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盞倒還認真的估算了一下這種可能。
天色轉(zhuǎn)晴，殷榮瀾準備離開，看了眼時間，回頭道：“一起吃個飯？”
殘存著一絲愧疚，陳盞拿起外套：“我請客。”
兩人到上次去過的牛肉面館打卡，殷榮瀾問起陳盞下一步的規(guī)劃。
陳盞做事目的性很強，先靠寫文積聚人氣，再轉(zhuǎn)行做直播，現(xiàn)在又朝著藝人的方向發(fā)展。在殷榮瀾看來，后者不會局限在娛樂圈。
“我……”
“都怪這場雨�！眲偼崎T進來的女孩向同學抱怨：“害我等了好久車�！�
她的嗓門有些大，淹沒了陳盞的發(fā)聲。
“別氣了，好歹東西買上了�！蓖閺陌锾统鲆槐倦s志：“這可是最新一期的《E》�！�
女孩催促：“快打開，里面有姜女神的專版和海邊照片。”
雜志放在中間，兩人頭抵著頭，迫不及待。
“……”
同伴：“……垃圾陳盞，女神這么美，都怪他，害我下意識先看腳再看臉�！�
女孩：“我也是！”
相隔沒幾桌的地方，陳盞刻意低著頭，聲音放得很輕：“以后人多的場合，你還是裝作不認識我比較好。”
殷榮瀾：“為何？”
陳盞：“我害怕你被人打死�！�
“……”
第15章
進組
殷榮瀾發(fā)現(xiàn)和陳盞在一起時，不適合喝水，也不適合吃飯。
這次情況要稍好一些，他還沒來得及動筷，避免被嗆到的命運。
“人都有理智，”殷榮瀾道：“無需杞人憂天。”
陳盞右手支撐腦袋，遮住一邊臉避免被認出。
原本的話題被打斷，吃飯時也基本沒有發(fā)聲，一碗面下肚，陳盞擦拭著嘴角：“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說罷豎起外衣領(lǐng)子，大步流星離開。
殷榮瀾在原地坐了片刻，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陳盞從來不敢高估一些瘋狂粉絲的克制力，原身就是鐵證，走在路上都能被死忠粉砸石子，接下來的幾天他基本是深居簡出。
避風頭的時候正好用來趕稿，出關(guān)時便接到王城的來電，提醒他不要忘記網(wǎng)劇開拍時間。
拍攝地點在鄰市，當天殷榮瀾開車送他過去，和前兩次又是不一樣的車。陳盞目光復雜：“我懂，又是借朋友的�！�
殷榮瀾點頭。
到達目的地后，殷榮瀾并未同他一并下車，似乎在避諱什么。
陳盞開玩笑：“難不成你其實是個隱藏富豪，怕被認出來？”
殷榮瀾略一思索，準備順著話茬承認，陳盞卻在此刻笑著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不是。又不是思想有問題，玩貧窮貴公子的游戲�！�
“……”
到口的話就這么咽了回去。
陳盞的戲份不重，他到劇組的時候男女主已經(jīng)開拍。
郊區(qū)氣溫低，前方樹下王城搓著肉乎乎的手掌喊冷，看到陳盞連忙走了過來，帶他去見導演。
導演和王城本質(zhì)一樣，只看重商業(yè)利益，沒有因為陳盞的黑歷史看輕他，相反對其外在條件挺滿意。
“劇本看得怎么樣？”
陳盞點頭：“還可以�！�
幾天前王城已經(jīng)把劇本寄給他，至少臺詞記得差不多。
導演抿了下唇：“壞人不好演，有信心不？”
王城趕在陳盞前回答：“您放心，他說過不成問題，是本色出演�！�
“……”導演深深看了陳盞一眼：“有把握就好。”
劇組就是社會的一個縮影，眾生百態(tài)，導演帶著熟悉劇組環(huán)境時，每個人對陳盞的態(tài)度都不同，或笑或輕蔑，還有拉近關(guān)系的。大概熟悉后，化妝師給他上妝，很快就輪到陳盞與女主對戲。
導演先安排的是后面的一場戲：女主被男三號威脅偷竊男主的寶物，然而面對巨額利益并不選擇屈從。
“他根本不需要多少演技�！备睂а輰χ鴮а菡f：“先入為主的印象，就是惡人本身�！�
導演頷首贊同，陳盞側(cè)臉的輪廓很好，上鏡……且有恐嚇影后進過局子的黑歷史，誰看都會覺得是壞人。
演員對了兩句詞后，副導演再次道：“女主角也不需要演技，她對陳盞的討厭很真心。”
鏡頭拉近，陳盞和女主角的細微表情呈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少有人知道女主演正在開展一段地下戀情，這部劇的男三號原本可能是她男友，角色卻被陳盞空降搶走，是以對于陳盞，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導演喊卡的時候，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鼓掌。
太完美了。
無論是壞還是厭惡，雙方都刻畫到位。
結(jié)束拍攝后，女主角一言不發(fā)從陳盞身邊走過，臉色像是還在戲里一樣，十分不好看。
王城人算是不錯的，過來給陳盞臺階下，拉到一邊做思想工作：“別和她計較，那是個不聰明的�！�
凡是有點心計，都知道這個時候和陳盞炒緋聞，可以黑紅一把，尤其對于十八線的小透明是大好機會。
陳盞知道王城心里的盤算，淡然道：“以我今時今日被黑的程度，別人想搭風炒作，是要排隊拿號的�！�
王城被他一本正經(jīng)說笑的模樣逗得前俯后仰，知道人想得開，也就不擔心后續(xù)的拍攝問題。
陳盞今天就一場戲，拍完便被人帶去休息。
當被工作人員帶到保姆車前時，陳盞停下腳步。王城沒安排車，否則也不用殷榮瀾特意接送。
“車里是誰？”
工作人員一怔，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快。正當尋思如何解釋時，窗戶微微搖下：“上車�！�
似曾相識的語氣，不久前林池昂到小區(qū)門口找自己時，說的是一樣的話。
不同的是，這次是道女聲。
車內(nèi)空間很寬敞，陳盞看到姜穎的一剎那才想起對方正好也在鄰市拍戲，眉毛一揚：“不怕我找來記者炒新聞？”
被媒體拍到，指不定會掀起什么輿論狂潮。
姜穎摘下墨鏡：“你可以試試�！�
陳盞沒那個心思，姜穎更沒那么蠢，來之前便做好了所有安排。
開車送姜穎來的是經(jīng)紀人，提醒她看著點時間，別耽誤了晚上的戲。
姜穎望著陳盞兩秒，沒看到從前由骨子里散發(fā)出的瘋狂，收回視線直奔主題：“最近你的文章，側(cè)重點似乎重新回到了我這里�！�
陳盞：“受人之托�！�
猜到他的意有所指，姜穎目光一動，爾后輕笑中帶著嘲諷。
經(jīng)紀人咳嗽一聲，開口指責陳盞：“既然下定決心悔改，就不該再做挑撥離間的事情�！�
可惜話還未全部說完，就聽到細微的破裂聲，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姜穎手中的墨鏡腿被相當干脆地掰斷。
經(jīng)紀人連忙措辭：“事情尚未有定論……”
姜穎對林池昂了解的透徹，此刻一雙在銀幕上可以挑動無數(shù)少男少女的眼睛帶著厲色：“推我出去頂風頭，他也不怕遭報應。”
口吻冷冰冰的，仿佛都能掉冰渣，經(jīng)紀人打了個寒顫。
陳盞從容不迫道：“已經(jīng)遭了�！�
姜穎眼神像刀子一樣從他臉上刮過。
陳盞：“幾個星期前，見我轉(zhuǎn)變大，聯(lián)想到自己母親近期喜怒無�！闭f到這里語氣變得頗為玩味：“便叫我去看看是不是被下了降頭。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了�！�
“……”姜穎僵硬地牽了下嘴角：“然后呢？”
陳盞：“在被‘請’離前，我給出的結(jié)論是更年期。至于姜小姐的男朋友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姜穎回過神來的一瞬間，陳盞已經(jīng)下車。
經(jīng)紀人遲疑道：“他的話不可全信。”
半晌沒聽到姜穎說話，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正當經(jīng)紀人想再勸慰兩句，就聽一聲幽幽淺嘆：“自己的未婚夫，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
林池昂的確能做出這種事。
經(jīng)紀人想說些什么緩解氣氛，姜穎聲音中的疲憊卻是再也遮掩不住：“他這種性子，你說我以后會不會守寡？”
近期是一次比一次能折騰。
經(jīng)紀人長吁一口氣……下降頭，也虧這位林氏總裁能想出來。
但守寡？
這個想法似乎更加危險。
姜穎重新戴上墨鏡，神情變得冷酷：“去聯(lián)系保險公司，我的未婚夫需要幾份意外險�！�
經(jīng)紀人：“受益人……”
姜穎瞥了眼他：“當然是我�！�
“……”經(jīng)紀人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別沖動。”
·
車內(nèi)的環(huán)境再好，也比不上外面空氣的清晰。陳盞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旁，剛擰開一瓶礦泉水，就看見姜穎的經(jīng)紀人給導演送了些東西，兩人還合了張照。
陳盞明白過來，這是防止他找記者炒作，就算新聞爆出來，姜穎也能推脫是來探班。
誰料經(jīng)紀人拍完照徑直朝他走來，遞過來一張紙條。
陳盞得知是姜穎的微信號時微微一怔。
經(jīng)紀人：“她說預感會有下一次聯(lián)系�！�
誰知道未來《懺悔錄》還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像這次一樣專門抽空來見陳盞純屬浪費時間。
眼睜睜看著陳盞加完微信，經(jīng)紀人方才轉(zhuǎn)身離開。
搖了搖頭，礦泉水都快送到嘴邊，陳盞冷不丁留意到瓶身上方有個小針眼。
他并未立刻放下瓶子，而是保持喝水的動作，視線環(huán)顧一圈，最后和正佯裝看劇本的女主角匯合，后者微微側(cè)過臉。
那一個迅速低眸，沒有之前的輕蔑厭惡，反而帶著一絲心虛。
陳盞：“商城里有沒有驗毒的道具？”
【系統(tǒng)：一次性銀針，只需10洗白值�！�
銀針試毒。
一不科學二不靠譜。
再想想上次防凍氣墊，陳盞歇了兌換的心思。
【系統(tǒng)：銀針不存在過期問題，請放心使用�！�
思索幾秒，陳盞最終還是再試一次，兌換了一根。
系統(tǒng)很快生成一份檢驗報告：兌水版瀉藥。
陳盞挑了下眉，重新擰緊瓶蓋悶笑一聲，這種手段還有人用？
看到王城還沒走，走過去低聲交流幾句。陳盞說話還算委婉，只是言明不確定水是否干凈，王城卻是直接挑明了。
“常見的很。劇組人來人往，東西誰都能碰，查指紋不現(xiàn)實，再者傳出去影響不好，對方還可能污蔑你潑黑水，所以一般遇見了都會選擇忍過去�！�
王城給他分析利弊：“先拍著，等戲完了再找機會算賬�！�
說話時不忘觀察對方的表情，可惜并未在陳盞臉上看到準備息事寧人的打算。
“隔夜飯不好吃，”陳盞笑著道：“同理，私怨過夜不利于心情舒暢�！�
在圈里，要達成有仇報仇還能躲過被人詬病，需要相當高的段位。
陳盞自身認知清晰：沒權(quán)沒錢只有色，唯有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文筆。
稍一尋思，翻出通話記錄找到林池昂的號碼，閃電般編輯了一條短信：姜穎來過劇組找我，劇組女主角和我有過節(jié)。
看似前言不搭后語，實則點明姜穎已經(jīng)知道近期頻繁‘作客’《懺悔錄》的隱情，讓他早做準備。而作為主動透露情報的酬謝，就是幫忙給女主角上堂教育課。
林池昂是個悶頭干大事的人，陳盞以為他會不搭理自己，直接把事情低調(diào)解決，沒料到對方竟然回了短信：
【呵�！�
沒過多久，陳盞玩手機時刷到一條陌生的朋友圈，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才加過姜穎的微信。
朋友圈內(nèi)容很新穎，曬了數(shù)份保險合同，關(guān)鍵信息打了馬賽克，意外險卻用紅筆重點標出。
配文：來啊，造作啊。
作者有話要說： 陳盞：合理利用身邊一切資源。
第16章
維系情誼
看完朋友圈，陳盞大致估算一番，好歹是訂過婚的關(guān)系，林池昂生存機率很高，保險已經(jīng)買了，說明兩人也已經(jīng)見過面。
“感情還真是玄妙�！�
不說別的，縱容未婚妻給自己買這么多份意外險，說明他是真的一點芥蒂都沒有。
而劇組另一個……也是為了感情試圖給自己下藥。
大概是做賊心虛，接下來的時間，女主角都是特意避開陳盞。她在學校時就是半個社會人，進圈子時年紀又小，以為從前那套狐假虎威有用。想法很簡單粗暴，陳盞身體不適，耽擱拍攝，回頭再放點風聲給媒體，借助輿論潑黑水，逼陳盞主動離開劇組。
不巧的是一開始就被發(fā)現(xiàn)，更為不巧的，是后者無意忍氣吞聲。
真正計劃巧妙的是陳盞，可惜多此一舉，王城表面上勸他忍，私下卻把風聲透露給殷榮瀾。
他不在乎臭名昭著的陳盞和殷榮瀾如何認識，更不想探究殷榮瀾為何對身份保密，作為商人，只看重眼前的利益。殷榮瀾和陳盞關(guān)系似乎不錯，他可以借此試著搭上一點關(guān)系。
收到王城傳來的信息時，殷榮瀾正在辦公室聽屬下匯報工作。
他和王城的老板只有很久以前的一次合作，對方不知道他的號碼，采用了較為迂回的發(fā)郵件方式。
拋去那些虛偽客套的溜須拍馬，該提到的方面都很齊全，包括女藝人的身份。
殷榮瀾知道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陳盞也會有辦法找回場子。
沉思幾秒，打斷下屬的說話：“萬星旗下有個女藝人叫蕭侗，你去找個人接洽，中斷她所有的代言�！�
下屬想不通這個女藝人哪里得罪了上司，但不敢面露好奇，沉著地點頭應是。
老板親自吩咐的工作自是不敢怠慢，下屬立刻去聯(lián)系了女藝人所在公司，很快就有了結(jié)果。
“她的咖位太小，從前又在拍雜志的時候得罪過人，目前手上沒有代言�！�
下屬把更為詳細的資料放在殷榮瀾桌上。
邊說的同時忍不住深思：難得總裁想要對付一個人，結(jié)果對方就是一只菜鳥，卯足了力氣都找不到可以攻擊的點，多傷自尊。
誰料殷榮瀾聽完后面色絲毫不變，反而看著他道：“沒有代言，不會先給一個代言？”
下屬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殷榮瀾也不多做提點，就這么安靜等著。
他的目光太有威懾力，下屬沒晃神多久：“得而復失？”
殷榮瀾輕輕嗯了聲。
下屬怔道：“可如果廣告商主動提出解約，她會得到不菲的違約金�！�
殷榮瀾笑了：“那要看什么產(chǎn)品。有的牌子會要求合約期間藝人不能談戀愛�！�
隨手一翻資料，繼續(xù)說下去：“你不是已經(jīng)查到了她有一個隱秘交往的男友，屆時就看看男朋友和代言哪個更重要？”
對于蕭侗這樣的小藝人，下屬見多了，立時判斷道：“恐怕有人會貪心不足�！�
殷榮瀾平靜道：“貪心是會付出些代價的。”
從上司辦公室走出，下屬覺得一顆心跳個不停，待他回到工作區(qū)域，同事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下屬心有余悸，過了好半晌給出四字忠告：“別惹總裁�！�
他一直以為最狠的是不解決問題，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如今看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沒問題制造問題才是最可怕的。
遠在另外一個城市拍戲的陳盞，并不知道殷榮瀾吃人不吐骨頭的做事風格，
他只在第二天徹底見識了女主角的春風得意。
之前面對陳盞時的微微忐忑蕩然無存，趾高氣揚，走路下巴都是微抬。
王城平日里都是和自己帶的男藝人在一起，比之藝人，他的生活要舒服很多，坐在保姆車上享受空調(diào)美食。
男藝人叫石柯，靠著一部電視劇曾經(jīng)小火過，近些年漸漸沒落。王城看他長相不錯，還會才藝，認為有再火的資本，才愿意帶著。
石柯起初覺得開心，現(xiàn)在更是受寵若驚，王城手下有好幾個藝人，沒道理一整天都陪他在這里拍戲。
拍攝休息的時間，石柯坐上保姆車想喝口冷飲解悶，考慮到可能會對嗓子不利，認命地拿起保溫杯。有了舒緩后，斟酌一下，對王城道：“聽說和我對戲的女演員，即將拿到一個大牌的代言。要不要抓住機會和她炒緋聞？”
王城最滿意對方的地方就是知道找自己商量，從不主動拿主意。
“可以�！�
石柯還沒來得及高興一秒，就又聽王城說：“除非你想退圈回去繼承家產(chǎn)�！�
他收到消息的時間要比藝人早很多，最初的驚訝過去，稍一思索，就忍不住渾身發(fā)寒。
這個圈子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看過白雪公主的故事沒？”王城語重心長道：“別人主動送上門來的果實，往往是毒蘋果�！�
石柯在娛樂圈混的時間不長，不能體會他話中深意，直至獨自看劇本時，細思中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另一邊在女主角特意從自己身邊路過時，陳盞找化妝師打聽了一二，這才知道對方即將和某個品牌簽約的事情。
他可不是什么嬌嫩小白花，反應比王城都快，猜到了可能有的前因后果。
大概是被喜悅沖昏了頭，今天女主角在演戲時明顯不怎么走心，狀態(tài)還沒調(diào)整過來，連累陳盞不得不陪著她重新拍了幾場。
下午時吊了場威亞，身體的酸疼到晚上回到酒店后才有了些許好轉(zhuǎn)。
陳盞暗下決心，要把去健身房的日程提前。
等待頭發(fā)自然晾干的功夫，本來準備看會兒劇本，意外接到殷榮瀾的電話。
“拍戲順利么？”興許是夜色原因，電話那頭的聲音多了一絲喑啞。
陳盞走到窗邊凝視無邊夜色：“整體不錯，中間出了些小插曲�！�
平靜訴說著劇組中的一切，沒有夸大事實和抱怨，像是單純朋友間的聊天，他只是分享一些趣事。
很早之前殷榮瀾就發(fā)現(xiàn)和陳盞交流是一個令人愉悅的過程。哪怕處境再糟糕，也沒有絲毫自怨自艾。
“準備怎么處理？”殷榮瀾問。
陳盞：“我已經(jīng)拜托過林池昂，看情況他已經(jīng)處理過�！�
劇組收工前，他發(fā)過一條信息作為感謝，不過林池昂那頭遲遲沒反應。
正在簽字的鋼筆尖微微一動，殷榮瀾想到可能有的誤會，思索要不要把‘功勞’認回來。
“戲如人生，可見我對人的了解還不是很透徹�！�
殷榮瀾：“何意？”
陳盞被天邊出現(xiàn)的一顆星星吸引住目光，半晌道：“就覺得這種手段和林池昂有些不搭�！蓖ｎD一下繼續(xù)笑著開口：“不知道你看不看，這種迂回狠厲的風格，通常是隱忍又心狠手辣反派的標配。”
被無意中點破核心，殷榮瀾相當清醒道：“林氏的繼承人行為偏執(zhí)，日常偽裝的又好，平日里少接觸為妙�！�
陳盞表示同意：“我會留神�！�
聊天時間有些久，掛斷電話后頭發(fā)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拍了一天的戲陳盞倒頭就睡。
和他相比，殷榮瀾更像是勞苦人民，還坐在辦公室審查文件。
年底前的三個月，公司加班的情況會大幅增加，勝在福利給的優(yōu)渥，員工并未有太大不滿。
自從白天見識到上司的做事風格，下屬便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生怕惹對方不順眼。別人羨慕他快升為總裁特助，其中的膽戰(zhàn)心驚，只有當事人明白。
殷榮瀾停下工作的一刻，下屬條件反射身體一抖，以為又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惹對方不快。
“對維持一段友誼，你有什么見解？”
他沒交過什么朋友，商場上的伙伴倒是有幾個，但大家交流的前提是合作愉快。
下屬不知道話題為何跳脫工作范圍，但在上司這里感到的疑惑一日內(nèi)就有數(shù)個，很快調(diào)整好表情，認真回答：“根據(jù)個人經(jīng)歷，要記住對方的生日，在對方沮喪時給予安慰……”
殷榮瀾打斷他：“直接告訴我，有什么需要避諱的地方�！�
下屬毫不猶豫：“三個人的友情。”
而后全面補充道：“倘若一個人身邊的兩個朋友個性都開朗還好說，如果有一方個性較為孤僻，恐怕會覺得難受�！�
殷榮瀾聽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陳盞近期有和林池昂走近的苗頭，要提早中斷才行。
“先放一放你手頭的工作，”殷榮瀾看了他一眼：“去幫我辦一件事�！�
·
自從指導《愛在田野間》，導演一天頭發(fā)都多掉了幾根。
劇本是個好劇本，拍出來可能會小爆一把，但糟心事卻是不少。好比女主角不知抽什么瘋，近期不在狀態(tài)，商談好的一位投資商突然破產(chǎn)，意味著他們要在特效方面做精簡。
這個節(jié)骨眼上卻有人主動找來，聲稱愿意做注資。若不是知曉對方的來頭，他險些以為是遇到了騙子。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對方輕輕一推，合同便到了導演面前。
“注資的前提是，我們希望可以讓一個人加入拍攝�！�
帶資進組是常事，導演賠笑道：“拍攝已經(jīng)進行了幾天，而且已經(jīng)官宣過，更換主角可能有些麻煩�！�
年輕人：“給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就行�！�
導演松了口氣：“有沒有其他要求？”
年輕人嚴肅道：“成片時必須要把這個人的所有鏡頭剪掉�！�
“……”
砸錢進組又不讓留鏡頭，這是什么騷操作？
導演就事論事道：“之前有沒有演過戲的經(jīng)驗？”
年輕人又推過去一份履歷，導演只瞥了一眼便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
“我老板�！蹦贻p人道：“見過他的人不多，在現(xiàn)場請務必不要主動挑破他的身份�！�
導演足足沉默了有一兩分鐘：“我想請問一下，既然要拍戲，為什么成片不讓保留？”
“誰說老板是為了來拍戲？”年輕人義正言辭解釋：“他是來交朋友的�！�
“……”
第17章
對戲
導演早就見過這個圈子最污濁的一面，但還是忍不住覺得對方在把自己的底線放在腳底下摩擦。
努力挺直腰板，想要硬氣的剛過去，說一句我們這里不是窯子，但一看到合約中即將到來的大筆資金注入，開口又慫了，委婉道：“劇組里不興那種風氣的�！�
年輕人皺了皺眉：“老板是真心要交朋友，不是玩玩而已。”
導演誤解更深：“如果是相親……”
年輕人不耐煩道：“你覺得以他的身份，還需要不擇手段到劇組找對象？”
導演怔了幾秒，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依照殷榮瀾的身家和長相，倒貼的恐怕都排隊到了南天門，連忙為自己想岔了道了聲歉。
年輕人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計較，忽然道：“什么角色都好，但最好能和主要配角的對手戲多一些�！�
他沒點明了說男三號，會顯得目的性太強。
導演像是霧里看花，一開始還以為對方看上了女主角，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投資方似乎并不稀罕。
沒有關(guān)鍵性矛盾，兩人很快就談妥，年輕人離開前表示資金一兩天就會到位。
導演露出的笑容難得真心，保證道：“我不會讓你們虧本�！�
年輕人點點頭，沒放在心上。就算有百倍的收益，對公司來講，不過是一點毛毛雨。
劇組向來都很現(xiàn)實，導演立刻安排編劇寫出了一個男5號，戲份要無足輕重，最好不要和主角有過多交集，方便后期刪戲。
陳盞沒有目睹這場‘罪惡’的交易，邊背著劇本邊計算距離自己的戲份殺青還有幾天。
“如果和你無關(guān)，為什么那一天沒有來找我！為什么不敢看著我的眼睛，為什么……”
第三句感嘆還沒背完，就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輪廓因為逆光而模糊，但又有幾分熟悉。
待人走近一些，陳盞詫異地揚了揚眉：“你怎么在這里？”
殷榮瀾笑著道：“迫于生計�！�
他的到來在劇組里引起不少關(guān)注，演員們面上若無其事私下又在偷偷打量，尋思著這人是什么來頭。有人找副導演旁敲側(cè)擊打探完，才知道是帶資進組的。
劇組有點消息很快就會擴散開，陳盞把他拉到一邊：“你還沒放棄酒托的工作？”
殷榮瀾鎮(zhèn)定地清咳一聲：“不干了。托了些從前的關(guān)系找了份新的活計�！�
陳盞點頭：“沒錯。我們還年輕，來得及從頭開始�！�
兩人交談的畫面并未刻意掩飾，那邊導演以為他們在對戲，也就沒多想。
編劇給殷榮瀾塑造的角色可謂奇葩，他在劇中飾演陳盞的小弟，在對方的命令下做了很多壞事。導演剛看到劇本時還有些擔心人家有權(quán)有勢，不愿意飾演這樣的人設。
殷榮瀾比他想象的要好說話許多，不但欣然接受，反而對劇本十分滿意。
拍了下手喚回眾人的注意力：“準備一下！開拍下一場�！�
化妝師快步走來給陳盞補了下妝，鏡頭對準后，陳盞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用冷酷的音調(diào)道：“連你也想攔我？”
殷榮瀾扒住他的袖子：“大哥，你清醒點�！�
四目相對，陳盞眼中被阻攔的憤怒還來不及凝固，先一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導演，他比我年長，當小弟是不是不太適合？”
導演知曉殷榮瀾的身份，看這一幕違和感更加嚴重，不可否認的是，殷榮瀾演的不錯，就是氣勢強大了些。
“又不是誰年長誰就能當老大，”導演道：“按照劇本來�！�
人不能找到一個笑點，否則一戳就會忍俊不禁。
現(xiàn)在陳盞只要一看殷榮瀾，就有唇角上揚的沖動。偏偏后者看熱鬧不嫌事大，薄唇一動，輕而易舉叫出一聲‘大哥’。
陳盞惆悵道：“我已經(jīng)不當大哥好多年�！�
他現(xiàn)在就要禪位。
剩下的話噎死在導演一句無情的‘a(chǎn)’中。
陳盞敬業(yè)地維持劇中人設，重新找回狀態(tài)：“敢攔我的只有一個下場，死�！�
可惜剛進入角色就因為對面的一聲大哥破功。
幸運的是，因為最終成片無需保留這些鏡頭，導演的要求并不是太高，勉強達到及格線后，示意陳盞可以先休息，轉(zhuǎn)而讓男女主角上場。
陳盞拿了兩瓶水，遞給殷榮瀾一瓶，上次的礦泉水事件后，他現(xiàn)在喝水前都會仔細檢查。
將他的動作看在眼里，殷榮瀾微微瞇了下雙目：“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
陳盞笑了笑：“小心駛得萬年船。”
因為沒有保姆車，他隨意找了片空地坐下，迎面而來的風把劇本吹得嗖嗖響時，想到里面的臺詞和適才殷榮瀾的表現(xiàn)，陳盞無奈道：“你這是要把我朝影帝的方向培養(yǎng)�！�
說者無意，殷榮瀾要是認真的問了一句：“想當影帝么？”
有他的保駕護航，砸大量的資源培養(yǎng)，未必沒有成為影帝的資本。
陳盞瞄了下前方正在對戲的男女主，搖頭：“想要在這方面有所建樹，需要一定的天賦。”
他并不擅長代入另外一種情緒。
沖著殷榮瀾微微一笑：“何況著眼當下比較重要�！�
語畢就拿來電腦，開始趕今日份的稿子——
那一次‘無意’的跌倒，讓她和男友成功復合。
殷榮瀾離得很近，斜眼望過去，余光掃到屏幕上的第一句話，便忍不住皺了皺眉：“就那么喜歡姜穎？”
陳盞手指一頓：“你不喜歡？”
連對門的老頭都很愛看姜穎的戲。
“她是一個合格的演員�！�
但也僅此而已。
和其他人不同，殷榮瀾看任何影視劇心緒都沒有多少起伏。
陳盞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聳聳肩：“請重視我的書名。”
《懺悔錄》。他這不正在為原身的年少無知懺悔么？
殷榮瀾神情溫和，仿佛挺滿意這個回答，不再出聲，讓陳盞在相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下繼續(xù)碼字。
理了理思路，陳盞回憶一番后，手指重新在鍵盤上動作：
她明明值得更好的，譬如說我。
在知道為了和男友出去徒步，她推掉一次節(jié)目訪談后，我更加下定決心不能讓對方耽誤女神的事業(yè)。
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我悄悄跟著那兩人，去了同樣的地方。
這時的她還不算太出名，僅僅是戴了假發(fā)和墨鏡，便成功杜絕了路人的注意。
沒錯，在人群中能一眼認出她的，只有我。
她和男友在崎嶇的山路有說有笑，今天有不少人來徒步，但沒有人能笑得像她那樣暢快。
名為嫉妒的情緒在我靈魂中叫囂，憑什么那個男人能讓她流露出這樣的笑容？
也許老天都看不過去，才走到一半，不食人間煙火的豪門公子哥便因為吃了一根火腿腸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