我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且那么短的裙子，穿出去和奇裝異服也差不多了。就算作為短褐，那又有點過于華貴，但如果作為騎裝的話，又過于復雜，容易損壞。”

    其實殷憐并不覺得裙子特別短。那其實是個及膝長裙的設計，不過目前夏國的短裙標準是及踝長裙，及膝的長度自然算是很短了。

    殷憐說道：“只是普通的裙裝而已，主要是為了方便活動。劉先生不必過多去想它的用處�！�

    劉先生聽了，沉默了一下，說道：“這樣短的裙子，可以說是非常不淑女。就算現代時興方便活動的短裙子，這種長度也著實有點過了。我是素來不接這種新式裙子的設計的，過于追求新巧，卻又忽略了繡工和制版。”

    這時候李麗辭已經忍耐不住，取了劉先生放在桌上的圖樣看了起來，然后對于殷憐所畫的圖發(fā)出了一聲驚嘆：“有點好看。”

    劉先生說道：“確實，雖說是奇裝異服，但總體上來說卻是極為美麗的，與現在外面流行的那種裙裝并不一樣。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跟你們當面談話。只是這裙子并沒有用到特別復雜的繡工，理論上來說，如果衣服的各個部分都已經像是腰帶一樣有了具體的設計版圖，找一般的裁縫也完全能做出來，若是來找我定制反而并不劃算……”

    見她語氣帶了遲疑，殷憐便開口問道：“先生覺得這衣服有前途嗎？”

    劉先生說道：“我只能說……這符合現在流行的風尚，應該有許多新派小姐會喜歡�！�

    殷憐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這衣服不需要用到許多特別復雜的繡工，它的復雜在于整體的設計和各種花邊飾品的制作。所以，即使把它制作成成衣出售也不會特別麻煩�！�

    劉先生說道：“這邊緣的刺繡說不上特別復雜�！�

    殷憐說道：“雖然圖樣看不出來，但是這個花邊是要繡在白紗上面的�！�

    劉先生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道：“繡在紗上？這也太過怪異了�！�

    殷憐說伸手，從自己的挎包之中取出了一小片花邊，展示給了劉先生看。

    劉先生看了一眼之后，就被吸引住了視線。面對自己所不熟悉的技藝，這一瞬間她的語氣甚至有幾分緊張，開口問道：“我能仔細看看嗎？”

    殷憐把花邊放在桌子上，說道：“請。”

    仔細觀察過整個花邊的結構和質

    地之后，劉先生若有所得，卻還是皺著眉頭，仍有疑惑之處。她問道：“這種紗的質地很特殊，我需要研究研究才能確定能不能做。”

    殷憐說道：“如果您確定要接下這單生意的話，所需要的布料和飾品我都可以提供現成的�！�

    她頓了一下，說道：“甚至于在制作衣裳的時候用到的一些技術我也可以教給你，你以后可以把它運用到一些其它衣服的設計上，只需要您答應我的兩個要求。”

    劉先生愣了一下，然后語氣較為謹慎地問道：“什么要求？”

    離開映月坊的時候，李麗辭拿著滿滿的各種采訪資料，帶著對后續(xù)采訪的期待，問道：“第二個要求你打算提什么？”

    雖然她問這個問題應該只是出于好奇，但是殷憐還是說道：“目前還沒有決定好，大概還是和制衣相關的吧�！�

    李麗辭有點意外，哦了一聲，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提跟報紙相關的。”

    語氣里似乎帶了幾分失望。

    殷憐說道：“殿下，我雖然說是要求，但其實這要求只是個引子。采訪這件事，是對我們和對劉先生都有利的事情，所以即使不特意提出條件，她也是有很大可能性會答應的。之后的合作也是，如果是雙贏的合作，不用我們特別提出條件，或者給予好處，她自然也會答應�！�

    “相反，如果是對她有害的事情，就算我們提出好處，她也有很大可能拒絕�！�

    李麗辭聽了，有些疑惑：“那你為什么還要特意給她那份設計圖？”

    殷憐笑了笑。

    那是誘餌。

    殷憐說道：“我們以后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不止是劉先生，還有京城里其他的裁縫和刺繡師父。天下的夫人小姐，有幾個不對妝容和華服感興趣？我們以后會有很多相關的報道，所以我才考慮和劉先生打好關系，如果她也對我們有所求，也想要和我們打好關系，一切就會方便多了�！�

    李麗辭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圖樣是你自己畫的？”

    殷憐說道：“是我畫的，在夏服的基礎上稍微融入了一下阿加薩的服裝風格�！�

    李麗辭頓時眼睛有些熠熠發(fā)光，稱贊道：“你畫得可真好。我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的繪畫風格，你擅長畫人像嗎？”

    殷憐看著她，突然說道：“還可以。”然后她停頓了一下，突然說道，“殿下，等正式采訪的時候，你愿不愿意穿上劉先生裁制的衣服，當一當新衣服的展示者�！�

    李麗辭為之一愣。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不合適吧？”

    殷憐說道：“我覺得很合適。”

    李麗辭說道：“我覺得，還是找個漂亮的女孩比較合適。”

    殷憐輕笑一聲，否決了李麗辭的話，說道：“你已經很漂亮了。我覺得你最合適了，郡主身上有股獨特的氣質……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我會盡量畫出你的這種氣韻的。”

    李麗辭長得并不難看，不過在她們的這個階層，漂亮女孩實在太多了。李麗辭一直更加自傲于自己的才華，而非外貌，所以在這一點上表現謙遜或者不自信并不讓人覺得意外。

    但是，殷憐并不需要太過漂亮的模特。甚至可以說，如果她想，她想要把模特兒畫得多漂亮就可以多漂亮。

    一定要說的話，李麗辭跟她想象之中相差許多。她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年輕女孩，有點皇家子孫的小脾氣，但是對于她這個階層來說，已經算是性格很溫柔純善了。但她也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那種性格，她讀很多書，此時還不到洞明世事的年齡，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