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04-：別怕我呀（*^^*）】

    【-17:04-：別怕我呀（*^^*）】

    【-17:04-：別怕我呀（*^^*）】

    ……

    【-17:09-：別怕我呀（*^^*）】

    下面滿滿的都是刷屏，上下滑動的時候就像是滑不到邊際。池歸舟看著這一連串的重復(fù)回復(fù)，沉默下去。

    蘇小少爺這是……精神狀態(tài)又不太好了吧？怪不得最近一直在醫(yī)院。

    他在對話框里輸入消息，回復(fù)道：

    【剛才上課了，我手機息屏了。我不介意和你家人聚餐，也不用讓你大哥道歉。

    我現(xiàn)在回宿舍拿比賽徽章，晚上見面的時候，我把你的徽章帶給你�！�

    對面立刻給了他回復(fù)。蘇爾若似乎正在看手機，所以消息回復(fù)特別快。

    【原來是上課。阿舟每次上課都好認(rèn)真哦……搞得我都有點好奇，學(xué)習(xí)真的那么有趣嗎？

    不過和阿舟你一起參加比賽很有趣！可惜最后沒能與你一同站上講臺�！�

    池歸舟想了半秒，回復(fù)：

    【學(xué)習(xí)本身自然不能稱之為有趣，但在這個過程中接觸新知識會讓人覺得快樂。我是這么想的。

    比賽那天你生病了，沒能親臨現(xiàn)場，但這是我們共同的項目，掌聲和榮譽屬于我和你——我們�！�

    【嗯嗯，我們（*^^*）】

    蘇爾若回了一條，又緊跟上一段。

    【那么今晚見！我記得阿舟上次點過烤魚還有甜粥，這次我讓家里準(zhǔn)備了烤肉和水果粥，等你來~】

    池歸舟回到宿舍。他將教材還有二手筆記本電腦放下，帆布包里只留有習(xí)慣性隨身捎帶的筆記。

    他從書柜中翻找出屬于蘇爾若的那枚金色徽章，將其收進帆布包。

    走出校門口，遠遠地便能看見那輛銀灰色車輛停在街道側(cè)邊。

    一席黑色西裝的蘇溫禮姿態(tài)風(fēng)雅地佇立在那邊，脊背挺直宛若雪松。

    池歸舟三兩步跑過去，到蘇溫禮身邊，靠近時首先打招呼：“蘇總�！�

    “小池同學(xué)�！碧K溫禮露出一個半無奈的笑容，“私下里叫我蘇大哥就好——還是說我上次傷到了你，你介意了？真的很抱歉，事后我一直在反思，當(dāng)時是我沖動了�！�

    “只是單純覺得蘇總更順口�！背貧w舟回答，“當(dāng)時的情況，我理解�！�

    理解不代表原諒。實際上越是緊急情況，越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蘇家大哥關(guān)心蘇爾若，非常關(guān)心，這樣的關(guān)切會讓他不顧一切。

    蘇家大哥對幼弟的寵愛沒有邊界，池歸舟毫不懷疑，如果哪天有子彈襲來，蘇家大哥會拽著他擋在蘇爾若面前。

    所以池歸舟覺得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為好，無論是物理還是心理上的距離。

    這樣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有辦法應(yīng)對，也不會因此愕然與失望。

    見池歸舟這般態(tài)度，蘇溫禮眉眼軟下去，輕嘆一口氣，但也沒再多言什么。他拉開車門，儒雅道：“請上車吧，小池同學(xué)�！�

    “謝謝�！背貧w舟點點頭，坐進副駕駛。

    車輛穿梭行駛在市區(qū)，半路無言。

    后半程，蘇溫禮才啟唇道：“這段時間小若在做檢查，沒能去學(xué)校。你們許久未見了，你這次來，小若很高興�！�

    提到蘇爾若，池歸舟再度記起飛鴿聊天記錄最后那一連串的重復(fù)文字，連綴在一起有種莫名的詭異。

    于是他頓了頓，試探問道：“蘇爾若……最近身體恢復(fù)得怎么樣了？”

    “身體恢復(fù)得不錯。做過檢查，多余的藥物已經(jīng)全部清除了�！碧K溫禮回答。

    “那就好�！背貧w舟稍一停，又慢慢補充問，“嗯……其他方面呢？他還好嗎。”

    池歸舟原本想問蘇爾若精神狀態(tài)好不好，但覺得直接問有點不太合適，便這么相對隱晦地問了句。

    蘇溫禮聞言半轉(zhuǎn)過臉。

    前方恰巧是紅綠燈，車輛停駐在原地。此時12月份，已經(jīng)進入冬天，天色暗下去得比較早，五點半就已經(jīng)天色昏黑了，街道兩側(cè)路燈的光線模模糊糊映亮車內(nèi)。

    “小若很好。”蘇溫禮因為偏頭的動作，光影效果下面部半明半暗，他牽動起唇角，露出溫潤的笑意，“他做什么選擇都是好的�！�

    第50章

    車輛行駛在街道上，周圍高樓大廈逐漸變得稀少。這次前往的目的地不是蘇家大哥的私人別墅，而是蘇家主宅。

    蘇家主宅位于遠離喧囂的城郊交界邊緣，街道兩側(cè)種著郁郁蔥蔥的法蘭樹。法蘭樹一年四季不凋零，葉片形狀有點類似于地球上的楓葉，夏季是綠色，冬季葉片主色調(diào)便是淡紫色，在路燈照射下泛著奇異的美感。

    風(fēng)穿梭而過，帶起沙沙的細(xì)微聲響。這附近非常安靜，往來車輛也非常少，除了蘇家主宅，沒有多余的房屋。

    蘇溫禮停下車，解釋道：“母親喜靜，所以父親特意購置的這座偏遠的房宅�！�

    池歸舟點了點頭，他跟著蘇溫禮下車。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別墅正門懸掛的壁燈閃爍著盈盈微光。除了這棟房子，周圍再無亮燈的建筑。

    幾乎在門鈴按響的剎那房門便開了，粉色挑染的男生活潑地彈跳出來：“大哥、阿舟！你們回來啦！”

    蘇爾若眉眼彎彎，笑意盈滿整張小臉。他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瘦，身穿寬松的棉質(zhì)大耳狗睡衣，像是可愛的小松鼠。

    “小若。”蘇溫禮上前兩步，語氣有些無奈，“怎么不穿外套就跑出來？現(xiàn)在可是冬天。”

    “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沒跑出去，門口而已啦，吹吹風(fēng)又不會怎么樣�！碧K爾若隨口回了自家大哥一句，接著上前牽起池歸舟的手，輕輕搖晃道，“歡迎來我家——我一直在門口等你們�！�

    在入門玄關(guān)處，蘇溫禮從鞋柜中為他找出一雙新拖鞋——這似乎是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比蘇家大哥別墅里的那雙小一個碼，現(xiàn)在剛剛好合腳。

    “你身體怎么樣了？”池歸舟關(guān)切地問，跟著蘇爾若向里走。

    “好多了，其實早就恢復(fù)了�！碧K爾若撇撇嘴，“爸爸媽媽卻不放心，非要我好好在醫(yī)院檢查休養(yǎng)，昨天我才從醫(yī)院回家�！�

    “好好休養(yǎng)一下也不錯。”池歸舟看了身邊人一眼，回憶片刻，“你好像瘦了點。”

    “哎、有嗎？”蘇爾若偏頭，做出夸張的泫然欲泣表情，“不會變丑了吧，阿舟會嫌棄我嗎？”

    “沒變丑�！背貧w舟安慰道，“只是生病的緣故才顯瘦，養(yǎng)養(yǎng)就好�！�

    “我一點也不喜歡生病，討厭死醫(yī)院了，又無聊又孤單�！碧K爾若悶聲悶氣道，“那段時間我連電子設(shè)備都不能碰，所以也就沒回你關(guān)心我的消息�！�

    “但后來我就看到啦！”蘇爾若笑著湊近了些，眼眸亮閃閃的，“所以第一時間邀請你來我家吃飯——今晚飯菜可豐富了，都準(zhǔn)備好啦！我爸媽都在。”

    蘇溫禮轉(zhuǎn)向另一邊房間換衣服。蘇爾若領(lǐng)著池歸舟走到餐廳位置。

    恍若黑水晶構(gòu)造的寬敞長桌沉淀著色澤，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擺滿整張桌子，廚師們似乎剛剛下班，飯菜還飄著熱氣，但廚房沒有響聲。

    餐桌前，一名短發(fā)男人正彎腰細(xì)細(xì)擺弄桌上細(xì)頸花瓶里的晚香玉，他臉部輪廓圓滑，舉手投足間都顯露出某種平和。

    “媽媽！”蘇爾若語調(diào)歡快，出聲喊了句。

    媽媽？！這一聲呼喊讓池歸舟一愣，目光頓時聚焦在面前那人身上。

    ——這人長得非常漂亮，溫潤杏眸恍若兔子，富貴人家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那闆r下皺紋少且淺，看起來并不顯老。但平胸、喉結(jié)、還有五官，怎么看都像是男人。

    為什么要稱呼[媽媽]？？

    聽到呼喚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轉(zhuǎn)過臉，對于剛才的稱呼沒有任何意外，對著蘇爾若后揚起軟和的笑：“小若。”而后他目光又落在池歸舟身上，“你好，你就是小若提到的池歸舟同學(xué)吧？”

    “……您好�！背貧w舟禮貌回應(yīng)。因為剛才蘇爾若一聲[媽媽]，讓他不知道該稱呼面前人[叔叔]還是[阿姨]。

    此時聽聲音，也感覺對方是個男人啊。池歸舟有點疑惑。

    恰在此時，旋轉(zhuǎn)樓梯處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頭發(fā)一絲不茍梳起盤在腦后的女人走下來。女人畫了雙濃眉，臉色沒有刻意繃著，卻有種天然沉淀的上位者嚴(yán)肅感。

    “爸爸！”蘇爾若又仰頭喊了句，笑著做手勢，“爸爸你看，這就是阿舟！”

    聽到[爸爸]這個稱呼，池歸舟視線又落在從樓梯走下的那人身上�？匆娮呦屡_階的女人，他再度愣神半秒。

    這是[爸爸]？？

    這半秒時間，走下來的女人視線也淡淡飄在池歸舟身上，她嘴角揚起非常自然的弧度：“池同學(xué)，歡迎來做客�！�

    “……謝謝，阿姨您好�！背貧w舟下意識回復(fù)。他內(nèi)心還在頭腦風(fēng)暴。

    為什么這里的媽媽像爸爸，爸爸像媽媽啊��！難道男人稱呼[媽媽]，女人稱呼[爸爸]，是異世界的特殊文化嗎？亦或者是蘇家的特殊傳統(tǒng)？？

    他把疑問憋回肚子，默默收回視線。

    不過依照外貌稱呼[叔叔][阿姨]，應(yīng)該不算錯吧……剛才沒有被糾錯，大概是對的。

    “來，小池，先坐�！蹦腥寺曇糨p緩地招呼池歸舟坐下，“想要喝點什么嗎？”

    “啊……不必麻煩您，等會我們一起用餐就好�！背貧w舟連忙擺手。

    旁邊蘇爾若大大方方坐下，又拉著池歸舟坐：“哎呀、阿舟你別這么拘謹(jǐn)，我媽想和你聊聊天。等會開飯可就不能說話了——媽媽給我們倒紅酒喝吧�！�

    聽到稱呼面前男人[媽媽]這兩個字，池歸舟還是不免身形稍頓。這一頓就被順勢拉著坐下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聲不用，面前的高腳杯便被倒上了紫紅色的葡萄酒，清淡酒香與酸甜果香交織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度數(shù)不高，這是小若最喜歡的紅酒�！蹦腥苏f。

    “慶祝比賽順利！”蘇爾若握著自己的高腳杯，笑意盈盈擺出干杯的姿勢。

    好吧，就當(dāng)慶祝比賽奪冠。池歸舟便握住高腳杯，與身邊的蘇小少爺輕輕一碰：“慶祝�！�

    男人坐在他們的對面，與蘇爾若相似的杏眸看起來更溫順，他開始笑著拉家常，眉眼間滿是柔和。提到蘇爾若，他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

    “小若身體不好，平時還需要多包容。說起來，也都怪我，當(dāng)時我明明懷著小若，卻還偏偏去有輻射的試驗區(qū)，導(dǎo)致小若生下來就……”男人眼眶微紅。

    ……誰懷？誰生？池歸舟握著高腳杯的手抖了下，覺得自己有點思維混亂。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還是真的有哪里不對啊喂！

    男人聲音逐漸激動起來：“都是我的錯！小若已經(jīng)夠苦了，所以再不能讓小若受苦了！要給小若世界上最好最好的！”

    “哎呀、媽媽，好了啦——我又沒什么大事。”蘇爾若安撫道。

    旁邊安靜看報的女人不知什么時候起身，走到男人身邊摟住，掌心搭在男人后頸處輕輕摸索安撫，空氣中隱約飄蕩起淺淡草木與雨水的氣息。

    男人臉上悲傷的神色慢慢變得有些空白，最后他靠在女人身上，神情介于某種迷離和茫然之間。

    池歸舟：“……”

    他感覺有點奇特的詭異。這個詭異不是指男人靠在女人身上，而是指男人剛才的神情變化……好像在女人將手掌貼過去后，他悲傷的情緒就被什么其他東西控制著止住了。

    就很怪——！

    池歸舟余光瞥了眼身邊人，蘇爾若神色如常，似乎面前沒有什么不對。

    注意到池歸舟的目光，蘇爾若轉(zhuǎn)過臉，湊過來小聲道：“爸爸在安撫媽媽呢，你覺得不舒服了嗎？”

    空氣中飄蕩著淺淡的Alpha信息素，因為有血緣關(guān)系，蘇爾若不受這個信息素的影響。他知道其他Alpha之間信息素會彼此排斥，阿舟坐立不安像是被影響到了。

    蘇爾若漂亮睫羽輕輕眨動。

    Omega信息素在這種時候可以起到中和的作用，如果阿舟需要，他可以將自己的信息素罩在阿舟周圍。最有效的方式當(dāng)然還是針對腺體，抬手覆蓋或者咬牙標(biāo)記……

    “沒有不舒服�！背貧w舟當(dāng)然不會不禮貌地評價別人家的爸媽，于是委婉回答，“我就是——有點點意外�！�

    此時此刻，換下正裝、身穿家居服的蘇溫禮從旁側(cè)走來，打斷了現(xiàn)場剛才的氣氛。

    女人放下搭在男人后頸處的手，拉開座椅坐下。在所有人坐好后，她頷首宣布：“開飯吧�！�

    于是眾人都拿起碗筷，沉默用餐。

    食不言寢不語是蘇家傳統(tǒng)，之前也蘇家大哥還有蘇爾若出去聚餐的時候，池歸舟就知道這一點了。所以此刻也不意外，順應(yīng)著安安靜靜吃晚飯。

    餐盤由管家收拾處理，不需要他們收拾。

    晚飯后，女人走向客廳，打開了最中心的電視機。電視屏幕上雪花閃動，似乎沒有信號，她眉頭蹙起，拿起電話撥打號碼，沉聲和對面說明情況，要求明日來修理。

    掛斷電話后，她放下手機，卻又坐在了電視機對面的沙發(fā)上。男人也順著坐過去，靠在女人旁邊。蘇溫禮同樣坐在一邊。

    電視機上飄滿雪花點，什么都沒有�？伤麄�?nèi)�人還是坐在電視機前，不言不語，目光落在前方。

    見到這一幕，池歸舟甚至有點懷疑自我視力，他瞥了眼沙沙作響的電視機，又看了眼整齊坐在前面的三個人，頓了頓，才問：“電視……是壞了嗎？”

    蘇爾若還在他旁邊，聞言點頭：“看樣子是壞了。明天會有人來修。”

    “明天來修嗎？那為什么叔叔阿姨、還有蘇總現(xiàn)在還在電視機前？”

    “因為現(xiàn)在是看電視的時間呀。”蘇爾若非常自然地回答，他指了指墻上的掛鐘，“我們家的傳統(tǒng)，這個點就要一起看電視。”

    池歸舟：“可是現(xiàn)在電視壞了啊�！�

    蘇爾若：“但是現(xiàn)在是看電視的時間呀�！�

    “……”池歸舟視線瞥向客廳沙發(fā)穩(wěn)坐的三人、還有閃爍著雪花屏的電視機，只感受到巨大的怪異和細(xì)微的毛骨悚然。

    ——蘇家人好像都有種莫名的偏執(zhí)，這種偏執(zhí)從細(xì)節(jié)中流露，在不同人身上體現(xiàn)在不同方面。

    “你不用去看電視嗎？”默了半秒，池歸舟問。

    “我比較受寵嘛，家里人都不管我�！碧K爾若嘻嘻笑道，“而且你還在這里呀，我肯定要陪你的——走吧，去我屋�！�

    蘇爾若拉過池歸舟的手腕，牽住他走上旋轉(zhuǎn)樓梯。他的房間在二樓盡頭，打開門后，門后還掛著一條毛絨絨粉色圍巾

    “我媽媽織的�！碧K爾若指了指，笑道，“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讓我媽媽也給你織一個�！�

    “不用�！背貧w舟搖搖頭，“我有圍巾了�！�

    他最近一直纏繞著學(xué)長送他的圍巾。那條米白色小貓圍巾舒適又溫暖，他很喜歡。

    “好吧�！碧K爾若倒也沒執(zhí)著，“不過其實也用不到圍巾，只要一直待在家里——我媽媽就一直在家里�！�

    “一直？”池歸舟下意識接話。

    “我媽媽生我后身體不好，爸爸就讓他好好休養(yǎng)�！碧K爾若眨巴眨巴眼睛，“他們當(dāng)初信息素匹配度測算結(jié)果最高，所以他們很相愛。爸爸非常愛媽媽，媽媽也愛爸爸�！�

    ■■匹配度測算，前面的內(nèi)容被屏蔽掉了。池歸舟聽不清，他猜測著：是家世？基因？還是什么別的？

    但無論如何，匹配度這個形容似乎都不太合適吧，再加上測算……池歸舟內(nèi)心感到疑惑。為什么要測算？愛是能夠匹配和測算的嗎？

    蘇爾若此刻臉上掛著笑容，他還在回憶父母愛情。

    當(dāng)初爸爸感受到媽媽的信息素，就一見鐘情了。只是最初媽媽好像不怎么喜歡爸爸，只是商業(yè)聯(lián)姻。但是經(jīng)歷過熱潮期后，也就喜歡了。

    蘇爾若知道，標(biāo)記后Alpha的信息素對Omega有隱晦的控制引導(dǎo)作用，越是匹配度高的作用越是大，這種引導(dǎo)體現(xiàn)在情緒和思維兩方面。晚飯前媽媽悲傷的情緒，就是被爸爸用信息素引導(dǎo)走的。

    也許媽媽熱潮期后也愛上了爸爸是因為信息素的引導(dǎo)？蘇爾若不知道，但他知道爸爸媽媽如今非常相愛，所以信息素引導(dǎo)是通往愛情的途徑。

    不過，他最近在研究的卻是反過來的——蘇爾若想，既然都是信息素，為什么Omega不能反過來嘗試控制Alpha？

    Alpha天性會憐愛Omega，按理說Omega的信息素才最具有蠱惑作用，甚至可以不局限于標(biāo)記后，標(biāo)記前也有作用。

    蘇家人骨子里都有一種奇特的偏執(zhí)，蘇爾若同樣也有，他很想試試看。

    易感期的Alpha通常比較脆弱，或許是個嘗試的好機會。

    阿舟從來沒有表露過他的易感期，但這沒關(guān)系，因為他已經(jīng)央求大哥找來了誘發(fā)Alpha易感期的藥物，并且大哥會全程幫他。

    蘇爾若咬著下嘴唇，漂亮眼睛輕輕眨動，想：阿舟會生氣嗎？可是他也想和爸爸媽媽一樣，抓住通往愛情的途徑。萬一他和阿舟信息素匹配度也特別高呢？

    蘇爾若腦海中思緒有些混亂，他口袋里裝有偽裝成糖果的藥物。他知道，如果自己遞給池歸舟，池歸舟不會拒絕的。

    “……阿舟�！碧K爾若輕輕問出口，“你想不想測測匹配度？”

    “匹配度？”池歸舟回過神來，接著搖頭，“我不相信這個。”

    不管測算的是什么，池歸舟都不信這個。

    “你相信一見鐘情？”蘇爾若眨眨眼。一見鐘情是天然感應(yīng)，實際上也是信息素感應(yīng)。有些人覺得機器測算太生冷，更相信自我感官的‘一見鐘情’……原來阿舟是這一類？

    “一見鐘情？也不是�！背貧w舟回答。

    實際上他覺得一見鐘情大多都是見色起意……當(dāng)然，或許也不全是。有些一見鐘情并不是看臉，而是看到了某人在做的某件事，于是被打動了。

    但池歸舟還是不怎么相信一見鐘情。他更相信長久陪伴后淬煉的情感。

    愛一個人是有緣由的嗎？大眾回答是愛情來得沒有緣由。但池歸舟覺得，愛情是有理由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與無緣無故的愛。

    蘇爾若聞言歪頭，有些意外于池歸舟的回答——既不相信機器測算的匹配度，也不在乎一見鐘情的直覺感知，那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

    于是他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阿舟你的理想伴侶是什么樣子的呀？”

    池歸舟怔了下，他之前倒是沒想過這個，他一直在忙著賺錢、忙著攢學(xué)費、忙著學(xué)習(xí)，忽地被問起情感問題，還有點意外。

    思索半晌后，池歸舟才慢慢回答道：“尊重我，與我志同道合的同行者�！�

    ——尊重是前提，志同道合是攜手走下去的保證。

    池歸舟有自己的路，不會為別人而遷就，他也不愿看伴侶遷就自己，所以最好是同路人，能夠互相攙扶、并肩而行。

    蘇爾若再度歪頭，沒太理解面前人的回復(fù)。他感到有些困惑，甚至想要追問。

    阿舟不在乎信息素嗎？也不在乎性別？

    難不成Omega、Beta、Alpha都可以？？

    想到這里他突然有點莫名的心慌，就像是原本抓握不住的東西愈加流失。

    蘇爾若睫羽快速眨動，他揣進衣兜中的五指緊緊抓握住偽裝成糖果的藥物。

    從小到大有求必應(yīng)的他從來沒有抓握不住這種感受，這很難受，讓他心底那些怪異的藤蔓再度攀巖生長，順著細(xì)小血管充斥全身。

    “……”蘇爾若漂亮杏眸抬起，頭頂?shù)臒艄獯蛟谀樕希�卷曲睫羽投射下小小的陰��。他牽動起唇角，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恍若漂亮的洋娃娃�?br />
    沒關(guān)系。無論最初阿舟的靠近是為了自己還是資料，無論現(xiàn)在阿舟喜不喜歡自己，都沒關(guān)系。這些都是過去了。

    他會抓握住的，他會用信息素引導(dǎo)出最好的結(jié)局。

    蘇爾若在心底輕輕念起。我想請你吃糖，阿舟。

    在他將話語說出口前，手腕突然被輕輕握住。蘇爾若微微一怔，任由面前人拉過自己的手。

    “差點忘了今晚最重要的事情。”黑發(fā)青年說。

    蘇爾若眨了眨眼，接著視線中便多了一枚金光閃閃的徽章。

    池歸舟從帆布包中拿出那枚星云比賽的獲獎標(biāo)志，將它放到蘇爾若手心中。

    他眉眼稍彎，認(rèn)真道：“我們是隊友，這是屬于你的徽章。所以現(xiàn)在我來為你頒獎——錯過的第一名�！�

    第51章

    蘇爾若視線落在那枚金色徽章上。那徽章小巧精致，恍若深海扇貝悄然吐露的一抹月色，在掌心中閃爍著明銳光輝。

    視線觸碰的剎那間，他慌忙移開目光，仿佛被那道光輝刺痛了。

    面前的黑發(fā)青年臉上帶著笑容，淺灰色眼眸一如既往平靜如水，隨話語微微波瀾起漣漪。白熾燈投射下的光粒淺淺浮在發(fā)絲之上，宛若金粉鍍層，明亮好看。

    ——這一瞬間，蘇爾若好像回到了舞臺之下，看到站在高臺聚光燈下的那道萬眾矚目的身影。

    而現(xiàn)在，那道身影從朦朧光下走出，只為了將那枚金色的徽章遞給曾經(jīng)缺失的自己，盡管自己其實名不符實。

    “謝謝你曾經(jīng)付出了那么多，這是我們共同的榮譽，屬于我們的第一名�！背貧w舟說，“很高興與你搭檔。”

    “……”蘇爾若卷曲睫羽輕輕顫動，他望向池歸舟，望著那張干凈面孔上的真誠。

    黑發(fā)青年長得清秀，沒有漂亮到艷麗的面容，也沒有多余的裝飾點綴。但他卻像曬過的被子、夜路的星光、夏夜的涼風(fēng)與五彩斑斕的泡泡，帶給人一切美的感受。

    ——而這樣的美誕生于純粹的靈魂，也只屬于自由的風(fēng)。

    蘇爾若眼眶中不知何時騰升起氤氳霧氣，模糊了面前的景色。掌心中那枚金色徽章光輝一晃而過，刺得他淚珠忽地便滾落了。

    池歸舟稍微一愣，沒想到蘇爾若竟然掉下眼淚來。

    粉色挑染的男生半垂頭蜷縮在椅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泣。

    和上次在蘇家大哥家中見到的哭泣不同。當(dāng)時蘇爾若是梨花帶雨的啜泣，但這一次卻是真正的哭泣，像是失去了心愛玩具、永遠買不到小賣鋪最漂亮那顆糖的孩子。

    “怎么了……是太激動了嗎�！敝車鷽]看見抽紙，池歸舟摸摸口袋想拿手帕，卻想起自己的手帕剛剛洗過，還在宿舍里晾干，這次沒有捎帶。于是只能抬起衣袖，去擦蘇爾若的臉，“別哭�！�

    “阿舟……阿舟……”蘇爾若一手將金色徽章死死攥住，另一只一直藏在衣兜中的手此刻終于向前伸出，攤開手心展露出包裹著條紋錫紙的漂亮糖果。

    他舉著那顆糖，手臂打著顫：“糖，阿舟，你看、糖……”

    池歸舟視線下移落在漂亮糖果上面：“你是想請我吃糖嗎？”

    蘇爾若淚眼婆娑，他喉中咕嚕了下，最后一邊大聲哭、一邊沙啞說：“不、不，我的糖果壞掉了……阿舟、我本來想請你吃糖的，可是我的糖果壞掉了嗚嗚……對不起……我的糖果壞掉了……”

    糖果壞掉了？池歸舟有些怔，不知道話題為何跳轉(zhuǎn)得如此之快，但他還是順著說下去，安慰道：“沒事沒事，反正今天我也吃飽了。下次再請我吃糖吧，下次看看保質(zhì)期就不會買到壞糖了。”

    “我本來想請你吃糖的……對不起……”蘇爾若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對不起……”

    “也不用道歉啊，以后還有機會呢。”池歸舟有些哭笑不得，但想著蘇小少爺畢竟嬌貴，于是繼續(xù)安撫說，“下次換我請你吃怎么樣？我給你做上次做過的糕點，但是換一個口味�！�

    “……好，好�！碧K爾若哽咽著答應(yīng)，漂亮杏眸紅得像是兔子。

    朦朦朧朧間，他記起自己小時候。

    他童年喜歡過一只院子里的小鳥，小鳥很親近他，每日清晨總是落在他的窗前。

    那只小鳥真好看呀，有順滑的淺灰絨毛、長長的斑斕尾羽，翅膀稍稍一振，就飛上了天空。在小孩子的眼里，是多么富有魅力的小生物。

    他沉迷那只小鳥，于是央求哥哥把它套住抓了起來，關(guān)進精心編制的金絲籠里。

    籠子特別特別好看，真金白銀編繞出玫瑰的圖紋，每一根細(xì)條都精準(zhǔn)度量到分毫，鏤空的籠頂垂下像是音叉的跳桿，每一粒食糧都是精挑細(xì)選出的結(jié)果。

    可是那只小鳥關(guān)進籠子后，好像就和想象中的不一樣了。

    后來，那只小鳥越來越瘦，它的翅膀再也沒有展開過，最后悄無聲息死去了。他難過地把它埋在院子里，哥哥揉著他的頭說不是他的錯。

    當(dāng)時的蘇爾若不明白為什么關(guān)進籠子里的小鳥和之前不一樣了，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那么難過。

    可他現(xiàn)在懂了——他喜歡那只小鳥，是喜歡它振翅高飛的姿態(tài)，輕盈又美麗，自由又靈動。

    它被鎖住，他對天空的好奇也被鎖住了。它死去，連帶著他對天空最初的向往也死去了。

    蘇爾若坐在座椅上，不知安靜了多久。

    直到他自己從回憶中抽出，才抬起眼眸，注視著池歸舟，聲音低低地呢喃道：“……你以后繼續(xù)拿第一好不好？拿好多好多的冠軍�！�

    池歸舟對此稍感意外，但還是眨眨眼，點頭認(rèn)真回答：“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加油，獲得對得起自己努力的名次�！�

    “你要拿好多好多獎，好多好多……”蘇爾若的糖果早已掉在地上，徽章被他放在腿面，他兩手抓握住池歸舟，哽咽著，“我會永遠、永遠站在臺下支持你，為你喝彩的�！�

    “阿舟要當(dāng)最自由的小鳥、最亮的星星……這樣的話，即便以后我不在旁邊，只要一抬頭，就又能看見你啦。”

    蘇爾若臉頰濕濕的，他揚起甜美笑容，滾燙眼淚卻在那瞬間巴巴地掉在池歸舟的手背上。

    這到底是怎么了呀，蘇小少爺。池歸舟有些困惑，他覺得面前人似乎經(jīng)歷了巨大的思想轉(zhuǎn)折，可他不清楚究竟轉(zhuǎn)折了什么。

    但不管怎樣，或者是件好事吧。至少現(xiàn)在的蘇小少爺看起來比剛才真實許多。

    ——說起來，或許是受目睹蘇家人圍觀壞電視機的影響，剛才池歸舟甚至覺得蘇爾若都有些詭異起來。不過現(xiàn)在正常多了。

    于是池歸舟輕拍了拍蘇爾若的手，說：“也不用只在臺下看著我。你自己也可以登臺不是嗎？其實合作期間我能感受出，你也有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只是對星云興趣不大，也沒有去實踐�！�

    “我想你也有自己擅長與感興趣的領(lǐng)域，去做你想做且有價值的事業(yè)吧�！背貧w舟回望而去，真誠笑道，“到那時，我也會在臺下為你喝彩的�！�

    “……”蘇爾若輕緩眨眼，最初他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幾秒鐘后，他才慢慢地理解池歸舟話語里的意思。

    腦海中想象的畫面讓他不禁身形稍顫。

    聚光燈、彩帶、舞臺、掌聲與金色荊棘花——也或許不是金色荊棘花，而是宛若王冠的獎杯，銘刻有古老圖紋的徽章，還有蓋有朱紅色的印章的證書。

    ……我也可以嗎？阿舟也會為我喝彩嗎？

    蘇爾若抽泣了下，他視線掃向自己的書桌。在上鎖的抽屜中，密密麻麻記錄著這段時間他搜集與研究的數(shù)據(jù)，關(guān)于Alpha、Omega與信息素。

    從醫(yī)院醒來后，他像是有點瘋魔一般癡迷地鉆研，盡管所獲并不多，可也還是約摸找出些許靈竅。在這個過程中，他感到沉迷與愉悅。

    信息素多么神奇，又蘊含著如此多的秘密。Omega似乎不只是弱勢，Alpha也沒有總是強勢。

    蘇爾若泛濫的眼淚終于止住，被鹽水浸泡發(fā)皺的心也變得舒緩。他慢慢地重新拾起擱置在腿上的金色徽章，任由邊緣鋒利的翹腳扎入掌心軟肉。

    他還想再去進行那些信息素的琢磨，卻不再是為了困住一個人。只是單純地想要研究，想要擺脫自我的束縛。

    要是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要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能站上臺，你會記得為我喝彩嗎，阿舟？”

    “會的。當(dāng)然。”

    蘇爾若破涕而笑，杏眸之中晶瑩閃爍：“約好了？”

    “嗯，”池歸舟點點頭，“約好了�！�

    房間中變得安靜平和下來，剛才潮水般翻涌拍打的情緒逐漸消解。

    蘇爾若眼簾輕垂，像是放下了什么心緒般重重呼出一口氣。他身軀再度變得輕盈，搖晃著小腿，看向池歸舟，坦然說：“……你走吧，阿舟�；丶野��！�

    池歸舟眨眨眼。咦、這是逐客令嗎？

    “啊那個，阿舟我不是趕你走！”蘇爾若緊接著反應(yīng)過來，慌忙擺手，漂亮杏眸忽閃忽閃，“只是——我爸爸媽媽家里的規(guī)矩，是晚上九點后不能出門，門會鎖死的，打不開。所以如果你想回校，最好在九點前離開�！�

    池歸舟聞言，抬頭看了眼屋內(nèi)的掛鐘，現(xiàn)在正好是八點二十，離九點還有四十分鐘。

    話說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他這一點？之前可一直沒透露晚上九點會鎖門這件事。

    池歸舟瞥了眼垂頭沒看他的蘇爾若。

    “當(dāng)然啦，如果你今晚住我家里也沒問題。你可以和我一個屋，我床很大的�！碧K爾若將手搭在寶石串珠上，有些猶豫，“只是我覺得，你可能更想回學(xué)校，所以提醒一句。”

    “我打算回學(xué)校。”池歸舟頷首，挎起帆布包，“明天還有課，我要回宿舍準(zhǔn)備一下�！�

    “好。”蘇爾若緩下肩，他將金色徽章揣進衣兜，站起身，“那我送送你。”

    兩人并肩穿過走廊，繞過旋轉(zhuǎn)樓梯走到客廳。

    客廳的電視機已經(jīng)關(guān)閉，似乎已經(jīng)過了看電視的時間。現(xiàn)在，那位柔軟的男人正在修剪細(xì)瓶里的鮮花，女人則繼續(xù)手中的報紙。蘇溫禮不在。

    注意到下樓的兩人，男人抬起頭，揚起笑：“小若怎么帶同學(xué)下來了？想吃點什么嗎？廚房里還給你備著你最愛吃的水果和小點心，不過要注意控制量，不能多吃�！�

    “不是，我送送我同學(xué)……我送他出門回校�！碧K爾若說。

    “出門？小池同學(xué)要出門？”

    “還沒到九點啦，媽媽�！碧K爾若指了指客廳的鐘表，“阿舟要回校�！�

    “再見、叔叔阿姨。”池歸舟禮貌揮手，“我第二天有課，就不打擾了。”

    “但是……今晚小池同學(xué)喝酒了吧�！蹦腥艘桓膭偛艔澭�修剪花枝的姿態(tài)，腰背稍稍抬直，那雙兔子般的杏眸望過來，聲音柔和卻固執(zhí)，“喝酒后不能一個人出門，太危險。這是不行的�！�

    蘇爾若說：“可以讓我大哥送送阿舟——”

    “抱歉啊，小若�！碧K溫禮從旋轉(zhuǎn)樓梯走下，有些無奈道，“我今晚也喝酒了，不能送人。”

    他視線望過來，提議道，“為什么不讓小池同學(xué)在這里住著呢？我記得小若你之前很高興他來，還做了好多準(zhǔn)備。”

    蘇爾若稍垂頭，錯開與自家大哥的視線，揉搓著自己的衣角：“但是阿舟要回去。我覺得，我不能……”后半句消音在空中。

    蘇溫禮走過來，他輕輕伸手?jǐn)堖^自家幼弟，揉了揉他的頭說：“小若沒有錯，小若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他溫聲寵溺道，“你的所作所為都是表達對小池同學(xué)的喜愛，不是嗎？”

    “……”蘇爾若神色迷茫了一陣，沒回話。

    隔了半晌，他才低聲喃喃道，“大哥，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養(yǎng)過的小鳥嗎？……它最后死了，我好難過�！彼�好像突然岔開話題，提起另外的事情。

    然而蘇溫禮在最初的微怔后，卻自然而然地接話了：“那不是小若的錯，別難過。只要精心照料，就不會有事的——這次哥哥可以和你一起照料�！�

    可是。蘇爾若嘴唇張了張。我想看小鳥飛。

    蘇溫禮順著剛才照料的話語，繼續(xù)平緩道：“我已經(jīng)將給池同學(xué)的那間房間收拾好了，干凈、安全、舒適。以后小池同學(xué)就可以長住了�！�

    這么熱情？聽到這句的池歸舟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到古怪。這里是他們蘇家，為何要給一名客人[長住]的房間？

    回想起周圍的偏僻、飯前男人與女人奇異的互動、飯后壞掉的電視機與圍坐的眾人、房間內(nèi)蘇爾若的哭泣與搖擺、還有此時蘇溫禮的話語，池歸舟忽然感到一種微妙的毛骨悚然。

    像是有透明的水滴輕輕落在他的脊背，順著脊梁骨向下緩慢滑落。并不刺骨，但如影隨形，激起一連串的戰(zhàn)栗。

    說真的，蘇家里的氣氛實在是太怪了。奇異的偏執(zhí)從細(xì)節(jié)中冒出身影，并且毫不掩飾它的古怪。

    池歸舟現(xiàn)在是真切地想要離開了，出于正常人遠離精神病最真切的渴望。

    俗話說得好，收起多余的好奇心，三十六計走為上！

    如果知道一個地方有古怪還不跑，就會和爛俗恐怖片電影里的主角同樣下場。

    于是他冷靜說：“酒我只喝了一杯，沒有醉意也不暈。等會我打車回校，不用蘇總送我�！�

    那柔軟的男人坐在沙發(fā)上，兩手抓握住膝蓋，眼眸越發(fā)瞪大了：“但、但即便只是一杯，也是酒呀�！�

    “而且這附近太偏僻，打車有危險，離開是不安全、不合適的。我們家司機送你我都放心不下，你是小若的好朋友，萬一有什么事，小若會難過的。不、不行的。”

    雖然但是，你們蘇家才是最危險的吧！

    池歸舟內(nèi)心吐槽，但面上沒多言。他看出男人精神狀態(tài)似乎比較緊，有點一驚一乍，就沒多說話刺激對方。

    “既然你來我們家做客，我們就要負(fù)起責(zé)任。”蘇溫禮慢慢說，他臉上還掛著儒雅的微笑，一舉一動都充滿風(fēng)韻，“在這住下吧，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對呀，小池同學(xué)在這邊住下吧。溫禮都給你收拾好房間了。”男人雙手搭在一起，急急忙忙敘述道，“這邊很好，什么都不缺，你會喜歡的……”

    “媽媽！大哥！好了，讓阿舟回去吧��！”蘇爾若突然開口喊道，聲線頗為尖銳。他揣在衣兜中的手緊緊攥住裝在里面的那枚金色徽章。

    “……”

    現(xiàn)場忽地變得有些安靜。男人、蘇溫禮都將視線落過去，乃至剛才看報的女人也放下報紙，看向蘇爾若。

    就連池歸舟都沒料到，平日里甜美可人柔柔弱弱的蘇爾若，竟然能爆發(fā)出如此尖銳的喊聲。

    似乎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蘇爾若胸膛快速起伏著。他忽地喊出那一句后，聲音又低下來，漂亮杏眸眼簾垂落，喃喃道：“……讓阿舟回去吧。阿舟說他想回學(xué)校，你們讓他走，我不用他陪我�！�

    “阿舟這次還有事，讓他回去吧�！碧K爾若說，“可以下次再來做客�！�

    池歸舟心中：謝謝，再也不會來了；）

    但他面上保持著如常的平靜神色，沒有顯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道：“對，我明天早上還有課，所以今晚需要回去整理�！�

    男人稍稍啟唇，原本還想說什么，瞥了眼蘇爾若，又咽回去了。

    蘇溫禮不再多言，他伸手輕撫自家幼弟的后背，好似在安撫蘇爾若剛才過于激動的情緒。

    最后是客廳里的女人發(fā)言：“這樣吧，小池同學(xué)，你找個熟人來接你回去。如此既能保證你的安全，也能讓我們放心�！�

    這棟牢固的鐵房子終于松動開一扇門。

    池歸舟拿出帆布包內(nèi)的手機，第一反應(yīng)是網(wǎng)約車來接，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不確定通過臨時消息發(fā)送給司機配合信息，對方能不能配合好。

    況且這里實在是太偏僻了，約車時間會很久，說不準(zhǔn)等待時間就會超過九點。

    而從今晚的情況就可以看出，蘇家人的奇異偏執(zhí)貫徹始終。說好九點鎖門，就一定不會再開門。

    這里畢竟是蘇家的房子，池歸舟身為客人，不可能反抗成功。

    至于報警……先不說會不會小題大做，蘇家人自己估計也有擺平警方的能力。

    所以最優(yōu)解，就是按照蘇家人給出的條件，找一位熟人帶自己回去。

    現(xiàn)在這個點……20:35，找誰？

    池歸舟睫羽快速眨動，他沉心靜氣，給南餳發(fā)送了一條消息——自家學(xué)長似乎總是在線，回消息通常會很快。

    【學(xué)長有空嗎？可不可以來接我一下？（定位）九點之前，拜托了�！�

    兩秒后，消息框給出回復(fù)。沒有多余的問句，回話非常干脆利落。

    【我馬上到�！�

    看到這條回復(fù)，池歸舟淺淺呼出一口氣。但瞥見墻上的掛鐘，卻又再度繃緊，因為他不太確定這里距離銅爐街道有多遠，此時距離九點還有不到25分鐘的時間。

    池歸舟知道自家學(xué)長有車，這也是為什么他給學(xué)長發(fā)送了消息。

    之前他瞥見過學(xué)長的車，是一臺舊車型，但清洗得非常干凈，車門滿是狗狗貼畫，車尾裝飾有軟膠塑料狗骨頭貼膜。與南餳的“貓咖”店鋪格格不入。

    當(dāng)時他還訝異了句：‘這是學(xué)長的車？為什么會是……’

    ‘哎、正如我最初所言，我是狗控�！�南餳美麗眉眼稍彎，‘現(xiàn)在體現(xiàn)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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