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觀眾席上,林獒犬旁邊衣著普通的中年婦女猛地站起,那雙眼睛瞪大了,里面溢滿不可置信的淚水。
除了她,還有更多人表情是茫然之外的更多紛雜情緒!
醫(yī)護人員受到高臺上的指示,拉住曉豆花,準備將他立刻送下去。主持人握住話筒打著哈哈預備將話題略過。
曉豆花有智力缺陷,這是無可爭論的事實,很顯然有人想要用這一點蒙混過去。
但是現(xiàn)在絕對是翻盤的最好的機會,最適合公眾審理的時刻,不能就這么讓這件事輕拿輕放了!
池歸舟愣神一秒,接著迅速沖到曉豆花面前,他單手握住少年:“閃閃發(fā)光的寶石——你唱的真相藏在寶石里的寶石在哪兒?”
他知道,當初的炮手絕對不可能單單留下一首童謠。他身為直接參與人員,一定保留著某些來不及完全消除的證據(jù)。
曉豆花濕潤棕色眼睛看向池歸舟,他張了張口,呆呆說:“火烈鳥的眼睛。門口的,火烈鳥的眼睛。”
火烈鳥的眼睛?池歸舟怔了幾秒。
他猜到證據(jù)不會光明正大放在曉豆花身上或者某人身上,那么門口的火烈鳥的眼睛——應該就是是俱樂部牌子上的標志物位置!
此時此刻,已經(jīng)沒有無人機擴音傳遞他們近處的聲音。但這個消息必須高高傳出去!
池歸舟扭頭看向紀久。
紀久聽見了剛才那句話,他雖然不太理解究竟具體是什么情況,但他看懂了池歸舟的表情。
此時他的機甲還沒有收起,于是紀久干脆重新鏈接,用機甲的擴音器高聲說:“真相在火烈鳥的眼睛里!”
此話一出,本就嘈雜的現(xiàn)場變得更加吵嚷起來。
觀眾席上傳來幾道哭聲,那名中年婦女甚至情緒激動地站出來喊:“真相!我們要當年925星的真相!”
主持人試著穩(wěn)定現(xiàn)場,但顯然,八卦吃瓜和陰謀論是人們的天性,現(xiàn)在沒那么容易壓下。
而且決賽之前有關925星的造勢就已經(jīng)很熱了,現(xiàn)在更是火上澆油止不住。
高臺上的第二繼承人表情不是很好,但他盡量控制住,面上依舊掛著笑容。
他視線看似隨意地掃過周圍幾處,實際上和自己的勢力傳遞了信號。
打破吵嚷的是一道粗獷沉穩(wěn)的聲音:“好了,亂什么,停下來!”
——是一直沒出聲的首席執(zhí)行官!
他的聲音讓現(xiàn)場短暫安靜下來。首席執(zhí)行官畢竟是聯(lián)盟最高長官。
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都站起身,恭敬等待。
首席執(zhí)行官卻沒吩咐他們。他視線掃過,而后低緩說:“查,現(xiàn)在就查,直播給全體公民看�!�
“將火烈鳥俱樂部外景監(jiān)控圖景導入屏幕,聯(lián)盟法院檢查軍到達前,誰也不許動任何東西。”
第155章
聽到首席執(zhí)行官的命令,池歸舟心緒稍微放緩了一些。
就目前而言,首席執(zhí)行官應該是更偏向第一繼承人的。
當初925軍事件,很大概率是那位舅老爺操縱的結果。首席執(zhí)行官一直想要掙脫那層枷鎖,所以他勢必會促進真相揭露。
不管那位舅老爺以及第二繼承人還有多少勢力,至少在公共場合,首席執(zhí)行官的命令還是占據(jù)第一位的。
或許這也是為何首席執(zhí)行官選擇了當眾下令、立刻調(diào)查,而非遵循基本流程交由聯(lián)盟法院慢慢審理。
這次萬眾矚目的決賽,對所有想要翻盤的人來說都是一次機會。
在首席執(zhí)行官下令后,大屏幕上畫面閃爍后變化。
聯(lián)盟首都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非常完備,尤其是各種大型場所。
因此,負責部門迅速找到了聯(lián)盟首都知名機甲愛好者俱樂部火烈鳥,調(diào)出這家俱樂部正門前的高清攝像頭。
不多時,聯(lián)盟法院的一級搜查隊便抵達俱樂部門口。
幾乎所有人都抬頭去看大屏幕。各方懷抱著不同心情,遙遙望著工作人員的處理。
池歸舟視線盯得很緊。
雖說他知曉聯(lián)盟法院是獨立的一個單獨機構,但萬一其中有誰被敵方買通了在其中做手腳呢?還是得仔仔細細確保每個細節(jié)都是完整的。
從攝像頭中,可以看到聯(lián)盟法院搜查隊將門口上方的火烈鳥眼睛部分的小方塊瓷磚拆除,手電筒照射后,從中用手指取出什么——
那是一節(jié)圓柱形的、半截粉筆大小的鉛色物件。
池歸舟沒有認出這是什么,旁邊的紀久低呼一聲:“船體數(shù)據(jù)記錄器!”
聽到這個稱呼,池歸舟便立刻明曉那些人取出的是什么了。
根據(jù)曉豆花父親是當年炮手這件事,可以推測出,這個記錄器里裝載的一定是當初開炮的相關內(nèi)容。
出航時間、星際位置、命令接收、武器使用……乃至影像記錄都有可能有。
但考慮到當初事件的保密性以及炮手的身份,池歸舟不覺得這個數(shù)據(jù)記錄器能記載到影像的程度。
可惜了,有影像或錄音會讓整個事件更確鑿了。他內(nèi)心想。但能記錄未被銷毀的、關于超聚光炮的部分也是有力證據(jù)了。
紀久剛才低呼念出物件名字的時候還沒有關掉機甲的擴音麥,所以觀眾席以及直播間都聽到了這個物件的名字,也有不少人和紀久一樣早早認出了這是什么。
這樣一件小巧的東西,記錄的內(nèi)容卻是能天翻地覆的東西。即將窺探一個重大秘密的認知,讓許多人血液沸騰。
【快快快,打開打開打開��!】
【一直沒眨眼,盯得眼睛都要疼了。沒想到火烈鳥那里真的有東西!那剛才的童謠內(nèi)容不會也是真的吧,細思極恐啊。。�!�
觀眾席上的中年婦女嘴唇哆嗦著,她依舊站在那里,死死注視著大屏幕。
聯(lián)盟法院的一級搜查隊專業(yè)水平頗高,他們不僅集合搜查快,也攜帶了非常齊備的設施,可以現(xiàn)場讀取數(shù)據(jù)記錄儀之中的內(nèi)容。
他們戴著白手套,將鉛色圓柱體插入讀取器。
按照首席執(zhí)行官的指示,他們需要將讀取的內(nèi)容同步上傳到直播里。所以他們將讀取光屏正對著高清攝像頭,坦然顯露著上面的內(nèi)容。
或許是因為年歲已久,數(shù)據(jù)讀取是一半一半的,亂碼和實際內(nèi)容交織。
可即便如此,也能從里面顯示的內(nèi)容里看出無比重要的東西——
九年前925星事件發(fā)生的最后一天,聯(lián)盟派去支援的阿庫斯克艦數(shù)據(jù)記錄了三次超聚光炮發(fā)射數(shù)據(jù)。掃描數(shù)據(jù)顯示,瞄準目標是機械體而非異獸生命體。
在這些內(nèi)容一點點顯現(xiàn)的時候,剛才安靜下來的觀眾席再度沸騰起來。
“哈?!阿庫斯克戰(zhàn)艦當初不是去支援的嗎??當時新聞報道說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巧趕上異獸狂潮退潮,所以沒有和異獸大規(guī)模沖突——這三發(fā)超聚光炮是什么情況??”
“什么叫瞄準目標是機械體?真的對友軍開的!?”
“解釋,我們需要解釋!”
人們聲音吵吵嚷嚷交織在一起,首席執(zhí)行官眉頭緊蹙,他抬手做了個下壓的手勢,現(xiàn)場聲音逐漸放低、然后再度安靜下來。
“阿庫斯克戰(zhàn)艦,是你下屬的。”首席執(zhí)行官轉(zhuǎn)向第二繼承人,沉聲說著,“有什么想說的,你現(xiàn)在可以解釋�!�
“哦�!钡诙^承人沒有絲毫驚恐和慌亂,他臉上掛有驚訝,笑容收攏了,秀眉擠在一起,“那的確是我當初負責的戰(zhàn)艦,但是我從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他神情嚴肅起來:“我認為,這是一起對聯(lián)盟形象非常嚴重的污蔑抹黑行為。父親,在座的和屏幕前的各位,你們真的相信聯(lián)盟會對自己人動手嗎?”
第二繼承人綠色眼睛看起來非常真誠,他兩手搭在一起,“現(xiàn)在不過是出來了一個不知是否被篡改過的記錄器,單憑這個物件,我不覺得整件事足夠可信�!�
“我認為我們現(xiàn)在應該查查,最近混亂的輿論風向背后究竟是誰在推波助瀾。到底是誰要在這個敏感的戰(zhàn)爭時期,一次次為曾經(jīng)的罪犯開脫。”他瞥向身邊的第一繼承人。
竟然還反打一杷!池歸舟眉頭稍挑。
他知道,第二繼承人既然能站在那個位置上,就必定不是一個好對付的。
目前來看,他的偽裝能力實在是令人敬佩,眼見到這種證據(jù)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繼續(xù)扯。
“誰是真正應該被審判的罪犯,人民們需要真相�!钡谝焕^承人面無表情看著第二繼承人,他單手壓在桌面上,“這件事,還有更多問題�!�
在第一繼承人話語落下后,坐在觀眾最邊緣的一個男人摘下了他的帽子、收起了口罩,抬起他的臉——正是耿遠濟。
“925軍沒有玩忽職守,我就是當年925的系統(tǒng)檢察和警報觀測員�!彼e起手中已經(jīng)褪色的工作證明,還有一張簽字的泛黃的打印報告,一字一頓說著。
“系統(tǒng)完好無損,但是沒有給出任何預警,異獸便越過防線入侵了。我要求調(diào)查,當年是否有聯(lián)盟相關人員遠程屏蔽了925星的系統(tǒng)!”
觀眾席發(fā)出小小的驚呼。這些事情其實在決賽開始前就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有所流傳,但現(xiàn)在是他們親眼見到相關人員站出來。
話說回來,竟然還有活著的925軍人?
第二繼承人視線俯視而下,又轉(zhuǎn)回第一繼承人,他笑:“哦,兄長。私自窩藏犯人可不合適吧?”
“那么你非法延期軟禁就合理了嗎�!钡谝焕^承人直白地說回去,“以及雪藏真正的英雄”
這讓第二繼承人稍微一頓,顯然沒料到對方這么回。但他飛快調(diào)整好,露出半無奈的神色:“兄長在說什么呢?總得講證據(jù)吧。”
“那么,請回應一下大眾關注——為什么[奇跡之星]頒給唐家,而跳過了[tang]個人?甚至名字也隱瞞了�!�
第一繼承人深綠瞳色凝視而來,他嗓音沉穩(wěn),“如果是不知情,為何能鎖定唐家?如果是知情,為何不將身份開誠布公?聯(lián)盟可從來沒有越過個人頒給家族的先例。”
第二繼承人手指稍頓,慢慢開口。
“因為那位英雄已經(jīng)去世了�!�
“——因為你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眾人剎那間看向第二道突兀聲音傳來的地方。
站臺邊緣處,銀白長發(fā)男人手中握著后臺取出的備用麥,聲音清晰傳來。
是學長!池歸舟瞪大眼睛。
周圍觀眾也認出:“是剛才第二場參賽的那位。”
然后半秒后,他們才猛地反應過來銀白長發(fā)男人剛才說了什么——相當于變相承認自己就是[tang]?!
第二繼承人眉梢高高揚起:“你是剛才的參賽者,不錯的表現(xiàn)。看得出來,你有一個英雄夢。并且,嗯,充分代入了�!�
南餳沒有在意第二繼承人話語里的針芒,他開口低緩說:“我的家鄉(xiāng)被異獸入侵,我是被支援軍隊救出。所以當我17歲時,我隱姓埋名支援前線。我懷著拯救的信念,想守護未被破壞的更多人的家鄉(xiāng)�!�
“……925星事件死了很多人,死了很多很多人。異獸太多了,整個星球,遍地都是血。我能做的就是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疏散群眾,保護他們進入防護區(qū),然后再馬不停蹄飛往最前線�!�
“為了這顆屬于無數(shù)人的家鄉(xiāng),我們一直在努力撐住,苦苦等待聯(lián)盟支援�!�
“你們知道彈藥耗盡后的925軍機甲單兵是怎么抵抗異獸的嗎?用冷兵器殺。等刀都砍斷了、機甲殘破不堪了,再主動引爆機甲,把自己的生命當成最后的防線�!�
南餳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然后我們等來了什么?等來的是瞄準我們這些疲憊之師的超聚光炮,等來的是犧牲的抹黑與歪曲,還有榮譽的竊取嫁接。”
“我僥幸從超聚光里活下去,但我什么都沒有了,精神力紊亂到以為要一輩子蝸居在狹小的黑街……如果不是遇見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你們可以調(diào)換[奇跡之星]的歸屬,我不在乎。因為真正的奇跡從來都不在一件小小的物件中,偷不走的東西根植在靈魂里�!�
南餳狹長紫羅蘭色眼睛抬起,里面燃燒起烈烈光澤,“我現(xiàn)在只想問,所有為了一己私欲執(zhí)行當年覆滅任務的人——你們難道就沒有家鄉(xiāng)?你們難道就沒有親人?為什么能將同胞推向異獸的火坑,將尖刀對準守衛(wèi)故土的軍人?!”
他的聲音一改最初的低緩,逐漸拔高,攜裹沉甸甸的力量。
“925軍的第一條是[守衛(wèi)人民],925軍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聯(lián)盟和民眾的事!死去的軍人不會再回來,他們需要一個真真正正的清白!”
“我以[tang]的身份站出來,要求重查當年925軍真相!”
南餳佇立在那里,他像是一座堡壘,堅不可摧。
池歸舟曾經(jīng)見過南餳那副堅硬宛若舊社會雕塑的樣子,在最初的最初,那是他保護自己的外殼。
但現(xiàn)在,南餳不再是為了抗拒和躲避,他石刻般的態(tài)度是為了鑿下一個深深的痕跡。他眉眼鋒利,燦若鉆石,富有美麗的攻擊性。
第二繼承人似乎短暫地被鎮(zhèn)住了,他搭在一起的手臂稍稍繃緊。
而后他稍昂首道:“是嗎?你一人說925軍是好的,難道他們就真的是好的嗎?這種事情,可不是一人的看法能決定的�!�
“……不是一個人!”觀眾席上,那名中年婦女高聲喊出口,她聲音尖銳,眼眶里滿溢淚水,“當年我太笨,太恍惚,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我不會再退縮第二次了�!�
林獒犬怔了半秒,迅速把自己的音箱和附帶的話筒遞給她。
中年婦女單手抓握著,高昂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會場:“我們925星的人最有發(fā)言權,我們的925軍,就是最好的軍隊!他們從沒對不起我們�。 �
在她話音落下的那刻,觀眾席短暫陷入寂靜。
林獒犬左看右看,緊跟著蹦起來撐場子。他站直了:“話說大大小小都這么多證據(jù)了,當初那925軍的事的處理完全就是有問題啊,還狡辯什么狡辯,我支持徹查!給當年的英雄應有的尊重。”
旁邊的那位司機一家互相對視,也抱著孩子從座椅上站起來。
司機說:“保家衛(wèi)國的人,就算不嘉獎,至少不能讓人寒心。以后我們Beta也有上戰(zhàn)場的時候,這事我覺得要查,未來才能防范這種情況的再發(fā)生�!�
在他之后,時間間隔幾秒,又有幾道身影慢慢站起。
“我也是925星前公民,925軍守護了我們大大小小無數(shù)次,我不相信當年的結果�!�
“當年我怕影響前程,我閉嘴了……是我錯了,我不會再錯第二次。你們該把[tang]還給應該給的人,我不會認錯當年救我們的機甲駕駛員,他的確是�!�
“我不是925星的,但我相信把人民放在守則第一位的軍隊。聯(lián)盟得給他們一個公道�!�
他們沒有麥能夠放大音量,但堅定的聲音也努力傳出來。
隨著他們的發(fā)言,現(xiàn)場變得嘰嘰喳喳嘈雜起來。
在那幾人站起后,更多人從座位上起身。
他們有的是925星遺民、有的是其他星球的流民、有的是聯(lián)盟主星的民眾,有的是學生、有的是工人、有的是不知名的其他職業(yè)者。
Alpha、Omega、還有更多的Beta,他們都站了起來。
“徹查當年925星事件,還給英雄一個公道!”
“應該把[奇跡之星]頒給真正的所屬者!”
會場太過廣大,一個人的聲音顯得非常模糊。
但是更多的人、無數(shù)的人,他們陸陸續(xù)續(xù)站起,聲音交織成一條,就匯聚成了比擴音廣播還要洪亮的浪潮。
一浪又一浪洶涌拍來,震蕩著回蕩在場地之中。
人們站著,抬起頭,在光照下投射著長長的影子。他們身處高臺之下,顯得無比渺小�?伤麄儏s像是涌動的水,匯聚成海,沸騰著不可抗拒的魔力。
高臺上的第二繼承人終于維持不住剛才的神色了,他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想不明白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第一繼承人注視著他:“你忽略了他們的力量,也輕視了真相的意義。”
“……”第二繼承人眼角抽動,他瞥見最頂上的首席執(zhí)行官一言不發(fā),知道對方不會幫自己將這股民意浪潮壓下。
他右手指甲深深嵌在自己的胳膊上,掐出一個彎月牙。
如果要徹查,他還有機會翻盤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過也可以不急,還沒到非常嚴重的地步。證據(jù)根本不全,當年異獸交易不會有人知曉。只要隱瞞住幾個關鍵點,就不會有問題!
實際上,自己還是可以再抓握優(yōu)勢的。
第二繼承人眉眼閃過幾道暗色。
高臺之上,第一和第二繼承人都沒繼續(xù)說話。打破這股氣氛的,是突然出聲的唐向晚。
唐向晚慢慢站起身,他握著一部手機,往前走出幾步,聲音平靜道:“那位大人幾小時前恢復意識了,做過一遍全身檢查�,F(xiàn)在正在會場門口�!�
——那位大人。很顯然,指的是首席執(zhí)行官的舅舅、兩位繼承人的舅老爺。
那位曾經(jīng)暗中握權的幕后者,當年很大可能與異獸交易的人。
第118章
“看來我來的比較趕巧�!币坏郎n老的聲音傳出,與此同時,高臺旁邊的升降梯門出現(xiàn)一位坐輪椅的老人,“這是怎么了?”
“舅老爺,您怎么過來了?”第二繼承人抬頭看向那位老人,他眉眼間浮起一絲藏不住的喜色,快步上前迎上去,“您身體現(xiàn)在如何?”
“沒什么大事,還撐得住。”輪椅上的老人抬手拍了拍第二繼承人,“剛剛唐小先生通知了我的下屬,聽說這邊有一些問題,我就過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話是這么說的,但能讓他這么快趕過來,通知里所言說的一定不是“小問題”。
唐向晚一定是在端倪初現(xiàn)時,便早有預料地將信息傳遞了出去。
第二繼承人余光瞥向唐向晚,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抹贊賞。
唐向晚姿態(tài)端正,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柔美笑意。
直到此時,首席執(zhí)行官才開口:“舅舅。”他聲音聽起來是關心的語氣,“您應該多臥床休息�!�
“放心吧,我的身體還能再撐不久�!蹦俏焕先寺曇羯硢。麛[擺手說著,目光接著又轉(zhuǎn)向旁邊的第一繼承人,“我記得之前醫(yī)療團隊說過讓你好好治療,怎么這就出來了?那群醫(yī)療團隊真是不像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這番話語看似是關切,實際話里有話。
第一繼承人聽出來了,但他眼簾掀起,只是淡淡稱呼了句:“舅老爺。我也沒什么大事�!�
那名老人轉(zhuǎn)動著輪椅,將視線暫且從第一繼承人身上挪開,轉(zhuǎn)向如黑色浪潮一樣站起來的人群:“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第二繼承人走在他的旁邊,原本用力搭住的手也自然放松,輕聲嘆氣,面帶憂思:
“非常遺憾,在這樣重大的比賽結尾發(fā)生了如此不好的輿論誤導事件,公眾們被虛假信息鼓動,現(xiàn)在情緒都非常激動,袒護曾經(jīng)的罪犯�!�
“嗯。這不能怪他們。”輪椅上的老人頷首,淡淡說著,“公眾就是如此容易被鼓動,我們要諒解他們。之后的關鍵,是找出其中散播不實言論的主要人員。一定要制止所有抹黑聯(lián)盟的言論繼續(xù)傳播!”
“是的,舅老爺。我也是如此想的�!钡诙^承人笑容漸漸擴大。他知道,這意味著他們之后可以再次壓下這些不利言論。
“我不認為制止傳播是最合理的行為,僅僅靠打壓是沒有用的,就跟彈簧一樣,壓得越狠彈得越高。”第一繼承人發(fā)言。
他深色眼眸抬起,指向下方,說著:“公眾們需要一個解釋。如果要維護聯(lián)盟的公信力,就要給他們最真實的調(diào)查反饋�!�
輪椅上的老人眉頭稍蹙,又松開:“你的性格還是如此,處理這些事不懂靈活變通。這些年倒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他嗓音沙啞,言語組織顯得有些不客氣,完全從長輩的角度在進行高高在上的批評發(fā)言,沒有一點委婉。
第一繼承人沒有回話。
他習慣了面前人對自己的打壓,他知道對方是故意這么說和這么做的,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默不作聲,然后在心底積蓄力量。
“舅舅,您老了,或許這些評價已經(jīng)過時了�!笔紫瘓�(zhí)行官在此刻忽地開口。他身體常年不太好,聲音比較虛弱,但語氣卻顯得有些硬,“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一代的時代了�!�
輪椅上的老人似乎有些意外首席執(zhí)行官的這番態(tài)度,因為之前首席執(zhí)行官向來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這次竟然挺身而出、給第一繼承人撐腰了。
是想要趁著這次事件反抗,抓握一些權力嗎?
老人擱置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輕輕敲打。
他知道自己前不久突然昏迷一事讓自己這邊的勢力變動不少,但沒關系,只要他不是一下子倒下,就有機會慢慢收回手中的權力,再度成為幕后的王。
于是此刻,他稍微做了些讓步,決定以退為進,頷首說:“既然如此,就讓我們聽聽民眾們的呼聲吧。”
背后的保鏢推動著老人的輪椅,將他移動到高臺圍欄邊。
臺下的觀眾都看見了高臺上幾位高層的交談。距離原因,他們聽不見交談的內(nèi)容。
老人已經(jīng)身居上位許久了,他當然知道面對這種情況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該說什么樣的話語。
他俯視著下面站立的浪潮般的人群,慈祥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來:“各位朋友,聯(lián)盟完全理解你們對公平公正的追求。實際上,這也是聯(lián)盟一直以來都在維護和堅守的�!�
“本次事件涉及許多方面,也許事實并不像你們此刻所認為的那樣——危難當前,我們更應該團結起來,面向未來,而不是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輿論疑點攜裹著,充滿懷疑地往后看�!�
“當然了,請放心。你們關注的事情,聯(lián)盟也會在未來調(diào)查之后,給你們合理的解釋�,F(xiàn)在,讓我們再度繼續(xù)決賽進程如何?我想,是時候該恭喜我們的冠軍、聯(lián)盟未來的優(yōu)秀人才了�!�
——這一番話語說得非常圓滑,充滿掌權者轉(zhuǎn)移公眾注意力的智慧。
池歸舟瞇起眼睛,仰望著頭頂?shù)娜恕?br />
早在看見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時,他內(nèi)心就咯噔一下,猜到了這位老人究竟是誰。
想必是那位傳聞中的舅老爺!這麻煩的老不死怎么就好巧不巧在今天醒來了?而且竟然還能趕過來,口齒清晰地發(fā)言。
池歸舟現(xiàn)在有點后悔這次決賽沒捎帶封千鶩,如果有那條小黑蛇,或許就能讓這位傳聞中的舅老爺再來一次突發(fā)疾病。
不過,這個念頭僅僅只是閃過一瞬,又飛快被否決。池歸舟知道,自己不會那么做。
原因很簡單——他不打算讓這位傳聞中的舅老爺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無知著退場。
這人所做的所有的事,都應該被揭露出來,然后清醒著被真相推下臺。
此時,在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的慈祥發(fā)言之下,一部分站起身的觀眾開始動搖。他們覺得上面的人說得好像也沒錯,之后等待聯(lián)盟的審查就行……
池歸舟仰起臉,他接過了走到他身邊的南餳手中的備用麥,開口說:“調(diào)查是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直到我們開始忘記?”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回答:“哦,這位小同學,調(diào)查一事是沒辦法給出具體日期的�!�
“我知道,因為要調(diào)查的東西有很多,所以沒有辦法確定究竟是何時出結果——但我們需要一個具體的計劃、詳細的每隔一段時間匯報成果的展示。”
池歸舟緩慢眨眼,“危難當前,如果連過去的冤案都處理不好,又怎么能保證未來?”
“正是為了團結,我們才需要看見一個公正的處理結果。”他平靜說,“我們此時站起來,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口頭承諾�!�
池歸舟當然清楚這位舅老爺在做什么。
——先給出一個口頭承諾,安撫眾人情緒,之后再用拖延的手法、或者其他事件轉(zhuǎn)移注意。然后925星的事件將會繼續(xù)被埋在沙下。
此時此刻,池歸舟贏了比賽、拿下信息,他們這邊難得占據(jù)優(yōu)勢。
如此多的人挺身而出,站出來匯聚成潮流,不是為了得到一個渺茫的口頭承諾的。
池歸舟眉眼明亮。
哪怕今日今時不能將第二繼承人和這位舅老爺釘死,也勢必要讓留下深深的印記!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手指搭在一側(cè),他從上往下俯視著池歸舟,隔著遙遙距離,仿佛能夠感受到那雙眼睛穿透般的力量。
聰明的、麻煩的學生,一個平民。
老人的手緩慢敲擊著輪椅扶手,他不想承認自己感受到了一點點壓力——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他在與許多高層人士溝通時都未曾有這種感受。
也或許正是因為黑發(fā)青年是社會之外的、不受約束的卻又影響力極大的一個人,才會讓他有這種感受。
兩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兩種不同的勢力力量,在此刻膠著著。
在那位老人審視場中的池歸舟時,池歸舟也在用良好的視力注視對方。他注意到對方敲擊扶手的手,接著腦海中回想起封千鶩說過的話。
那個缺損的小指,極大可能與異獸有過交易的證明……只要能夠找到關于這點的證據(jù),就能讓平衡膠著變成傾斜的天平!
像舅老爺這種勢力,慢慢消耗、走程序是殺不死的,必須要一招制敵,讓公眾審理落下鍘刀!
池歸舟目光不由地瞥向了站在另一邊的唐向晚。
慈善晚宴之前,他曾和唐向晚談過,告知過[和異獸有過千里鳥通訊的人,小指會有三道黑線]這件事。
能夠進一步接觸高層那些人獲取更多訊息的,只有唐向晚。
他收集到相關證據(jù)了嗎?他這把暗箭,對準的是舅老爺和第二繼承人嗎?
池歸舟內(nèi)心不太確定。但他想,自己可以相信對方一次,默契地互相配合,看那枚砝碼是否會落在自己的天平上。
畢竟,從剛才遙遠觀看高臺之上情景來看,那名舅老爺很可能是唐向晚叫來的。
于是,在高臺上那名老人慈祥著問,他想要什么樣的承諾的時候,池歸舟睫羽扇動,回答說:
“不用承諾。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聯(lián)盟可以現(xiàn)場出示一下目前記錄在庫的925軍信息、還有那艘阿庫斯克戰(zhàn)艦圖片。”
——池歸舟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給唐向晚一個可以操控大屏幕的機會。
輪椅上的老人聽見池歸舟的要求,渾濁眼中閃過一絲思考和疑惑。
僅是如此嗎?目前聯(lián)盟系統(tǒng)可是經(jīng)過刪改的,就算現(xiàn)場出示,也不會發(fā)覺任何問題。甚至這種行為,還會給他們增添可信度。
竟然指望他們會在這里露餡嗎?果然還是個年輕學生。老人內(nèi)心劃過一絲輕蔑,唇角笑容不由稍微多了一些。
他點了點頭,旁側(cè)的第二繼承人立刻會意。
不過考慮到首席執(zhí)行官還在現(xiàn)場,第二繼承人還象征性問了一下:“父親,請問我們可以出示嗎?這是公眾的需求。”
“……”首席執(zhí)行官神態(tài)看起來有些疲憊,他簡單回復,“可�!�
于是第二繼承人心情頗好地轉(zhuǎn)向唐向晚,一如既往地將這種事交付給自己信任的手下唐向晚:
“去吧,向晚。用你的筆記本連接大屏幕,登入聯(lián)盟內(nèi)部數(shù)據(jù),展示給在座的、還有直播間里的各位公民看�!�
“好的,繼承人大人�!碧葡蛲砺曇糨p柔。
他動作專業(yè)熟練地將筆記本與會場大屏幕連接,將所有的一切完美處理好。
只是最后,呈現(xiàn)在大屏幕上的,不是925軍信息或阿庫斯克戰(zhàn)艦圖片,而是一張非常突兀的——那名舅老爺與另幾位高層人士的合影圖片。
觀眾席的眾人都愣住了,不明白為什么突然放出這個。就連高臺之上的幾人也沒反應過來。
第二繼承人眉頭略微蹙起,說:“放錯了,向晚。不要浪費時間放無關東西,抓緊時間切屏�!�
但是這一次,唐向晚沒有再依照著第二繼承人的話語照做。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挺直腰背,將耳麥輕巧撥正了。
他依然是外貌柔軟無害的Omega,但他的聲音和氣勢,已經(jīng)一點點攀升起來。柔弱的菟絲花有著絞死目標的力量。
“我是唐向晚,西側(cè)邊區(qū)流民幸存者�!彼f,“現(xiàn)在,我要實名舉報十五年前西區(qū)軍以平民為餌吸引異獸的罪行,以及九年前聯(lián)盟高層與異獸私通聯(lián)絡的事件�!�
此話一出,頓時如水進油鍋,炸起一片沸騰!
第158章
池歸舟從前只知道唐向晚是曾經(jīng)的戰(zhàn)爭遺孤,但是不清楚具體細節(jié)。
直到現(xiàn)在聽見唐向晚的自我介紹,他才知道唐向晚的家鄉(xiāng)、以及成為遺孤背后的故事。
到此刻,他所有關于唐向晚的困惑都被一把鑰匙輕輕解開了——那把鑰匙的名字,名為[復仇]。
池歸舟抬起頭。
當他看見大屏幕圖片上,那位老人半遮半掩裸露出的帶有黑線痕跡的完整小指時,他就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勝利的天平已經(jīng)傾斜了。
高臺之上的唐向晚沒有停頓,他并不在意周圍空氣短暫的凝固,繼續(xù)聲線平穩(wěn)地開始講述所有已知的情報訊息。
他言語組織富有條理、清晰明了,像是專業(yè)的播報員,直播給全體公民詳細的相關資料。
大屏幕上最初放出那張老人的照片,但很快,照片又被壓縮放到一邊,切換成其他內(nèi)容。
照片只是證據(jù)之中的一個,唐向晚并不是只憑借著這一個站出來舉報的。
足以看出唐向晚為這一天準備了許久許久,他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磨了多年的箭,就為了如今一擊正中靶心。
——池歸舟給唐向晚了一個挽弓的機會。唐向晚抓住了。
第二繼承人最初并沒有反應過來,變故發(fā)生得實在是太快。
緊接著,他原本微笑著勝券在握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震驚、慌亂、恐懼、憤怒、茫然等等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恍若翻滾的泉水冒在臉上。
他原本以為舅老爺出現(xiàn)后一切便穩(wěn)了,誰知道最信任的下屬竟然給了他背后一刀!
在這一刻,第二繼承人恍惚有些理解了當年925軍的心境。
命運是一個環(huán),曾經(jīng)刺出的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以相似的方式落在他身上。
第二繼承人眼見著大屏幕上呈現(xiàn)出越來越多的東西,不僅僅局限在剛才所說的內(nèi)容,還有更多自己這些年來背地里的部分黑色交易。這些有頭有尾的證據(jù)壓根不是言語可以蒙混過關的。
他整個人再也無法如之前那般冷靜,再也無法保持理智克制下去,幾乎是本能地就想要上前拽住唐向晚。
夠了!不能再放下去了!!
第二繼承人腦子有些空白,面對那些不能揭露的秘密,人的本能是先掩蓋,之后再想辦法解釋。
“你怎么能……?!”第二繼承人往前邁出,向來溫和的表情難得顯露出兇狠神色,Alpha的信息素在一瞬間沖著唐向晚撲過去!
Alpha向來都可以憑借著信息素去壓制Omega,這是一直以來的社會規(guī)則,也是自然法則。
“夠了!”第一繼承人動作迅速地制住對方,但他只能鉗制住第二繼承人的動作。
在長久被軟禁的日子里,他的腺體被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故意損傷了。也是因此沒辦法自如地控制信息素和精神力,此時此刻不能幫唐向晚抵擋這股洶洶襲來的信息素。
站在那里的唐向晚身形稍微一頓,他的播報暫停片刻,白凈的臉偏轉(zhuǎn)而來。
但他接著笑了,沒有流露出Omega面對Alpha會有的本能臣服。
他抬起另一只手,將高襯衫解開,被遮蓋的后頸處有一道不明顯的傷疤——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道手術留痕。
第二繼承人兇惡的表情一瞬滯住。他顯然沒想到唐向晚會對腺體動刀。
“你……”第二繼承人話語稍停,接著表情浮起有些古怪的癲狂的笑,“哦。你瘋了。你切割了腺體,你會終生承受腺體缺損的折磨,你會賠上你的一輩子。”
“我不會。”唐向晚平靜回望,接著輕笑了下,“或許,你有關注最新的腺體弱化研究?”
第二繼承人的神色怔住,接著面頰開始抽動起來:“不……這是不對的,你們在腺體上動刀,違背自然規(guī)律,你們在擾亂現(xiàn)存的社會秩序!一定會后悔的!”
后悔?唐向晚灰色眼眸像是高山湖泊,不起波瀾。他一生的后悔,都已經(jīng)用在了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他還是個年齡不大的孩子。他的家鄉(xiāng)是西區(qū)邊界的一顆不大不小的星球里一個偏遠小鎮(zhèn)。
異獸來勢洶洶,這顆星球撐不了多久。
小鎮(zhèn)上的政府機關在緊急撤離重要物資,持有槍械的軍隊守衛(wèi)在側(cè)。然而他們并不能順利擊退異獸群。
物資和人民面前,他們選擇了前者。為了騰出更多時間撤離物資,軍隊暗中打開了小鎮(zhèn)另一頭的關口閘門,讓那些異獸有了新的目標點。
當時的他正巧看見了這一幕,身形僵住了,沒有呼喊、也沒有阻止。他將永遠后悔那一次的停滯。
之后,更多的異獸涌了進來。
他那時害怕到幾乎動也不能動,是及時找來的父親母親推開了他,讓他得以撲進墻與墻之間異獸無法撲進的狹窄安全空間里。
他回過頭,入目的是異獸咬斷至親脖子的畫面。
更多的細節(jié)到如今已經(jīng)記不清了,回憶起來,眼前仿佛只有大片的血紅色。
從那時起,[復仇]兩個字就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活了下來,成為了戰(zhàn)爭遺孤。如孤魂野鬼,擠入擁擠的難民船,在宇宙中切換了無數(shù)次,最終輾轉(zhuǎn)來到了聯(lián)盟主星。
他明白,如果想要找到當初那批軍隊的發(fā)令者,就必須要往上走,走到足夠的高度。
唐向晚。這不是他最初的名字。他不姓唐。
在福利院里,他憑借乖巧聰慧、以及一些小小的生存智慧,打聽到了這座城市里的部分信息,知道有家唐姓夫婦還算有錢,但他們一直沒有孩子。
于是他登記入冊時,將自己的姓氏改作了唐。他在賭一個可能——相同姓氏會更增加親近感,提升被收養(yǎng)的概率。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那對唐姓夫婦的確有來福利院,選中了他。
唐向晚成為了他們的孩子,開始了他的復仇之路。
成年前,他要做的只有學習,最終考上了目標的首都奧德佩斯學院。
在這個新的地圖,他得以進一步默默施展自己的計劃。
夏延是他故意接近的。他搜集信息后知曉夏家的情況,知道如果自己靠近夏延,之后夏父一定會出面,給他足夠的資金趕他走,或者,讓他有更多向上爬的機會。
這次他的運氣也不錯,夏父將他推薦給了一個花花腸子的高層官員——唐向晚從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外貌和Omega優(yōu)勢,來謀取更多機會。
他順從、溫婉、聰慧,用了一些手段,便借助那個高層官員當跳板,一躍跳到了第二繼承人身邊。
第二繼承人喜歡美的事物,他喜歡唐向晚的臉、喜歡唐向晚表現(xiàn)出的標準Omega的品性。
之后,唐向晚適時地表現(xiàn)出一部分聰慧,讓第二繼承人對他更為青睞,并開始讓他做一些小小的工作。
他完成得非常出色。從此之后,這條路開始越走越順。
這中間當然發(fā)生了許多事情,一些能提的、不能提的,都發(fā)生過。
唐向晚把自己所有能給出全部都作為籌碼,換來了一步步往上走、接觸內(nèi)部秘密的機會。
之后某天,他終于找到了當年軍隊的最終發(fā)令人——是那位傳聞中的舅老爺。
老人暗中下令過,要盡力保全聯(lián)盟物資。至于流民,不重要的平民不必占據(jù)太多資源,帶回來了也是麻煩。
‘……’唐向晚看著那些隱秘的資料,手指輕輕撫摸上去。
復仇的種子埋下,抽根發(fā)芽,他找到了要絞死的目標。
他知道第二繼承人是那位舅老爺?shù)娜�,他們是一伙的�?br />
他要絞死那位舅老爺,就要鏟草除根,連帶著老人培養(yǎng)好的下一代棋子也一并拔除。