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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9章

    前兩天過后,賀佑銘就已經(jīng)不在醫(yī)院出現(xiàn)了,大概為了避嫌,也大概,可能他因為這事而耽誤了的工作需要有人頂上。

    他問:“談得怎么樣了?”

    李律師一臉復(fù)雜,無奈道:“那些人啊,張口閉口都是錢�!�

    “……”

    一開始送老太太入院之后,好不容易為她聯(lián)系上了一位親屬,對方似乎是她侄子。然而聽說老人受傷住院,對方便不大理會,借口繁忙,百般推脫,不想摻和,大有種“沒錢治,死就死了吧”的意思。

    待得發(fā)現(xiàn)不僅治病的錢不用他出,這倒霉事居然還是個可以來錢的差事——諸多索賠,各種費用,肇事的大明星好比個取之不竭的聚寶盆——侄子就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立刻熱情高漲,還帶了一堆也不知是來噓寒問暖或是來營造聲勢的遠近親戚。

    媒體報道的視角,自然這些從偏遠郊區(qū)而來,住院表格都填不利索的村民是弱勢,他這種坐擁千萬粉絲的頂級明星是強勢。

    實際上他被“弱勢”的村民們堵得都出不了醫(yī)院大門。

    窮,弱,老,加上人多,簡直無解。

    他疲憊道:“你看著處理吧�!�

    雖然他一向節(jié)儉,但這時候被當成肥羊一般吸血,也不是他所放在心上的事了。

    醫(yī)院的夜晚是如此漫長,也因為漫長而顯得格外靜謐,偶爾有低低的來自夢中的痛呼,走廊上輕微的動靜,遠處隱約傳來的悲泣,都分外清晰,如在耳畔。他身心俱疲,閉著眼睛,卻睡不著。

    所有的工作自然是都停擺了。媒體更對此事瘋狂追蹤,極盡挖掘,大肆渲染,添油加醋,加進許多莫須有的揣測和歪曲。

    有個女明星朋友給他看了一些報道,天真地問他得罪誰了,他心情低落也忍不住為之笑出來。

    他哪里需要得罪誰啊?他站在這個位置上,本身就已經(jīng)是招人恨了。只不過往日別人不太找得到下嘴的地方罷了。如今尋到機會,還不趕緊下狠勁么。

    而他們和映星的合約也快要到期了,續(xù)約的事一直沒談攏。

    雖然映星難得地,相對而言地慷慨了一把,對他開出了可以算是優(yōu)渥的條件,甚至明確對他表示,給他的條件比賀佑銘的高得多,他還是一再果斷拒絕。

    畢竟賀佑銘一直想離開映星。這家捧出無數(shù)頂尖明星的娛樂公司,新人云集,造星不斷,舊人卻是很難待得住的。

    一方面,合約期滿的藝人都不愿意繼續(xù)留在這里被苛刻的條款壓榨,另一方面,以映星的運營方式,藝人熬到合約期滿,基本上商業(yè)價值也已經(jīng)被壓榨得所剩無幾了,很多人紅不過那幾年就已經(jīng)跳水般隕落,映星也并不想挽留他們,如同對待被榨干的水果渣一般。

    出道六年,賀佑銘對映星的不滿就持續(xù)了六年。

    光為了賀佑銘,他就不可能繼續(xù)留在這里。

    其實他也明白,以映星在業(yè)界的影響力,離開映星以后,可以選擇的余地其實不多。

    先不說資源能和映星相媲美的實在難找,就連其他公司接收他們的意愿,也不是太樂觀。畢竟映星這種一家獨大的巨頭,是可以調(diào)動相當程度的傳媒力量的,它愿意的話,可以從很多方面制約,甚至封殺一個背叛者。接收他們之后,運營他們的成本,可以說是相當高的,映星的競爭對手們都需要慎重考慮。

    然而他不介意,也無所畏懼。

    他的態(tài)度多少已經(jīng)激怒了映星,而在這微妙的時機,又出了這樣的事,映星打算放棄他也是正常的。

    因而輿論那抹黑式的一邊倒,也再無原來公司那強大的公關(guān)力量去扭轉(zhuǎn)了。

    他對此有心理準備,也不是特別難受。

    他只是想,賀佑銘此刻在做什么?

    天色亮了。沒有賀佑銘消息的又一天過去了,新的一日開始了。

    中午十分,有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他轉(zhuǎn)頭看她,她也看著他,怯生生的。

    “你是?”

    少女的聲音細若蚊吶:“我,我是來看護的……”

    “哦�!奔o承彥想起他們要求他賠付的費用里還有一項是護工費。

    但這護工的質(zhì)量看起來也委實可疑了一些。

    他看一看床上昏睡中的老人,又看看少女,直接問道:“她是你什么人?”

    少女小聲說:“是我姑婆……”

    這大約是那個侄子的女兒了。

    看來并沒有打算請專業(yè)的護工。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曉曉,”她繼續(xù)蚊子哼哼一般,但老老實實回答,“十七了。”

    “十七?!”

    他又仔細看了兩眼,少女的模樣比實際年齡小得多,大概因為過于瘦弱蒼白的緣故。

    他皺起眉,問:“高中了吧?這時間不用上課嗎?”

    曉曉說:“沒……沒在讀書了�!�

    “為什么?”

    沒料到會被問這么多問題,曉曉顯然很是不安,但又不敢不答:“兩個弟弟要讀書……”

    “……”

    “女孩子讀書沒什么用,”她囁嚅道,“我爸說,不如出來打打工……”

    “……”

    他一時無話可說。

    他自己也出身貧苦,卻沒想到過了數(shù)年,即使在T城這樣的大城市,周邊的郊區(qū),許多劣根性也依舊全無改善。

    他看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便拿了個橙子給她:“先坐吧,吃個水果�!�

    曉曉受寵若驚地接過來,依舊有些不安,但小心翼翼地將那橙子在褲子上擦了擦。

    曉曉這個所謂的“護工”,完全是那些親戚為了可以合理跟他要護工費而派來的。人瘦力氣小,膽子更小,沒過世面,沒任何歷練,什么也不敢,讓她去找護士填個單子,她都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死活不敢前往,實在不是很堪用。

    但好在她很聽話,踏實,也勤快,不怕臟累,只要別讓她去做些需要和外人打交道的活,她就十分樂意和努力。

    他也算多了零點五個幫手。

    這天老人又失禁了,他只得在護士來之前獨力收拾好,見得曉曉買飯回來,他叫她:“幫個手,拿條毛巾來。”

    曉曉吃驚地看著他的一手污穢。

    他問:“怎么了?”

    “沒有,”她說,“我以為,你會嫌臟……”

    紀承彥笑了一笑:“這有什么臟的。比這個臟的我見得多了去了�!�

    一通忙碌過后,喂老人吃過東西,兩人也分別填飽肚子。曉曉發(fā)了會兒呆,突然說:“哥哥,我在電視上見過你�!�

    “嗯�!边@沒什么稀奇。

    “我覺得你是很厲害的人�!�

    他笑了一笑:“并沒有�!�

    她又說:“現(xiàn)在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

    “他們把你說得很壞,但我覺得你真的是很好的�!�

    他沒說話,只伸手摸一下她的頭。

    “女孩子還是要讀書的。”

    “啊……”

    他說:“記得為自己多爭取一點,不然以后會受人欺負�!�

    “哦……”

    “你看這些醫(yī)生護士,救死扶傷,這么能干,不都是讀書讀出來的?女孩子讀書怎么會沒用?別人那樣騙你,你犯不著騙自己。”

    在這種焦頭爛額的時-更-多-資-源-歡-迎-關(guān)-注-微-信-公-眾-號-二-葷-二-素-資-源-組-候,他還有閑暇操別人的心。他也覺得有些好笑。

    曉曉“嗯”了一聲,低下頭,看著自己細瘦的雙手。

    到下午,有個助理來看他。

    “紀哥對不起啊,”助理說,“我這段時間,都在賀哥那幫忙,所以走不開�!�

    “嗯,沒事�!�

    公司為了不違約,他的工作都由賀佑銘接手頂替了,包括那部激怒了賀佑銘的戲。

    賀佑銘這陣子的確是會忙碌到十分,也需要更多的人手。

    他說:“辛苦你們了。”

    “不不,”助理道,“你才辛苦了,真的,紀哥。我們又幫不上什么……”

    “沒關(guān)系,”他想了想,又問,“賀佑銘最近還好嗎?”

    助理欲言又止地,而后說:“挺好的。”

    “那就好。”

    “紀哥,”助理居然有些哽咽了,“我們都很想你。你什么時候能回來,我還是想給你當助理……”

    他近來涼透了的心,也因為這善意,而溫暖了起來,他拍拍助理的肩:“謝啦。”

    這醫(yī)院里的時間,也不是全然沒有溫馨的時刻的,老人在老年癡呆的癥狀之余,也會有些孩子氣的舉動。

    “甜!真甜!”老人往他手里塞了顆他剛讓曉曉買來的,說,“你吃這個,吃吧,可甜。”

    他笑道:“我不是剛吃過嘛�!�

    有時候老人會對他招手,神秘道:“來,來。”而后從枕頭底下摸出塊壓變形了的點心給他:“留給你的。好吃,香!”

    老人對于這個讓自己受傷的肇事者似乎沒有任何怨言和恨意,當然也許也是因為她時常記不住事情。

    但在被病痛折磨的時刻之外,她都樂呵的,慈愛的,關(guān)切的,嘮叨的,像任何人的奶奶那樣。

    所以在那晚,監(jiān)視器上她的心電波終于變成直線的時候,他忍不住流了眼淚。

    得到消息的李律師迅速趕到,臉色有些凝重。

    “你這事情,現(xiàn)在沒那么簡單了。你得有心理準備�!�

    他拿手背胡亂擦了一下潮濕紅腫的眼睛,低聲說:“我知道�!�

    他可以想象這之后的輿論,不免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但那依舊不是他最關(guān)心的。

    賀佑銘依舊沒有消息。

    他想,他是有多忙碌?在忙碌的時候,他有想起過他嗎?

    被拘留的時候,李律師來見他。

    “已經(jīng)申請取保候?qū)徚恕e擔心�!�

    “嗯……”

    交代完事情的李律師卻并沒有馬上離開,沉默了一陣,他說:“你知道嗎?”

    “嗯?”

    “賀佑銘,和映星續(xù)約了�!�

    “……”

    突如其來的鈍痛讓他的感官有了片刻的空白,以至于那么幾秒里他什么也感覺不到。

    而后知覺緩緩回復(fù),皮膚底下像是密密麻麻爬滿了蟲子,一陣一陣騷動的密集的痛。

    他咬著牙,以頭緊緊頂住墻,這樣才能忍耐那噬骨的疼痛。

    “賀佑銘!”

    他終于用額頭撞著墻壁,一次又一次。

    “賀佑銘!”

    第90章

    九十章

    尖銳的手機鈴聲震動耳膜,紀承彥猛地驚醒過來,不由忙一摸額頭。

    并沒有夢中的淋漓鮮血,只有滿手的汗。

    打來的是經(jīng)紀人,經(jīng)紀人在那頭小心翼翼地說:“紀哥,那個,想安排你和余棄老師見面談一談,余棄老師剛好也有這個意愿,你覺得合適嗎?”

    “……”紀承彥說,“行,什么時間?”

    很快黎景桐也打來了:“什么鬼,他們讓你去跟余棄見面?!”

    “是的。”

    “別去了!”黎景桐說,“去干嘛,被他羞辱嗎?去他的!不就一個角色而已嗎,不值得!”

    紀承彥忍不住笑了:“不就是被羞辱一下嗎,又不會少塊肉。我這種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還怕區(qū)區(qū)羞辱?太小瞧我了�!�

    “……”黎景桐說,“我知道前輩你很堅強,不會把這個當回事的。”

    “嗯哪�!�

    “但我還是舍不得啊�!�

    “……”

    紀承彥道:“傻子。這事情總要有個了結(jié)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躲著不面對�!�

    “嗯……”

    “你回頭請我吃頓貴的吧,安撫一下我被羞辱的心就行了�!�

    他能理解公司想努力替他再垂死掙扎那么一下下的做法。經(jīng)紀人也是一片好意。

    雖然在這當口和余棄面對面,肯定是為難的。但這一行,“為難”那不過是家常便飯。

    人難做,屎難吃。就算心知人家到時候會怎樣對他,他也是需要去的。

    接待的助手把紀承彥帶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門沒關(guān)上,紀承彥只見得那巨大轉(zhuǎn)椅的背部,上面的人正面朝落地窗外的無敵海景,背對著他們打電話。

    他似乎挺厭棄地笑了一聲:“這年頭的人都想什么呢,就他們聰明?我是傻子嗎?想把我當槍使。”

    助手在門上輕敲了一敲:“老師。您的客人來了。”

    椅子轉(zhuǎn)了過來,紀承彥第一次近距離直面這個年輕人。

    對方稱得上相當英俊挺拔,然而眉頭深鎖,面容陰郁,臉上掛著種與年齡不符的,對周遭一切永遠都甚是不滿的厭倦之色。

    年輕人的頭發(fā)理得過分地短,顯得刺而扎,戴著無框眼鏡,一副不好接近又難以看透的模樣。

    他在桌子后面坐著,雙手十指交叉著放于桌面上。助手離開了,紀承彥獨自站于他面前,他也不說話,就那么看了一會兒,而后面無表情道:“坐吧。”

    紀承彥在他對面坐下,就聽得他說:“最近的熱鬧,想必你也看見了�!�

    “是的。”

    “有些人還對我們挺有心的,知道我討厭你,就鬧這么一出�!�

    “……”

    余棄道:“但我也討厭別人算計我�!�

    “……”

    “不過你千萬別誤會,別幻想。對你的敵人的厭惡,并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他面露厭色道,“所以我不知道你經(jīng)紀人約這次會面,到底是想干什么?”

    紀承彥安靜了一刻,道:“我很抱歉�!�

    “哈?所以是來跟我道歉的嗎?”余棄尖銳地笑了一聲,“這都十年了,會不會晚了點?你這時候道歉,到底是為了我奶奶呢,還是為了我的角色?”

    紀承彥說:“我純粹是對令祖母的事很愧疚。”

    余棄收起那點嘲諷的笑容,臉色復(fù)又陰沉,緩緩道:“你確實需要愧疚�!�

    “……”

    “她本來可以等我畢業(yè)以后回來孝敬她的�!�

    “……”

    “再過三個月,我忙完論文,我就能回來了,”他說,“我機票都買好了,我本來就快回來了�!�

    室內(nèi)沉默了一陣,他又說:“我奶奶,只會做布鞋做鞋墊賣。做得慢,賣得又便宜,賣貴了她怕沒人買。布鞋一雙八塊錢,鞋墊兩雙兩塊錢。天天做,夜夜做,把眼睛都熬壞了�!�

    “……”

    “你看過她的手嗎?”他說著,望著自己的手,目光卻散漫,像要是透過它們,看到另一雙手似的,“那么粗的一雙手,指頭上全是口子,天冷了特別特別的疼。”

    “……”

    “有時候她也會說疼,但手上還是不能停。她沒法停啊,小時候我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全是那雙手做布鞋掙出來的,她怕手一停我的嘴也得停了�!�

    “……”

    “有時候鞋子賣不掉,沒賣完她就不舍得回家,總想再等等,興趣能有人來,賣一雙能有八塊呢。我陪著她賣,我在她攤子邊上趴著寫作業(yè),她把棉襖給我裹著。這兒冬天的晚上多冷哪,風(fēng)吹在臉上都跟刀子刮著一樣,疼得慌,我寫字手指都不好使了,她還在那邊等著邊做鞋墊。”

    “……”

    他說:“人怎么就那么能忍呢?”

    “……”

    “再大一點,我能找點賺錢的事做了,可學(xué)費也越來越貴了�!�

    “……”

    “我奶奶,沒穿過一件好衣服,沒吃過一頓好飯。但凡能有一塊肉,她也要放到我嘴里。她總說:‘我不吃這個,你先吃。我又不急,急什么,等你長大就好了,奶奶就能享福啦�!�

    “……”

    余棄喃喃道:“我也是那么想的�!�

    “……”

    “我拿了全額獎學(xué)金,能出國讀大學(xué)了,努力打工應(yīng)該還能攢一點,”他說,“我跟她講,奶奶,再熬一陣子,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就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了。”

    “……”

    “她那時候已經(jīng)開始老年癡呆,做不動鞋子,記不住事了,有時候也聽不懂話了。但我說那話的時候,她一下子就特別開心�!�

    “……”

    余棄牙齒輕微咯咯作響,他低聲道:“她拉著我的手,說:‘回來……’”

    紀承彥半晌才能說:“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

    面容扭曲的年輕人從牙縫里,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恨你�!�

    紀承彥點一點頭。他沒有什么被怨恨者的情緒,他只覺得無限心酸:“我知道�!�

    那一場車禍,毀壞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的人生。

    余棄沒再出聲了,默然了一陣子,讓情緒平息似的。

    待得他的面上恢復(fù)平常的陰郁,他又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是誰嗎?”

    紀承彥深深低下了頭,又重復(fù)了一句:“很抱歉。”

    “不,”余棄冷笑了一下,“你太抬舉自己了。我恨你,但我最恨的不是你。”

    “……”

    “我最恨的,恨不得他們連骨頭也爛光的,是那些人渣親戚。”

    “……”

    “四歲那年,我爸媽一過世,我表叔就想方設(shè)法住進我家,然后把我奶奶跟我擠到一個小屋子里。一個老人一個小孩,還想獨住一套房子?怎么能那么浪費,是吧?他們那么人丁興旺的才配住著。我爺爺早沒了,連爸媽也沒了,那就剩下我們倆,家里沒有主心骨,誰都能欺負,我奶奶跟人說話就沒大聲過,能跟他們爭什么�!�

    “……”

    “我長大以后,他們看出來我不好惹了,多少收斂了點,我在的時候他們場面上還挺客氣的�?晌业贸鰢顣��!�

    “……”

    “我跟他們說,幫我照顧好奶奶,我會定期寄錢回來,給足她的生活費,不會讓他們吃虧。那時候他們滿口答應(yīng)。”

    “……”

    “假期我也舍不得回國,機票多貴啊,我想多打點工,多攢點錢,多寄點回來,他們就能把奶奶照顧得好一點�!�

    “……”

    他停頓了一會兒,而后面無表情地:“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么會那么天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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